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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用心险恶

 

陇山再往北是一片开阔的高原地带,这里是“八戎”之一的緡戎的地盘。

战败的翟戎王带着部落大队人马逃到了这里。

黄土高原虽然很广阔,但也并不是谁想占多大就占多大的事情。

翟戎人逃到这里没几天,緡戎人就发现了他们,赶紧向他们的大王汇报了此事。

緡戎王听罢,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暴跳如雷,你翟戎王没打任何招呼就带着你的人在我的草场上放牧、生活,说小了我认为你是败逃到我这里,说大了这可就是侵略。

想了一会緡戎王道:“早就听说了翟戎人与秦国作战的事情,没想到他们竟然败的如此快,还没几天就逃到我们这里来了。”

虽然緡戎王没把这事当回事,但是他的臣子们可不像他那样认为。

听完属下的禀报,緡戎左骨都候建言道:“大王,夏天正是牛羊长膘的时候,我们的草场本来就不多,现在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人口和牛羊与我们争抢草地,我们得有所行动才是啊!不然养肥了人家的牛羊,可就要饿瘦我们的牛羊了。”

“对--,左骨都候说的对,我们不是人家义渠,没有那么多的人口、牛羊和草场。他们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人口和牛羊,我们怎么养活的了。我看我们还是出兵将这些翟戎人赶走才是,不然时间一长,他们赖在这里不走可怎么办?”緡戎太子说道。

“翟戎战败,也是非不得已才跑到我们这里,我们与翟戎同属‘八戎’,出于怜悯也应该帮助一下他们才是。”緡戎大当户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帮助?亏你说得出口。我们有难的时候,他们翟戎何曾出手帮助过我们?前年义渠与我们争夺河谷湿地,我们曾找他们帮忙说话,他们都不肯。结果让我们白白丧失了一半地盘。现在他们有难了就知道找我们来了?想得倒美,想留在我们这里没这个可能。”大当户刚一出口,太子就狠狠的驳了回去。

緡戎王已经很老了,谁都知道下一步太子要上台,既然太子坚持要把翟戎人赶出去,其他人也就不再提太多的意见。

大家望着王座上的大王,等他发话。

臣下们的话,緡戎王已经听到了,也知道了大家的想法,虽然翟戎曾经没有帮助过緡戎,但是那也是情不得已的事情,“八戎”之间,义渠的实力最大,要让翟戎出面阻止义渠抢夺湿地的行为,那也是勉为其难。

所以緡戎王已经原谅了他们。

今天翟戎与秦人作战失利,若緡戎落井下石,只能让翟戎人最终走向灭亡,但是太子的话也不能不给面子。

于是緡戎王说道:“大家的意思我都明白了,我是这样想的。翟戎与秦人作战失败,逃到我们这里,我觉着还是应该给他们一条活路,毕竟翟戎再坏,他们还是自己人;我们不能眼看着他们灭亡。”

“可是父王,我们给翟戎活路,就等于断送自己的活路。”听到父王要留下翟戎人,太子急切的说道。

“你切莫要慌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是那样沉不住气。且听我把话说完。”緡戎王批评太子道。

太子讪讪的,不再说话。

“诚如大家所说的那样,如果我们把自己的草场都给了翟戎,那我们的牛羊就要饿肚子了。所以呢,我们要给他们活路,但还不能给的太饱,要让他们有危机感才是。”緡戎王胸有成竹的说道,“我的意思是从陇山往北的五十里的草场可以给翟戎人放牧,在五十里以北的地方我们派兵设防,防止他们再往北进。而且要告诉他们,今年秋天一到立即撤退。不然的话,我们就要出兵将他们赶走。”

“大王的策略甚好,甚好。”緡戎大臣们恭维道。

只有太子嘟囔道:“要是我,一里地的草场都不给他们。”

虽然是小声嘟囔,但毕竟坐在父王跟前,还是让緡戎王听到了,“为君者岂能如此心胸狭隘,谁都会有个三差两错的时候,今天你如此对待翟戎,要是明天我们遇到他们这样的困境,又将如何?”

听到父王再次批评,太子也不再反驳,他知道现在与父王反目,就等于是在断送自己的前程,一切等到他自己执政了以后再说。

緡戎的意见很快就传到了翟戎王那里。

战败的翟戎王早就没有了往日的气焰,此刻的他又气又恨,整日除了借酒消愁之外,就是纵情声色。

“大王,緡戎王下令只给我们五十里的草场,五十里外已经驻扎上大军防范我们了。”得到消息的左贤王进帐对翟戎王禀报道。

“五十里?这点地方能够几只羊吃草啊?”左大当户一听说人家只给五十里的草场,当下就急了。

“咋了?五十里,你还嫌少,我听说就是这五十里,已经让緡戎王和太子闹翻了,原本人家太子是一里地都不给我们的,不但不给还要动兵把我们赶走。我还告诉你,就这五十里也只是这一个夏天,等到秋天一到,人家就要赶我们走了。”

五十里的草场确实不够几只羊吃的,幸的,幸好现在战败,带过来的牛羊不多,大部分的牛羊还分布在陇山周边。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翟戎王猛地锤了一下案几,大声喝道:“天杀的赢嘉,你让我落到今天的地步,你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来人---”翟戎王大声喊道。

帐外的侍卫走进帐来。

“你去北塬打探一下,看秦人撤走没有。”

“是---”

侍卫走后,翟戎王对大臣们说道:“如果撤走的话,我们可分布一些人马在北塬边上放牧。只要加强警惕,应该不会有事。”

众大臣点头,既然人家要赶自己走,还不如去自己的地盘上看看。

第二天下午,前往北塬打探的侍卫回来了。

“报---,大王,秦人并没有撤走。”

“什么?秦人并并没有撤走。他们在干什么?”一听说这么长的时间过去,秦人还没有撤走,翟戎大帐内的所有官员都惊住了。

“秦人发动全国百姓,在北塬上修筑城池。”

“什么?”翟戎王惊呆了,他失神的坐在地上。秦人竟然在北塬上修筑城池,这就说明,他们彻底要在北塬上扎根了。

打了多少年的仗,秦人与翟戎之间也就是你来我往的事情,你来了我就走了,等我来了,你们也该撤走了。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了,秦人竟然在北塬上修筑城池,看来他们彻底是不走了。

秦人呆在北塬上不走,我们该怎么办?

一个大大的疑问在所有翟戎君臣的心头。

“秦人在北塬上修筑城池,看来他们是要在我们的地盘上立足了,你们都说说我们该怎么办?”翟戎王道。

这该如何是好?

该如何是好?

这可是一个大问题,考验着在做的翟戎大臣们,打,时间已经证明,现在根本不具有与秦国作战的实力。

可是不打,又如何让秦人自动退出北塬。

“大王,现在我们到了打又不能打,退又不能退的地步。要不我们继续联合其他的‘八戎’一起对付秦人。”右将军建议道。

“哼---,这样的话还是不说的好,要想联合其他‘八戎’,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我可不想自讨没趣。”右将军的话音刚落,在镕戎那里受到冷遇的左大当户就直接提出自己不去联合其他的戎狄部落。

既然左大当户不愿意去联合其他部落,这就说明,联合其他部落这条路行不通。

翟戎大帐内再一次陷入沉默。

许久,左贤王开口了,“诸位,我有一法可以一试。”

翟戎王抬起头,“请讲。”

“秦人之所以们能够取得胜利,那是因为他们的国君秦君赢嘉领导有方。如果秦君赢嘉一死,整个秦国就会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也必然会大乱。到那时我们再次出兵北塬,一定能够重新夺回北塬,说不定还会将秦人赶出关中。”

“哼--,你的计划好是好,可是人家秦君赢嘉赢嘉正值壮年,怎会说死就死了呢?”

“哈哈哈,要想让他死,还不容易。”左贤王不以为然的说道。

“我有一人,此人上马射的了弓箭,下马能够钻入草丛。若用此人刺杀秦君赢嘉,绝对能够成功。”

刺杀?

这也许是现在翟戎打败秦人最好的办法。既然明里打不过秦人,暗中刺杀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左贤王的建议很快就在翟戎中达成一致。

“哦--,竟然还有这样的人,此人现在哪里?”翟戎王睁大了眼睛问道。

“此人就是我们翟戎人,名叫多狼,今年二十岁左右。早年他的父兄在与秦人作战的过程中丧生,现在家里就只剩下他和妹妹两人。”

“多狼?”翟戎王仔细咀嚼着这个名字,“他为什么要叫这样一个名字?”

“老龙山北麓地处荒原,那里野狼特别多。我听说小时候这个多狼独自出去玩耍,被野狼叼走。他的父兄又急又气,到处寻找,最后在一个山洼了找到了他,只见许多浪围着他又是叫,又是跳,就是没有吃他。父兄救起他的时候,身上竟然一点伤口都没有,回家后,他父亲就给他改名叫多狼了。”

“他人在那里?”

“如果没有变化,现在应该在老龙山东北的荒漠地带放牧。”

“哦--,原来是这样。既然这样,你明天就把他给我找来,我要见他。”

“是---”

当刺杀秦君赢嘉的计划形成之后,翟戎王这一夜终于睡着了。

老龙山东麓。

夏天本是草原上百草丰茂的季节,但是这里却是乱石遍地,衰草遍野,很少有牧人愿意赶着牛羊来这里放牧。

但是对于不大愿意与人交往的多狼兄妹来说,这里却成了天然的避风港。

小时候的经历让多狼不太愿意与别人打交道,特别是父兄战死后,多狼更加沉默寡言,于是兄妹二人赶着本就不多的牛羊一路向东来到了这里。

这里已经是镕戎与翟戎的交界地带,几十天见不到一个人是常有的事情。

多狼赶着牛羊,在贫瘠的草场上放牧,远处有几只狼在山岗上嚎叫。

那是他的朋友,当别人都把狼当做野兽时,多狼却对狼有几分亲切。

他没有猎犬,这些狼就是他草场的保护神。

兄妹二人已经在这里生活有一段时间了,很快这种平静的生活就要结束了。

翟戎左贤王带领的队伍已经走在前往老龙山东麓的路上了。

“贤王,你说这个多狼真有那么厉害?”手下百夫长问道。

“这个你们尽管放心,五六年前他爹就在我手下当兵,那时候,我就见过这个孩子,那时候十四五岁的样子,武功就很不错了,天上的雄鹰、地上的野兔,只要他愿意,一箭一个准。”

“哦----,果真如此那我们要是用他上阵杀敌,焉能不胜?”

“可惜他爹和他兄长都战死沙场,家里已经没人了,我也不好在征调他从军了。”

“哦---,原来是这样。”

越往前走,草场是荒凉的,河床是干枯的,到处是裸露的石块,只有在山石的缝隙处长出又黄又瘦的小草。

除了天上飞过的雄鹰、地上偶尔跑过的黄羊之外,这个地方显然不适合放牧。

“贤王,你确信他会在这里?这里可不是放牧的好地方啊。光秃秃的,那里有水草。”百夫长疑惑的问道。

看着这儿的景象,左贤王自己都有些疑惑了,“应该没有错,刚才我们路过的草场,你们注意到没?”

几名手下点点头。

“那儿以前就是他们家的草场,几年前我曾经来过。他父兄死后,这个孩子嫌那儿人多,就继续往东迁徙,走到更没人的地方去了。若我猜得不错的话,他们应该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几个人继续纵马前行。

“嗷---”

“嗷---”

前面山岗上,几只狼张大了嘴吧,向着他们嚎叫着。

“狼---”手下指着前面山岗上的狼,吃惊的喊道。

“不对,是狼群。”几个人吓坏了。

要知道猛虎都怕群狼,更何况就他们这几个人,还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如果狼群袭击,他们的命可就没了。

“吁---”左贤王勒住马缰,惊恐的望着前方。

此时逃走,也许还有一条生路,若再等下去,狼群一旦发起进攻,他们的命可就真的保不住了,可是除了这条路之外往东可就没路了。

“贤王,怎么办?”手下急切的问道。

贤王顶着对面山岗上的狼,说道:“数一数,看一共有多少只?”

“六只。”

“六只,不算多;我们一共有五个人,能对付的了。”左贤王镇定的说道。

在草原上生活的人,谁一辈子没见过几次狼,凭着生活的经验,左贤王也不怕。

“贤王的意思是我们一起杀了这些狼,硬闯过去?”百夫长握紧手中刀说道。

“嗯--”左贤王点点头纵马向前冲去。

对面的狼也发现了这些冲过来的人群。

“嗷--”

“嗷—嗷---”

狼叫声此起彼伏,随后六只狼俯下身子,前爪在地上刨了刨。

距离越来越近了,在距离战马不到十步的地方,狼向冲在前面的百夫长扑了上去。

这是一只体型硕大的棕黄色野狼,在它的带领下,另外两只野狼,也跟着一起向百夫长发动进攻。

百夫长被野狼扑中了,顺势掉下马来。

“呜--呜--呜--”

“呜--呜--”

发怒的野狼张开大嘴,撕咬着百夫长的衣服。

“快--,快杀了它们。”百夫长惊恐的喊道。

手下提刀下马,对着野狼就是一刀,正在撕咬的野狼快速跳开,手下挥刀再次朝狼砍去。这一次,狼没有那么幸运了,就在手下的刀就要劈上狼的时候。

“嗖---”

一枝利箭飞来,正中手下握刀的手。

“啊---”的一声惨叫,手下的刀当即掉在地上。

“嘘---嘘---”山岗上一个少年吹起口哨,所有的野狼停止攻击,欢快的向着山岗跑去。

惊恐万分的百夫长吃惊的望着对面的山岗。

纯净的蓝天下,上岗上的少年显得空旷而辽远。

这是人还是神啊?

疑惑间,山岗上的少年纵马来到众人跟前:“你等是何人,竟然敢伤我的狼?”

众人吃惊的望着少年,只见他二十岁左右,个头不高、头发像毡片一样贴在头上,脏兮兮的衣服包裹着少年瘦瘦的身板。

“你是多狼?”左贤王上前道。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少年吃惊的望着眼前这位衣着华贵的老者。

“哈哈哈---,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孩子,我终于见到你了。”左贤王高兴的准备上前拥抱少年。

“呜---”

“呜---”

见有人上前,少年身边的狼,低着头,发出“呜呜--”的警告声。

“呵呵,你看这个。”左贤王望着发出警告的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这位是我们的左贤王。”百夫长对少年介绍道。

“哦?你是我们的左贤王?”少年听后,甚是吃惊。

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到别人的踪迹了,没有想到竟然在这个荒郊野岭能够见到翟戎的左贤王,于是他木木的问道:“不知贤王来这里有何要事?”

“呵呵--”贤王干笑了两声,说道:“我们进帐说话如何?”很显然多狼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见到左贤王竟然不知道请他到帐篷里说话,左贤王只好自己提出来。

“哦---”多狼跳下马,拱手对左贤王等人道:“诸位大人里面请。”

随后,多狼对身边的狼群,指了指远处,发出一声“哦-哦--”的声响,听完他的话,六只狼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撒开腿跑了。

这一幕把左贤王这些人给惊住了,他们从来没有见到一个人会把狼驯服的如此听话。

“诸位,请--”看着众人吃惊的样子,多狼再次提醒道。

“哦,好好好。”众人随着少年向着山洼里的帐篷走去。

路上左贤王向多狼问道:“孩子,你认识我不?”

多狼盯着左贤王看了一会,“有些印象。”

“哈哈哈,看来你真是不记得了,还是我自己说吧,你父兄当年是我的手下,四五年前,我还见过你的。”

“哦--,怪不得那样眼熟,晚辈失礼,还请贤王见谅。”多狼不好意思的对左贤王道歉道。

“没什么,没什么。”左贤王爽快的摆摆手。

山坡上零零星星的有几只羊在吃草,山洼下面竟然有一块不大的草场,犹如沙漠中的绿洲,多狼的羊群就在这里放牧。

羊群不大,也就几十只的样子,多狼的妹妹,一个十五六的姑娘,正骑着马,扬起马鞭,在山洼处放牧。

“云朵,来客人了。”多狼对少女喊道。被称为“云朵”的姑娘,转过身对着这边高兴的挥挥手。

这是一张美丽、充满阳光的少女的脸,虽然她的打扮不是那样华贵,穿着普普通通的衣服,但那种质朴、阳光,还是打动了左贤王等人。

多狼的帐篷是破旧的,不用猜都知道这顶帐篷至少是从他父亲那一代留下来的。

进入帐内,分宾主坐定后,多狼给众人倒上茶水,“不知左贤王大人前来这里有何要事?”

左贤王很不情愿的叹了口气,“哎--,今年初夏,秦国背信弃义,突然出兵袭击我北塬,杀死我们翟戎百姓不计其数,这样的大仇我们岂能忍受。”

多狼听罢不由一惊,“竟有这样的事情?”

左贤王点点头,伤心的对多狼说道,“可是你也知道,这些年我们翟戎已经大不如前,几次仗下来,我们不但损兵折将,而且还被赶出了北塬,现在大王带着我们逃到了緡戎地界,受尽了人家的白眼啊!”

“面对这样的屈辱,任何一个翟戎人都会挺身而出,为国出力。只可惜我这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是秦人的对手啊!我要是有你那样的武功,定要夜袭秦营,杀死秦君赢嘉。为我们死难的百姓报仇,顺便也为你的父兄报仇。”百夫长在旁边添油加醋的鼓动道。

年轻就是年轻,经不起别人的煽动,没几下多狼心中的怒火就被煽起来了,肚子气得一鼓一鼓的。

“左贤王,面对国仇家恨,能用着我多狼的地方,只管说!”多狼豪气的说道。

“哈哈,我就欣赏像你这样有血性的年轻人。”左贤王拍着多狼的肩膀,高兴的说道,“是这样的,我们也商量过了,既然咱们正面打不过秦人,那我们就偷袭他们,最好是杀死他们的国君秦君赢嘉。我已经大王建议这个任务就由你来完成,只要秦君赢嘉一死,整个秦国就会大乱,我们就趁机出兵夺回我们北塬上的土地和牧场,那时你就是我们翟戎的第一大功臣,骏马得骑、草场随便拿,而且还可以娶上一位贵族的姑娘为妻。你看怎么样?”

多狼虽然勇敢,但也很害羞,听到左贤王说要给自己娶一位贵族的姑娘为妻,不好意思的脸红了。

“不瞒贤王,为国出力,我当然愿意,可是您也知道我父兄都已经战死沙场,现在家里只剩下我和妹妹两个人,一旦我有个三长两短,我妹妹怎么办?”

“哦,这个好说。我看你妹妹也不小了,如果你愿意,把她嫁给我儿子如何?”

“什么?贤王您愿意让我妹妹给你当儿媳?我们家可是贱民,怎敢高攀您这样的贵族?”多狼想都不敢想,自己一个低贱的牧民家庭竟然敢高攀贤王这样的贵族。

“这有什么?一旦刺杀秦君赢嘉成功,你就是咱们草原上的英雄,我能与英雄结亲,也是我们家的荣耀啊!”

既然左贤王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多狼还有什么可推辞的,他感激的点点头,这也许是他人生的辉煌时刻到来了,他能不好好把握吗?

秦国雍城。

秦国国君秦君赢嘉正在工地忙碌着,按照曹叔的建议,百姓撤走之后,他下令将士们接着修筑城池,虽然进度慢了点,但是能够看得出将士们对于参与修筑城池,并没有太多的怨言,很用心的做事,这令秦君赢嘉感到欣慰。

夏日炽烈的阳光照在渭北平原广阔大地上,此时的秦君赢嘉已经脱去了上衣,正在与将士们一起搬运石块,汗水顺着他的脊背不断的滚落下来。

“国君,这样的粗活还是我来吧!”曹叔见国君都脱去衣服干活,赶紧跑过来拿起撬杠帮着一起搬运石头。

“哎呀---,曹叔,你都五十多岁了,还是歇着吧。”

“国君,你可小看老夫了,年轻的时候我也是干过农活的,那时候啊!干起农活来,我一个能顶两个人。”

“哈哈哈,那好,那好,不过我可说了年龄不饶人,曹叔你要小心点,可不敢有个闪失。”

“没事的。”

赢恬、赢载两个孩子还有赵骥等将军们,在父亲的带动下,也参加进来与将士们一起劳动。

此时的秦国虽然还不算强大,但他们却能够君臣一心,一步一步在关中大地上慢慢的发展着。

灵山南麓。

一字排开七八匹战马,正注视着这边劳作的场景。

“看见没,中间最大的那个营帐就是秦君赢嘉赢嘉的大帐。”翟戎左贤王对多狼指着秦君赢嘉的营帐说道。

多狼点点头。

“今夜你就去刺杀他,我在这儿等着你。得手之后,你就往这边跑,到时候我带人掩护你逃走。”左贤王郑重对多狼说道。

“贤王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多狼郑重的说道。

夜幕降临,雍城工地四周一片静寂,忙碌了一天的将士们都累垮了,工地四周的帐篷里传出将士们的鼾声。

万籁俱寂!

唯有秦君赢嘉的大帐里还传出点点灯光。

虽然忙碌了一整天,但是秦国的政事还有很多,这些都需要他晚上来处理。

子夜时分,忙了一天的秦君赢嘉实在是困的撑不住了,靠在床边睡着了。几个月下来,原本高大魁梧的身材,熬得又黑又瘦,盘起的发髻上平添了许多白发,就连胡须上都出现点点白色。

在这个夏日的夜晚,整个秦国都睡着了。

月朗星稀,黑夜笼罩着近在咫尺的灵山,左贤王等人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在他的身边,多狼带着他的六只野狼冷冷注视着脚下的雍城工地。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终于秦君赢嘉大帐的灯光熄灭了。

“看见没,赢嘉帐里已经熄灯了,估计他也睡下了。”左贤王对多狼说道。

“我现在就行动吗?”

“不,再等会,等他彻底睡熟之后,你再行动。”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左贤王示意多狼道:“赢嘉现在应该睡着了,你可以行动了。”

“好,大人静候佳音。”

左贤王微笑着点点头,满意的望着多狼。

多狼拔出短刀咬在嘴里,俯下身子,在半人多高的草地上匍匐前行,他的速度极快,犹如蛇一般向不远处的秦君赢嘉大帐滑去,身边的六只狼眼中发出绿莹莹的光芒,跟着主人一点一点的接近秦军的营帐。

干了一天的活,秦军都累了,平日里严密的防护,早就松懈下来。原本安排的巡夜的将士也都拄着长戈,靠在营房边睡着了。

多狼很快穿过几道防线,距离秦君赢嘉的大帐越来越近。

望着多狼远去的身影,左贤王对左右说道:“走吧!”

“?”

百夫长疑惑的望着左贤王:“我们不等多狼回来了?”

“你以为他能活着回来?”左贤王不屑的说道,“莫要说他此去能否成功尚在两可之间,就算是成功了,我们也不能让秦国知道是我们干的,一旦泄露出去,秦国能不发举国之兵来灭了我们?”

“这么说我们就不管他了?”百夫长又多了一句嘴。

“一个贱民,死活又有多大关系。走吧--”

这些是多狼所不知道的,其实当他接下这任务的时候,就已经选择了与他的父兄一样的命运。

秦君赢嘉实在是太累了。

他和衣躺在床上,嘴角流下的口水。

三十三岁的他支撑着一个不算强大的国家,实在是太累了,发出长长的鼾声。

多狼已经来到秦君赢嘉的大帐外,听着里面传来的鼾声,多狼一阵欣喜。对于北塬这块土地,他是熟悉的,小时候,每到冬天他的父兄就要带他来这里生活一段时间。最后父兄也在与秦人作战的时,战死在这一块土地上。

来到帐外,多狼侧耳听了一会,确信秦君赢嘉已经睡着之后,他拿出短刀,划开帐篷,朝里面看了看,里面漆黑一片。

多狼顺着划开的口子进到帐篷里,几只狼也跟着进来。

“谁啊?”睡梦中,秦君赢嘉还是意识到有人进来,迷迷糊糊的问道。

多狼一惊,以为秦君赢嘉发现了自己,于是顺着声音的方向,挥刀冲过去,六只狼也跟着主人扑向还在睡觉的秦君赢嘉。

狼的速度显然比他的主人要快,一下子跳到床上,撕咬着秦君赢嘉的大腿,夏天衣服单薄,一块肉被狼咬了下来。

“啊--”睡梦中的秦君赢嘉被生生痛的从床上蹦起来,顺手拔出放在身边的佩剑,惊恐的望着大帐里的多狼和他的伙伴。

“你是何人?”秦君赢嘉厉声问道。

在行刺之前,左贤王就告诉多狼,不管是什么情况尽量不要说话,以免暴露自己的身份;于是多狼也不多话,只是“哼--”一声,冷冷的望着对面的“仇人”。

黑夜里,六只狼眼中发出绿莹莹的光芒,低声发出“呜呜---”的警告声。

自己的大帐里竟然会出现狼?

秦君赢嘉脑海里一闪,随即就冷静下来,虽然他一时半会还弄不清楚对方到底是哪里来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对方一定是来者不善,而且早有准备。

就在秦君赢嘉的眼里紧盯着对面六只狼的时候,多狼趁他不注意,迅速俯下身子,蛇一般冲到秦君赢嘉跟前,猛地站起身对着秦君赢嘉就刺。

这一刀速度太快了,秦君赢嘉挥剑下意识挡住多狼的短刀。

二人厮杀在了一起。

秦君赢嘉本人也是马上国君,打了几十年的仗,若放在平时,就算是多狼武功高强,二人也会厮杀一阵子,可现在他实在是太累了,整个人都有些虚脱。

在与多狼厮杀的过程中,秦君赢嘉明显处于下风。

更何况还有六只野狼撕咬着他。

“呜---”一只硕大的野狼发出嚎叫之后,猛地扑向秦君赢嘉,撕咬着他的后背。

秦君赢嘉想甩开身后的大狼,可还没等他甩开,其余的狼又扑上来撕咬他的胳膊和大腿。

“啊—啊---”秦君赢嘉愤怒的叫喊着,除了疼痛之外,他更想趁机叫醒周边的将士过来支援。

多狼不是傻子,他当然明白秦君赢嘉大声叫喊的含义,趁着秦君赢嘉被狼咬住的档口,挥刀刺向秦君赢嘉的前胸。

“啊--”正值壮年的秦君赢嘉被这一刀刺中了,他大喊一声之后,踉踉跄跄的朝后退去,随即倒在地上。

他的喊声惊醒了秦营将士,他们手持长戈迅速冲向秦君赢嘉的大帐。

多狼见状吗,不敢恋战,转身从刚才的豁口处向外逃去。

“大胆贼人,哪里走?”刚刚出了大帐,就被冲过来的赵骥拦截住了。

“包围起来,别让他跑了--”将军赵骥指挥将士把多狼围在了大营周围。

“呜呜--”面对越来越多的秦军将士,多狼像狼一狼像狼一样对秦国将士怒吼道。

随着他的吼声,六只狼从不同的方向扑向冲过来的秦军将士。

打了这么多年的仗,秦军将士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在狼扑过来的一瞬间都不由得往后退了退。

就在这个档口,多狼俯下身子,从众人的脚下迅速离去。

“快跟上,别让他跑了。”赵骥一边追一边喊道。

狼虽然厉害,但绝对不是秦军将士的对手,随着越来越多的秦国将士冲过来,几只狼很快就被杀死在秦君赢嘉大帐周边。

狼虽然被杀死了,但是它的主人多狼却趁机拼命奔逃。

草丛里,多狼的速度是极快的,没几下就把赵骥他们甩在了身后。

“快--,上马追击。”赵骥大喊道。

随着赵骥的喊声,赢恬、赢嘉两位公子已经上马追了上来。

“他在草丛里。”赵骥边跑边喊道。

草丛中的多狼像蛇一样蜿蜒穿行,速度极快;两位公子紧紧盯住多狼的逃走的方向,紧追不舍。他们已经清楚,多狼准备向北逃窜。

二人一边追一边用手中的长戈对着草丛里的多狼刺去,草丛中的多狼左躲右躲,躲过了赢恬、赢嘉二位公子的长戈。

但是追兵越来越多,多狼一边逃跑,一边对付追上来的将士。

“放马踩死他--”

秦军的战马嘶鸣着从多狼身边疾驰而过。

突然多狼从草丛中腾空跃起,挥刀刺进一位追上来的校尉胸前,这位校尉跌下马来。

多狼顺势上马。

“驾---”多狼纵马向北方奔去。

赢恬见状,从背上卸下弓箭,对着多狼的后背就是一箭。

“嗖---”

一箭正中多狼的后背,多狼应声倒下。

跌落下马的多狼继续在草丛中快速前行,他滑过之处,血染红了碧绿的草丛。

前面就是灵山,只要到了这里,左贤王就会接应他。

多狼要紧牙关,鼓足勇气向山脚下冲去,身后赢恬等人的快马紧追不舍。

天已经大亮,多狼终于逃到了约定的地方。

“左贤王--”多狼低声喊道,山边并没有人回应。

“左贤王---”多狼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人回应。

当多狼准备喊第三声的时候,“嚓--”赢恬一戈刺中多狼的后背。

多狼“啊--”了一声,转过身,准备对付赢恬。

还没等他动手,赢载又是一戈刺中多狼的腹部。

“莫要伤他性命。”赶上来的将军赵骥对二位公子喊道。

逃跑已经没有一点希望,多狼悲痛的望着灵山方向,眼里充满了无奈和失望。

“左贤王,你等在那里?”多狼心中暗暗喊道。

“众将士,拿下他--”赶过来的赵骥命令道。

“哼哼---”多狼冷笑一声,拿起翟戎特有的短刀,对着自己的脖子就是一刀,临死他都谨记着左贤王对他的要求,没有说一句话。

东方,太阳已经升起,灿烂的阳光照耀着大地,草丛中的露水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夺目的光芒。

多狼原本不高大的身躯,一点一点的软下去。

倒在了他的父兄曾经倒下的地方。

秦君赢嘉并没有死。

他只是在巨大的疼痛下晕厥过去了。

在众人追杀多狼的时候,曹叔则带人冲进了秦君赢嘉的大帐。

“国君--”

“国君--”

众人打着火把,来到大帐中央,只见秦君赢嘉已经躺在血泊之中,他脸色煞白,呼吸很是微弱。

曹叔扶起国君,大声喊道:“快请郎中来这里---”

不一会儿,郎中赶到帐内。

众人搭手把国君抬到床上,郎中开始为国君把完脉,此时整个大帐内安静极了,时间也过得特别漫长。

许久,郎中放开秦君赢嘉的胳膊,轻轻叹了口气,“国君失血太多,加之胸前中刀,生命危矣!”

“郎中,你无论如何也要救活国君。”曹叔的声音里充满了乞求。

“老夫会尽力的,不过能不能救活,就要看国君的造化了。”郎中开始为秦君赢嘉包扎,“国君胸前这一刀太危险了,距离心脏太近,不好止血啊!”

郎中一点点的撕开秦君赢嘉的身上的战袍,此时他的身上已经是惨不忍睹了。

在距离心脏一寸处是一处深深的刀伤,不断的涌出血来,背上、腿上、胳膊上,全是被狼撕咬过的痕迹。

这时,赢恬、赢嘉两位公子还有赵骥等将军杀死多狼后,赶回秦君赢嘉的大帐,当他们看到国君遍体鳞伤的样子时,这些身经百战的将军们都感到惨不忍睹,痛苦的扭过头去。

秦君赢嘉身上的伤口实在是太多了,老郎中用了好长的时间才给秦君赢嘉的伤口上好药,并一一进行包扎。一个早上过去,老郎中这才给秦君赢嘉包扎好。

这时,秦君赢嘉也苏醒过来,环视一圈,“歹人抓住没有?”

赢恬摇摇头,“负隅顽抗,自杀了。”

“弄清楚身份没?”

赢恬再次摇摇头,“他始终不说话,我们本想抓住他审问,谁知他却自杀了。不过君父,从他的打扮和使用的弯刀来看应该是翟戎人。”

“君父,翟戎派人刺杀与你,我们应该发兵攻打?”见父亲醒过来,赢载急忙征询道。

秦君赢嘉并没有接应赢载的话,他轻飘飘的望了大家一眼,轻声说道:“你们都退下吧,我累了。”

说完头轻轻的摆向一边,似睡非睡的闭上眼睛。

众人见状,知趣的退了大帐,一同来到太子的营帐。

“大哥,君父遇刺,你是太子,应该担起秦国的大任,发兵攻打翟戎,为君父报仇。”刚一进太子大营,公子赢载激动的说道。

“二弟莫急,当下还不是发兵攻打的时候;当务之急,我们应该弄清楚君父的病情,照顾好君父;至于打不打翟戎以后再说。”赢恬到底比赢载大两岁,也比他稳重多了。

“太子所言极是,老臣也以为,当下秦国首先应该救活国君,确保国君平安无事;至于其他事情,等国君病好之后再作打算。”

“郎中,请你说说国君的病情。”众人的目光一起移到郎中身上。

老郎中翘着雪白的胡须说道:“国君现在的病情万分危急,我建议还是送往平阳救治才是。”

众人点点头。毕竟这里只是一个筑城的施工现场,诊治的条件十分有限。

“还有一事,太子应做好准备。”曹叔道:“国君遇刺,秦军将士都担心都担心不已,此刻太子应该及时巡查军营,稳定人心,以免军中生乱。”

“好,那我们现在就前往各营,安抚将士。”随后赢恬对赵骥郑重的说道:“赵将军,你留下来保护国君,以防不测。”

“太子尽管放心,末将一定会守在国君大帐边,一刻也不离开。”

安排完这里的事情之后,赢恬带着将士们前往各营安抚将士。

午后,秦君赢嘉的病情稳定下来,在赢恬等人的护送下回到平阳。

临行前,秦君赢嘉还是不放心雍城的建设情况,他命太子赢恬与大臣曹叔督造;命赢载与将军赵骥负责周边警戒,防止翟戎趁自己病重期间偷袭秦军。

秦都平阳。

经过两三个月的休息,秦君赢嘉的病情明显好转。

利用这一段难得的清闲时光,秦君赢嘉与小儿子嬴任好每天谈论时局,别看嬴任好只有六岁,几个月下来,秦君赢嘉发现这个小儿子对所有的事情竟然有着不同一般的见解,竟使他对这个小家伙有那么一点点的依赖。

一天,父子二人站在秦宫高高的台阶上闲聊。

“任好,知道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秦君赢嘉跟嬴任好开玩笑道。

“知道,因为我人好吗?”任好笑道。

“看来你不笨啊!”秦君赢嘉仰望着对面的北塬,若有所思的说道:“之所以给你取这个名字,那是因为你小的时候,我记得好像是不到一岁的样子;那一年秋天我们与翟戎作战,那次战斗非常激烈,翟戎偷袭平阳,你母亲带着你逃跑,一不小心把你掉进了渭水里,当时情况紧急,翟戎兵马紧追不舍,没有办法救你。当时,大家都以为你有可能淹死或者被翟戎抓走,等翟戎退走之后,你母亲带人过去寻你,谁知道你竟然还活着,一个人躺在水边的草丛里不哭不闹,旁边还有几只燕子叽叽喳喳的叫着。”

“当时我们就想,可能是燕子的叫声迷惑了翟戎人,让你得以活下来,这不就给你起名叫任好,也就是人完好无损的意思。”

“怪不得,我们秦人的图腾是玄鸟,看来冥冥之中在保护着我们啊!”

夏日的燕子快乐从秦宫上空飞过,时不时“叽叽喳喳”的叫着,嬴任好望着飞过的燕子,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

“望够了没有?看够了咱们去河边走走。”见孩子望着飞来飞去的燕子发呆,秦君赢嘉问道。

父子二人走出王宫,来到渭水岸边。

望着无语东流的渭水,秦君赢嘉问任好道:“孩子,为父问你一句话。”

自古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更何况秦人的孩子们都是经过战斗历练的,比一般的孩子懂事的都要早一些;特别是经过上次大殿上嬴任好的建言之后,秦君赢嘉更不敢在把他当孩子看了。

“君父请讲。”

“你说说,秦人真有一天能够像齐国、晋国等东方大国一样,成为中原霸主吗?”说这话的时候,秦君赢嘉是没有底气的。

虽然暂时占领了北塬,但多年的战事告诉秦君赢嘉,切不可盲目乐观,今天你占领了,明天是不是你的谁知道呢?

父亲的话让嬴任好既听出了秦人的雄心壮志,也多少听出了些许无奈。

想了想之后,嬴任好豪气的说道:“终有一天,秦人一定能够兵出函谷、称霸诸侯。”

秦君赢嘉转过脸,静静的望着身边这又瘦又小的孩子,眼里充满了复杂的含义。

父子二人望着悄然流过的渭水,直到望不见的东方。

天黑了,父子二人这才回到平阳秦宫。

“启禀国君,散关大夫季子求见。”刚一回宫,内侍就疾步匆匆的跑过来向秦君赢嘉禀报道。

“他来干什么?”一听说散人的首领求见,秦君赢嘉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哼---,他还有脸来见我?”

“君父,散人此时来见,无非有两个方面的缘由。”一边的赢任好说道。

“说说看。”

“我们在北塬打败翟戎的消息,散人肯定已经听说,为了自身的安危,他们惴惴不安,害怕秦人会随时过来收拾他们;谁知不久,他又听说了君父遇刺的消息。所以这个时候散关大夫来见,一则是为了打探君父的病情;二则就是借机讨好秦国,为自己留条后路。”

“如此骑墙的东西,见他何用。”一听到散人如此首鼠两端的做法,秦君赢嘉的气又上来了。

“君父莫要生气,保重身体要紧。”自从秦君赢嘉遇刺之后,郎中一再交代,万万不敢动气,以免伤了脏腑;赢任好见到父亲动气赶紧劝道。

“君父,还是见一见的好,毕竟散人也是周王室曾经的属国,还算是自己人。如果他们愿意归顺我秦国,还是能够为我所用的。毕竟秦国占领北塬之后,大量的土地需要有人耕种。”

“你的意思是想收留散人?”

“君父可以将散人调往雍城,一则可以解除散人对关口的威胁;二则可以充实雍城的人气,君父何乐而不为呢?”

“哈哈哈,没看出来,你这个小脑瓜渠渠道道还挺多。好,那我们一起见见这位散关大夫。”

平阳秦国大殿。

国君秦君赢嘉在这里召见散关大夫散季子。散国原本是周王室最初册封在关中最西端的小国,秦国东进时灭了这个小国,将他们的国君贬为散关大夫。

“微臣散关大夫季子拜见国君。”见到秦君赢嘉,季子拜道。

“嗯--,起来吧。”随后秦君赢嘉很不客气的问道:“见寡人何事?”

散关大夫倒是没有肾不好意思的,起身后说道,“臣听说国君受到翟戎的袭击,故而前来探望。”

“哦--,只仅仅是探望这么简单?”秦君赢嘉调侃的说道,“你不想说说你们出兵散关,杀死秦国守军的事情吗?”

说实话,若不是赢任好提醒,秦君赢嘉真想借此机会把这位散人首领杀掉,但是一想孩子说的也不错,毕竟散人曾经也是周王室的属国,和自己一样,毕竟他们还不是那些野蛮的戎狄。

季子当然能够听出秦君赢嘉语言里的讽刺意味,于是说道:“季子不想就我们出兵散关的事情做辩解,如果非要我说的话,那就是散人不愿意呆在外面,只想回到自己的故土,仅此而已。”

“哼哼---,好一个回到自己的故土?要知道你们在散关杀死了我们多少秦军将士,这些人的血难道白流了吗?”秦君赢嘉终于忍不住了,摆着案几吼道。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份上,散季子也不示弱,针锋相对道:“既然话要这样说,我想请问国君,秦国进攻散国的时候,杀死了多少散人,难道他们的血都白流了吗?”

既然你秦君要秦君要问我出兵散关杀死了多少秦军,我也就只好问一问,秦国进攻散国的时候,也不照样杀死那么多的散人吗?这样一来一往,还能分得清楚谁多谁少吗?

季子这样一问,秦君赢嘉倒是被问住了,“你还有理了?难道不怕我杀了你?”

“季子在来之前,早就把什么都想好了,何惧死哉。”散季子一脸平静的回答道。

秦君赢嘉稍稍一愣:“好--,你有种,说说你们此来的真实目的?”

“一来探望国君的伤情,二来为散人寻找归路。”既然到了这一步,散季子也不避讳什么,很直接的回答道。

“你倒是实在,是不是早就巴巴地盼望着,我被翟戎刺死?”秦君赢嘉声色俱厉又带着调侃说道,“一听说我没有死,你们有怕了,害怕秦国趁机灭了你们小小散国?”

“哈哈哈,国君,几百年来,散人被灭的次数还少吗?但是那一次之后,还不照样重新得以复生。”散季子向前走了几步,正色道:“周公吐脯,天下得以归心;今秦君若用强权只会让人暂时臣服,却不能让百姓真心归顺;但秦君若能在别人危难之际施以援手,兴许会使人真心臣服于秦国。不知秦君会选择哪一个?”

说此话时,散季子一脸的镇定,根本就不像是来求秦国收留他们的,倒像是来给秦国上课的,听完散季子的话,秦君赢嘉也不像刚才那样激烈了。

“说得好,不过寡人还有一事不明,既然散人已经逃往翟戎,为何还要回到秦地?”

“国君,散人虽已亡国,但是还知道自己的祖先社稷在哪里,还记得自己是周王室的臣民;虽然逃往翟戎,也是情不得已而为之,道不同不足为谋,我们与戎狄本来就是两种不同道上的人,是不可能融入他们的生活习惯的?”

“嗯---,有道理,不过我还想弄明白一件事,你们这次归顺秦国,是否真心,会不会再过一段时间,脱离秦国?”几十年的风雨生涯,早就让秦君赢嘉不敢轻易相信自己的敌人,别看你们散人今天归顺秦国,谁又能保证,过上一段时间,你们又会不会离开秦国,另谋出路?

“哈哈哈哈,这个问题问得好,不过,我倒觉得这个问题好像不应该问我,而是应该问问秦国的当政者;如果当政者施行仁政,百姓安居乐业,散人肯定会融入秦国;如果当政者反其道行之,过上几年,莫要说是散人,就是秦国自己人也会离开。”

“好--,说得好。”秦君赢嘉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声说道,“寡人收下你们了,寡人决定将归顺的散人迁往雍城,与寡人同住都城。”

散季子当然能够听出秦君赢嘉要将散人迁往雍城的真实想法,一则可以让散人离开散关,恢复秦人回归西犬丘的道路;二则就是秦军大批量驻扎在新建的都城,可以监视散人;三则就是秦人占据北塬之后,需要大量的人力开垦上面的土地,散人的归顺正好填了这个空白。

虽然,散季子的心里明镜似的,但是作为归顺的臣民,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吗?

“季子代数万散人感谢国君---”

“散季子听诏,寡人任命你为秦国上大夫,随朝听政。”

“谢国君---”

“请起,明日虽寡人一同前往雍城。”

“微臣遵命。”

秋天很快就来到了。

北塬之上,一排秋风萧瑟的景象,原本绿油油的草场,在秋风的扫荡下,呈现出逐渐枯黄的样子。往日繁闹的雍水,此时也显得寂静多了,晚霞映照在水面上,泛着淡淡的金光。

水清冷了,安静了!

雍城附近的草场已经被迁移上塬的秦人开垦,种上了黍黄米、稷高粱、菽大豆等农作物,呈现出一派成熟的景象。

秦人的新都城--雍城,经过几个月的修筑已初见规模。

高大的城墙耸立在雍水河畔,在秋日阳光的照耀下,犹如一只巨大的野兽,虎视着东方。城头之上,旌旗招展,风吹过,“呼呼”作响。城下是“哗哗”流过的河水,在供给雍城百姓日常饮用的同时,也给雍城起到了保护作用。

以河护城。

这是秦人的这一个创举,可以说是开启了古代护城河的先河。

常年的战争早就让秦人认识到,单纯的城池已经不能抵挡戎狄的入侵,于是秦君赢嘉等人就想出了在城墙之外,再加上一道防线的举措,于是护城河就诞生了。

护城河,顾名思义就是保护城池的河流。

此时,秦人在雍城周边修建的这条护城河是一条真真正正的河流,它本身是利用了雍水来为自己护城的。

秦人为了防止翟戎的偷袭,在修筑城池的同时,在城池周边挖了很深的壕沟,并将雍河水引到城池周边,这样秦人的新都城就成了“城堑河濒”。比起后来的用死水护城的做法来,秦人可真是将古代的护城河用到了极致,雍水流过雍城的四周,不但可以起到保护城池的作用,而且还可以取水饮用。

经过几个月的修筑,雍城的城墙、城楼以及护城河等保护性的建筑已经完成,而城内的设施,除了秦国国君的宫殿之外,城池内街道的规划、酒肆、店面等等还没有完全修建好;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些事情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完成的,需要时间和精力,这么短的时间能够建设到这种程度已经是很快了。

更何况现在秦队和从散关迁过来的百姓已经入住,只要有了人气,城池的修建速度也会加快。

“国君,有了这样的城池,我们就再也不用怕戎狄入侵了。”虽然城池还没有完全建成,但是参与修筑城池的臣工们,还是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曹叔一边督造修筑,一边高兴的对秦君赢嘉说道。

“嗯--,很是不错,这都是你们这些大臣们的功绩啊!后世子孙会记住大家的功劳的。”秦君赢嘉也高兴的说道。

“我看这雍城应该叫‘水上秦都’才是啊!”望着城下“哗哗”流过的雍水,季子也高兴的说道。

“水上秦都?好啊。这个名字取得好,秦人水德,应该离水近点,有利于保护我们秦人。”秦君赢嘉也觉着这名字叫的好,“走,我们一起看看这座水上秦都如何。”

秦君赢嘉带着两位公子以及文武大臣沿着新修建的雍城一路走过去查看。

夕阳西下的雍城,城内是一片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天快黑了,袅袅炊烟从城中升起,飘向空旷的天际;城外是一片广阔的原野,纯净的天空是那样的辽远,一望无边。众人一边查看,一边赞叹着。

不会不觉,众人来到了北城,远处就是连绵不断的群山,秦君赢嘉眯着眼远望着群山,心中暗生担心。

几个月过去了,翟戎竟然没有一点反应?

这令人有些费解,每年这个时候,翟戎人都会从陇山以北回到北塬上过冬,现在已经是深秋了,为何翟戎还没有回来?这让秦君赢嘉有些担心,这平静的背后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绕城一圈下来,已经是傍晚时分。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秦君赢嘉的担心终于变成了现实。

&nbssp;“国君快看,东边有一匹快马飞奔过来了。”就在秦君赢嘉带人准备回城之际,身边的侍卫突然喊道。

果不其然,空旷辽阔的东方,一匹战马正疾驰而来,在秋天的原野上,踏起一路的飞尘。

“吁--吁--”

在距离雍城不远处,骑手勒住了战马,

左看右看之后,骑手并没有来到雍城跟前,而是环绕着雍城飞快的查看,最后回望了一眼城头上的旌旗和守卫,绝尘而去。

已经是黄昏了,天色早暗了下来,秦君赢嘉睁大眼睛,费了好大的劲,还是没有看清楚骑手的样子。

望着快马离去时留下的飞尘,秦君赢嘉心中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知道大战即将来临。

从老龙山再往东,是渭北高原的南端一座名叫小梁山的地方。

此刻这里已经聚集了翟戎、镕戎、緡戎等“三戎”的上万兵马。

秦人打败翟戎,以及秦君赢嘉遇刺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戎狄盘踞的北方。

在翟戎的怂恿下,经过几个月的筹划,终于在秋冬时节,緡戎、翟戎、镕戎“三戎”达成一致,决定共同向秦国发难,再次将秦人赶出北塬。

现在万事已经俱备,只等着对秦人发起进攻的那一刻到来。

“报---,前往雍城的探马回来了。”

“叫他进来。”

前往打探情况的翟戎探马,快速进了三位戎王的大帐,“启禀大王,秦人在北塬上的新都城已经建好,而且四面环水,很难接近。属下环绕城池一圈下来,足足用了半个多时辰。”

“这么快,就把都城建好了?还建的这样大,这样完备?”翟戎王大吃一惊。

几个月来,自己费心费力的组织三戎抗击秦国,本想趁着秦人建设都城还没有成功的机会,将其从北塬上打出去,谁料到他们的建设速度竟然如此之快,短短的几个月时间竟然建设好了一座城池,而且这座城池还四面环水,让这些熟悉野战的翟戎人一筹莫展。

“哎---,都怪你们这些人,非要等着秋天来临,牛羊南归的时候,进攻秦人,这不傻眼了吧,人家就趁着我们北上放牧的机会,竟然把一座新的城池给建好了,这下难了吧,你们都说说这该如何是好?”

“这有何难,现在我们已经聚集了上万兵马,还怕秦人不成?他们有城怕什么,直接攻城不就得了。”緡戎王由于年事已高,所以由太子前来指挥军队。但是从内心深处,緡戎太子并不想真心帮助翟戎打这一场仗。

因为从地理上讲,緡戎在翟戎的北面,即便是取得胜利,也是对翟戎有利,自己却什么也得不到。所以他的想法就是来给翟戎呐喊助威吆喝吆喝,并没有真心去攻打秦人。

“怎么不难?你年轻不懂事,我们戎狄人善于野外作战,但是面对城池战,我们可就无能为力了。总不能把咱们的将士们带着去填人家的壕沟吧?”镕戎王仗着自己年龄大,故意调侃緡戎太子。

緡戎太子虽然比起镕戎王来说是年轻了一点,但也不小了,从镕戎王的话里他当然听出了讽刺的意思,于是很不客气的回敬道,“照你这么说,我们带着这么多的兵马是白来了,城池不敢进攻,难道坐在这儿等人家出来,挨打吗?”

虽然是争执,但说的可都是实情,秦人已经修建好了城池,而且还四面环水,要想进攻肯定是难上加难,但是好不容易把三戎的兵马集中在了一起,总不能无功而返吧?

翟戎王望着争执的双方,不知所措。

他很清楚这次出兵对于翟戎至关重要的意义,一旦他抓不住这次机会,翟戎将有可能永远失去北塬丰茂的草场,这可是所有翟戎人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翟戎王思索着---

就在翟戎王一筹莫展之际,左贤王说话了。

“各位君主,下臣有一策,可以一试。”

“快讲。”

“虽然秦人已经建好城池,但并不代表我们不能打击他们。”翟戎左贤王慢悠悠的说道,虽然他的声音不高,但是一出口,刚才还闹哄哄的大帐立即安静下来。

这位左贤王已经快六十岁了,自上次设计让多狼刺杀秦君赢嘉之后,这位左贤王的智慧就为戎狄所称道,因而名声大震。

“说详细点。”

左贤王站起身慢悠悠的说道:“我的计策是‘声东击西、逼其出战’。”

“此话怎讲?”

“雍城新建,秦人的主力都集中在了那里,雍城的防范肯定会非常严密,所以强攻雍城不是明智之举,俗话说此强彼弱,一旦他们的新都城雍城守护加强,那么他们的老都城平阳就相对空虚。”左贤王侃侃而谈。

左贤王话音刚落,三戎的首领就已经听出了其中的味道,“嗯--,不错,此时的平阳肯定没有多少守军。”

“更为重要的是平阳城建在河谷平原地带,没有护城河,而且城墙也不高,如果我们发兵全力进攻平阳,定能将其拿下。一旦我们拿下平阳,诸位有没有想过秦人会怎样?”左贤王问道。

“肯定会暴跳如雷,说不定秦君赢嘉还会气死。我可听说上次遇刺之后,他已经受不得气了。”翟戎王幸灾乐祸的说道。

“而后呢?”左贤王继续问道。

“而后?这不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他们肯定会发兵进攻我们。”緡戎太子道。

“太子说的不错,这也正是我的第二步计划‘野外截杀、进击秦都。’秦人听说我们进攻平阳之后一定会发兵救援,只要秦人一出城,我们不就可以与他们在平原上展开野外战了吗?”左贤王恶狠狠的说道。

“不错不错,左贤王说的不错,就是不知道应该在哪里伏击秦人为好。”镕戎王问道。

“这个老臣已经考虑过了,我们可以分兵两处设防,一处藏在灵山,等到秦人出城之后,趁虚而入,占领雍城;另一处藏在北塬进入平阳的半道上,那里是一处河谷,利于藏身。”

听完左贤王的话,翟戎王心头的疙瘩终于解开了,一旦此计成行,那么不但能够打击秦人,而且还能够还能够让三戎在抢劫平阳的过程中得到实惠。

“嗯---,不错,不错,就依左贤王的计策,今夜突袭平阳。”翟戎王最后说道。

秦都平阳。

当秦国的主要力量集中在雍城的时候,人们似乎忘了这座都城。

不过这样也好,六岁的嬴任好却可以在这儿无忧无虑的成长。吃罢午饭,嬴任好要求内侍带着他前往渭水边玩,六岁的孩子虽然已经显示出不凡的判断力和决策力,但毕竟还是一个孩子,很喜欢在水边玩耍。

秋天的渭水宁静而悠远,秋水已经凉了,但嬴任好还是脱了鞋袜,卷起裤腿来到水边。

“公子,水里太凉了,会伤到骨头的。”见公子进到水里,内侍连忙喊道。

“没事,我不怕。”嬴任好倔强的来到水里,撩起水花泼向内侍。

内侍一边躲一边讨饶道:“公子莫要玩笑,老奴会着凉的。”

嬴任好停下玩耍,指着对面的秦岭问道:“你说说,这河对岸是哪里啊?”

“那是秦岭。”

“秦岭再往南边是哪里?”

这一下把内侍问住了,秦岭可是一座大山,从南到北不知道要走多远;多少年来,秦人从来没有去过秦岭以南的地方;内侍想了一会说道,“只听说很早以前那里有一个国家叫什么褒国来着,这个国家盛产美女,误国的褒姒好像就是那儿的人。其他的老奴可就不知道了。”

&“哼---,这么一点事情,你都不知道,那天我当上国君之后,一定要率领秦军越过秦岭,到南边去好好看一看。”嬴任好豪气的说道。

内侍被赢任好这种豪气的话给震住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六岁的孩子竟然会说出如此大气的话来。

天渐渐黑了下来,赢任好也玩累了,他走上岸,在草丛中把湿漉漉的的小脚丫擦了擦,对内侍道:“走吧,再不回去,你又要催促了。”

“嘿嘿嘿、老奴岂敢催促公子,只是为公子担心罢了。”内侍陪着笑脸说道。

“看看,又说假话了吧,哪一次我出去玩不是你催着回来的,有时候还向我君父告状,敢说你没有催促过我?”

这一刻,内侍真正感到赢任好长大了,已经不能再把他当孩子看了。

“嘿嘿嘿--,公子教训的是,教训的是,老奴改。”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回吧。”赢任好已经穿好鞋袜,坐上车驾回到平阳。

玩了一个下午,赢任好也累了,吃罢饭,他早早就睡下了。

月朗星稀,晚来的秋风吹拂着寂静的平阳城。

“得--得--得---”

“得--得--得---”

……

杂乱的马蹄声惊醒了沉睡的渭水河谷。

三戎来了---

他们喊叫着从东方杀了过来,一路上人仰马翻,鸡飞狗跳。此时平阳以东的村庄已经被三戎的兵马扫过,死伤无数。

“哇-哇-哇---”

“噢--噢-噢--”

。。

怪叫声响彻云霄,火把的光亮映红了半边天空。快到平阳的时候,三戎的兵马分成两队,从左右两边向平阳城包围过去。

“不好了,翟戎打来了--”

“翟戎打来了--”

守城的将士们被惊醒了,他们一边跑一边喊醒还在沉睡的人们。

城外的叫喊声惊醒了平阳城的最高军事首领,平阳司马快步冲上城头,往下一看。

好家伙!

小小的平阳城外被三戎的兵马围得水泄不通,远处还有火把不断的涌向这里。

“我的妈呀,这么多的敌人,看来绝非翟戎一家这么简单。”平阳司马心中暗暗吃惊。

“司马大人,如此多的敌人,我们该如何是好?”守城的将士们也同样是担心不已。

但从敌人的数量上看,绝对在万人以上,可是守城的将士还不到两千人,加上百姓最多也就万把来人。

更何况留在城内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女人孩子,大多数青壮劳力在雍城服劳役。

还有更糟糕的,是三戎把平阳围得铁桶一般,莫要说前往雍城给秦君赢嘉送信,就是一只鸟也难以飞出城去。

守城的将士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望着将士们担心的样子,作为秦都的最高军事长官,平阳司马还是要给将士们打气。

“诸位莫要担心,翟戎虽多,但是他们不善攻城战,只要我们守住今夜,到了明天,国君就会发兵来救我们。”

听到天一亮,国君就会来救大家,将士们的担心稍稍平息了一点,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哇-哇-哇---”

“噢--噢-噢--”

“吁-吁--吁----”

三戎的兵马已经来到城下,发出一声声怪叫。

“众将士,搭弓上箭,准备战斗。”

平阳司马大声喊道。

“攻城---”

平阳城下,翟戎王一声大吼,翟戎、緡戎、镕戎等三戎的将士蜂拥般向平阳城冲去。

三戎之中,緡戎实力最大,大约有五六千将士,镕戎和翟戎的实力相当,各有约三千左右,更何况翟戎经过上次北塬之战之后有损失了上千兵马,在三戎中实力最弱。

进攻平阳之前,三戎就已经做过分工,由实力最强的緡戎进攻平阳城的西门和北门,翟戎进攻南门,镕戎进攻东门。由于本次出征乃是翟戎组织,于是就由翟戎王来协调各方。

眼看敌人进入秦军的射程之内,平阳司马大喝道,“射---”

霎时间,秦军将士的箭簇雨点般射向三戎的兵马,

“啊--”

“啊--”

。。

冲在前面的戎狄将士很快就被秦军射死马下,“吁--”有几名戎狄将士勒住马缰,徘徊在阵前。

“嗖--”“嗖---”箭簇在戎狄将士的耳边飞过。

带兵冲阵的翟戎左骨都侯见状,一边冲一边喊道,“藏--身--”,只见他头往下一偏,迅速钻到了马腹之下。

刚才还在徘徊的戎狄将士见状,学着左骨都候的样子,都藏身在马腹之下,于是战马就成了他们的藏身之处,随后,大喊几声“驾驾--”,翟戎战马飞快的冲向平阳,旋即来到城下。

来不及半点歇息,戎狄将士掏出身上的飞虎爪“呼呼”抛向城头,试了几下,确信飞虎爪抓紧之后,便开始往城上爬去;那些没有带飞虎爪的士兵便搭成人梯,三三两两的往上爬。

“司马大人快看,敌人冲上城了。”

正在组织将士们射击敌人的平阳司马低头一看,好家伙!只管射击远处的敌人,一眼没注意,冲到城下的敌人已经爬到了城墙的半中腰。

“快拔刀,砍断绳索--”平阳司马对手下命令道。

几名手下收起弓箭,拔出腰刀准备砍断敌人抛向城头的飞虎爪绳索。

“嗖---”远处一把弯刀旋转着飞了过来,“嚓--”正中秦军侍卫的胸口,还没等他砍断飞虎爪的绳索,就被飞过来的弯刀刺死。

兵贵神速!

冷兵器时代的战斗,实力相当的情况下,速度往往是决定胜败的重要因素。

就在守城将士被弯刀刺死的那一刻,已有戎狄将士顺着绳索爬上城头。

“噢-噢--噢--”

“噢-噢--噢--”

戎狄毕竟还是野蛮人,冲上城头的戎狄士兵怪叫几声,随即拿起弯刀冲向还在射击的秦军士兵。

秦军只管射击城下潮水般涌过来的敌人,那曾想到身后扑过来的戎狄士兵,在没有多少防备的情况下,很快就有秦军将士被戎狄士兵刺死在城头。

一个--

两个---

三个、四个—

。。

越来越多的戎狄将士爬上了城头。

正在射击的平阳司马眼看着爬上城头的敌人越来越多,急忙丢下手里的弓箭,拔出佩剑,与冲过来的戎狄将士厮杀在一起。

别看平阳司马身材高大,但身手非常敏捷,加之秦人的武器比戎狄的短刀要长处许多,虽然以一对三,还是把几名戎狄将士逼的步步后退。

趁着敌人后退之机,平阳司马挥剑刺向没来及躲闪的戎狄士兵胸前,“啊--”戎狄士兵应声倒下。

眼看同伴倒下,另外两名戎狄士兵明显胆怯了,一边战斗一边偷望城下,期盼能够有更多的兄弟冲上城头。

平阳司马愈战愈勇,不多时,又将一名戎狄士兵砍落城下。

“将军,敌人从西门冲上来冲上来了。”就在他马上就要将第三个戎狄士兵杀死的时候,身后传来秦军的呼救声。

“什么?”

“敌人从西门冲上来……啊---”士兵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飞过来的弯刀刺中了后背,随即跌下城头。

“你们完了--”最后一名戎狄士兵对着平阳司马冷笑道。

“就算城破,我也要拉上你垫背。”

说完平阳司马挥剑将最后一名戎狄士兵的头砍下。

“将军,北门也有敌人冲上来了。”还没等平阳司马回过神,又有士兵跑过来禀报。

“步兵统领何在?”

“末将在---”步兵统领满身是血的跑了过来。城上的敌军越来愈多,单纯的射击已经无法将敌军打退,步兵统领已经带着将士们与冲上城头的戎狄厮杀在了一起。

“你速速带人守护南门。”

“将军,西门、北门失守,为何要前往南门?”步兵统领不解的问道。

“休得多言,速速去办。”平阳司马怒吼道,说完拿起长戈,快步跑下城楼。

“快把我的马牵过来--”

此时的平阳司马已经意识到平阳城是守不住了,所以他已经不想着如何守住城池了,而是考虑如何将公子嬴任好带出城的问题。

一旦城池被破,将会是一场大的灾难,如果敌人知道秦国公子还在城里,会舍了命的来追杀他的。

所以他要趁着敌人还没破城之前,带着嬴任好逃出城去。

他已经想好了逃跑的路线。向东向西都是一马平川的川道,敌人会很容易追上自己;

向北虽然能够逃到雍城,但是这条路想都不要想,敌人一定会派重兵截杀,最后就只有向南逃跑了。

主意打定之后,平阳司马快马加鞭冲向秦宫。

“公子,快起来,戎狄打进来了----”平阳司马一路喊过去,顺便叫醒其他的人,在没发保护他们的情况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叫醒大家,让百姓们自行逃跑。

秦宫很快就到了,宫门也早就就打开了。

“将军快进来---”内侍一边请他进宫一边连忙问道,“将军,敌人真的打进来了?如此高的城墙,他们如何进的来?我们可该如何是好啊?”

内侍一连串的问话,弄的平阳司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先别说这些,我问你公子在哪里?”

“公子早就起来了,在内殿等你。”

平阳司马跳下马,快步走进内殿,公子赢任好已经在哪儿等他了。

“公子,敌人已经冲上城头了,平阳恐怕不保,速速快跟我离开这里。”不等公子赢任好回话,平阳司马一把抱起他就出了宫门。

身后,内侍边跑边喊道:“将军,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带上老奴吧。”

平阳司马快步来到宫外,把赢任好放在马背上,飞身上马。

“将军,你们这是要去哪啊?”追上来的内侍还是不依不饶的问道,“能不能带上老奴?”

“将军,你能带上他吗?”骑上战马的赢任好望着可怜兮兮的内侍,试探性的问道。

“公子,没时间了,敌人太多,我们根本不是对手,你听他们已经打进来了。”

果不其然,西门方向已经传来了戎狄的怪叫声。

“哦-哦–哦哦---”

“哇哇哇----”

……

平阳司马回望一眼秦宫,老内侍等人还在眼巴巴的望着他们,永别了,这些可怜的老秦人!

“驾-驾--”

平阳司马猛抽一鞭,战马一声长鸣,闪电般向南门方向奔去。

平阳司马前脚刚走,緡戎太子带领的大军就杀过来了。

“快关上大门---”逃跑无望的老内侍见敌人从西面杀过来,赶紧命人关闭秦宫大门,内侍、宫女一起跑过来,慌忙将大门关闭。

可是,他们想的太简单了,已经杀过来的緡戎太子,可不会就此放过到手的肥肉。

“勇士们,砸开大门--”緡戎太子一声令下,手下将士们疯一般冲过来砸门,刀劈、斧砍、箭射、人扛等办法都用上了,坚固的秦宫大门还是没有打开。

“你们这些笨蛋,翻墙进去。”緡戎太子见状,命令手下翻墙。

很快就有几名緡戎士兵搭成人梯爬进宫内。

“哦哦哦---”

“哇哇哇---”

跳进宫内的緡戎士兵一见到那些白白嫩嫩的宫女,苍蝇见了血一般兴奋,他们没有急着去打开宫门,而是持刀拦住四散逃窜的宫女们,做着鬼脸怪叫道。

“啊--”

“啊--”

宫女们被这些怪模怪样的緡戎士兵吓得花容失色、四散逃窜。

“哈哈哈--”

“哈哈哈--”

緡戎士兵持刀开始追逐早就吓的魂飞魄散的宫女们,很快有几个宫女就被身强体壮的緡戎士兵追上了。

逮住宫女的士兵,抱起来就往宫内走,几个饥渴到极点的士兵当场撕扯宫女们的衣服。

“财狼,放开你们的狗爪。”

望着遍地撒野的緡戎士兵,正在抗门的老内侍气的浑身发抖,操起身边的木棍,对着正在撒野的緡戎士兵后脑砸去。

“嗷--”正在撒野的緡戎士兵一声大叫,向后倒下去。

众内侍宫女见状,纷纷操起家伙追打冲进宫内的几名緡戎士兵,面一下子乱了。

“咣当--”一声巨响,秦宫的大门被撞开了,緡戎太子带人冲了进来。

“哈哈哈哈,我终于来到这秦宫了。”緡戎太子大笑道,“兄弟们,都把眼睛睁大点,把这里面所有值钱的东西,还有女人都给我带走。”

緡戎士兵兴奋的举起弯刀“哦—哦--”大叫起来。

“站住--”就在緡戎士兵们准备在秦宫撒野的时候,一声吆镇住了这些人。

緡戎太子定睛一看,只见秦宫老内侍手持一根粗粗的木棍,凛然的挡住緡戎将士的去路。

“咦,这个老东西是从哪里钻出来的?”緡戎太子手持弯刀望着眼前的老内侍嬉笑道,“秦宫没人了吗?需要你出来保护。哈哈哈哈---”

“嗖---”

一把弯刀飞起,“嚓”的一声刺进老内侍的胸膛。

老内侍摇晃了几下,跌倒在地。

“我呸--,不知死活的老东西。”緡戎太子对着老内侍吐了一口,踩着他的尸体冲进秦宫。

很快,秦宫里大量的珠宝、玉器、丝绸、古玩等等就被緡戎将士们搜罗出来,堆积在大殿外的广场;当然也包括秦宫的内侍宫女们。

天已经亮了,緡戎太子望着这些战利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呵呵,有了这些东西,咱们这趟差事也算没有白来。”

说完,緡戎太子来到宫女们面前,伸长鼻子,把宫女们一个一个挨个嗅过去,“啊--,真好闻,比我们那些臭娘们香多了。”

緡戎太子来到一位身着白裙,个头较高的宫女跟前,伸手准备摸她的脸。

“把你的爪子拿开。”白开。”白衣宫女呵斥道。

“哈哈,美人性子够烈,我喜欢。今晚爷爷我要你了。”这个女人长得比其他宫女还要美一些,緡戎太子在人群中一眼就看中了她。

“她是秦国妃子,你休想动她半根毫毛。”还没等妃子说话,旁边的宫女挡在她面前,对緡戎太子怒斥道。

“妃子?哼哼,有味道,爷爷今天就要这个妃子。”緡戎太子一把拨开宫女,来到妃子面前,伸手再次准备捏妃子的脸。

“别过来--”秦国妃子突然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厉声对緡戎太子道。

緡戎太子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哈哈哈,爷爷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那个女人以死威胁过我,你死啊---。”

说着,緡戎太子又往前走了一步,眼里冒出凶狠的光芒。

“国君,别了--”

说完,秦国妃子手中的匕首划过自己的脖子。

“铛铛--”

匕首落在地上,秦国妃子倒在自己生活了大半辈子的王宫里,自从嫁入秦国以来,每天她都处于惊恐担心之中,现在她再也不用担心了。

“哎---,这么好的一个美人,可惜了。”望着自杀在面前的秦国妃子,緡戎太子轻轻的叹了口气。

“报---”

就在这时,一位镕戎的探马跑了进来。

“小人是镕戎王的手下,我家大王让小的告诉太子,天已经亮了,我们应尽快撤离平阳,前往伏击的地点。”

按照事先的约定,緡戎军队要在天亮之前埋伏在灵山周边,只等秦军出城救援平阳,他们就趁机拿下雍城。

现在天已经亮了,自己应该带着军队赶往灵山埋伏了。

听完镕戎手下的禀报,緡戎太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问道:“镕戎王派你来通报,翟戎王的人呢?”

这次战斗应该由翟戎王负责,按说这里的一切都应该由他来安排,现在怎么会由镕戎王来告知呢?緡戎太子当然疑惑了。

翟戎王当然知道应该由自己来指挥这场战斗,只是现在他根本就抽不出身来,此时的他正指挥军队与秦军的守城将士厮杀着呢。

当天晚上,平阳司马带着嬴任好来到平阳南门之后。步兵统领已经调集所有的守城的将士,全力打击进攻南门的翟戎将士。

在秦军将士的射击下,翟戎的多次进攻均被打退。

“将士们,随我出城。”打退翟戎的多次进攻之后,平阳司马率领秦军将士冲出城。

“大王,平阳城门打开了!”

“什么?”

还没等翟戎王回过神,大批秦军涌出城,向着他们杀了过来。

这时,翟戎王终于明白了秦军要从南门突围的目的。

“翟戎的勇士们,敌人要从我们这儿突围了,围住他们,消灭他们---”翟戎王对将士们喊道。

双方沿着平阳南门一路向南边杀去,你追我跑,一直杀到天亮时分。

经过大半夜的厮杀,在步兵统领等秦军将士的保护下,平阳司马终于将翟戎将士甩到了身后。

“左骨都侯,看见那个人没有,他就是平阳城的最高长官,追上去杀了他。”指挥战斗的翟戎王发现了平阳司马的企图,命令身边的翟戎左骨都侯带兵追杀。

“大王放心,末将定能将他生擒回来。”

“好,快追--”

“驾--”翟戎左骨都侯两腿一夹,战马闪电般向南边冲去。

太阳出来了,照耀在宽阔的渭水上,波光粼粼;河岸边早起的鸟儿,在水面上自由的追逐着、嬉戏着,时而“嘎-嘎-”的叫上几声,时而附身向水面冲去。

“得-得-得--”

“得-得-得--”

纷乱的马蹄声很快就打破这清晨的宁静,两匹战马从北边你追我赶冲过来,受到惊吓的水鸟们“扑棱棱”向一边飞去,不时回头惊恐的望着下面两匹战马。

“前面的秦军,你给我站住。”翟戎左骨都侯挥动弯刀一边追赶一边对平阳司马喊道。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平阳司马回头一看,好家伙,翟戎左骨都侯正飞马追了上来,“咦--,怎么是他?”平阳司马心中暗惊。

秦国与翟戎打了多年的仗,对于这位左骨都侯的勇猛,平阳司马心中是有数的,虽不敢说是万夫不当之勇,至少以一敌三那是没有问题的。

这时,左骨都侯也认出了前面的人就是平阳城的最高军事长官,而且他的身后还带着一个小孩。

不用猜,左骨都侯都知道这个小孩一定是一位重要人物。

“哦哦哦----,平阳司马,你跑不了了。驾----”翟戎左骨都侯两腿一夹,胯下的战马再次发力,冲上前去,很快追到渭水岸边。

前面就是渭水,河面宽阔而平静,平阳司马没有丝毫的犹豫,拍马向河里冲去。

进入河中,平阳司马战马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翟戎左骨都侯见状,二话没有打马冲进河里,水花四溅。追到河中间时,翟戎左骨都侯终于拦住了嬴任好和平阳司马。

“哈哈哈--,平阳司马,老伙计,终于追上你了,我看你这下往哪逃?”

“无耻贼人,快快闪开,不然要你的命。”虽然被大人拦住了去路,平阳司马毫不示弱,说罢挥动长戈刺向左骨都侯。

左骨都侯头一偏,躲开了平阳司马刺过来的长戈。

一枪未中头部,平阳司马朝着左骨都侯的腹部又是一枪,左骨都侯见状,闪身钻到马下。

“抓紧我--”平阳司马对身后的赢任好喊道,说罢,趁机左骨都候躲闪的机会打马向前跑去。

逃跑并不是因为他害怕翟戎人,若放在平常,二人大战几百回合都不成问题,可是今天他的身后还有秦国的公子,为了公子的安危,平阳司马不能与翟戎左骨都侯恋战。

“哈哈,你心虚了,害怕了,哦哦哦--”左骨都侯怪叫着、大笑道。

从平阳司马急匆匆逃走的行事方式,他已经看出了平阳司马的心虚,更知道了他身后这个小孩的分量。

“哗哗哗---”

“哗哗哗---”

两匹战马在水中继续你追我赶,没跑出几步,左骨都侯又追上了平阳司马和赢任好,这一次他没有跑到前面去拦截,而是在两匹马相错的那一瞬间。

翟戎左骨都侯飞身而起,冲向平阳司马的坐骑,直接坐在了平阳司马的马背上,双手抓着嬴任好就往下拽。

“小孩,你给我下来,我知道你的分量。哈哈哈哈---”

一股青草的味道扑进嬴任好的鼻子,嬴任好不觉打了个喷嚏,紧紧抱住平阳司马。

打了半辈子仗的平阳司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翟戎人竟然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

&nbbsp;可是距离太近了,他就在自己的身后,平阳司马的长戈失去了发挥作用,急的就地打转。

“你给我下来--,下来--”平阳司马大吼道,可是翟戎人岂能听他的,拽住赢任好就往下拉。

嬴任好虽然机智,但还是被突如其来的这一幕给吓住了,他腾出一只手,拼命的把左骨都侯往后推。

但他的力量实在是太弱了,根本就没法摆脱这个强壮的翟戎男人,急的快要哭了。

慌乱中,他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这是一把匕首的刀柄。

匕首?

这可是翟戎人吃肉时的餐具。

嬴任好抓住刀柄,拔出匕首,朝身后的翟戎左骨都侯的胸膛猛刺进去。

“哦--”

翟戎左骨都侯大叫一声,从马上跌落下去。

跌下马的左骨都侯并没有死,他在水中站起身,捂住胸前的伤口,撒腿向自己的战马跑去。

“哪里走--”

平阳司马岂能放弃如此好的机会,挥动长戈对准翟戎左骨都侯刺去。

左骨都侯虽然中了一刀,但他毕竟是翟戎一位有名气的勇士,他一闪身一把抓住刺过来的长戈,与平阳司马在水中撕扯开来。

“你给我下来。”

左骨都侯抓住长戈,试图将平阳司马从马上拽下来。

别看翟戎左骨都侯受了伤,但是力气依然很大,撕扯的过程中,一度把平阳司马连人带马拉着往前走了几步。

“哈-哈-哈---”左骨都侯狂笑道。

平阳司马当然也不示弱,抓紧枪杆,使劲往后拽,一个马上、一个在马下,两个人在渭水里不断的撕扯着。

突然,翟戎左骨都侯手松开了,平阳司马连人带马往后猛地退去,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勒住马,平阳司马定睛一眼,只见左骨都侯踉踉跄跄的往后退去。

他的身后,嬴任好手持匕首镇定站在水中,刀尖的鲜血一滴一滴的落进水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嬴任好已经跳下马,挥刀从身后刺中了翟戎左骨都侯。

“你,你,你---”左骨都侯转过身愣愣的盯着赢任好,随后抬起手指着他,断断续续的说道:“想我征战一生,竟会死在一个孩子手里。”

“噗嗤---”没等左骨都侯说完,平阳司马又是一枪刺进他的胸膛。

左骨都侯顺势跌进渭水里,临死他都没弄明白,自己征战一生,杀死过无数的秦军将领,终了竟死在一个孩子手中。

一股血色浮出水面,承载着翟戎左骨都候的尸体顺水而下,流向无尽的东方。

“公子不简单啊!竟然能够杀死大名鼎鼎的翟戎左骨都候。”平阳司马望着水中的赢任好由衷的感叹道。

“嘿嘿--,这还要感谢将军,要不是你,我绝对杀不死他。”赢任好谦虚的说道。

“来--,走吧。你看,我们再不走,敌人可就要追上来了。”平阳司马伸出手,把赢任好拉上马。

坐在马上,赢任好朝平阳望了一眼,只见许多翟戎将士已经纵马朝着这边追过来。

二人不敢怠慢,放马向秦岭方向奔去。

渭北高原,秋日午后的阳光照耀在无边草地上,温暖而耀眼。

一匹骏马一路向北疾驰,直奔秦国的新都城---雍城。

“快开城门,快---”

“开城门--”

快马飞快的冲进雍城,向秦国王宫方向奔去。

“报---,平阳急报。”

正在与大臣们商议政事的秦君赢嘉听到外面急促的禀报声,心中一紧,敏锐的意识到肯定是有大事发生了,而且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前几天就发现有敌人前来探营,可是几天过去竟然没有一点反应,他隐隐觉着这里面一定不正常。

“快让他进来。”

探马快步跑进秦宫大殿。

“启禀国君,昨天夜里,翟戎联合镕戎、緡戎等发动上万兵马一起向我平阳城发动进攻,城池已被攻陷。”

“什么?三戎进攻平阳?平阳陷落了?”秦君赢嘉惊得从案几背后站起身来,现在看来翟戎之所以没有向雍城发动进攻,而是移兵进攻平阳了。我怎么就没有想到他们会来这么一手?

“可恶--,这帮蛮荒之徒。公子以及王妃他们情况如何?”秦君赢嘉紧张的问道。面对这些野蛮的戎狄人,秦君赢嘉知道一旦城池被攻陷,那一定是生灵涂炭、横尸遍野。

“平阳被攻克,王妃被俘后,不堪忍受敌人的侮辱,已经自杀了,任好公子被平阳司马从王宫救出,目前生死未卜,百姓们死伤无数。”探马将平阳的情况一字一句的向整个秦庭做了汇报。

“我、我、我--”

听完探马的禀报,秦君赢嘉脸色煞白,语言迟钝,说不出话来,摇摇晃晃的扶着案几走下殿来。

“国君要做什么?”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国君身上,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

秦君赢嘉右手扶着案几,抬起左手捂住了胸口,血从他的伤口再次流出。

“我,我--”

还没等他的话说完,在众人的注视下,秦君赢嘉“啊--”的一声大叫,朝后倒了下去,直挺挺的躺在秦宫大殿里。

“国君--”

“国君,快醒醒--”

大臣们被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住了,赶紧跑上前扶起秦君赢嘉,抬往偏殿,请郎中过来诊治。

郎中不敢怠慢,很快就被请到了偏殿,赶紧给国君上药、包扎。

“哎---,我早就说过,国君这病动不得气,会要命的。”老郎中一边包扎,一边叹气道。

其实,谁都知道是这么回事,但是当下秦国的局势没有给国君喘息的机会啊!就算是他病倒了,秦国面临的困境还摆在那儿,敌人就在眼前,秦国该何去何从?

“大哥,君父病了,可是秦国的该怎么办?你快拿主意,我的意思是立即发兵救援平阳。”面对躺在床上的君父,赢载对太子赢恬说道。

“对,国君已经被三戎气病了,太子应快快发兵,收复平阳。那里可是我们的都城啊!”赢载话音刚落,将军赵骥也跟着说道。

&nbspp;“对,我们应该尽快发兵救援。”将士们在二人的煽动下,跃跃欲试。刚才还低声说话的他们,声音也高了起来。

“曹叔,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太子赢恬征询大臣曹叔的意见。

“太子,老夫以为应该发兵救援,虽然王妃一死,少公子也不知下落,但是那里还有我秦国的数万百姓,晚一会救援,就会有更多的生命被杀死。为了秦国将来考虑,太子也应该发兵救援。若能将敌人赶跑,我们也可以尽早埋葬王妃、寻找少公子。”曹叔说道。

“好--,既然大家意见一致,那我们就发兵救援平阳。众将士听令,调集军队殿外集合。”太子赢恬道。

“诺--”

太子已经发话,赢载带着所有将领们朝殿外走去。

“慢--,我有话说。”这时一位大臣挡住了赢载等人的去路。

赢载一看,原来是散关大夫季子。对于这位投降过来的散关大夫,赢载心中一直存有芥蒂。在他看来,虽然季子已经归顺秦国,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其内心深处肯定还想着有朝一天秦国衰败了,他好趁机恢复他的散国。

所以,当他看见季子出来阻拦,他心中的怒火迅速燃起。

“你有何话要说?快讲,别耽搁我们的时间。”赢载不屑的说道。

“公子,下臣以为此时我们不应该出城。”季子说道。

“什么?你说我们不应该出城,老糊涂了吗?”赢载的反应很是激烈,“你知道不知道,三戎已经攻克平阳,王妃都自杀了,我弟弟现在还生死未卜,你竟然说不应该出城,呆在这里等死吗?你说说到底安的什么心?滚开--”

说完,赢载一把推开季子就往外走。

季子也急了一把拽住赢载的衣袖道,“公子,你可知道,三戎为何不进攻雍城,而要奔袭平阳吗?”

“你个老东西竟然还敢撕扯我的衣服,不想要命了。”赢载根本就不听季子的劝阻,飞起一脚将季子踢翻在地。

“我早就知道,你们散人在翟戎那里呆过几十年,现在归顺秦国就没安好心,今天一看果然如此。说--,你是不是翟戎的细作。他们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才让你帮助他们说话。”情急之下,赢载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

季子虽然被赢载踢翻在地,但他还是没有放弃自己的主张,上前一把抱住赢载的腿,就是不让他出去,“二公子,你杀了我都行,但你能不能听我说一句话。”

“我听你说话,你首鼠两端的墙头草能说什么话,我们失利的是时候,你带兵袭击我们,我们得势的时候,你又来投降秦国。若不是当初君父收留你,我早就把你们散人给灭了。”赢载拔出剑,威胁道。

剑光在季子的鼻子前晃动。

“二弟,你先息怒,听听他的意见。”太子赢恬说道。虽然赢恬也对君父允许散人进入秦国有意见,但他见季子如此执着,还是答应先听听他的意见再说。

“大哥,他一个投降过来的家伙,能有什么好主意,还不是想拖延我们进攻三戎的时机。”说罢,赢载持剑对着季子道:“快滚开,不然我杀了你。”

季子的僵劲也来了,他死死的抱住赢载的腿,闭上眼睛等死。

场面一下子冷在了那里,虽然赢载口口声声说要杀了季子,但还是下不手,毕竟人家现在也是秦国的大夫,更何况杀人总得有个理由吧。

赢恬毕竟比赢载大两岁,相对来说还是稳重一些,他上前拿下赢载手中的剑,对将士们说道,“诸位稍等,我们等他说完在出发不迟。”

众将士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季子,看他到底能说出什么。

“季子,你起来,把话说完。”

季子这才站起身,平了平心绪,对众臣道:“诸位尽可以怀疑我的初衷,但既然我们散人已经归顺秦国,就已经把自己当做秦国人看待了。所以面对今天秦国的所面临的不利形势,觉着还是应该尽到一个秦人的责任,更何况国君还封赐我为秦国的大夫,更应该为秦国的未来着想。”

“别说这些废话,有话赶紧说,平阳的情况万分危急,随时都有百姓死去。”赵骥不满道。

“好,那我就长话短说,将军可知道吗,三戎为何出兵平阳,而不是直接进攻雍城吗?”

“这还用说,平阳兵马少、城墙低,进攻起来容易,雍城守护严密,不容易攻克。”

“说对了,除了这个原因之外,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戎狄不善攻城战,面对雍城高大的城墙以及城外的护城河,秦国上万将士的守护,三戎自知难以取胜,于是他们只好改变策略,进攻平阳,其目的就是要把我们从雍城引出来。”季子说道。

“如果此时我们出城救援平阳,就失去了城墙、护城河的保护,正好进了他们的圈套,必遭敌人的伏击,到那时秦国失去的就不仅仅是一座平阳城那样简单了。弄不好整个国家就会随之灭亡了。”

“危言耸听,哗众取宠。我们与戎狄打了几百年的仗,早就知道他们的实力,消灭秦国?他们能吗?”赢载不屑的说道。

“能,一定能,公子你可知道,多年来我们与戎狄作战,实际上多半是与翟戎之间的战斗,单凭翟戎一家当然消灭不了秦国,可如果他们联合上镕戎、緡戎等其他戎狄的国家,一起进攻秦国,结果可就不一样了。你还敢保证他们消灭不了秦国?”季子反问道。

赢载语塞,刚才探马禀报的已经很清楚了,这一次翟戎确实联系了镕戎和緡戎等国家一同向秦国发难。

见赢载不说话,季子继续道:“诸位都清楚,这一次敌人不同于以往,他们已经联合了緡戎和镕戎的实力来进攻我们,为何呢?因为我们在北塬上修建了城池,而且还是都城,要长期在这里定居了,翟戎能不着急吗?能不拼了命的来夺回北塬吗?”

众人点头。

“所以这一次他们不但要抢劫秦国,还要消灭秦国。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只要我们一出城,敌人定会趁机来袭击雍城。到时候我们不但救援不了平阳,反而还会失去雍城。试问秦国将往哪里去?即使不灭亡,你还有地方去吗?至少在关中还有秦国的地方吗?”季子质问道。

“哼--,这都是你的猜测而已,翟戎哪有这样的智慧?”听了季子的话,赢载虽然吃惊,但嘴上还是不愿意不愿意承认。

“有----”季子肯定的说道:“近些年来,戎狄不断的与中原发生冲突,除了掠夺一些中原有文化的人进入戎狄的部落之外;另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中原各国之间不断的战争,使得一些有文化、有思想的人自愿进入戎狄的地方。经过这些人的熏陶和教育,戎狄的智慧早就超过了当年。”

“哈哈哈,你不会是说,经过你的教育,翟戎比以前聪明了吧?”赢载嘲弄道,“我知道你对翟戎有感情,向着他们说话,在这里来吓唬我们。”

虽然赢载在挖苦嘲弄,但季子还是淡淡的说道:“既然公子还是这样认为,那季子的话已经说完了,听与不听,随公子的便。公子不是要杀我吗,现在就可以,来吧!”

“这?”

季子如此一说,赢载倒是没了主意。

因为,他能够看出,在场的大臣们大多数对季子的话持赞同态度,于是他又不甘心的对太子赢恬到:“大哥,你说说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因为他几句话我们就吓破胆吧。”

赢恬迟疑了,他不是不明白季子意思,但是面对平阳还在受苦受难的百姓,他也不能不出兵。

“这个,这个容我好好想想。”

“不用想了,听他的。”

“啊?”众人吃惊的来到床边,不知什么时候,秦君赢嘉竟然醒了,他虚弱的说道:“季子说的对,三戎之所以发兵进攻平阳,目的就是要引诱我们出城,想趁机消灭我们。”

其实,早在季子开始建议的时候秦君赢嘉就醒过来了,他一直默默的听着大臣们的对话,他心里很清楚现在前往平阳救援,也只是尽尽心罢了,根本起不到实质性的作用。目前他最担心的还是,小儿子赢任好的安危,这个孩子太有勇有谋,如果再长几年,他真想把国君的位置传给他。

“可是君父,如果我们不救援,平阳会有更多的百姓丧命的。”赢载说道。

“没有用了,平阳早就是一片废墟了,现在去与不去,都无济于事了。”秦君赢嘉说完,痛苦的扭过脸,侧过身秦君赢嘉挥挥手,示意大家退去。

国君说得对,一旦平阳被三戎攻陷,肯定是生灵涂炭,该杀的、该抢的,早就被他们肆虐过了,现在去与不去还有多大作用呢?

既然国君已经做了最后的决定,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默默的退出偏殿。

痛苦往往不是最可怕,忍受痛苦才是最煎熬的!

此时的秦人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明知自己的王妃被逼而死,他们没有办法报仇!

明知自己的公子生死未卜,他们没有办法寻找!

明知自己的百姓随时都有可能死去,他们没有办法出手相救!

巨大的痛苦正折磨着秦人。

他们的胸中早就积满了怒火,等着吧,这些怒火不烧毁自己,就要摧毁地敌人。

秋天的秦岭是一派五颜六色的美丽世界,原本苍翠茂密的树林,经秋风掠过,变成了一派金黄色的样子,山坡上山花烂漫,山涧里清泉叮咚。

纵马驰过,两边的树叶“哗哗”的落下,真可谓是: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渭水滚滚流。

被追至秦岭深处的平阳司马带着六岁的赢任好一路向着秦岭深处跑去。

“将军,都跑了一天了,还跑吗?”夕阳把最后的晚霞留在山顶的时候,二人终于跑累了,嬴任好问道。

平阳司马勒住马,望着眼前的壮美景观,只见前面群山连绵、沟壑纵横,云腾雾起、鸟兽鸣叫。

“这里是那儿啊?将军你以前来过吗?”望着深不可测的大山,赢任好担心的问道。

平阳司马摇摇头,“我以前从来没有来过这儿。”

“啊?将军你以前也没来过,那我们可怎么办啊?”一听说平阳司马从来没有来这个,赢任好可就急了。山里可不比王城,先不要说吃饭,就是睡觉都城困难;要知道山里的晚上,狼虫虎豹都有可能出现。

“公子莫急,我们现在先好好找找,山里一定会有人家的,找下人家,我们今晚就有住处了;不然露宿山林,弄不好可是要被野狼、老虎吃掉的。”平阳司马半是开玩笑的说道,摆脱了翟戎的追击,平阳司马稍稍有所放松。

“那好,我们赶紧找人家啊!”

二人来到一处幽静的小溪处,沿着有小溪一路找过去。

一般情况下,在山里有水的地方就会有人家。

天慢慢黑了下来,二人越来越心急。山里已经传来野狼的嚎叫声,二人不觉有些紧张。

“将军你看,前面有一户人家。”眼尖的赢任好看见前面的山涧处出现了一座茅屋。

平阳司马一看,还真是一处人家,二人大喜,纵马向茅屋走去。

“屋里有人吗?”来到屋前,平阳司马敲门喊道。

“谁啊?”一个五十多岁的壮汉打开栅栏门,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平阳司马和赢任好,“你们这是?”

“我们是平阳城的将军,这个是我的儿子,今天带着儿子来山里打猎,迷了路。想借宿一晚,不知如何?”

“哦,原来是这样,快请进。”

二人随着山民进了屋,屋内的布置相当简单,靠墙放着打猎用的武器,有铁叉、弯刀、长矛等,墙上挂着猎物的皮毛;屋子的中间一根绳索上吊着一大块黄羊肉,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正在案板上切肉。

“老婆子,来客人了。准备准备,我们晚上喝一壶。”猎户进屋后对正在忙活的妇人喊道。

妇人放下手里的活,赶紧过来打招呼道:“客人来了,快里面坐。”平阳司马一看,只见老妇人一脸的朴实像,拘谨而胆怯。

分宾主坐下后,猎户对平阳司马二人倒上酒,看似不经意的说道,“将军刚才给老夫说谎了。”

“哦,这是为何?”老猎户这么一说,平阳司马立即紧张起来。

“哈哈哈,将军莫要紧张,我虽然是个猎户,但也是秦国的臣民,岂能不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老猎户虽然说得轻松,可是平阳司马却一点也不轻松,“那你说说,我到底哪儿说错了?”

“既然这样老夫也就直说了,你是平阳的将军不假,从你的着装就能看的出,可是你身边的这位小哥可不是你的儿子。”老猎户说道。

平阳司马惊得后背冒出了汗水,“哦,那你说他是说他是谁?”

老猎户没有回答,再次起身对着赢任好拜道:“山民陈老三见过公子。”

这一下,平阳司马和赢任好都吃惊了,他们根本就不会想到,在如此深的山里竟然还有人能够认出他们来。

“好好好,老人家快快请起。”赢任好对老猎户说道。

双方重新坐下后,平阳司马不解的问道,“你是如何认出来的?”

“这有何难?公子的衣袖上绣着秦国的图腾玄鸟,虽然我久居山里,但是作为秦国百姓还是认得秦国的图腾。”老猎户客气的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平阳司马心中暗惊,真是百密一疏,一个简单的刺绣,竟然透露出公子的身份来。平阳司马不觉稍稍对赢任好的安危感到操心,一个陌生人知道他的身份,可不是好事。

老猎户看出了平阳司马的担心,笑着说道,“将军尽管放心,公子呆在我这里非常安全。”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平阳司马不好意思的笑着,毕竟人家一派好心收留你,你却在还以人家的诚意。“既然老人家是秦人,为何要住在如此深的山里?”

“来,我们一边喝酒一边说说。”二人一起端起酒一口喝干,赢任好由于年龄小,还不能让他和太多的酒,于是就象征性的抿了一点。

“我啊,原本就是山下的百姓,可是将军你也知道,这些年咱们秦国的百姓过得不太平啊,每年翟戎都要来骚扰我们,轻则抢点东西,重则就要伤我们的性命。”

老猎户喝着酒,神情忧伤的借着说道,“经过几次抢掠之后,我的父母被翟戎士兵杀了,而我两个姐姐也被翟戎掠到被边去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就带着家人往山里跑,最初只是在山边种些地,勉强维持生活,可是山边还是不太安全,老婆孩子们夜里一听到战马的嘶鸣声就紧张的不行,这不我们就只好继续望山里面迁,最后就迁到这里来了。”

“哎---,秦国的百姓苦啊!”听着老猎户的话,刚才还默不作声的赢任好叹息道。

这时,老妇人把肉炖好了,用一个缺了角的陶盆端上来。老猎户指着里面炖好的肉,对二人道,“快尝尝,这是昨天我打的黄羊,肉可嫩了。”

望着热情直爽的老猎户,平阳司马心中的疑虑慢慢打消了,放开与老猎户一起喝酒吃肉。

既然老猎户已经知道自己和公子的身份,喝了酒的平阳司马也就放开与他交谈了。也就把三戎进攻秦国,以及自己败逃的事情告诉了猎户。

老猎户听罢沉吟一会道:“我想这天之内,敌人是不会退走的。公子和将军只管在我这里呆着,我和儿子出去给你们打探情况,等到敌人走了之后,你们再出去如何?”

平阳司马一听甚为高兴,“这样最好,不过我们怎么没有见到你的孩子们?”

老猎户听罢就笑了,“哈哈哈,不瞒将军,我已经来这里有好多年了,孙子都有了。我的孩子都在这条的河谷里面住着,沿着这条河往下,我的两个儿子还有孙子都在。”

“那你们怎么不住在一起啊?”平阳司马有些不解。

“没办法啊,住在一起有住在一起的好处,当然也有弊端,万一哪一天敌人发现了我们,岂不是连窝都给端了;住的散一点,虽然有了点距离,但也相对安全,总不至于断后吧。”老猎户甚是开朗,随意的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二人。

嬴任好和平阳司马听罢,轻轻的叹了口气,“哎--,秦国百姓受苦了,若秦国强大,你们何至于此啊!”

此后的五六天里,嬴任好就呆在这大山里,每天跟着平阳司马打猎游玩,等到他们出山的时候,三戎的大军已经退去。

灵山。

埋伏在这里的緡戎军队已经等了一整天。

“太子殿下,秦国怎么还不见出兵援救平阳?难道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在这儿伏击他们?”左将军问道。左等右等,还是不见秦军从雍城出来,等候多时的緡戎大军有些不耐烦了,来到太子的大帐,等他拿主意。

“我怎么会知道?翟戎的左贤王不是信誓旦旦的说秦国人一定会出城救援平阳吗?人家怎么没有救援,而是窝在城里不出来。”緡戎太子道。

“谁知道呢?要是秦军一直不出来怎么办?”

“实在不出来的话,那我们也只好回去了,说实话就算是拿下秦国与我们也没有多大关系。”緡戎太子不满的说道,“要不是父王非要我们出兵帮助翟戎,我才不原来呢!”

“就是,就是,只要我们有了这几车的宝贝,还有这么多的秦国美女就算没有白来这一趟。就算是拿下北塬,也是人家翟戎的地方,我们又不能居住,还不如趁早回漠北,我们也好准备过冬的粮草。”左将军建议道。

“嗯--,你说的甚合我意,要不我们再等一天,明天这个时候,秦国人还不出城,我们就回家。”

“好,我们听太子的。再不早点回家,这些抢来的美女可就守不住了,你看她们那个骚劲,嘿-嘿-嘿--。”左将军淫笑道。

左将军这么一笑,大帐里的其他緡戎将领都跟着笑起来。

“太子,不瞒你说这中原女人的滋味确实比咱们戎狄的女人好啊!身上都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哪像咱们那些女人,个个身上都有一股子青草味。一点都提不起兴致。哈哈哈哈---”大帐里发出一阵淫笑声。

“哼哼---,带秦国的美女回去,你不怕你帐里的那几个老婆扒了你的皮。”太子对左将军揶揄道。

“她们敢?”左将军豪气道,“有了这几个美女,谁还看上那几个丑女人,她们敢不乖乖的,我就把他们立马降为贱民,让她们去草原喂马。”左将军狠狠道。

“哎---,我怎么说你们这些人呢!”緡戎太子无奈的笑道。

说笑归说笑,但是緡戎太子却明确的感受到了,大家已经不愿意在这里待下去了。

第二天,秦国的军队还是没有出城。

这一下,緡戎军彻底是呆不住了,抢劫大量的珠宝玉器、丝绸锦缎还有女人放在秦国的都城周边,怎么都让人觉着不安全。

“来人--,你去问问翟戎王,秦军不出城,我们该怎么办?”緡戎太子等不下去了,命人前往渭水河谷向翟戎王拿主意。

“是--”

当緡戎使者赶到渭水河谷时,翟戎王急的热锅上的蚂蚁一样难受。

秦军迟迟不出城来救援平阳,而自己的爱将左骨都候还在追击平阳司马的过程中被杀,现在緡戎由沉不住气了,来向他讨要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一连串的事情让他身心俱惫。

“左贤王,你不是说一旦我们进攻平阳,秦军就一定会出城来营救吗?怎么两天时间过去了,还没有见到秦军的影子?你说说,现在緡戎来向我们讨要下一步的军事计划,该怎么办啊?”当着緡戎使者的面,翟戎王向左贤王问道。

当然了,两天时间过去,秦国没有出兵也让左贤王感到意外,到底是那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他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我们那个环节出了问题?让秦国意识到了我们的伏击计划。”左贤王试探性的说道,“我想,他们最多只能最多只能等上三天,三天后秦国一定会有所行动的。”

“要是三天后,秦国还不出城,怎么办?”翟戎王不满的问道。

“这个?”左贤王无奈的说道:“那我们就只好联合三戎,进攻雍城。不然今年冬天我们可只好在陇山以北度过了。”

“只好如此。”随后翟戎王对緡戎使者说道:“回去告诉你家太子,让他们再等一天;如果明天秦国还不出兵,后天一早我们在雍城城下集合,进攻雍城。”

“是--”使者转身离开翟戎大营,快马向緡戎太子汇报。

“什么?他让我们再等上一天。”听到翟戎王还要让自己等上一天的消息后,緡戎太子大怒:“我凭什么要为他们等下去?你们说说我们为什么还要继续等下去。难道就因为我们都是戎狄?”

“太子说的对,我们不能再等了,今天就漠北。”将士们一起吆喝道。

“好,诸位现在就收拾收拾,午饭后我们的大军就撤回漠北。”緡戎太子下令道。

“太子且慢--”左将军拦住了。

“怎么,你不想回漠北?”

“太子,我知道大家急于回家的心情,但是大家试想一下。我们大白天大张旗鼓的撤兵,无疑是向秦国表明我们已经与翟戎闹僵了;秦国一旦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发兵进攻翟戎和镕戎。诸位试想一下,我们撤兵之后,翟戎镕戎能是秦国的对手吗?不管怎么说翟戎也是我们自己人,我们总不能一走了之,把他们丢给秦国挨打吧。”左将军说道,“即使我们不给翟戎帮忙,也不能害了他们吧!”

“这倒也是,那你说说该怎么办?”

“很简单,我们等到晚上偷偷的走,这样既可以迷惑秦人,让他们以为我们始终没有离去,而且也可以提醒翟戎,我们已经走了,让他们尽早退兵。不知太子以为如何?”

“好,就以你的,我们晚上退兵。”

当天晚上,緡戎大军趁着夜色,悄悄从驻守的灵山大营撤离。由于深夜,不管是城里的秦军,还是渭水河谷的翟镕两家都没有发觉。

直到第二天一早,前往商议联合出兵事宜的镕戎将领才发现了这一情况,赶紧将情况禀报给自己的大王。

“翟戎王,你知道不知道,緡戎已经退兵了。”得到消息的镕戎王赶紧跑到翟戎王的大帐给他说了此事。

“什么?緡戎太子退兵了?什么时候的事情?”翟戎王大吃一惊,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就在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翟戎王一下子坐在了地上,这么说,緡戎使者回去后,人家就决定要走了。

“哎---”翟戎王一声长叹。

緡戎一走,只剩下不到两千人的翟戎和不到三千人的镕戎还能与秦国抗衡吗?这仗还能打下去吗?

翟戎王的眼泪默默的下来了。

泪水落下时,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

他清楚,这次之后,翟戎是再也没有回到北塬的机会了;祖先的土地竟然在他的手里要彻底失去了。

他默默的落泪了。

静静的离开了。

这一次翟戎人没有一声怪叫,也没有劫掠秦人。

回望,秋风中北塬,雄伟的雍城,翟戎人伤心的回头。

走了--

秦都雍城。

雍水岸边,稍稍有所恢复的秦君赢嘉望着无边的秋色发呆,秋天了,北塬上寒意已经很足了;秦君赢嘉裹紧了衣服,望着远处的山川,久久不语。

几天来,不断有平阳败退的将士从各地赶回雍城。可是独独没有见到平阳司马和公子任好,这令秦君赢嘉心中的忧虑越来越甚。

“难道,他们在战斗中遭遇不测了?”

这种忧虑不断搅扰这秦君赢嘉的安宁,这让原本已经很虚弱的秦君赢嘉赢嘉更加消瘦。

乌云从远处的秦岭山边压过来,越来越浓,不一会儿整个山梁都被乌云笼罩住了。

风,越来越急,也越来越冷。

“国君,要下雨了,我们回吧。”身边的内侍提醒道。

秦君赢嘉没有动,他的目光始终盯住远处的秦岭,他知道那里有自己的孩子和爱将。

可是,你们到底在哪儿?

秦君赢嘉有些难受。

云层越来越厚,风中已经有了非常大的湿气,吹得秦君赢嘉的衣裳呼呼摆动。

“国君,赶紧回吧,这是要下大雨的征兆。”内侍有些急了,催促道。

秦君赢嘉慢慢的转过脸,回望一下远处的秦岭,依依不舍的往雍城走去。

刚走到城门口,豆大的雨点跟在脚后落下,“啪啪”打在尘土飞扬的道路上,散发出一阵泥土的味道。

天也越来越黑,黑云压顶,电闪雷鸣。

“啪---”一声闪电划过长空,大地瞬间亮了起来,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响彻云霄。

“哗哗哗”漂泊大雨从天而降,溅起无数的水花。

好久没有这样的大雨了,将士们多少有些兴奋。可秦君赢嘉却一点也兴奋不起来,敌人已经撤走好几天了,可他却没有了当初要杀回平阳的劲头;现在他都有些怕回平阳了,他不敢面对故都被毁的场面和存活下来百姓的目光。

他真的不敢面对!

“啪---”又是一道闪电划过长空,大地瞬间又亮了起来。

一个身着戎装的将军骑着战马沿着闪电的光芒疾驰而来,犹如从天而降一般,向着雍城直奔过来。

“啊--,你们快看,一匹战马从闪电中奔过来了---”眼尖的守城士兵指着前面的战马给身边的将士们说道。

“在哪?在哪啊?”

大地瞬间又暗了下去,如注的大雨“哗哗”的落在大地上,哪里有将军的身影,哪里有战马的影子。

“咦---,刚才真的出现了,这下又不知道去哪了。”士兵疑惑的说道,难道自己的眼睛花了,出现了幻觉?

他没有看错,也没有说错,真的是有人来了,平阳司马带着公子嬴任好回来了。

经过几天的打探,他们已经知道三戎退兵了,所以就急匆匆的赶回来了,回来的路上,顺便前往故都平阳看了看。

“啪---”又是一道闪电划过长空,骑马的将军已经来到城下。

“你看,我说有人来了,你还不信,看看,这不是来了吗?”

刚才发现的士兵高兴的对身边的将士们说道。

“我是平阳司马,少公子回来了,快开城门。”来人对着城楼大声喊道。

“别啰嗦,快开城门,那是平阳司马大人。”守城将军对身边的士兵喊道。

“哦,好好好。”几个人赶紧打开城门,放平阳司马等人进城。进城的平阳司马很快通过雍城的大街小巷向王宫方向奔去。

雍城王宫。

回到宫里的秦君赢嘉正出神的望着殿外“哗哗”的大雨。

“孩子,你在哪里啊?”秦君赢嘉默念着,心中充满了对赢任了对赢任好的怀念。

这是今年以来少有的一场大雨,在大雨的冲刷下,原本烦闷的他,心绪稍稍有所平息。

都一个下午了,这雨似乎没有一点要停歇的迹象,秦君赢嘉朝屋外走了走,现在他已经不想过多的关注那些关于战争、掠夺、入侵等等打打杀杀的事情。

此时的他只想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与他的三个孩子坐在一起聊聊天、说说话,给孩子们讲一讲秦人的过去,听听他们说说自己的将来。

可是,他们现在都在哪啊?

“国君--,大好事,大好事啊!”内侍冒着大雨慌不择路的跑过来。

看着这慌慌张张的样子,秦君赢嘉有些生气,因为他打扰了自己对孩子的思念。

“什么事情,如此慌张?”秦君赢嘉有所不悦的说道。

“公子,他,他回来了。”

“哪个公子回来了。”秦君赢嘉不解的问道。他有三个儿子,除了老大赢恬是太子外,还有赢载、赢任好两个儿子。

他已经安排老大派出去查看雍城的水情了,老二去接收从平阳逃回来的将士了。

老三赢任好现在生死未卜,当然他也不抱有太大的希望了。秦人打仗这么多年,除了无数的将士死伤外,公室的子弟也死不少。多一个少一个已经是很平常的事情了。

更何况,孩子已经失踪五六天了,派出去寻找的人也不下十次了,始终没有一点赢任好的消息,看来不是死了就是被“三戎”掠走了。

“任好公子回来了。”内侍兴奋的说道。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秦君赢嘉惊呆了,他根本就不会相信赢任好这个时候能够活着回来。

“少公子赢任好回来了。”内侍再次确认了一遍。

“快--,带他到我这儿来。”秦君赢嘉高兴的说道。

话音刚落就看见殿外一高一低两个人冒着漂泊大雨走过来。

“孩子---”秦君赢嘉冲进无边的雨幕,向赢任好跑去。

“君父--”孩子挣脱平阳司马的手,跑向父亲。

秦君赢嘉半跪在地上,紧紧地抱住赢任好,泪水合着雨水“哗哗”流下,“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君父--”赢任好呜呜的哭起来。

许久他感到自己的后背有一点点的温热,“君父,你流泪了--”

“没有,没有。”秦君赢嘉哽咽着说道,他把孩子报的太紧了,让赢任好有些喘不过气来。

“国君,外面雨太大,回殿内说话吧。”内侍上前扶起了秦君赢嘉,众人一起进入大殿。

刚一进殿,平阳司马“噗通”一下跪倒在秦君赢嘉面前,“国君,末将守城不力,让平阳遭受如此大的浩劫。请杀了末将吧。”

秦君赢嘉没有说话,上前扶起浑身湿透的平阳司马,低沉着声音说道,“下去换身衣服,你都湿透了。”

不一会儿,三人都换好衣服,重新来到大殿。

“国君,末将--”见到国君再次来到大殿,平阳司马双手抱拳跪下来,准备再次要求国君处理自己。

秦君赢嘉摆摆手,示意平阳司马不要再说下去,“三戎联合出兵进攻平阳,乃是始料未及的事情,你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我岂能怪你?更何况,你置自己家人的性命于不顾,孤身一人将任好从敌人的围追堵截中救出,理应奖赏才是。听诏,寡人任命你为平阳令,好好重建秦国的故都吧!”

听到国君对自己的肯定,平阳司马的眼眶湿润了,由平阳司马升任为平阳令,执掌一方,但他却没有一丝的高兴。在来的路上,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妻子被緡戎掠走,父母儿女也被緡戎所杀。

国仇家恨压在心头,他真的好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

可是,现在秦国的情况,哪里有他痛哭的地方?

已经是深秋了。

清冷的秋风吹过,原野上原本青翠的树木、青草,都变成一派枯黄的样子。南边的秦岭一派萧瑟,而北边的陇山上,已经能够看见雪花的痕迹。

站在雍城的城楼上,秦君赢嘉望着两边的景色,踌躇满志。

虽说是秋风萧瑟,但是赢任好和平阳司马的归来,让秦君赢嘉的精神状态好多了,人也慢慢精神起来。

现在他又开始考虑秦国前途和命运了。

谁让他是这个国家的国君呢?

“季子,你说说现在镕戎人正在干什么呢?”秦君赢嘉问身边的季子。

“应该已经回到黄龙山以南,储备粮食,准备过冬了。”随后季子问道,“国君,想对镕戎发兵?”

秦君赢嘉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始终盯着遥远的东方。

许久秦君赢嘉转身对身边的内侍道:“召集大臣大殿议事。”

“诺---”

当秦君赢嘉回到秦国王宫的时候,诸位大臣已经在殿内等候了。

“拜见国君。”

“诸位爱卿请起。”秦君赢嘉坐定后,对众臣说道:“诸位爱卿,近日以来,寡人身体已经大有恢复,可以讨论一下秦国发展的事情了。我记得还在平阳的时候,曹叔曾经给寡人提出北上、东进的方略。北上的事情我们已经完成,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东进了,诸位以为如何?”

秦君赢嘉话音刚落,将军赵骥就说话了:“国君,末将以为此时出兵正当其时,既然要东进,我们到底应该从哪儿着手,我们的东边可有两个国家一座大城。东北的镕戎,正东的周王室故都镐京,东南边的矢国。我们到底要进攻哪一个?”

“赵将军问得好。这也正是今天我们朝会要讨论的议题,诸位爱卿说说吧。我们到底应该进攻哪一个?”秦君赢嘉接着说道。

“君父,儿臣以为应该就进攻矢国,我们已经拿下岐山以西的土地,距离我们最近的可就是矢国了。从地理上讲,只要我们要向东进,矢国是绕不开的,更何况一旦我们远过矢国,进攻其他地方,矢国就会成为埋伏在我们国内的一个隐患。所以儿臣建议下一步进攻矢国。”公子赢载建议道。

秦君赢嘉点点头,“确实应该进攻矢国,诸位大臣以为如何?”

大臣都没有说话,等待秦君赢嘉的决断,这时一个人出列了。

“国君,下臣以为暂时不应该进攻矢国,而应该进攻镕戎。”季子出列道。

“说说你的理由。”

“相对矢国来讲,镕戎虽然远了一些,但是诸位有没有想过,矢国同我们一样,都是周王室的属国,一旦我们发兵进攻矢国,就会引起中原诸侯的警觉,说不定他们会联合起来对付我们。诸位,当下,我们秦国还处于发展阶段,不宜冒这个险。”

“冒险?这个险秦国迟早都要冒,不然我们就呆在这里不要动了,还谈什么向东发展。”赢载说道。

“公子,微臣说的是当下还不宜冒险,没有说将来我们不冒险。”季子解释道。

“那你说说什么时候我们才可以冒这个险?”

“等到秦国强大到可以无视东方诸侯的时候。”季子道。

“哼---,那要等到猴年马月。”赢载气哼哼道。

“好了,此事就不要争执了,季子的话很有道理,寡人也认同。”秦君赢嘉制止了二人的争执,随后转过脸对季子道:“你继续说。”

“诺--,当下进攻镕戎有三大好处。”

;“哦,说说看。”一听到此时进攻镕戎有三大好处,秦君赢嘉立即来了兴趣。

“一则此时已经深秋镕戎早就从北方回到了黄龙山南的鄜畤fuzhi过冬,距离周边的其他戎狄都远了,一旦我们进攻镕戎,其他戎狄国家难以援助。”

“二则,经过上次平阳之战,表面上看是三戎取得了胜利,但是同时镕戎也折了不少的兵马,实力有所消减,毕竟打仗可是杀敌一万自损三千的事情,所以现在攻打起来更容易一些。”

季子的话引起了秦庭的重视,众臣频频点头。

“其三,更为重要,那就是平阳之战之后,秦国将士对‘三戎’已经恨之入骨,一旦秦国与镕戎开战,将士们肯定会奋力杀敌,取胜的可能性就会更大一些。”季子分析道。

“嗯--,有道理。诸位爱卿,你们都说说季子进攻镕戎的想法如何?”对于季子建议进攻镕戎的想法,秦君赢嘉表示认同。

“君父,儿臣也以为季子先生的建议可行。”经过上次季子阻止秦国出战之后,太子赢恬对季子由衷的尊敬,不自觉的称他为先生。

“我等也认为可行。”虽然秦国的大臣多多少少对这位散人投奔过来的季子有那么一点点的排斥,但是对于他今天的建议,还是认可。

听完众臣的建议,秦君赢嘉站起身朗声道:“寡人心意已决,十月初九发兵进攻镕戎。在我出兵期间,由曹叔全权处理国家事务。”

“诺---”

公元前677年秋,秦都雍城。

“咚--”

“咚咚—”

“咚咚咚—”

。。

灵山脚下,雍水岸边。

秦人出征的鼓声震天,锦旗猎猎,在秋风的吹拂下“呼呼”作响。

秦军准备出征的一万多将士早就在城门外列队完毕。

三遍鼓声之后,雍城东门打开了。

秦君赢嘉一身黑色的藤甲、黑色的披风,骑着一匹黑色的战马终于出城了。

在他的右边是长子赢恬,他的胯下是一匹红色的战马,左边是次子赢载的胯下是一匹灰色的战马。两个儿子也同样是一身黑色的装扮。

他们的身后秦国的文武大臣。

秦君赢嘉来到大军面前,巡视一圈之后,来到阵前,两个儿子分列在两边。

“众将士,几百年来,戎狄欺压我秦国,烧我房屋、欺我百姓,奸我妻女、夺我财物,秦人忍受久矣!”

听着秦君赢嘉的阵前动员,秦国将士不由得都握紧了枪杆。

“平阳一战,戎狄更是妄图灭我秦国,诸位将士的妻子儿女、父母亲人多有被杀,这样的深仇大恨,我们能隐忍吗?”

“不能--”

“不能--”

……

将士们举起手中的戈矛,山呼海啸般的应道。

“这样的大仇,我们能不报吗?”

“报仇--”

“报仇--”

……

最后,秦君赢嘉一勒战马,战马前蹄扬起,一声长鸣。

“众将士,报仇的时候到了,寡人命令你们进攻镕戎,报仇雪恨。”

秦君赢嘉拔出宝剑,剑指东方。

“出-发--”

沿着渭北高原的边缘,经过老龙山、小梁山、尧山等等大大小小的山脉,秦人一路向东北前进。

越往北走,天气也越来越冷,夜里竟然还飘起了雪花,这让穿的夹衣的秦军感到了有些冷。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选择这个时候出征,那里还有因为寒冷而退回去的道理。

于是,秦军冒着“呼呼”的北风继续向东北前进。

当秦国大军终于来到了距离黄龙山不到二十里的地方,已经是初冬时节。这里已经是黄土高原,明显比平原上的雍城要冷的多。

望着前面绵延的群山,秦君赢嘉右手一挥,对身边的太子赢恬道:“命令大军,停止前进,今夜在此安营扎寨。”

“国君有令,大军在此安营扎寨,原地休息。”

太子将国君的命令向大军传了下去。

“探马何在?”

两名探马很快来到秦君赢嘉身边。

“此处距离镕戎的大本营鄜畤fuzhi不到二十里,你等速去打探镕戎王的具体位置,探听好之后,速来报我。”

“诺--”

探马走后,赵骥等将军们开始组织大军开始安营扎寨,生火做饭。

秦君赢嘉则带着两个儿子登上跟前的山梁。

山上的风比下面更冷一些,秦君赢嘉站在山上望着两边的风景,北边是群山连绵,一望无际;南边是关中平原,一直绵延到秦岭脚下。

秦君赢嘉指着南边平原对两个儿子说道,“从这座小山以南,原本是周王室的土地,可是近百年来,王室一步步衰退,最后只好离开关中,迁都去了中原,所以这些地方就被镕戎所占领了。”

“君父,这么说我们现在已经在镕戎的地界上了?”听罢,太子赢恬吃惊的问道。

秦君赢嘉点点头。

“既然我们已经到了镕戎的地界,为何一路过来,从没有见到镕戎的将士?”

“这样正是为父所担心的。你们是分析一下,为何我们一路过来没有见到镕戎将士?”既然孩子们提出了这个问题,秦君赢嘉顺势就把这个难题交给两个孩子去分析。

“君父,孩儿分析,自从上次平阳之战后,三戎分裂。其中翟戎损失最大,现在已经彻底回到陇山以北不再下山来侵袭秦国;其次镕戎的损失也不小,为了安全过冬,镕戎王也许退回到黄龙山以北更远的地方去了吧?”听完君父的话,太子分析道。

“你的意思呢?”秦君赢嘉问二公子赢载。

“我同意兄长的见解。”

秦君赢嘉缓缓的点点头,“如果没有其他方面的原因,这也许是最好的解释。不过一切都难以预料,我们拭目以待吧。”

天已经黑尽了,阴冷的天空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的,不一会儿就把下山的路下白了,父子三人只好快步走下山。

吃罢晚饭,秦君赢嘉打算察看一下将士们的休息情况,毕竟太难这样冷,如何过夜,可是个大问题。

刚一出帐门,秦君赢嘉就被迎面而来的北风吹得往后倒退了几步。

“好冷啊--”秦君赢嘉由衷的说道。

这时太子赢恬过来了,“君父,这里怎么这么冷,简直是要人命啊!”

确实是冷,秦君赢嘉虽然穿着藤甲,披着披风,依然能够感受到这黄土高原上凛冽的寒风。

既然作为主帅的他都感到如此的冷,那些士兵们可该如何过夜?

秦君赢嘉裹紧披风,决定前往各营查看一下将士们的情况。

揭开营帐的门帘,秦君赢嘉看见将士们还没有休息,几个人围着一堆火在取暖,还不时的搓着手。

见到国君进来,将士们赶紧起身。“国君,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大家,是不是太冷了,将士们没法休息啊?”秦君赢嘉关切的问道。

“是太冷了,咱们塬下面没遇到这样寒冷的天气,冻得没办法睡觉啊。”既然国君问起,众人也就没有必要隐瞒什么,实话实说道。

秦君赢嘉点点头,上前摸了摸将士们身上的衣裳,确实是有些单薄了。

秦君赢嘉摇摇头,无奈的离开这座营帐,向下一座营帐走去。

同上一座营帐一样,这座营帐中间也架起一堆火,不过这几个士兵却在里面“呼呼”的睡着了。

秦君赢嘉仔细一看,不觉着笑了,原来这几个士兵竟然把衣服脱下来,压在一起裹在身上睡觉。

一件衣裳是有些单薄,但是两三件衣裳压在一起,可就厚了;于是这座营帐的士兵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压在一起取暖,加之营帐又有火堆,所以也就将就着睡下了。

士兵已经睡着了,秦君赢嘉等人也不好打搅他们默默的退出营帐回到自己的中军大帐。

天实在是太冷了,迟迟还没有见到探马回来,秦君赢嘉不由得担心起来。

出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这几个探马是死了还是活着?

如果是死了,那一定是被镕戎发现后杀死了,如果真是这样,这就说明镕戎已经发现秦人来到了黄龙山,极有可能会在夜里袭击秦军。

如果这几个探马还活着,那他们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秦君赢嘉的担忧越来越重。

“探马迟迟不回,我真是担心,不知道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秦君赢嘉担心的说道,随后对二位公子道,“你二人今夜多加防范,小心镕戎趁机来袭击我们。”

“诺--”

虽然秦军加强了防范,但一夜过去,镕戎并没有来袭击他们。

第二天,天气依然是阴沉沉的。

“君父,探马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等该如何处置?”一大早,太子赢恬就急匆匆的来到帐中。

“速速派人往北寻找。”

赢恬即可派出两拨人马向着黄龙山以北的广大原野上去寻找昨天派出去的探马。

中午时分,派出去的人终于回来了。

“国君,探马回来了。”将军赵骥跑进大帐,对秦君赢嘉禀报道。

“速速带来见我。”

不一会儿,早上派出去的探马扶着一名昨天派出去的探马走进帐来。

看得出他已经冻得不行了,嘴唇发紫,浑身哆嗦。

“怎么只有你一个?其他人呢?”秦君赢嘉急切的问道。

“我,我-我--”

冻得浑身哆嗦的探马说不出话来。

其他人只好补充道,“国君,我等向北奔出五十多里之后,在一处山洼里找到了他。当时他已经冻得快要死了。另一位兄弟已经被冻死了,而且尸体也被野狼撕咬的支离破碎了。我们没法带回来,只好带着他一个回来了。”

“什么?你们奔出去了五十多里,才找到了他?这么说你们一路上没有见到镕戎的营帐?”秦君赢嘉吃惊的问道。

这里是黄龙山的南麓,每年的这个时候,镕戎人都会回到距离这里二十多里的鄜畤来过冬,怎么今年在这个地方没有见到镕戎的踪影,这令秦君赢嘉非常吃惊。

“确实没有见到。”探马肯定回答道。

秦君赢嘉愣住了,他觉着自己的头脑一下子不够用了。

现在天寒地冻,竟然迟迟早不到镕戎的踪迹,这仗还怎么打下去?

战与不战。

这可是一个大问题。

秦君赢嘉痛苦的思考着。

战,就预示会有更大的伤亡,毕竟目前的寒冷是秦军没有遇到过的,晚上点火可以取暖,可是白天的行军就不能取火了,必须在冰天雪地的黄土高原上行军,到时候能不能找到镕戎还在两可之间。

要是就此退兵,那秦人辛辛苦苦跑了这么远来干什么?

以后再想组织如此多的秦军可就不是那样容易了,要知道打仗可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事情。

更何况随着时间的推移,将士们就会慢慢淡忘镕戎对他们找成的伤害,军队的战斗力就会受到影响,还会让受到伤害的镕戎再次恢复元气。

哎---

秦君赢嘉一声长叹,他真的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

太子赢恬看出了父亲的忧虑,待所有人出帐之后,赢恬道:“君父是不是在为到底要不要继续进军发愁?”

秦君赢嘉抬起头望着太子,“嗯---,是有这样的忧虑,说说你的想法。”

“孩儿认为,不管现在的困难有多大,我们都应该继续进军。”

听到太子的建议,秦君赢嘉稍稍吃惊一下道:“哦,你认为应该继续进军?说说你的理由。”

“其一,秦人发举国之兵,从雍城赶到这里,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与镕戎决一死战,而且一旦能够与镕戎兵戎相见,我们胜利的成分极大,所以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不管遇到多大的苦难,我们也应该一直打下去,至少在退兵之前应该找到镕戎与之一战。”

“说的有理,你继续。”秦君赢嘉赞赏道。

“其二就是现在虽然我们遇到了一些困难,但我们还是不应该轻言放弃,因为一旦我们此时放弃的话,就等于给了镕戎喘息的机会;一旦让他们抓住抓住这个机会重新恢复元气,那么今后的镕戎将会是秦国在关中地区最大的隐患。所以当下我们绝不能放弃这次彻底打击镕戎的机会。”

“其三就是孩儿认为,目前我们所面临的困难还没有到必须撤兵的时候。”

一听到赢恬这样说,秦君赢嘉不仅抬起头望着他,“你是说我们现在面临的困难还不够大?你可要想好了,一旦我们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会有更多的将士会因为寒冷丧命的。而且继续待下去,我们还不一定能够找到镕戎。如果连镕戎的面都见不到,我们继续待下去,可就没有多少意义了。”

“君父所说的这些孩儿都想到了,可是君父有没有想到,当下我们找不到镕戎,着充分说明他们的心虚。他们越是心虚,我们成功的几率就越大。而且,据孩儿的观察,镕戎一定不会距离这儿太远,只要我们认真寻找一定会找到的。一旦我们找到镕戎的藏身之地,那么他们的末日可就到了。”

“为何如此肯定?”

“因为除了黄龙山地区之外,镕戎已经没有其他的藏身之地。”太子继续道,“君父应该清楚,所有的戎狄部落,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会从遥远的北方前往南面来过冬。镕戎的北方是狄人,他们是惹不起的,所以镕戎不会继续呆在北方;而镕戎的东方是梁国和芮国的地盘,镕戎也不会向东方迁徙,因为那儿没有他们所需要的牧场;西边是我们秦国,而南边就不用说了就镐京和矢国的地方,我们过来的时候已经查看过应该没有。所有。所以,从孩儿的角度来看,镕戎应该在距离这儿方圆百里的地方。只要我们下力气去找,不出两日定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听完太子的分析,秦君赢嘉默默的点点头,现在他已经不再为战与不战发愁了,他的心中已经做了决定,这场战斗打定了,即使再多付出一些人力物力他也愿意。

“命令大军,分左中右三路沿着黄龙山麓,一路往北寻找,三路大军相距不超过三十里,随时保持联系,互通有无。”秦君赢嘉对太子吩咐道。

“诺--”

午后的风雪并没有停歇的痕迹,而且越下越大,远处的山峦,近处的道路全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国君有令,大军分三路,继续沿黄龙山向北进发。”

刚吃罢饭,传令官就前往各营传达国君的命令。

秦军已经收拾停当,按照国君的命令,分别由国君、太子赢恬、公子赢载带队,向北边进发寻找镕戎的踪迹。

越往北走天气就越发的恶劣,“呼呼”作响的北风能够把人吹透一般,漫天飞舞的雪花,一会儿就把将士们的身上下白了。

没走出多远,坐在马上的秦君赢嘉就觉着自己的快要被吹透了,于是他跳下战马,命令马夫牵着马跟在身后,自己则同将士们一起走路。

“走走路,就不觉着冷了,是不是?”秦君赢嘉同身边的士兵闲聊。

“国君说的是,走走跳跳,一点都不觉着冷。”虽然士兵被冻得满脸通红,但是在国君面前还是表现出一点也不怕冷的样子。

雪越下越大,群山很快就被雪花覆盖住了,大地一片银装素裹。

将士们被这北方的美景震住了,边走边欣赏着这白雪皑皑的世界。

“光走路多无聊啊!让我们边走边唱吧。赵骥将军,你就先起个头,唱唱歌就不觉着路长了。”秦君赢嘉对赵骥说道。

“好--,那我就吧这几天将士们的心声唱出来。”赵骥顿了顿,扬起嗓子大声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好--,赵将军唱得好啊!只要我们同心协力,没有攻克不了的困难。谁接下一句。”秦君赢嘉高兴的赞道,“谁来接下一句?”

将士们都不好意思接话,走在国君身边的侍卫不安的问道:“国君,我能试试不?”

“你会唱歌?好啊!”见到自己的侍卫都会唱歌,秦君赢嘉高兴的说道。

第一次在国君面前唱歌,侍卫有一点点紧张,清了清嗓子后,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不错啊!小伙子,唱得好,唱得好啊!”秦君赢嘉赞赏道。

侍卫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其他人跟着也笑了起来。

随后秦君赢嘉转向季子,“先生,我看着最后一句就由你来唱。”

“好--,那我就唱几句。”季子望着远处的绵绵群山,铺天盖地的大雪,朗声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虽然,此时的黄龙山北麓已经是冰天雪地,大雪纷飞,但是一身夹衣的秦军却顶着风雪,唱着歌谣,向着广袤的北方大漠来了。

翻过一座又一座的山峦,傍晚时分,秦军已经开到了黄龙山腹地。这里异常的寒冷。

可是,这样的深山里,哪里有镕戎的影子。

天已经黑了,秦君赢嘉只好命令大军在一个避风的山洼处安营扎寨,同时命令将军们多巡查营房,关注士兵们晚上的防寒情况。

安排完这些事情之后,秦君赢嘉早早睡下了。

走了一天的路,他实在是太累了。

“呼--呼---”

“呼--呼---”

……

夜里,北风卷着雪花“呼呼”的吹向秦军的每一座营房,揭起营房的门帘,把冷到刺骨的寒风吹进来。

实在是太冷了,将士根本没法睡,个个冻得浑身发抖,只好爬起来靠着火堆取暖。

可是白天准备的一点柴火很快就被烧完了。

冰天雪地,又是半夜时分,到哪儿去捡柴火?

大家只好挤在一起取暖,一点一点的煎熬着。

不一会儿,旁边的营帐里就传来了将士们“呜呜”的哭声。

有士兵冻死了。

这些战士可都是一起同甘共苦多少年的兄弟,没有死在敌人的刀剑之下,却死在了凛冽的寒风中,岂能不叫人痛心。

后半夜了。

秦君赢嘉中军大帐里的篝火也燃尽了。

“好冷啊---”秦君赢嘉一屁股坐起身,吃惊的望着黑洞洞的帐顶,下意识的想到,“这么冷的天,不知道有多少士兵会被冻死?”

一想到这儿,他再也睡不着了,穿好衣服,走出大帐。

帐外寒风四起,“呼呼”的肆虐着秦军的营帐。

“呜-呜--”

“呜-呜--”

秦君赢嘉侧着耳朵,仔细一听,这声音明显不是风声,似乎是有人在哭泣。

循着声音,秦君赢嘉走进一座营帐,营帐中间的篝火早就熄灭,只有燃尽的灰烬,在北风的吹拂下,四散飘开;地上一名年纪轻轻的士兵已经僵硬的躺在冰冷的地上,他的身边四五名士兵正哭的伤心。

即使秦君赢嘉走进来,他们都没有发觉。

望着地上衣衫单薄,已经发硬的尸体;不用问,秦君赢嘉都知道这是被冻死的。

多么年轻的一张脸啊!

就这样被冻死在了他乡。

秦君赢嘉不忍再看下去,转身走出营帐,碰上了正要走进来的将军赵骥。

“国君,您醒了?”赵骥连忙问道。

“嗯--”秦君赢嘉答应了一声,走出营帐。

帐外不远处又有“呜-呜--”的哭声传来。

秦君赢嘉心烦意乱,根本不想再听下去,加快脚步回到自己的大帐,即便是他知道了又能怎样?

这冰天雪地的那里会有取暖的东西?

将军赵骥跟了进来。

“到现在死了多少人?”秦君赢嘉低声问道。

“面前还不清楚,至少也有五六个吧。”

“去告诉士兵们,把死了将士们的衣服拔下来,给那些衣裳单薄的士兵穿上。”

“这?这恐怕不吉利吧。”一听到国君说要把死人的衣服拔下来给活人穿上,赵骥愣住了。一则这些死去的士兵与活着的士兵都是同甘共苦的兄弟,大家不忍心拔下他们的衣服,让他们裸身曝尸荒野;再则就算是穿上死人的衣服,大家也觉着有些不吉利。

“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当下最紧要的事情是保命。人都要冻死了,哪里还能管这么多,你快去办。”秦君赢嘉发火了,对赵骥吼道。

“诺--,末将这就去办。”

一个晚上就这样煎熬过去了,天终于亮了。但是凛冽的寒风并没有一刻的停息,“呼呼”的吹向秦军的每一座营房。

“国君,太子和二公子过来了。”将军赵骥禀报道。

话音刚落,赢恬、赢载二人一前一后进来了,从脸上的神情就可以看出他们的忧虑。

“说说吧,秦军总共冻死了多少?”秦君赢嘉低沉着声音说道。

“我们这边总共冻死了四十三人。”赵骥道。

“我那边死了那边死了三十六人。”太子道。

“你呢?”秦君赢嘉望着赢载道。

“六十八人。”赢载道。

“啊?这么多--”秦君赢嘉仰起脸,泪水顺着眼眶流下,这一百多人可都是秦军的精英,打了那么多的仗都没有战死,谁曾想到竟然死在了着冰天雪地的北方。

“都说说吧,该怎么办?”秦君赢嘉无力地说道。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了太子赢恬的身上,现在大家都知道是他坚持要继续北上寻找镕戎的。

太子虽然也很伤心,但他还是上前一步道,“大家要问我的意思,我还是一句话,既然我们已经付出了这么多的生命,就更不能半途而废了,应继续向北寻找。如果翻过黄龙山还找不到镕戎的藏身之处,我愿受军法处置。”

既然太都把话说到了这份上,大家还有什么好说的。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事情到了这份上,退兵就意味着前功尽弃;不退兵的话,当然还会有更多的将士会因此冻死。

何去何从?

都难—

既然太子坚持继续向北寻找,秦君赢嘉只好同意他的意见。

于是乎,秦军简单掩埋了那些冻死的同胞,打点好行装,拿起快冻硬的武器,再次向北进发。

前路艰难。

艰难前行。

风声呼呼作响,雪花纷纷落下。

秦军顶着凛冽的风、纷扬的雪,向着北方进发了。

“狼---”

“啊?狼群---”

还没等秦军走出很远,后面的将士就看见,一群野狼向着他们刚刚离开的营地跑了过来。

大雪封山,野狼实在是难以找到食物了,这里有如此多的秦军尸体,它们岂能放过。

“嗷---”

山顶上,狼王的一声嚎叫,饿极了的野狼扑向那些秦军的尸体,开始撕咬着,嘴里不停发出“呜呜”的嚎叫声。

“的,我要去杀了它们。”

一名年轻的士兵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拿起武器转身向山下的营地跑去。

“走,我们也去,杀死这些野狼。”

在这名士兵的带动下,其他的将士也要冲下去杀狼。

“都给我回来--”将军赵骥雷鸣般的声音吼道,“这么多的狼,你们杀的清吗?你们能一直守在这里?”

士兵们停下了,他们满眼含泪的回望了一眼同伴们被撕裂的尸体,擦干眼泪,走了。

这里道路艰难,山高路远。

前面的路更加艰辛,风雪交加。

北风把所有人的都要吹透了,秦君赢嘉咬紧牙关,一路小跑着,翻过一座又一座的山梁,穿过一道又一道的山谷。

白天吃一口又冷又硬的干粮,抓一把地上的积雪,放在嘴里咀嚼着。

就算是这样,队伍还是不能休息下来吃饭,因为一定能停下来极有可能会冻死在这荒郊野岭。

就这样,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天黑时分,秦军终于来到黄龙山最北端,过了这里可就是茫茫的黄土高原了。

风大---,呼呼作响,把地上的衰草吹得东倒西歪。

雪大---,唰唰落下,将士们的头上身上都附上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此时的天空已经暗了下来,四下望去,除了这支军队外,惟余莽莽高原。

远处的狼叫声由远及近,一声接着一声传来。

看来一天的时间又要过去了,还是没有一点镕戎的踪迹,秦君赢嘉的心情一下子又暗了下来。

难道今天晚上又要在这荒无人烟的山上度过?

秦君赢嘉既担心又有些失落。

信心百倍的他带领着上万秦军来到这荒无人烟的黄龙山北,满怀信心的要与敌人决一死战,结果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自己的将士死了那么多,竟然连敌人的面都没有见到。

他岂能不失落。

秦君赢嘉站在光秃秃的山梁上,望着眼前“簌簌”落下的雪花,惆怅不已。

“国君,山下有火光。”

一声惊叫声惊醒了惆怅的秦君赢嘉,赶忙顺着侍卫的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茫茫的雪域之中,时

有火光就一定有人家。

秦君赢嘉心中一阵欣喜,在这样的荒郊野岭会是什么样的人居住呢?这里面肯定有戏。

顶着呼呼作响的北风,秦君赢嘉沿着山路,向东北方向查看过去。

好家伙--,沿着整条山沟里,帐篷扎的满满当当的。

虽然距离较远,加之风雪交加,视线不清,秦君赢嘉看不清楚山下帐篷里人的样子,但他已经基本确定,这就是他们苦苦寻找的镕戎大营了。

“速去请太子和二公子过来。”秦君赢嘉吩咐道。

“诺--”

不一会儿,赢恬、赢载兄弟二人就过来了。

“你二人看看山下。”秦君赢嘉指着山下的火光吗,对兄弟二人说道。

顺着秦君赢嘉的手指的方向,赢恬、赢载兄弟二人也看到点点的火光。

“君父,这山下一定有人,而且我可以断定一定是镕戎人。”赢载惊喜的说道。

秦君赢嘉不满的看了一眼赢载,“这还用说,秦人会跑了到这儿来?”

赢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肯定是镕戎不假,但是不是镕戎王的大帐,可就不得而知了。我们过去看看。”兄弟二人跟着秦君赢嘉沿着山梁的走向继续想前边查看过去。

好家伙,整条山沟里火光遍布,远远都能够听到山谷里传来阵阵的嬉笑声。

现在毋庸置疑,肯定是镕戎的老窝无疑。

父子三人心中一阵窃喜。

“君父,如此多的镕戎人,我们将如何进攻?”性急的公子赢载再次问道。

“这也正是为父所担心的,这几道山沟里住的镕戎人不下万人,而且住的也比较分散,进攻起来困难可是较大,你们兄弟二人也好好想想,该如何进攻,才能够保一举成功。”秦君赢嘉又把问题交给了赢恬兄弟二人。

稍加思索,太子赢恬道:“君父,孩儿以为当用火攻。镕戎人住的分散不假,可是君父有没有想过,现在正是初冬,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干透了,只要见到明火,就会燃烧;如果我们堵住山下的几个出口,再派人骑马冲进他们的老巢放火烧营,定会将镕戎一举消灭在这道山沟里。”

“好---,这个办法可取,就这么办。”听完太子的建议,秦君赢嘉大喜过望,当即决定采取火攻进攻镕戎。

当山上的秦君赢嘉等人开始谋划如何进攻镕戎的时候,山下的镕戎人却一点也不知道。

今年的冬天来的特别早,早早的就天寒地冻了。

按照以往的惯例,现在镕戎的大队人马早就应该迁往黄龙山以南的平原地带过冬了,可是处于对自安全的考虑,镕戎王仅仅将镕戎本部迁往黄龙山区之后,就再也没有往南边迁徙。

他很清楚,镕戎联合緡戎、翟戎进攻秦国,看似胜利,实质上并没有伤及秦国的根本。

现在翟戎已经逃往到陇山以北,不敢再次回到关中平原,那么秦人的下一个目标回事谁呢?

不用想,都知道那一定是镕戎。

所以出于安全考虑,镕戎这一次没有回到平原地带过冬,而是留在黄龙山区,除了要避开秦人之外,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这里山高路远,秦人不好找到自己,即便是找到了也好逃脱。

呆在这样一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镕戎王的日子过得很惬意的。

到底是冬天了,也没有什么事情,每天除了打猎、喝酒、歌舞之外,时间一长镕戎王早就把远在关中西部的秦人给忘了。

可是他们哪里知道,秦人竟然来了,而且翻过千山万过千山万水找到了他们。

秦人来了。

秦人真的来了。

他们带着一身的风雪,握着冰冷的武器来了。

秦人来了---

秦人真的来了---

他们黑红的脸庞上冻裂出了一道又一道的口子,但他们还是来了。

沿着山梁,秦军缓缓的向山下的河谷走去。

本来北方的风雪就比较大,山梁上的山风更是“呼呼”作响。傍晚时分,北风卷着鹅毛般的大雪吹向衣衫单薄的秦军,每一名士兵,都不觉打着哆嗦。

虽然冷的刺骨,可是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找到敌人的喜悦早就冲淡了他们身上的寒意。

他们小心翼翼的沿着被雪花覆盖的山路下到山底。

当大军移动至山谷之后,秦君赢嘉与公子赢载帅秦军堵住山谷的几个出口。

随后,秦君赢嘉对太子赢恬道:“开始--”

“诺--,秦军二部随我来。”说完,太子赢恬跨上战马,率领秦军二部大约四千兵马打着火把冲进了镕戎人躲藏的山谷。

已经是前夜了,喝酒吃肉、载歌载舞了一天的镕戎人早早就睡下了,就连平常的值夜的卫士也在寒风的侵袭下回到营帐里休息去了。

秦军来了。

在“呼呼”的风声中,秦军的马蹄声早就被淹没了。

“放火---”

太子赢恬带领的队伍穿过一座又一座的镕戎帐篷,所到之处放火烧营。

“呼---”一座帐篷燃起了火光。

“呼--”

“呼---”

第二座、第三座营帐跟着燃起火光。

着了火的帐篷犹如火蛇一般“呼呼”作响,在风的作用下,迅速燃着旁边的营帐。

这一下,睡的正香的镕戎人可再也睡不着了,顾不得穿好衣服,便慌不择路的跑出帐篷。

只见秦军不知道什么已经冲进了山谷,正在四处放火。

“秦军打进来了---”

“秦军打进来了---”

失神的镕戎人大喊起来,随后四散着向谷口跑去。

可他们哪里知道,秦军的弓弩手,早就对准了这里。

“嗖--”

“嗖—嗖--”

……

刚刚跑到谷口的镕戎人,随即就射死在山谷前。

女人的叫喊声,孩子的哭喊声,将士们的厮杀声,响彻山谷。

“杀死他们---”赢恬指挥着本部兵马,一边放火,一边追杀那些还没来得及穿好衣服的镕戎将士。

“啊--”一名镕戎士兵刚刚冲出营帐,就被赶过来的秦军对着头颅就是一刀,随即倒在血泊中。

“嗖嗖---”

一个抱着孩子的镕戎女人慌不择路的往前跑去,还没跑出几步,冲上来的秦军拿起弓箭对着她的背一箭射去。

“啊--”女人中箭,倒在地上,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孩子。

“驾---”

秦军策马冲上前,马蹄对着孩子的头踩过去。

“哇-”

镕戎孩子还没有哭出声来,便被秦军踩死在马下。

“大王,不好了,秦军打进来了---”

秋天从秦国抢回来的女人很有滋味,酒饱饭足之后,镕戎王刚刚爬上床榻,准备享受女人的滋润,却被帐外的惊恐的喊声惊醒了。

“什么?秦军打进了了?这怎么可能。”镕戎王大吃一惊,望着身边的秦国女人,一脸疑惑。

“这个地方如此神秘,秦人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镕戎王不解的自问道。

“哼--,你们这些野蛮人等着吧,国君救我们这些受苦受难的姐妹来了。”镕戎王抢来的秦国女人乃是秦国一位大夫的小妾,长相自然漂亮,此时她一听说秦军打来了,不仅对镕戎王嘲弄道。

镕戎王望着小妾漂亮的脸蛋怒气冲冲的说道:“想回去是吧?”

“那是自然,等到秦国大军一到,你们都得玩玩,到那时你想挡都挡不住,我们不回去还呆在这儿等狼来吗?”小妾对镕戎王嘲笑道。

“哼哼---,那好,我现在就让你永远回老家。”镕戎王冷笑一声。

拔出弯刀对着小妾雪白的胸脯,一刀捅了进去,鲜血瞬间顺着小妾的流下来。

杀死小妾,镕戎王不敢怠慢,撒腿跑出大帐。

定睛一看,只见大帐的四周,士兵乱窜,百姓奔命,早就乱作一团了。远处火光冲天,在北风的吹拂下,热浪一阵一阵的席卷过来。

“秦军来,秦军真的来了。”镕戎王慌了神,嘴里默默念道着。此刻他已经清楚的认识到,秦军已经来了,而且已经在他的地盘上杀人放火。

“这,这--”

镕戎王不知所措,左右跑了两圈,这才发现两边的山口已经被堵住了。

现在只有北边可以逃窜了,镕戎王稍作思考,提着刀向北边跑去。

“大王,快随我来---”就在他慌不择路撒腿的逃跑之际,左大当户骑着一匹骏马赶过来,手里还牵着一匹马。

镕戎王跳上马,随着左大当户向着北边的山峦跑去。

“太子快看,镕戎王要逃走了。”正在放火烧营的秦军发现了准备逃跑的镕戎王,指给太子赢恬。

“你速速禀报国君----”太子赢恬道:“其余的将士跟我来。”

镕戎王沿着山路一路向北逃窜,身后秦国太子赢恬带人也是穷追不舍。

这时,缓过神的镕戎将士也已经穿好衣服,拿起武器,开始在山谷里与秦队厮杀。

为了活命,谁都不会手软,就连平常不太出门的镕戎女人、孩子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也开始起来反抗秦军,她们拿起平常养马的鞭子和木棍与秦军作战。可他们那里是正规军队的对手,还没反抗几下,就被秦军杀死在山谷里。

北边的山坡上。

眼看着自己的大王被秦军追赶,镕戎将士骑上马,沿着山路追赶赢恬的队伍。

“噢-噢-噢-噢---”

镕戎将士一边追一边喊。

吸引着太子赢恬的军队不得不分神来对付他们。

于是乎,镕戎王在前面跑,身后赢恬带人拼命追赶,在后面镕戎的军队追赶赢恬的队伍。

要知道,镕戎乃是游牧民族,骑马作战的水平要比秦军高超,他们的马匹在山路上跑起来,如履平地一般,很快就追上了赢恬的队伍,双方厮杀在一起。

这给逃跑的镕戎王创造了机会,在大当户的掩护下,快速跑出了好几里地。

来到一处空地,左大当户对镕戎王道:“大王,此处已经安全,大王可先逃出去,我这就过去杀了这帮可恶的秦人。”

“好--,记着,你一定要活着回来,最好能多带些将士回来,我在白于山等你们。”镕戎王对左大当户说道。

“大王放心,我一定会活着回来了的。”说罢,镕戎左大当户拔出腰刀,回身冲向赢恬的大军。

镕戎王回望一下山下战斗的将士,“驾---”挥起马鞭猛抽一下,继续向北方逃去。

战斗一直从晚上打到天亮,双方死伤无数。

北方的风雪从来不去管下面的人是在战斗还是在安享天平,它只管以自己的方式“呼呼”地吹向大地。

天虽然亮了,但是风雪依然没有停歇。黎明时分,天气更加寒冷,身上衣服本来就单薄的秦军,只有更加卖力的厮杀敌人,在不断的冲杀中,才稍稍感到一丝的温暖。

山谷里,太子赢恬的军队与镕戎军队继续厮杀着;

山谷外,秦君赢嘉的军队已经上了山梁,从东北方向向逃跑的镕戎王包围过去。

而此时公子赢载的军队,也已经把准备逃出来的镕戎人射杀完毕,开始着山谷里面推进。

半山腰,赢恬的队伍正与镕戎左大当户等人杀得起劲,若是放在平原作战,镕戎的短刀快马,快速杀敌很能发挥作用,可是在风雪交加的夜里,又是在山坡上战斗。

近距离作战,镕戎人可就不占优势了,更何况镕戎将士本来就是仓促应战,心理上也不占优势。在秦军长枪的刺伤下,镕戎将士不断有人死去。

眼看镕戎将士不断死去,而且山下的秦军又源源不断的涌上来,镕戎左大当户估摸着大王已经走远。

于是镕戎左大当户且战且退,向后退去。

战场上遍地都是被遗弃的战马,瞅准机会,左大当户跨上一匹战马,向北山逃去。

“太子,他要逃跑!”的秦军校尉发现镕戎左大当户的企图。

“射死他---”赢恬命令道。

秦军校尉拿起背上的弓弩,半蹲下身体,对准镕戎左大当户的后背“嗖---”一箭射过去。

“啊---”还没逃出多远的镕戎左大当户应声跌下马来。

这一次,他彻底失信了,没法向镕戎王交差了。

杀死镕戎左大当户之后,秦军继续向着残留的镕戎人发动进攻,继续将残留的镕戎灭绝。

在清晨的风雪中,除了少数逃出山谷的镕戎人之外,大部分在这里的镕戎人都被秦军杀死。

望着一具又一具的镕戎尸体,停下战斗的秦军赶到了彻骨的寒冷。

他们不顾一切的冲向这些尸体,拔下他们身上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

镕戎人的衣服多是皮毛做的,穿在身上特别暖和。

这么长时间以来,秦军第一次感到了温暖。

“带着这里所有能够带走的东西---”秦太子赢恬命令道。

于是整条山谷里,镕戎的牛羊、马匹、兽皮以及珠宝玉器,被秦军装上了战车。

推车的是这里没有被杀死的镕戎男人、女人以及孩子们。

中午已过,车马已经装好,单等国君下令。

可是国君到哪去了?

怎么还不见回来?

此时的秦君赢嘉正带兵追击逃跑的镕戎王。

得到太子的汇报之后,国君赢嘉意识到这也许是彻底消灭的镕戎的最好机会,岂能让镕戎王逃脱。

于是秦君亲自带上兵马,从山梁上追击镕戎王。

当他们赶到山顶时,已经是清晨时分,北方的风雪正大,呼呼的吹向衣衫单薄的秦军。

秦君赢嘉命军队藏好身,还没过多久,就看见镕戎王单枪匹马的朝这边跑过来。

快到山顶时,镕戎王心中多少有那么一点点的高兴,虽然自己的臣民正在受到秦军的蹂躏,但自己毕竟还是从敌人的重重包围中总算是逃出来了,所以多少有些庆幸。

“镕戎王,哪里逃?”

就在镕戎王稍稍感到高兴的时候,前面的山岗上一声大喝,秦军的旌旗出现在他的面前。

随后秦军赢嘉从山后出现了。

镕戎王大惊,心中暗暗叫苦,看来没有到最后还是不敢轻狂啊!

“驾---”

镕戎王调转马头,向西北边奔去。

“快追---,别让他跑了。”秦君赢嘉对身边的将士们命令道。

“诺---”

秦军撒开腿向前西北方向追过去。

撒腿跑岂能追上快马,更何况镕戎王骑得还是北方草原上的骏马,速度更是了得

秦君赢嘉见状,跨上骏马超西北方向追去。

既然国君都冲山前追击,将军们岂能落后,纷纷上马跟着国君向西北方向追击镕戎王。

这一下镕戎王可慌了,“驾驾--“拼命的抽打着战马疯狂的朝前奔去。

耳边是“呼呼”作响的风声,身边是“簌簌”落下的雪花,脚下是“哒哒”作响的马蹄声。

镕戎王开始奔命了,他那里还会去管这些声响,此时的他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尽快将身后的这些秦军甩掉。

他是奔着命的逃跑,身后的秦军将领岂能是让到手的肥肉轻易丢失,也是奔着命的追赶。

风声、雪落声、马蹄声,呼啸而过。

虽然此时秦军身上衣衫单薄,身体被凛冽的寒风冻裂出一道又一道的口子,但在国君的带领下,没有一个人愿意掉队,都拼了命的追赶着镕戎王。

你追我赶!

我赶你追-----

山岭上,枯萎的树枝,不断划伤着这些飞驰而过的将领。

“唰----”

枯树上的雪花落下来,差点蒙住了镕戎王的眼睛。

镕戎王只觉着头上冷飕飕的难受,一回头这才看见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帽子被树枝挂掉了,正在后面的树枝上摇晃。

他本想回头取回自己的帽子,可是哪里还有他回身的机会,就在他回神的一瞬间,身后的秦军迅猛的追了上来。

镕戎王慌不择路,“驾----”的一声,再次纵马急忙向前奔去。

“啊----”

镕戎王感觉到自己被什么抓住了一般,身体朝后倒去。

再次回头,这才看见一支枯树枝挂住了他的皮衣,差点没把他拉下马去。

“奶奶的---”

镕戎王心中暗骂道,挥起刀,一刀将衣服割开,继续向前奔命。

没多久,前面“哗哗”的水流声传来。

“吁------”

镕戎王赶紧勒住马。

一条宽阔的山涧出现在镕戎王面前。

虽然是已经是大雪纷飞,但山涧前的瀑布,还是“哗哗”的冲向山下,发出震耳声音。

镕戎王来到山涧前,朝下一看。

“我的妈呀----,这么深!”

这道山涧足足有几十丈深,山下在涧水的冲刷下形成了一个不小的山泉。山泉。

镕戎王心中大惊,这下可是玩完了,看来天要灭镕戎。在他迟疑的时刻,秦军也跟着冲了过来,把镕戎王围在了山涧边。

“镕戎王,投降吧,兴许我还可以免你一死。”

秦君赢嘉对镕戎王说道。

秦君身后,将士们已经搭弓上箭,做好了射杀镕戎王的准备。

“哈哈哈,赢嘉,你休想,纵使今天我死了那也是天意。投降?想都不要想。”镕戎王决绝的回了秦君的话。

“哼哼---,有骨气,不过你要清楚,镕戎已经完了,就算你不投降,也只有死路一条。”秦君劝道。

“放屁---,只要有一个镕戎人存在,镕戎就不会灭亡。”

“嘴倒是挺硬,来人啦,给我将这狗贼拿下。”既然好话不愿意听,那秦君只好来硬的了。

几名侍卫手持长戈冲上前来,再次将包围全缩小。

“镕戎王,快快下马投降。”秦军对镕戎王喊道。

风声呼呼吹过,夹杂着雪花吹在镕戎王身上。

此时他的皮帽早就挂在了路上的树枝上,他的衣服也已经裂开,空隙处,寒风不断的灌进来。

生冷的痛。

镕戎王没有下马,他骑在马上往后有退了几步,现在他距离悬崖只有一两步的距离了。

秦军也跟着朝前追了几步,将他围在中间。

“快快下马投降----”

秦军再次对着镕戎王喊道。

前面的路已经被秦军堵死;

退也没有了退路-----

镕戎王仰起头望着漫天飘下的雪花,仰天长叹一声,“天灭镕戎,我又能如何?”

随后他直愣愣的盯着秦君赢嘉,“赢嘉,你个狗贼,今天就算是我死了,二十年后,我还会来找你算账的,你等着-----”

说罢,镕戎王调转马头。

“驾-----”

镕戎王一头冲下悬崖!

“啊------”

这一切来得太快了,秦军还没有回过神,就看见镕戎王犹如一只蝴蝶般向悬崖下飘去。

“快射死他----,射死他。”秦君赢嘉望着正往下落的镕戎王,大声喊道。

围上来的秦军将士拿出弓箭“嗖嗖”的射向山涧。

无奈山涧太深,根本看不到谷底,箭簇飞下去轻飘飘的,也不知道射中没有射中。

“噗通”一声,镕戎王连人带马一头扎进水里。

“咕-咚-,咕咚”几下后,镕戎王再次浮出水面,虽然涧水冷的刺骨,但是为了活命,镕戎王还是拼命的向涧边游去。

“哈哈哈哈,老子还没有死。”

游上岸的镕戎王伸手把背上的箭簇拔出来,虽然镕戎王有幸逃脱,但还是被流箭射在了后背上,只不过这箭簇早就没有了威力。

随后镕戎王脱下身上已经湿透的衣服,握紧右拳在自己结实的胸膛上“咚咚”的锤了两下。

仰起头望着山上的秦君赢嘉等秦国将士,“哈哈哈哈,老子还活着,赢嘉你等着,我会来找你的。”

说罢,镕戎王再次上马向西北奔去。

秦君赢嘉失神的望着山涧下的这一幕,一时间竟然反应不过来到底要干什么。

“国君,追不追?”

秦君赢嘉抬起头望着问他的将军,“你说,怎么追?难道你也要跳下去?”

将军讪讪的不再说话,这么深的山涧,镕戎王跳下去那是命大,自己跳下去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望着风雪中赤身逃走的镕戎王,秦君赢嘉失神的坐在山顶上默默无语。

风“呼呼”的吹过------

雪“簌簌”的落下------

秦人该回家了。

眼看着镕戎王离去。

秦君赢嘉只好带兵回到河谷,这时太子赢恬、公子赢载已经将队伍集合完毕。见国君带队回来,两位公子都十分高兴,赶紧迎上来,“君父,镕戎王可抓住了?”

秦君一脸阴沉没有回答他们的问话,径直向前走去。

“这是怎么回事?”二位公子问后面过来的秦军校尉。

“镕戎王跑了----”校尉无奈的说道。

“跑了?”

二位公子大为吃惊,在他们看来,秦君带这么多的将士捉拿一个单枪匹马的镕戎王,那是简直就是瓮中捉鳖,十拿九稳的事情,怎么会让他跑了?

见二位公子诧异的样子,校尉只好将事情的经过简单给二人说了说。

二人听罢,对于这位镕戎王多多少少有些崇拜,这些野蛮人做事真的是不计后果。

既然没有将镕戎王拿住,那么到底还启程回不回国,可就要等国君发话了。

“君父,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回不回国?”公子赢载小心翼翼的问道,他很清楚现在君父的心情肯定不好。

“启程,回国。”秦君赢嘉肯定的说道。

“那镕戎王还捉不捉?”很显然赢载的这句话问的是多余了。

秦君赢嘉抬起头,不满的看了他一眼,“这么大的草原藏个把人,简直就是大海捞针,你说说该怎么找?”

赢载知趣的“哦”了一声。

见孩子这样,秦君赢嘉觉着对待他有些冷漠了,于是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其实现在抓不抓镕戎王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他的手下没兵、没人、没有了土地和草场,与普通百姓无异,对我们没有多少威胁了,我们不必为他担心了。整顿兵马,回国----”

“诺----”

于是乎,秦军压着抢来的镕戎百姓以及大量的物资,开始了回国之路。

越往南走,天气也跟着好了起来,风也小了,雪也小了,穿着从镕戎那里抢来的皮衣,秦军身上也温暖了,当然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在将军赵骥的带领下,大军又开始唱起了歌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虽然是同一首歌,但不同的时期唱出来,却有着不同的效果。此时,秦人欢快的歌声传遍了关中的秦山渭水,此时他们的心情是激动的,他们的歌声是响亮的,他们的士气也是高涨的,当然了他们回家的心情也是迫切的。

不到一天的时间,秦军来到了镕戎过冬的鄜畤fuzhi。

这时原本阴沉沉的天空已经放晴,冬日少见的阳光洒满大地。

望着这冬日少有的晴好天气,秦君赢嘉的心情也好多了。

“季子,你说说,整场战斗过程中一直是阴云密布,为何到了这里却就是晴空万里呢?”秦君赢嘉望着湛蓝的天空,温暖的阳光,高兴的问道。

季子也抬起头望着万里晴空,心情开朗,意味深长的说道:“这只能说明上天一直在眷顾这秦人,我们应该感谢上天才是。”

听完季子的话,秦君赢嘉刚才还是才还是热烈的神情,一下子凝重起来。

“国君,我说的不对吗?”见国君如此神情,季子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问道。

“不,你没有说错,是我做错了。我在想整场战斗,上天真的是在眷顾这秦人,虽然在来的路上,我们受到了一些波折,但总体上来说还算顺利;你想想镕戎人隐藏的那么深,怎么会让我们很随意的就找到了呢,难道不是上天在帮助我们吗?再想想,为何这么大的一场战斗下来,秦人却没有遇到太多的抵抗呢,而且损失也很小呢?这些都说明上天在帮助秦人。”秦君赢嘉一脸凝重的说道。

“还有,为何一直阴沉沉的天空为何在这一刻就放晴了呢?这都在警示我们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我们应该祭天了,应该感谢上天对我秦人的眷顾了。”秦君赢嘉道。

要知道在古代,人们是非常迷信神灵的,一般有个什么高兴的事情,要感谢一下神灵;当然了悲伤的事情更要问一下神灵,看看自己的某些做法是否有违神灵的意愿。

“国君打算祭天?”季子问道。

秦君点点头。

“国君打算在这个地方祭天?”季子吃惊的问道。

“对,就在这里祭天,一方面可向上天告慰我们取得的胜利,二则也可以向周边的国家昭示这个地方已经属于秦国。先生以为如何?”

季子愣住了,秦君身边的将士们也愣住了。

祭天?

国君要祭天。

这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要知道在当时的社会上,祭祀可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有着严格的规定和程序,并不是你有诚意、有想法就可以祭祀的。

《礼记?曲礼》记载:“天子祭天地,祭四方,祭山川,祭五祀,岁偏。诸侯方祀,祭山川,祭五祀,岁偏。大夫祭五祀,岁偏。士祭其先。”这句话就是说:“士”这个阶层的人在一年终了只祭祖先,“大夫”阶层为五祀,“诸侯”阶层不能祭天地只能祭社稷,“天子”职掌祭天地的专有权,在这里等级森严,不可逾越一步。至于普通老百姓吗?连祭祀祖先的权利都没有。

现在秦国的国君要祭祀上天,这可是典型的“非礼”啊!

更何况祭祀上天,哪有那么简单,首先要搭建一个土丘作为郊祀的台子名为“祀天寰丘”;还要请祭师来主持祭典。

这些秦君可都没有啊!

“这个?不好吧。”季子担心的说道。

“有何不好?”秦君赢嘉不解的问道。

“周礼有规定,祭祀天地这可是天子的事情,我们作为周王室的属国,祭祀上天,可是有违祖制的事情,国君还请三思。”

虽然季子感到担心的,但是秦君却不那样认为,他摆摆手道:“季子先生多虑了,我们只是为了感谢上天对秦人的眷顾,并不是要代替天子行使祭祀的权利。这个分寸我还是有把握的,你就放心吧,我不会越礼的。”

季子虽然担心,但是听到国君如此说了之后,也感到无可奈何,于是继续道:“即便是国君要在这儿祭天,祭师从哪儿请啊?总不能从雍城请我们的祭师过来吧,这一来一往,可不是一两天的事情。”

祭师?

主持祭奠的关键人物,从哪儿请呢?

这倒是难住了秦君赢嘉。

这个?

这可如何是好?

秦君赢嘉百思不得其解,众人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

许久,公子赢嘉的眼珠一转对秦君道,“君父,虽然当下我们没有祭师,但是不远的镐京有啊。我们何不请镐京的祭师来主持祭天大典。”

“嗯?”秦君愣住了。

“这个合适吗?”秦君担心的说道,随后目光转向季子。

“这样做当然不合适,镐京可是周天子的故都,祭师也是为天子服务,我们一个王室的属国当然不能用了。”

这倒是一个大问题,秦君赢嘉沉默了。

还是赢载脑瓜子聪明,他立即反应过来说道:“季子先生的担忧是多虑了。周天子早就搬到了洛阳,镐京现在早就不是天子的都城了,至于这些祭师吗,多少年都不用了,我们现在能看上用他们,对他们来说也是发挥自己的特长,他们岂能不同意。”

赢载说的也是实情,自从天子迁到洛阳之后,确确实实镐京的祭祀活动已经是很少了,偶尔的祭祀活动也是前往洛阳参加天子的大祭,给哪里的祭师拉拉下手罢了。

赢载的话提醒了秦君赢嘉,他立即反应过来道,“赢载说的不错,反正雍城距离这儿太远,来往一次时日太长,还不如就近请镐京的祭师过来主持一下我们的祭天活动,我想天子即使知道了,也不会怪罪我们的。季子先生你说是不?”

既然国君已经做了决定,季子还能说什么话呢。轻叹一口气道:“既然国君已经做了决定,那就试试吧。”

秦君想了想道:“为了显示我对此事的重视,我决定安排一位使者以我的名义写一封邀请书,代表我前往镐京,邀请他们的祭师来鄜畤主持秦君的祭天大典。大家看看谁出使更合适一些?”

“能够代表国君的人,除了二位公子,还能有何人?”季子说道。

这倒也是实话,这里的都是一些领兵打仗的将军,既然要代表国君出使,除了两位公子,还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秦君赢嘉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公子赢恬身上,“既然你提出这个计策,那你就代表寡人前往一趟镐京,邀请他们的祭师前来鄜畤主持寡人的祭天大典。”

“诺---”公子赢载拱手道。

周室故都镐京。

秦人在黄龙山打败镕戎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这里。

主持镐京事务的大夫虢guo仲听罢,心中暗暗吃惊。

“看来这秦人真的不简单啊,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接连打败翟戎和镕戎,不得不防啊!”

“大人,照这样发展下去,下一步秦人的大军可就要开到镐京了。”留守在镐京的内侍说道。

镐京是周王室的故都,宫殿、内侍、宫女等等王室应有的都有,周天子倒是想着有朝一天他在洛阳呆腻了,要回镐京来住住;可是一晃多少年过去,就是没有回来住过一次,不过下属还是一直都做好天子有朝一天回来居住的准备,于是乎洛阳该有的这里都准备着。

“?”

虢仲不解的望着内侍,“你是什么意思?”

“大夫试想一下,现在秦人在北部已经打到了鄜畤,西部已经占领了岐山,南边是秦岭,他们没办法越过去,那么就只有向东边发展。大人试想一下,东边的第一站将会是哪儿呢?除了镐京还会有什么地方?”

虢仲心里一下子凉了下来,除了镐京,秦人还能向哪儿发展?

&nbspp;“镐京乃是周王室的故都,想他秦人再有胆量,也不敢向镐京发动进攻吧!”虢仲在说这话的时候,自己的心里是没有底气的。

“除了发动进攻之外,难道秦人不会想其它办法来对付?”

“什么办法?”虢仲急切的问道。

内侍摇摇头,“这个我一时半会也弄不清楚,不过我始终有一种隐隐的感觉,那就是秦人会对镐京下手,至于具体如何下手,我一时半会还是弄不明白。”

二人沉默了,谁都知道下一步秦人的方向,都隐隐有一种担心。

“报----,秦国公子赢载求见。”

“啊?”

就在二人担心之际,守城将士的一声禀报惊醒了虢仲和内侍,二人不仅吃惊的望着对方,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

“他来干什么?”

“他来干什么?”

二人又不约而同的说道。

“看来来者不善啊!”内侍叹道。

“说这些有什么用,现在到底该怎么办?见还是不见?”虢仲急道。

“见,当然要见,不见倒是我们胆怯了。”

“请,秦国公子客厅相见。”虢仲道。

镐京有宫殿,但那不是守城大夫所居住的,所以虢仲只能在自己的府衙的客厅见秦国太子。

双方坐定后,虢仲道:“秦国公子前往镐京,未能远迎,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大夫客气了,赢载这次前来是有要事请大夫帮忙。”

“哦---”虢仲心中一惊,看来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果然是有事情要求自己了,“不知是何要事,还请公子直言。”

“君父这里有一封书信,请我转交大夫。”说罢,赢载递上亲国国君的书信。

看罢秦君的书信,虢仲脸色大变,“这,这,这不太好吧。”

随后他将手中的书信交给内侍,内侍看罢,望着虢仲,等他解决;毕竟他只是一个内侍,在这种场合不好说话。

“这有何不好,我家国君要在鄜畤感谢上天,请他主持一下祭祀活动,有何不可?”秦国公子赢载不以为然的说道。

“可是,这里的祭师毕竟是为天子准备的,你们请他去为一个诸侯国主持祭祀,明显不合礼法。”虢仲说道。

“这有什么,天子早就迁往洛阳,这里的祭师本来就没多少事情可干,现在秦国给他们一个展示自己才能的机会,这也是对他们的一种尊敬,有何不可!”赢载不依不饶的说道。

“这个?”虢仲语塞,看了一眼内侍后说道,“是这,公子先下去休息片刻,顺便用下膳,我与祭师商议一下再做答复,你看如何?”

“商议可以,不过不要误了我们的事情,国君已经决定明天就要祭天,可不能因为祭师未到,影响到秦国的大事。”说罢赢载起身下去吃饭了。

赢载走后,虢仲终于忍不住了,他站起身大骂道:“他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跑到镐京来给我下命令了,好像我是他们秦国的臣子一样。”

内侍冷冷的看着他,“我早就知道秦人一定会想办法来对付镐京的,不过确实没有想到他们会以这种方式出现。等着吧,这只是个开始,以后的事情还多着呢。”

虢仲不说话了,他知道内侍的话说的不错,这只仅仅是个开始。

以后的事情还多着呢!

愤怒从来都是需要有实力的。

既然你没有实力,也就没有必要愤怒。

虢仲既然没有那个实力,也就没有必要愤怒了,他默默的站起身向宗庙走去。

当虢仲把秦君请他前往鄜畤主持祭祀大典的事情告诉祭师时。

祭师并没有像虢仲等人那样反映强烈,他只是轻轻的说了声,“哦,是这样,知道了。”

在他看来,给谁主持祭祀还不都是那么回事,既然秦国需要自己,总比闲在这里强多了。

“别说什么知道了,明确的说说你的意见。”虢仲见祭师这种不明朗的态度,于是问道。

“只要大人同意,我去哪儿都成。”

“你这是什么态度,说明确点。”虢仲不满的说道。

祭师也有些不高兴了,于是说道:“如果我说不同意,你能挡得住吗?”

这倒也是实情,即便是祭师不同意去,虢仲也挡不住秦国的威胁。

虢仲一声叹息,“既然这样,那你就去吧!”

当赢载带着祭师赶到鄜畤时,秦君赢嘉早就安排人搭建好了祭祀的土台,反正抢来的镕戎人多的是,用他们修筑土台那还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见到祭师到来,秦君赢嘉非常高兴,赶紧迎上前道:“哎呀呀,可把你盼来了,你看看,这些准备怎么样?”

秦君拉着祭师的手,指着前面的祭品说道。

顺着秦君的手指的方向,祭师看见,成群的牛羊猪整齐的摆在祭台前,牛三百头,羊三百只,猪三百口。牛羊现成就有从镕戎那里抢来的,猪也好找,就近在百姓家里买就是了。

看罢,祭师心中暗惊,这哪里是感谢上天那样简单,这分明是按照天子祭天的形式准备的啊!

“你看还需要什么准备的吗?”秦君高兴的问道。

祭师正在为眼前的场景吃惊,被秦君这样一问稍稍有些吃惊,随即说道:“哦,很好很好。国君当沐浴更衣,明日便是吉时,可进行祭祀。”

“好-好-好--,祭师请随太子他们用膳,我这就沐浴更衣。从今夜起寡人就斋戒了。”秦君甚是虔诚,连饭都没吃便去沐浴更衣了。

当天晚上秦君赢嘉斋戒沐浴,以示对天神的敬意。

太子赢恬、公子赢载等人则陪着祭师用膳。

用完膳,公子赢载悄悄的来到了秦君的帐篷。

秦君赢嘉正闭目静坐在帐篷里等待明天的祭天大典。

“君父---”赢载轻声叫了一下。

秦君睁开眼,“有什么事吗?”

“孩儿想把前往镐京的事情向您禀报一下。”

“说吧。”

“君父,孩儿这次前往镐京虽然还算顺利,但从虢仲的态度来看,还是有些不太愿意,想推脱我们的事情。”

“嗯---,这个我也想到了,他们想推脱也在情理之中。”秦君不以为然的说道,你想想,你一个属国的国君想请天子的祭师来主持你的祭天大典,人家当然要有所反映了。

“我想----”赢载的话说了一半又停下了。

“有什么话,尽管说,不要这样吞吞吐吐。”

“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借此机会敲打一下镐京的虢仲等人。”

秦君睁大眼睛,“你是什意思?”

“君父,我在想我们迟早有一天要面对我们的近邻镐京,还不如接着这件事敲打一下镐京,看看他们的反应。”

秦君沉思了一会,孩子说的也是实情,现在秦国的东部边境已经到了镐京,迟早有一天要正面面对镐京,还不如借机试探一下,看看他们的反应。

“说说你的办法。”

“我想是这样,祭祀结束之后,我们的大军就要返回雍城,何不趁此机会护送祭师回镐京,顺便吓唬城里的那些大臣们,让他们也见识一下秦国大军的威势。说不定在我们大军的威胁下,镐京会有所反应的。”赢载口气坚定的说道。

秦君听罢,重重的点点头,既然迟早要面对,还不如趁此机会试探一下镐京的反应。

第二天清晨,秦国国君赢嘉换上大裘衮服天子祭祀时专用服侍用服侍面向西方立于圜丘东南侧。

祭师缓步登上祭台,在东南边站定后,环视了一下台下的秦君和众臣,顿了顿高声道:“奏--乐---”

鼓乐齐鸣,报知天帝降临享祭。

乐毕。

祭师高声道:“进献牺牲---”

话音刚落,秦君带头,将士们牵着献给天帝的牛、羊、猪各三百头,来到土丘前,将其宰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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