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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重生巧遇

 

刺啦——!

刺耳的急刹声音响起,地面被拖出长长的黑痕。汽车速度急降,但还是撞在了殷东的身上,撞得他飞了出去。随即,殷东睁开眼睛,茫然四顾,发现周围环境很是熟悉,赫然是他离开多年的家乡白山镇!

“我不是死了吗?怎么回了老家?”殷东喃喃说着,再看自己身上穿的竟也是土掉渣的化纤料子的运动服。

“难道?”

他一个激灵坐起来,急忙一摸裤兜,掏出手机打开,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的时间和日期——二零零八年五月三号!

“这真的不是在做梦吗?我重生了?”

望着屏保上可爱的婴儿照片,尘封的记忆顿时席卷而来,殷东视线不由模糊了。

当年心爱妻子阿夏抛夫弃子不告而别?

亲生儿子被听信二婶鬼话的奶奶视作灾星,被她们卖掉?

这种种痛苦和遗憾甚至都成了他的心魔!

“坏了,今天不就是儿子小宝被偷走的日子吗?小宝!”殷东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眼眶发红,猛的一挺身站了起来。

“你要不要紧啊?”

美女车主下车来看情况,刚问完,看到殷东猛的站起来,又吓得倒退两步,紧张的说:“你你你……咳咳,我送你去医院吧?”

“我没事……”

殷东现在就想去找儿子,没心思找车主麻烦,说完正要走,一抬头就看到对方的脸,顿时跟电击了一样。

这女人白皙的瓜子脸,大大的杏眼,一张嘴不说话总像是在笑着……太熟悉了,让他魂牵梦萦绕的那么多年!

“阿夏?!!”

殷东发懵了,这幸福会不会来得太突然了?

前世他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后,苦寻妻儿多年,始终未果。难道,她一直都留在白山镇,并没有离开过?

美女车主本要上前搀扶殷东,却不想殷东一下子就抱住了自己,顿时大惊。

“阿夏,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你个臭,快放开我!”她呆了呆,旋即怒火噌一下冒出来,用力一踩殷东脚背,借机挣脱出来,连连后退。

“阿夏,你不认识我了?我是你的老公殷东啊!”

“我叫秋莹,才不是什么见鬼的阿夏。诶,我就当你是认错人,别过来啊,不然我报警了!”秋莹发现周围没什么人,本要发飙来着,迟疑一下后还是决定算了。

她狼狈地钻上车,迅速打方向盘想要开走——反正这疑似的家伙也没被撞伤,还是不要继续纠缠下去为好。

“真的不是她么?”

“虽然气质和说话语气确实不一样,可长得一模一样啊!”

“难道她又失忆了?”

殷东抓扯着头发,脑子里一连串的疑问冒出来。他还记得,前世就是因为失忆,阿夏才会无家可归地被自家收留,然后日久生情……想到这里,他猛的一拍脑袋,“先不管了,救小宝要紧!”

他拉开车门,也迅速钻进了车里,坐到副驾驶的座位上。

“你干什么,滚下去,要不然我报警了!”秋莹脸色大变,抄起矿泉水子,就往他身上没头没脑的乱敲。div

“看在你撞了我的份上,送我去镇卫生院,我儿子可能出事了!”殷东一边用手挡着矿泉水,一边哀求,并拿出手机给她看屏保照片。

秋莹下意识看向手机屏幕,眼晴攸忽一亮:“哇,好可爱的小宝宝,多大啊,不像你啊?”

“这是我儿子,叫小宝,半岁多了,像妈妈,不过他妈不喜欢照相,我手机里都没存……”殷东见她神色全无异常,心下黯然。

“要是敢骗我,你就死定了!”秋莹一边踩下油门,一边警告,只是她长得太漂亮了,没一点威慑力。

殷东冲口而出:“我这辈子都不会伤你一丝一毫!”

“……咳咳!”秋莹不自然地干咳几声,车开出一截,忍不住又问:“你儿子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有人跟我说,我二婶要卖掉我儿子,所以你开车开快点,拜托了!”

“拐卖儿童!那你还不报警,是不是傻!?”

“呃?”

殷东一怔,对啊,前世他是完全不知情,被二婶把小宝偷走卖给了人贩子。等他赶回医院,还被他奶奶给误导,后来报警也没抓到人贩子,没能找回儿子。可这一世不同,他预知了一切,报警就还有用!

殷东想起同村的王海娇正好是,赶紧打电话给她:“娇姐,我听说我二婶跟我奶联系了人贩子,要卖掉我儿子,你帮个忙,去客运站查一下。”

电话里传来王海娇的笑声:“东子,是哪个跟你开玩笑吧,你二婶就算坏透了,你奶奶也不能那么黑心吧,小宝是她重孙子呢!”

“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恶搞,可万一是呢,娇姐,我怕啊!”喊出最后一句,殷东眼圈都红了。他是真怕了,怕会重复前一世的命运,到死,都没能找回儿子。

车开得很快,十分钟后就飙到镇卫生院大门口,车没停稳,殷东就拉开车门跳下去,打了个踉跄之后,又没命的往里冲。

等殷东一口气跑到儿科住院部一看,果然,病房里并没有看到他儿子,跟前世一样,小宝还被抱走了!

他冲到护士值班台,找管床护士问了一下,那护士奇怪的看着他说:“你家里人不是来了吗?她看着孩子,我就走了。她可能抱孩子出去走走吧,你找找看。”

殷东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青灰色,掉头又往楼下跑,在楼梯口跟秋莹撞了个满怀。

秋莹被撞得整个人向后倒,下意识的抓住他,才稳住身子,飞快的看了一下他的脸色,忙问:“真不见了,那怎么办?”

“我想想。”殷东深呼吸,努力保持冷静,然后电话响了。他按了接听键,就听到王海娇说:“快来客运站,你二婶把孩子抱来了!”

突然,殷东热泪盈眶了,一把抱住秋莹,狠狠的亲了一口,欢喜的语无伦次:“啊!找到了,在客运站,阿夏,你听到了吗?娇姐找了小宝,她找到我们儿子了!”

“……”秋莹要抓狂了,想说她不是阿夏,还有,他竟然亲了她!

可是,为什么她心里也满是喜悦?div

没多久,两人就赶到客运站附近,远远就看到几个,其中一个女人,身材高挑,脸色是海风吹得有些微黑的肤色,一身警服显得格外英姿飒爽,她正揪着一个顶着鸡窝头的中年妇女不放。

“海娇你发什么神经,我可是小东的二婶,一家人,怎么可能去卖了他儿子?我这是看小宝低烧不退,所以带去县医院看病呢!你凭什么要抓我?”

“这……”

旁边的都露出犹豫之色。也是啊,单凭这殷东二婶抱着孩子打算上车,确实算不上拐卖孩子的证据,毕竟是亲戚嘛!

“小王,是不是搞错了?”一悄声问。

王海娇咬着嘴唇,说道:“她没经过孩子父亲允许就抱走小宝,有孩子父亲的报案,就应该按涉嫌拐卖儿童来处理。啊,东子来了,快,这里!”

殷东没等车停稳,就跳下了车,撞开围观的人群,直冲进去,两眼赤红的看向被他二婶吴金莲抱着的婴儿。这一刻,他就像孤狼似的低吼一声,冲去把孩子抢夺过来。

他终于找回了儿子!

这一刻,他激动得不能自已,用力在儿子额头上亲了几下。小家伙似乎有所感应,小脑瓜转了转,眼角有泪珠滚了出来,顺着腮帮子落在他掌心,让他有一种被灼痛的感觉,泪水也夺眶而出。

“小宝,不哭哦。”殷东颤声说道,怕吓到儿子,刻意压低了嗓音。

他的话音刚落,小宝就睁了眼,泪水未干的眼睛格外黑亮,看到殷东的刹那,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奶声奶气的吐了一个字:“哭……”

殷东用手抹一把脸,忙说:“不哭,爸爸也不哭。”

小宝咯咯的笑了两声,眼皮又无力的耷拉下来,小猪崽似把脑瓜往殷东怀里拱了拱,又昏昏沉沉的睡了。

“我就说孩子没事吧,同志,你们不能瞎冤枉人啊!”

听到二婶的声音,殷东猛的转身,瞪着二婶,杀气逼人,声音森冷得像是从地狱里传来:“你找死!”

要不是这个毒妇四处造谣,说自己爸妈双双海难身亡是因为阿夏是扫把星,迷信的奶奶又怎会对怀孕九个月的阿夏大打出手,害她动了胎气险些一尸两命,她早产之后也是伤心之极才会抛夫弃子离家出走的!

这个毒妇竟然还不罢休,要把小宝卖掉,简直丧心病狂!

吴金莲只觉得殷东此刻的眼神吓死人,全身控制不住的哆嗦起来,大喊冤枉:“真是好心没好报,我是带感冒发烧的小宝去看病啊!”

啪!

殷东毫不留情一巴掌甩过去,抽得吴金莲转了半个圈,半边脸顿时就肿成馒头。

“你还敢打我?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是拐卖,你殴打长辈,才是在犯法。海娇你们还不把这小畜生抓起来!”二婶捂脸哀嚎,声音尖利刺耳,跟杀猪一样。

殷东不想跟这个黑心二婶说话,抬脚要踢,王海娇却将他扯到一边,劝道:“东子,先去医院检查一下小宝到底什么情况吧,孩子要紧。你二婶,我先把她带回所里。”

说着,王海娇让一个送殷东去医院,她把吴金莲铐上,拽上了警车。

吴金莲这才慌了神,扒着车门冲着殷东惊慌哭喊:“东子,二婶真是带小宝去县医院看病,不是要卖了他啊!你跟说下,不要抓二婶啊!”div

殷东连眼角余光都没扫二婶,不然,他怕会忍不住扭断她脖子。他朝之前秋莹停车的地方看过去,没看到她的车,心里一阵失望。

“我一定会弄清楚,你到底是不是阿夏……”殷东闭了闭眼,又睁开眼,看向旁边络腮胡的,搜索了一下前世记忆,就问:“您是镇派出所的罗队长吧?我给你提供一个线索,吴金莲把她儿子的女同学钟楚红卖到山里。”

罗队长本来是懒洋洋的,闻言,目光顿时变得锐利,盯着殷东喝道:“你小子可不许胡编乱造,否则,就是诽谤!”

殷东的目光毫不闪躲,坦然说:“我看过我堂弟殷明的日记,他把那女同学的肚子搞大了,怕学校开除,就跟他妈讲了,他妈让他不要承认跟钟楚红有过交往,然后他妈找娘家亲戚把那姑娘骗到山里卖了,你们警方要查应该很容易。”

“当真?”罗队长震惊问道。

“要不是我二婶有前科,我今天也不会怀疑她丧心病狂到卖我儿子。”殷东说完,看着罗队长火急火燎的开车走了,冷冷一笑。

前世这个案子,是等到那个叫钟楚红的姑娘自杀了很久,才被罗队长查出来,不过他二婶母子屁事儿也没有,因为他奶奶出头顶了罪。这一世,二婶母子没有机会跟奶奶窜供,休想逃过法律的制裁。

殷东带着小宝去医院做了检查没什么事,烧也退了,让他总算松了口气。只是大喜大悲之下,如今还单薄的身体再也支持不住,眼前发黑,身就向前栽了过去。

昏迷中,他似乎看到一个小贝壳,是他前世那个喜欢装神弄鬼的道士师父,送给他的所谓师门至宝,据说小贝壳里藏有一门早己失传的修行功法,有缘者得之。谁知道,他竟然重生了,又在这种诡异的状态下看到了小贝壳……不对,什么修行功法在哪里呢?

殷东刚想到这里,小贝壳就散作漫天星光,凝成一个个蝌蚪文钻进他脑子里,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醒过来,他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己是下午,阳光些刺眼,他揉了揉眼睛,下意识的看向旁边,小宝睡得正香,不知道梦到什么,正咧着嘴笑,银线般的口水淌下来。

“你小子是猪啊,这么能睡。”

不知什么时候王海生己经来了,打断了殷东的思绪。看到他,殷东眼圈都红了,前世己经磨砥得冷硬的心也开始颤抖,重生回来,再见当年的好兄弟,这感觉真好。

殷东捶了王海生一拳,笑着问道:“你怎么时候来的?”

“卖完鱼就来了。对了,你奶觉得是阿夏母子克死了你爸妈,她说不想再留在村子里,把你爸妈抚恤金拿去买房,我刚听说,房子买了,在你二叔名下。”王海生说完,看殷东只是冷笑不说话,又问:“你不准备把钱要回来吗?”

“怎么可能那么便宜他们!”跟王海生说话就没什么顾忌,殷东冷冷的说着,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div

对方秒接,在电话那头嚎一嗓子:“卧槽,东子,你还活着,你在哪儿?终于舍得跟哥联系了?”

听到顾文的大嗓门,一下子让殷东找回熟悉的感觉。在前世,这个高中三年的同桌始终是他不离不弃的铁哥们,帮过他很多,只是顾家倒大霉的日子也不远了。

重生回来,他或许能做一些改变吧。

“我在白山镇,有个事要你找人帮忙。”殷东直截了当的说。

“白山镇是吧?”电话那头有些吵,顾文大声的吼着,“行!我明天一早就过来,有话当面说,你把下酒菜准备好,我把我家老头子的好酒顺两来。”

“你没上学?”殷东吃惊的问。要是他没记错,顾文应该己经在省城上大二了吧。

“没有你一起打架闹事,上学没劲儿,我刚请了病假,今天才到县里。”顾文笑道。

“滚粗,劳资从来不打架闹事。”殷东笑骂着,挂了电话,让王海生去办了出院手续,坐他那辆送货的小面包回了大湾村。

镇上到大湾村的路不好走,回村的时候,天己经擦黑,村里人都在吃晚饭,有不少孩子端着饭碗围过来,又被家里人喊回去了,殷东忽然感觉到一种无形的排斥,下意识的朝王海生看了一眼。

王海生苦笑了一下,说道:“村里人都是些老思想,被你奶和你二婶的那些话给吓着了。反正小宝还小,感受不到这些,过段时间,流言自然就散了。”

也就是说他儿子,现在被村里人当成了灾星?

殷东只觉得一股血头直冲脑门顶,要是二婶在跟前,他保准能打死她。

前一世,他并没有察觉到这个问题,是因为他儿子最终并没有找回来,回村的时候,村里人还纷纷来安慰他,所以他内心里对这个渔村还有一种乡土之情。现在他的心里中浇了一桶凉水似的,透心的凉。

殷东面无表情的打开了门,满身金毛的看家狗大金就扑了过来。小宝睡着了,大金在他额头上轻舔了一下时,小家伙在梦中咯咯的笑了。

大金低低的“呜呜”的叫了两声,像是怕吵醒了小宝似的,闭上了嘴巴,悄无声息的蹿了出去,看王海生正在把门外的东西往屋里搬,它也叼起一个塑料袋,飞快的冲进去了。

王海生就笑道:“东子,你家这狗简直不要太聪明了。你二婶走的时候,还怂恿你奶奶到你家看一看,大金硬是堵着门没让她们进,比我们家的虎子聪明太多了。”

殷东把小宝放到床上之后出来,看向大金,眼神变暖,笑道:“那是,狗都是随主人的,虎子笨,也是有原因的。”

“滚你的!”王海生笑骂了一声,又开玩笑的问:“你要不要也坐个月子,哥哥来侍候你坐月子,给你煮几个糖水鸡蛋吃?”

“算了吧,你别给我把厨房烧了,赶紧滚,你妈喊你回家吃饭了。”殷东笑着捶了好兄弟一拳,心底的郁闷消散了一些,人生有知己,足矣!

“你……”

王海生才刚说了一个字,就听到他妈的粗嗓门在大门外喊起来。他怕吵醒了殷小宝,只得匆匆跑了出去,在门外低声冲他妈不满的说:“你喊什么?是不是想我跟姐一样去镇里不回来了,你就高兴了?”div

“还反了你小子了!”

海生妈拍的一巴掌拍在儿子后脑勺上,又骂道:“老娘打死你个傻大胆儿,连他们自己家的人都说那娘儿俩都是命里带煞,这老屋都有煞气了,要远着些,你还往里面钻!”

殷东的脸阴了下来,却也不好跟海生妈计较,始作俑者是自己亲奶奶跟婶子,怨不得旁人来作践他们父子。

听着王海生跟他妈吵闹着走远,殷东一头黑线。进屋看小宝并没有被吵醒,睡得挺沉,他就到冰箱找了块过年没吃完的腊肉,拿出来蒸了,又弄个了鲈鱼火锅,再到菜园里摘了三条黄瓜,做了个刀拍黄瓜,独自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菜做多了点,殷东吃撑了,鲈鱼火锅跟蒸肉都剩了不少,他正准备放冰箱里,王海生又跑来了,直接用手抓起一块腊肉塞嘴里,嚼得嘴角流油,还说:“你把我赶回家吃饭,自己吃独食,忒不是东西了。”

殷东懒得跟这二货计较,去拿了碗筷来给他,却听他说:“不用了,我是来喊你去钓鱼的,今晚我们跟小田村的那帮狗日的打赌,有你这个夜钓大高手参与,我们村一定能赢。”

“我不去。”殷东真没兴趣掺合这种破事儿,就好比成年人掺合小孩子打架一样无聊。更何况他总不能把小宝一个人扔在家里吧。

“你不去,我们村就输了!”王海生急眼了,喊了起来。

“小点声,别把我儿子吵醒了。”殷东低喝一声,又进屋去看了看,见小宝还睡着,就出来收拾桌子。

王海生跟着他喋喋不休的说:“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东子,田广荣那孙子拿的赌注,是他们村在镇上渔获码头市场的一米摊位,我接了,要是输了,我就要把我们的摊位让他们一米了。”

“这种赌注,你都敢接?”殷东麻利的洗着碗筷,漫不经心的问:“你接了,村里也未必认吧?”

“呃……渔获码头市场的摊位,各村都己经承包了,我们家承包了一半,田广荣家也承包了他们村一半的摊位,其实也算是我们两家打赌。”王海生讪讪的说。

殷东抿了抿嘴角,不想跟这货说啥了。

难怪渔村越来越穷,村干部们都以公肥私了。不过,下一刻王海生的话,让他认识自己还是失之偏颇了。

“我们家承包村里一半摊位,是因为我们家有车,你也知道我们村去镇上的路有多难走,正常情况下,村里人去镇上卖一趟渔获,得大半夜就起来赶路了。我爸就以承包村里一半摊位的价格,按渔获码头市场的价格在村里收渔获。”

这个消息,殷东还真不知道,不由好奇的问:“那另一半摊位呢?”

“另一半摊位是村里其他人承包的,条件都是一样,而且村里每天的渔获的份额也跟摊位份额挂钩,就是我们家必须收购村里当天渔获的一半数量。”

说到这里,王海生又看了一眼殷东,犹豫了一下说:“村里把摊位承包给个人时,开了村民大会,是你爸妈出事前不久,这个事情其实还是你爸促成的,他一直跟我爸合计着能找些带动咱们村发展的路子。小田村是照葫芦画瓢……”div

后面王海生还说了啥,殷东压根就没听进去,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这个事情其实还是你爸促成的,他一直跟我爸合计着能找些带动咱们村发展的路子”这两句话,莫名的眼眶有些湿意。

“东子!喂,你到底有没听我说话?”

王海生叫声,把殷东的思绪拉回来,下意识的问道:“你说什么?”

“合则我说半天,你都没听进去?”王海生一脸郁闷的问。

“你说完了,就滚吧,回家洗洗睡去。”

“不能啊,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我不去就是弃权,也是输,就等于是把摊位拱手让了,东子,你得帮我,不然我爸肯定要拿棍子打断我的腿,你不能见死不求,我的哥,亲哥!”到后来,王海生就是耍赖了,整个人抱住殷东。

殷东有些哭笑不得:“你至于吗?”

“至于啊,那是一米的摊位啊,你不知道现在市场竞争有多激烈,有多残酷!”王海东说到这里,脑子一下子灵光了,忙问:“你是不是担心没人看小宝?放心啊,我早安排好了,我姐洗了澡就过来的,有她带孩子,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你妈能让她来?”

“我妈重男轻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说她要是不让我姐来给你带孩子,就等着看我被我爸打断腿吧,所以,她就不拦了。”

殷东看这二货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挺替他姐心疼的。

过不多时,洗得香喷喷的王海娇过来了,倒是没一点委屈的样子,爽利的挥挥手说:“东子,你去玩吧,我来陪我干儿子睡,你不用担心。”

殷东下意识的瞅向王海娇,视线落在深v领针织衫露出的那一抹腻白处,就有一种粘在那里的错觉,顿时一阵口干舌燥。

“对啊,有我姐陪睡,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王海生接过话茬,挤眉弄眼的一阵猥琐无比的怪笑。

“还不赶紧走,傻笑什么!”殷东一巴掌拍在王海生的后脑勺,都没敢看王海娇什么表情,就扯着王海生落荒而逃。

约斗地点在海上,王海生把他家的铁皮子船给开出来了,田广荣也是一样,每村各五个人,按渔获定胜负。

夜钓赌斗也算是渔村的一顶传统娱乐活动了,两个村子的青年发生矛盾了,经常会采取这样的方式解决,殷东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高手,不过上高三以后就很少参与了。

如今重生归来,再拿起钓竿,殷东真心觉得是在欺负小朋友,考虑是不是要放水。

到了约斗的地点,两边铁皮子船并排停下,双方各派一个人去对方船上检查。

小田村过来的是个满脸青春痘的青年,看到殷东就阴阳怪气的说:“唷!这不是大湾村的大才子嘛,听说是考上大学也没去读,要扎根渔村当渔民,这志向也是没谁了啊!哦,对了,听说你老婆跟人跑了,留下一个没断奶的娃,你还有闲心跑出来玩?”

邻船上人都笑了起来,纷纷附和,气得到那边船上检查的王海生破口大骂:“尼麻比的田光头,放什么屁啊!”div

殷东记得田广荣,老留级生,跟他也算是同学了,不过初中没上完就辍学,对王海娇一直贼心不死,没少被他和王海生揍成猪头,所以这个仇结得算是有些历史了。

“田光头,我想起你了,考试一直剃光头。”说着,殷东抓了抓头皮,很纳闷的问:“诶,我就奇怪了,你是哪里来的勇气,在我面前秀优越感,至少我还见过大学通知书,你见过吗?哦,对了,我都当爹了,你啥时候断奶?”

王海生大笑道:“东子,这个逼装得我给99分,留一分是怕你骄傲了!”

大湾村其他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田广荣怒道:“你见过大学通知书,还不是跟劳资一样没上大学!”

“我都当爹了,你啥时候断奶?”

“你老婆跟人跑了。”

“我都当爹了,你啥时候断奶?”

田广荣恼羞成怒,扯着嗓门吼道:“你当爹了,忒么还不是跟劳资一样是渔民。”

“那我也是能考上大学的渔民,智商没欠费。”殷东悠然笑道,却是一竿子打翻两船人,大家都尴尬了。

王海生没好气的吼道:“行了,田光头滚回你自家船上去,别哔哔叨叨了,要赌斗就开始,不赌就给劳资认输!”

田广荣这一次没反驳,乖乖的回去了,然后两条船拉开一段距离,夜钓赌斗正式开始。

刚从村里出来时,天幕上还是繁星点点,此时,浩渺无垠星空,己渐渐被鬼魅般的黑暗吞噬。挂在钓竿梢上的荧光棒,就显得格外显眼。

算起重生前的日子,殷东真是很久都没有夜钓了,可是此时此刻,手摸到钓竿,就有一种奇妙的熟悉感。甩钓竿的动作娴熟无比,如臂指使,带着鱼线抛飞的鱼钩落点,几乎就是他心中所想的位置。

深黑色的大海,在这一刻也让他有种异样的亲切感,似乎跟他脑子里的某处,引起某种玄奥的共鸣,发出“嗡”的像是吹银元的微响,让他有种跳入海里的冲动——要不是正在赌斗,他真要这么干了。

最奇妙的是,那种玄奥的共鸣出现后,他的夜视力似乎变异了,竟然能看到海面泛起的涟漪,能让他找到海面下游动的鱼!

几乎是鱼钩入水的刹那,就有一条鱼咬钩了,咬钩的动作简直是迅雷不及掩耳。殷东反应很快,迅速拉竿,一条小嘴巴的沙梭鱼被扯了上来。

“好,沙梭鱼,东子来了个开门红!”王海生大乐,赌斗抢个头筹,兆头太好了,亏得他死拖活拽把东子拉来了。

“就一条沙梭鱼,也值得炫耀?”

田广荣的声音随着海风传过来,又引得王海生跟他对喷起来,而这期间殷东又一竿甩下去,等了半分钟不到,竿尖快速点动,这是鱼又咬钩了,他一拉鱼竿,又是一尾的海鲶鱼被拉出水面。

“卧槽!东子又钓了一条海鲶鱼,这次得有一斤多重了!”

“东子夜钓有绝活儿,还真不是吹的。”

“今天这波赌斗稳了。”

“有东子哥在,肯定输不了。”

“哈哈,我就在想,明知道有东子哥在,小田村那帮脑残竟然答应海生哥夜钓赌斗,难道真是智商欠费?”

听着同船的兄弟们说笑,殷东只笑笑,也不掺合,把鱼钩上的饵换了,又甩到海面一圈圈涟漪荡开的中心。鱼钩入水,鱼竿就开始凶猛点动,快速地下压,他扬竿一拉,又是一条半斤重的黑鲷被拉出水面。div

“连中三元了,哈哈,田光头,你还是个光头啊!”

王海生乐得哈哈大笑,听得田广荣也急眼了:“特么邪门了,这鱼都是雌的喜欢小白脸了是吧?”

风平浪静的海面上,格外的寂静,田广荣的话清晰的传地来,殷东的嘴角抽了抽,怼了回去:“钓鱼也要带脑子的。”

这话让两船人的笑声都戛然而止,连王海生都尴尬了,现在钓到鱼的就只有殷东一个,也就是说其他人都是不带脑子的?

“海生,你的鱼钩甩到十二点钟方向,二俊,你的鱼竿往右边挪,再挪一点,对,就在那里不停的抖动,才哥,你往左移,对,就在那里,鱼上要钩了,你抓紧鱼竿!”

在殷东说“抓紧”时,才哥手上的鱼竿动了,竿尖直接快速下压,整根竿子被曳拉,他还没反应过来,竿子就直接脱手飞出。

眼看鱼竿就要沉入海里,那简直是一个囧字无法诠释的悲剧了。就在这时,殷东闪电般的抓住鱼竿,目光灼灼的盯着鱼线移动的方向,劈水下压,顺着鱼逃窜的反方向溜鱼,化解了鱼的冲撞力,再用力将一条海鲈鱼扯上船来。

殷东把还挂着海鲈鱼的鱼竿塞给才哥时,才哥还发愣呢,他也不说啥,又回到自己位置,拿起自己的鱼竿继续钓鱼,都能感觉到船上四个人那崇拜的眼神。

中二少年二俊如梦初醒般嚎叫:“东子哥,请收下我的膝盖吧,我对你的崇敬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才哥还抱着那条海鲈鱼,一脸深沉的说:“我只能说,智商真是个好东西。”

说话的功夫,殷东又钓了一条斜带石斑鱼上来,差不多有一斤半了。

王海生和王海波这两个堂兄弟,前者钓了一条黑鲷上来,后者钓了个虾蛄上来。看看堂哥的黑鲷,王海波就不由得带点忧伤的问:“所以,我的智商属于做渔民都不合格的级别了,是吗?”

“智商这种东西,东子有了,就等于我有,我做渔民肯定合格。”王海生乐呵呵的说。

田广荣他们也钓上鱼了,不过他们没好意思宣扬,毕竟殷东一个人钓的都足以辗压他们了,所以,他们只是闷声不响的钓自己鱼。

到了夜里十二点,到了比赛结束的时间,王海生扯着大嗓门吆喝:“田光头,来,比一比谁钓得多!”

这时,田广荣明其实知道是个输,却还是忍不住把船靠过来,看了王海生这边铁皮船上的鱼己经不是多了一倍两倍,就爆了粗口:“卧槽,你们特么一定是作弊了!”

“老子还开挂了呢!”王海生嘚瑟的大笑道,说实话要不是亲眼看到殷东钓上来这些鱼,他都以为殷东用了什么作弊的手段呢。

中二少年王二俊贱兮兮的笑道:“田光头,下次充话费,记得充一点智商,要不然就别找我们村搞什么夜钓赌斗了,这真是良心建议。”

“良心你麻比的建议!”田广荣骂了一句,也不看王二俊,恶狠狠的瞪了殷东一眼,那神情活像是要扑上来咬他一口。div

殷东哈哈一笑,还要撩拨:“讲真的,我就喜欢你这种看我不爽,又干不掉我的憋屈样子。田光头,要不要再赌点什么?”

田广荣脸彻底黑了,比夜色还黑,这脸打得啪啪的响,真疼啊!他掏出了签了名的一米摊位转让协议,然后灰溜溜的驾船走了。

王海生也驾船返回,上岸后,他喊大家一起去家里喝庆功酒,殷东拒绝了,结果四个人索性就去他家,所有钓的鱼都搬到殷东家去了。

路上,才哥就跟殷东说:“东子,我们哥俩合伙出海打鱼吧,让你嫂子带小宝,出海的渔获分你一成,不,两成。”

这个分成算是很高的,因为才哥家的船是二十米的拖网鱼船,虽然是二手的,也花了五十来万,而且还经过他在造船厂的姐夫改装过。

王海生在旁边问:“你爸能答应吗?”

才哥语气激动的说:“只要东子同意,我就能说服我爸。”

殷东笑笑,坦诚的说:“才哥,你真的想多了。我夜钓水平不错,可也仅此而己,我并不能预知鱼群的位置。”

“真的?”才哥疑惑的问。

“比珍珠还真,作为一个渔民,你肯定比我合适。其实,田光头也比我合格,只是被我忽悠得有些傻了。”殷东笑道。

“这话我信,东子就是读书比我厉害,打渔还得看我们这些老渔民的!”王海生笑着,又把话岔开了:“今天真是太解气了,田光头这一阵子看到我都会绕道走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殷东家也到了,就听到小宝哭声以及王海娇哄他的声音:“小宝不要哭哦,爸爸就快回来了……”

“儿子,哭什么呢?”殷东开门的时候,喊了一声,小宝的哭声戛然而止。

“小坏蛋,你还听得出你爸的声音?”王海娇有些气笑不是的说着,抱着小宝从里面屋出来,竟然是满头大汗,头发也乱糟糟的,衣衫不整,怎一个狼狈了得?

殷东走过去,小宝就摇晃着两只小爪子,啊啊啊的冲他喊着。他接过王海娇手里的纸巾,给小宝擦了脸上的鼻涕眼泪,柔声说:“让你干妈再抱一会儿,老爸去烧菜,好不好?”

小宝竟然像是听懂了,扁了扁小嘴,很委屈的样子。

“算了,还是我去烧菜吧,这小祖宗嗓子都快哭哑了。”王海娇心疼的说。

“小宝要乖哦,让干妈抱,老爸去烧菜,听话。”殷东不想太宠小宝了,脸色微沉。

或许是父子连心,小宝还真懂了殷东的意思,朝王海娇偎了过去,小爪子也抓紧了她的衣服,委屈又不敢哭的样子,萌得她心都化了,忙说:“我们看着爸爸烧菜,好不好?”

殷东抿嘴笑笑,挑了几条鱼,拿进厨房,王海娇就抱着小宝跟了进去。

看殷东拿刀剖鱼,小宝儿又精神起来,指着在砧板上扑腾的鱼,小嘴里还依依哦哦的。王海娇就开玩笑说:“这鱼好可怜哦,爸爸是坏蛋是不是?”

不想小宝扬手就挠了她一爪子,小指头钩在她耳环上,扯得她“唉唷”一声惨叫,把外面找出扑克牌正要的王海生等人,全都给招进来了,弄清原委,王海生就幸灾乐祸的说:“姐,让你嘴欠吧,疏不间亲都不懂吗?”div

“滚!”王海娇舍不得揍小宝,一脚踢在亲弟弟小腿上可半点不留情,痛得王海生惨叫一声,落荒而逃。

殷东笑着,先把蒸锅上水,那条石斑鱼清蒸了,把先前没吃完的蒸腊肉也放进蒸锅里,然后把海鲈鱼做了个火锅,又用黑鲷做了个红烧全鱼,鱼在锅里烧的时候,他去菜园里摘了五条黄瓜,还是做的刀拍黄瓜,就这么端上桌。

王海生还说:“东子,以前也没见你烧菜啊,你这速度都可以开餐馆了。我们这牌都没打几盘呢,你这菜都上桌了。”

“赶紧吃吧你,过不了几个小时,你就得出海了。”殷东说着,把小宝接了过来,又道:“娇姐,你也吃点吧。”

“行,我来尝尝东子的手艺。”王海娇也不客套,拿了筷子开吃,这一吃就停不下来了,还说:“东子,姐以后天天来你家蹭饭了,太好吃了!”

王海生也说:“尽管我姐有拍马屁的嫌疑,不过,我还是要说个公道话,东子的手艺还真不错。所以,我决定以后跟我姐一起来蹭饭。”

其他人也都夸殷东做的菜好吃,表示要来蹭饭。

殷东笑而不语,重生以前,他在酒店当过学徒,尽管没出师,在这种偏远的小渔村,更是凸显他烧菜的水平。

王海生他们离开的时候,都不肯带走今晚钓的鱼,殷东只得把鱼都剖了,把冰箱塞满后,余下还腌了一大盆。

然后,殷东倒头就睡,直到小宝饿得抱着他的脸啃,才醒了过来,发现己经差不多快中午了,赶紧爬起来给小宝冲牛奶,自己把剩菜热了一下,胡乱吃了点。

下午,殷东抱着小宝,把菜园收拾了一番,回屋来正准备烧水给小宝洗个澡,就听到外面有车开到了大门口,大金隔着大门汪汪的叫起来。

“大金,不要叫。”殷东喊了一声。

狗叫声停止,他二叔又喊了起来:“东子,开门!你个狼心狗肺的狼崽子,竟然污赖你二婶卖你儿子,没人性的东西,你那个灾星儿子克死了你爸妈,还要来祸害我们一家子吗?”

殷东的眼睛顿时红了,发狂的豹子似的冲了出去,拉开大门,一拳头砸出去。

他二叔殷海文猝不及防,被一拳砸在脸上,鼻血狂飙,整个倒跌出去。殷东跟上去,又是一阵拳打脚踢,打得他二叔鬼哭狼嚎。

左邻右舍看热闹的人这才过来拉架,看他二叔被打得鼻青脸肿,口鼻出血,都纷纷指责殷东下手太狠。

殷东也懒得答理,只盯着他二叔问:“你脑子装的都是狗屎?派出所是我开的,我让警察抓人,人家就抓?你给吴金莲保释的时候,警察不让保释,你怎么不给她喊冤?吴金莲犯的案子,可不止一件,你不想办法跟吴金莲划清界线,就不怕被怀疑是她同谋?”

这话虽然是骂殷海文的,可是拉架的村民们都闭嘴了,而殷海文也怂了,色厉内茬的说:“要不是你告你婶子,王海娇能带人去抓她吗?”

“你在污蔑警察。”殷东嘲讽道,眼睛却看着人群外的王海生父子几个,相信他们应该忍不住了吧。div

果然,王家父子的反应,跟殷东预计的一样。

王海生的爸是大湾村村长王富贵,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刚才王海生听到殷海文骂殷东,想过来拦阻,却被他爸拉住了。现在听到殷海文扯上自家闺女,王富贵自己先炸毛了,捋袖子往前冲,上来就给了殷海文一记大耳括子。

“你那个黑心婆娘是个什么东西,你不知道啊!她跟你妈在村里散布迷信的谣言,劳资看你妈是我姑,没跟她们计较,你们还蹬鼻子上脸了,连我闺女都敢污蔑了!”

王富贵在村里威信高,这话一说,等于是给殷东儿子平了反,至少明面上肯定不会有人敢说小宝是灾星了。

殷东觉得这算是一个意外收获了。

殷海文白挨了一顿打,灰溜溜开着那辆破面包走了。

王海生跟着殷东进了屋,他爸也没拦着,还扬声喊一嗓子:“海生,明早出海,不要玩太晚了。”

不要玩太晚,就是允许王海生到殷东家里玩,这也算是王富贵表明他不相信殷东的老屋有煞气的迷信说法。

殷东无声的笑笑,说:“你爸真是个人才,要是到官场上还真大有可为。”

王海生说:“村里也就是那些老娘们信迷信。对了,东子,刚才你打你二叔的样子,实在太帅了。我估计有这一顿打,他是不敢再来了。”

“他一时半会肯定没空再来了。”殷东笑着,扯了块抹布扔给王海生,回厨房去把蒸好的腊肉直接切了装盘,刚端上桌,大门外又有车开过来的动静。

“你二叔是真不怕被打死吧?”王海东都炸毛了,抢着跑出去。

来的并不是殷海文,而是顾文,一身米色休闲装,板寸头,还戴着金边的平光眼镜装斯文。王海生初中就辍学了,跟顾文不是同学,但是顾文来过村里,看他怒冲冲的样子,就问:“海生,你这是怎么了?”

“我以为是殷东二叔又来找他闹了。”王海生随口说着,接过顾文抱着的一箱茅台酒。

“东子跟他二叔有矛盾?”顾文好奇的问道。弄清原委之后,他镜片后的眼睛里寒光一闪,冲着迎出来的殷东不满的说:“这么大事儿,你都不跟我说一声,没把我当兄弟,是吧?”

“我这不是叫你来了嘛,进来吧,海生去把门关上。”殷东说着,回厨房去把菜都端到桌上,外面王海生也把桌子摆上了,酒也斟上。

小宝这时候被顾文给弄醒了,也抱到堂屋来,看到殷东就咧嘴笑,嘴里还喊:“耙……耙耙……”

顾文乐坏了,亲了小宝一口:“哎呀儿子,认得干爸是不?今天干爸来得急,没给你带礼物,赶明儿补上。”

殷东笑道:“你别自作多情了,我儿子在喊我。是吧,儿子?”

“哦依——”

小宝应景儿的吐了两个字,又朝着顾文吐口水,吐完还咯咯的笑。

“好啊,你个小坏蛋敢吐干爸口水。”顾文笑着,把脸上的口水都蹭到小宝衣服上,却不妨大金怒了,冲着顾文汪汪的叫了起来。div

殷东正要喝止大金时,却见小宝伸出手,揪住大金的耳朵,“啊啊啊”的叫了几声,似乎表示他的不满,而大金立马闭嘴,老实在趴下了。

“哎唷我去!我儿子太厉害了,这么一丁点儿小就能驯狗了?”顾文惊叹。

王海生插了句:“是东子家的这狗太有灵性了。”

“滚蛋!明明是我儿子有灵性……”话到一半,顾文觉得不对劲,又改口说:“啊呸呸,是我儿子天资聪颖,是个神童,对不对,儿子?”

“吃吧你,菜都要凉了。”殷东拿着奶过来,把小宝接过来一边喂牛奶,一边让王海生陪顾文先喝。

王海生抿了一口酒,赞道:“茅台的味道,就是不同。回头我可以跟我爸和我哥他们吹个牛了。”

“我觉得白酒都一个味道,我喜欢洋酒,回头我再从老头子酒窖里顺几洋酒来。”顾文说着抿了口酒,言归正传:“东子,你说有个事要我帮忙的,什么事啊,你说。”

殷东直截了当的说:“我二叔好赌,现在应该欠了点赌债急于翻本,你找人借他一笔钱,带他去赌大一点,让他用房产证抵押。”

王海生倒吸了一口凉气,难以置信的看着殷东,有些不太认识这个好兄弟了。

顾文却十分欣赏殷东的冷酷无情,把酒杯重重的拍在桌上,赞道:“对付你二叔这种滥人,下手就是要狠。行,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文子,我要说明的是,房子得让我奶奶住到死。我二叔输的钱,等我有了再给你。”

“东子,一世人,两兄弟,这话说得就太没意思了,你二叔的房子,本来就该是你的,房产证拿回来,肯定是过户到你名下,你爱让谁住,就让谁住。我要你出什么钱?”

“那行,我就不矫情了,现在我也没钱。”殷东苦笑道,把空奶让小宝拿着玩,他也端起一杯酒,对顾文说:“这杯酒,我敬你,兄弟。”

“这才对了嘛。”顾文笑着一口干了杯中酒,嘿嘿笑道:“不是我打击你,那一套两套房子的钱,哥真没看在眼里。”

“这个我信。”殷东笑着点点头,跟他碰了一杯酒,喝了之后,脸色严肃起来,“你家的生意好,可眼红的也多。我今天在镇上医院公厕里,就听了个小道消息,跟你爸有关。说是有人要搞你爸。”

顾文手顿了顿,看了殷东一眼,又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当然,小道消息也许是假的。你听了不要声张,反正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是不会错的。”先打了个伏笔之后,殷东就把前世顾父顾浚遭手下吴冬林背叛,拿出他的涉黑走私材料举报的事情说了。

顾文爸被吴东林出卖,顾家一夕之间垮了,顾文的下场可是很惨的,被他爸的以前的手下追杀,等他得到消息赶去救下顾文时,顾文己经被砍断了一条腿,他把顾文送出国,才保住一命。

殷东说完,看顾文还在消化他说的消息,吃了两口菜,才接着曝了个猛料。

“除了吴冬林,还有一个京城的沈红雷勾结在一起了,说关于你爸的那些材料都是铁证如山,其中一项就是什么楼的屠门惨案,说是死了七个人,连三岁孩子都没放过。后面,他们出去了,我就没听到了。”

闻言,顾文大骇,一时说不出话来。div

“来,走一杯。”殷东举起酒杯,一口干了,又强调说:“那个屠门惨案的屎盆子,要是真扣到你爸头上,你爸就完了。”

他之所以特意提到这个屠门惨案,就因为那个案子真正凶手是吴冬林,而顾父根本是被蒙在鼓里的,但是前世吴冬林把锅扣死在顾父头上,就算顾文查出真相,也没人相信,所有人都认为他是报复吴冬林。

按前世的时间推算,吴冬林跟沈红雷的布局己经开始,现在顾父己经很难躲开算计,殷东还是希望给他个预警,至少让他防着吴冬林跟沈红雷,最好能把这两人也咬出来,顾文以后就不会被追杀。

顾文表面上还是个青涩少年,可他脑子缜密,而且家庭背景也注定了他不会是个单纯少年,对殷东也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信任。

所以,他听到殷东的话,并不是第一时间反驳,哪怕他对吴冬林一直视如亲叔叔。

小宝似乎看出顾文脸色不大好,拿着空奶敲了敲他的手,啊啊啊的叫着,像是在跟他说什么,让顾文脸色一缓,低头来亲小宝,却被他一爪子拍在脸上,然后小不点又咯咯的坏笑起来。

被小宝这么一闹,顾文的心情也轻松很多,摸了摸鼻子说:“无风不起浪,看来我还真得好好查一查吴叔叔了。”

其实,他倾向于相信殷东的话,是殷东提到了沈红雷。

吴冬林是他爸的左膀右臂,这是众所周知的,但是沈红雷根本不是这个偏远县城的人,就连顾文也是上次暑假,跟爸爸去滇西赌石大会的时候,见过那个据说是京城世家子弟的青年,看着总是在笑,可是顾文直觉那家伙很危险。

换言之,顾文觉得殷东就算是编谎话,也不可能恰好编个沈红雷,更不可能知道沈红雷来自京城,也就是说,殷东说的就是事实!

殷东看着顾文的神色变化,差不多能猜到他的心情,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要有了防备,至少他不会像前世那样一直被追杀吧。

“你不用急着跟你爸去说,他可能会觉得你是一个孩子,说的话不靠谱。甚至,他如果对吴冬林太过信任,对吴冬林露了口风,让吴冬林有了防备,事情会更麻烦。”

殷东给了个建议,看顾文露出思索的神情,停了一会儿,才接着说:“我觉得,你应该想一想,除了你爸,还是哪个是最值得你信任的人。”

顾文前世被吴冬林和沈红雷的人追杀时,就是顾父救下的一个哑巴铁山舍命相护,才让他逃过追杀。但因为铁山是个哑巴,所以在顾父手下的地位并不高,基本算是一个隐形人,他也是最值得顾文信任的人。

只不过,顾文想了想,说:“那就是我妈了。”

殷东一时无言,眼神隐约有些同情。

前世,顾父被钉死在耻辱柱上,顾母也是功不可没,她养小白脸的把柄,在吴冬林手里捏着,到后来索性跟吴冬林狼狈为奸,在顾文被追杀的时候,她在吴冬林的别墅里花天酒地,过着极尽奢靡的生活。

但这种话殷东不能跟顾文讲,疏不间亲,他不能对一个儿子说其母的是非。div

“干嘛这样看我,你是不是还知道什么?”顾文看着殷东的表情不对,有些不安的问。

这时候肯定不能说实话,殷东淡淡的说:“我是在看你有多蠢!你竟然想把这种事情说给你妈听,是嫌她心脏太好,不会被你吓死是不是?再说了,你爸在外头的事情,她能知道多少?你让她去查,还不如直接找吴冬林问算了。”

“你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说着,顾文朝开车的王海生看了一眼,才想到刚才说的话都让王海生听到了。

殷东说:“海生不会露口风的。”

“说得好像我在怀疑海生一样。”顾文有些尴尬的说,心思被人看穿的感觉真不好。不过这人是殷东,他很快抛开这点不自然,又说:“除了我妈,那我最相信的就是铁山叔了,我下午去找他一趟,也许铁山叔会去找你求证。”

“我知道的也不多,都告诉你了。”殷东说完,又转头对王海生说:“这件事情干系重大,我知道你的口风紧,但还是要提醒你在外留个心眼儿。我没避着你说顾家的事,也是怕你中了别人的套儿,做出伤害文子的事。”

这番话除了是告诫王海生,也是在给顾文解释,为什么要在王海生面前说顾家的事。这让两人都有点疑惑,王海生跟顾家八竿子打不着吧?

就听殷东又说:“你卖渔获也走远点,别总是守着镇里的码头,顾文家里有海产公司,你家的渔获通过顾文家卖出去,收购价比在镇上码头卖高不少。”

顾文顿时明白了,笑了笑。

王海生还没明白,挠着头说:“我以前试过去县里的海产公司联系,不过他们都有固定的供货商,不收零货,说是怕质量出问题。我们白山镇的供货商就是固定的那几个,我们只能把渔获卖给他们,让他们赚差价。”

殷东说:“那是行业内的潜规则,海产公司采购部的人拿了供货商的回扣,当然要找个藉口拒收零货。你让顾文回去打个招呼,以我们村的名义创个品牌,保证渔获都是野生的,上岸就直接送到县里,你看海产公司收不收!”

顾文立马表态:“这个没问题,我现在就打电话让采购部的人明天过来,跟你们村里签包销合同。”

说着,顾文推了推镜框,又笑道:“海产公司就是吴冬林在管,采购部更是他的自留地,我现在算是的动他一块奶酷,正好试一试他的反应。”

“他肯定全力配合你这顾氏太子爷,说不定还会对海生大力拉拢。你不用让采购部的人来村里签合同,就让海生去县里签合同吧。”殷东只想给王海生谋利,话语权肯定要掌握在王海生手里,而不是让村里直接插手进来。

顾文秒懂:“行啊,我跟采购部的人交待,在这里就只认海生了。”

“海生,还不给我们顾太子敬个酒。”殷东笑着拍了王海生一巴掌,小宝也有样学样,一爪子拍过去。

“这绝对是亲儿子。”顾文看得大乐,一把将小宝拎过来,抱在怀里,拿筷子沾了一点酒给小宝尝了一下。div

小宝皱着鼻子连连吐口水,然后一扭身子,冲着殷东扑了过来。殷东笑着把儿子接过来,喂他喝了点温开水,开玩笑的说:“干爸太坏了,我们让大金咬他好不好?”

小宝竟然听懂了,小爪子朝趴在地上吃腊肉的大金一拍,接着又指向顾文,啊啊啊的叫了起来。

大金还真是通灵性了,猛的蹿起来,就朝顾文咬去,惊得顾文朝后一仰,不妨连椅子带人一起摔倒,就看到露着白森森犬牙的狗嘴,停在他头顶上方,吓出他一身白毛汗。

“回来!”

殷东忙喊了一声,大金才退开,缩回了他脚边。

顾文狼狈不堪的爬起来,哭笑不得的看着小宝说:“这小子才多大啊,都成了一只黑心芝麻包了。”

“谁让你坑他的。”殷东笑着说完,听王海生他妈又在外面喊上了,就让他赶紧走了。

顾文其实早坐不住了,趁势也说:“我也走吧。”

殷东担心他这么火急火燎的赶回去,会露出马脚,故意笑道:“你也不用这么紧张吧?也许是我家里发生变故,有些杞人忧天了,我说的,也许只是有人捕风捉影。你明天回去再去查也不迟。”

顾文脸上一直维持的笑容消失,语气沉重的说:“也许你说的己经发生了呢!我现在越想越不对劲了,东子,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我觉得我妈对吴冬林的态度都不正常。”

刚才有王海生在场,顾海生到底还是有所保留,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担忧,此时,只剩下他跟殷东了,才说了心底话。

这种话,殷东真不好接茬,只是苦笑了一下。不过他也没让顾文晚上走,毕竟大湾村到县里的路不好走,弯多路窄,走夜路很容易出事。

顾文天蒙蒙亮的时候走了。

送他走了,殷东反正也睡不着了,就让大金看着小宝,自己拎了个渔篓往屋前面的海湾里去,打算摸一点鱼虾蟹什么的,弄个麻辣味的下酒。

海湾呈马蹄状,布满了各种形状的黑礁石,在这些礁石间有不少小鱼小虾和螃蟹,村里的孩子都喜欢来这里玩,天热的时候泡在礁石之间的海水中,格外的凉爽。

现在是春末,大清早的天气还很有些凉,殷东却一点也没觉得冷,只觉得海风卷起的浪花打在身上,格外舒爽,索性脱掉衣服,穿一条裤衩就跳进水里。

身体入水时,他忽然有一种鱼入大海的亲切感,浑身毛孔都通透了的舒畅。

他把整个身体往水里沉,直没头顶,无意中睁开眼,竟然发现水下视物竟然纤毫毕现,而这时候在水面上天色不明,还不如在水下视物清晰。

也不知怎么回事,殷东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吹银元的微响,那篇由小贝壳所化的蝌蚪文浮现,形成一个漩涡,牵动水中的气流,涌入他的身体,让他莫名其妙的进入师父曾说过的一种状态——引气入体!

殷东感觉在那种状态只过了五秒,或者更久一点,但绝对没超过一分钟,可事实上,他睁开眼睛看时,阳光己经透过水面射了下来。div

“哎呀我去,小宝!”

惊叫一声,殷东赶紧冲进屋去,就看到小宝趴在枕头上,没哭,正在啃奶糕。

听医生说小宝现在不能光吃牛奶,要加辅食,殷东昨天就买了些婴儿米糕和小馒头之类的回来,晚上小宝抓了一小袋奶糕在床上玩,他还真没想到这小子能撒开包装纸。

“儿子,你行啊,都能自己找吃的了。”殷东笑道。下一秒,他知道自己错了。

手摇着奶的王海娇,从外面笑吟吟走过来,白了殷东一眼,朝着小宝说:“小宝,喊我啊,喊我就给你奶喝。”

“麻麻……奶……奶!”

小宝眼珠子都放光了,一爪子掀开他爸,朝王海娇挥舞着小爪子,嗷嗷的叫着,小模样萌得一脸血。

“真乖。”王海娇笑着,将小宝抱了起来。

殷东看着她脸上浮现着似母性的光辉,有些感动着,又带着几分内疚。

“干嘛一直这样盯着我看?没见过人家喂奶啊?”王海娇脸颊有些热,娇嗔一声。

“呃……”殷东嘴角抽搐了两下,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

“好你个东子,趁我不在,敢偷看我姐喂奶!”刚回来的王海生从外面冲进来,笑得极其猥琐。

“别说得这么暧昧,也不怕毁了你姐的清誉。”殷东有些尴尬了,主要是王海娇的眼神太,忙转移话题:“你没出海?”

“没呢,我爸听说可以跟顾家的海产公司签合同,要我先把这个事办了。”说完,王海生表情有些复杂的说:“我爸说要代表村委会请顾文吃饭,让你帮忙约一下顾文。”

打了个呵欠,殷东说:“吃个毛线!这事儿跟村里屁关系也没有,以后你自家打的渔,或者在村里收了渔获,就去县里顾文家的海产公司卖。你只要把好质量关,这条财路就是你自己的。”

王海生有点怕他爸,犹豫说:“我爸是村长……”

“两码事,不相干。”殷东干脆利落的打断了他的话。

前世,小宝被卖掉后,他完全失去了理智,在他奶奶的误导下,还有二婶混淆黑白的挑拨离间中,他把小宝失踪的责任怪到了王海生姐弟头上,以至于跟王家姐弟最终断绝来往。

这一世,他想要补偿王海生,才跟顾文开那个口的。

“你听东子的吧,别管爸怎么说,姐给你本钱,以后你自己在村里收货,再卖出去,那钱不要给家里。”王海娇说着,看殷东在点头,又说:“这个事情是东子找的关系,你俩干脆合伙做生意,各占一半股份。我反正很闲,你们忙的时候,我可以帮着带小宝。”

“我姐想得太周到了,我同意,就这么办。”王海生立马表示赞成。

“我就算了,我自己打渔,到时候东子帮我卖出去就行了。”殷东说。他可不想占王海生的便宜,更不想让王海娇照顾。

他带一个孩子,家里又穷得叮当响,王海娇爸妈看不上他,他又何必自取其辱……好吧,所有的一切都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他忘不了阿夏,只想一家团圆。

尤其是出现了一个酷肖阿夏的秋莹,他现在一门心思就在想怎么证明秋莹就是阿夏!div

听出殷东的拒绝,王海娇脸上的笑容消失,露出难堪的神色,眼里有泪光浮现。

王海生是知道老姐的心思,逮着机会就撮合,此刻看到她快哭了,叫了起来:“东子,我姐离过婚,你有一个儿子,而且你们定过娃娃亲,现在组成一个家庭是最完美的结局,你还在顾虑什么?”殷东大囧,还没等说话呢,就听王海生他妈骂起来了。

海生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门口,脸色阴沉,一进来就揪着他耳朵骂:“你个小王八羔子在这儿扯什么淡,什么娃娃亲,老娘怎么不知道?”

骂完儿子,她一扭头,又对殷东说道:“东子啊,不是我说你,老让海生跟他姐帮你照看儿子可不行啊,这样邻里乡亲的还不得说闲话?我们家海娇还要复婚的,万一闲话传到她老公耳朵里,多不好。”

“妈,你胡说什么呢!”王海娇叫道。

“死丫头闭嘴!我跟你爸都还没死呢,还轮不到你自作主张!”海生妈大声喝斥。

殷东被骂,脸沉了下来,只是看在海生姐弟的份上,他真不好说什么。

“妈,你够了啊!”王海生怒喝一声,冲他妈说:“这可是你说的,让我们姐弟都跟东子远着是吧,那行,我也不用到县里找顾家海产公司签合同了,人家顾氏太子是卖的东子面子,走,姐,你回镇上,我划小破船打渔去。”

海生妈是知道儿子跟县里的海产公司联系上了,并不知道详情,并不知道是靠殷东的关系,因为海生对他爸也只说了个大概。此时,一听他这么说,她急眼了,扯着儿子叫:“你爸要你今天啥事儿也不干,就去签合同的呢!”

“没有东子帮忙,我可没那个本事签下来,你让我爸去签吧。”王海生摔开他妈的手,气冲冲的跑了。他对自家父母失望透了,更觉愧对殷东,一怒之下,真的打算不去海产公司签合同了。

王海娇看着自家亲妈追出去了,回头冲殷东苦笑道:“东子,别跟我妈计较,她这个人是势利又糊涂了些,她不知道我前夫一家都看不上我,也看不上我们家。我知道,你其实也看不上我,就跟我们所里那些同事一样,你们其实都看不上我。”

说着,她眼里有泪水滚出来。

殷东满肚子火气消散,抽了张纸巾递给她,看她不接,就塞给儿子,对他说:“小宝,快去给你干妈擦泪水,要她不哭哦。”

小宝眨巴着眼睛,小爪子抓着纸巾往王海娇脸上擦去,嘴里还“依哦依哦”的说着谁也不懂的话,奶声奶气的童音,在屋里响着,空气中也变得温馨起来。

王海娇抱过小宝,吸了吸鼻子说:“我今天休息,我就在你家照看小宝,让村里知道小宝不是什么灾星,你家老屋也没什么煞气。”

殷东就算有再多的顾忌,也被她的话说动了,用力的点头,感激的说:“娇姐,我就不说谢谢了。”

“你要跟我说谢,我就揍你。”王海娇破涕为笑,威胁的话也说得娇羞无限。div

殷东怦然心动,只是迅速压下来,随后说:“你帮我带小宝,我就出海去看看。今天天气不错,兴许还能有点不错的收获。”

王海娇问:“你家的渔船……”

话到一半,她又赶紧打住。

殷东知道她未说完的话,他父母就是出海打渔遇上风暴,船毁人亡,他家己经没船了。看她像说错话的孩子,一脸的紧张,他不由失笑道:“我家的拖网渔船没了,还有小舰板啊,你还怕我没船出海?”

王海娇讪讪的一笑。

殷东家里现在就剩了一条小舰板,那还是殷东爷爷生前用过的,搁在后院,他爸还用油布盖着,隔段时间还会刷漆护理,所在这条可以当古董的舰板船,理论上还是可以下海正常行驶的。

他把渔网等能用得上的东西,都收到舰板船上,再把船抓起来,直接从后院的侧门出去,懒得去村东头沙滩上那条简易的老码头,往前面的海湾去了。大金也跟上来了,又被他赶回家去。

舰板下水,殷东确定并没有渗水,就划着船出海了。出门有些迟了,但海面上起雾了看不远,他没打算走远,就在近海搜寻,随便弄点什么渔获。

白山镇交通不便,近海污染相对较轻,但是整体的大环境不好,近海的生态环境被破坏,这里也不可能幸免,近海的收获注定不会大。殷东也没抱太大的期望,先找到一个露出海面的礁石把舰板船固定了。

殷东以前下水要穿潜水衣,有了早上的经历,他出海连潜水衣都懒得带,直接光膀子下水,也没游远,觉得在礁石周围多找一找,兴许能有什么惊喜也不一定。当然,他也没抱太大期望,反正礁石缝里找点贝类虾类也是收获嘛,卖不出钱,自己吃也行啊。

一直下潜了近五十米,都没感觉到一点不适感。是因为那个诡异的小贝壳吗?

他心情激荡,一时热血上头,想测试下自己的下潜极限,就顺着礁石往水深处潜,忽然发现有一条鱼突然在不远处出现,又迅速消失在。

他赶紧过一看,那条消失的鱼是顺着礁石的缝隙钻进去了,透过礁石裂隙,能看到礁石裂隙倾斜向下,在深处形成一个中空的石洞,洞底是一片海草滩,生活着一个龙虾群,大龙虾不少,都有五彩花纹。

“我卧了个大槽!这都是花龙啊!”

殷东狂喜大叫,又被海水呛得一阵猛咳,然后他抱着礁石一阵猛亲,刚好礁隙里爬出一只小螃蟹,受惊之下,蟹钳夹在他嘴巴上,顿时流出血。他的好心情一点没受影响,把螃蟹弄下来,也没弄死这丫头,还挺大气的放了它,

随后,他又意识到在这么深的水域,他的水下视力己经叼爆了!

双重惊喜过后,殷东感觉有些晕了,而且他带的小网兜可装不下整个龙虾群,得去把渔网拿下来。他上浮到海面,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水,又忍不住大笑出声,重生以来的憋闷也散了不少,“我靠靠靠,太忒么逆天,劳资这日子是否极泰来了啊!”div

前世到死都没找到的儿子,找到了。到近海随便转转,都能找个花龙群。离他找回阿夏,还会远吗?

上了船,殷东感觉有些饿了,就把带来的冷饭菜拿出来,胡乱吃了一点,就带着渔网和皮筋下了水,轻车熟路从石洞裂缝中潜入,借助礁石的掩护,悄无声息的接近龙虾。

他最先盯上的大龙虾,离石隙不远,被他轻松抓到,用皮筋绑扎好,扔进渔网里。后面抓的大龙虾也是如法炮制,直到接近二十厘米的大龙虾都快抓光了,他停了下来,今天的收获足够多了,没必要竭渗而渔。

把装龙虾的渔网带着,殷东浮上水面,雾气己散,太阳快要落到海面上,像个橘红色的球悬浮,下方波涛滚滚,像彩绸迎风展动,水天一色,华美得令人震憾。

殷东有过一瞬间的迷醉,眼前浮现出初见阿夏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海面上也是美得这么惊心动魄,然后阿夏就那么突兀的出现了,像个迷路的孩子,抹着眼泪……

殷东不敢再想下去,用力的闭了闭眼,伸手抹掉脸上的水渍,把装龙虾的网挂在船尾,就划着船回家了。

船到离村不远的海面时,殷东能看到村里老码头那边,王海生家的拖网渔船己经回来了,有好些人围在码头边吵吵闹闹着,他也没兴趣去看热闹,仍把船划向村西的海湾。

他娴熟的把船划进礁石带间,泊在一个拉起来,打算给王海生运去县里卖给顾家的海产公司,当开门砖效果一定不错,海产公司的人就不会认为王海生是纯粹的关系户了。

把船泊好之后,他拿出手机给王海生打电话,可这货不知道干嘛在,没接电话,他就给发了条短信。收好手机,他正要下船,忽然想到今天出海之后潜水,跟早上在海湾里潜水的感觉似有不同,那一种感觉他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总之很玄妙。

那真不是错觉?

殷东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不由脱了衣服下水,从舰板船边一直游向早上潜水的水域。他果然感觉到了异常,就是越接近早上潜水的那片水域,前世老道师父描述的那种引气入体的状态,就越发明显。

不是错觉啊!

他心头一动,盘坐在水下的一块礁石上。那个总是一身邋遢道袍的老道,拿棍子抽打他,才逼得他摆得相当标准的修炼姿势,在水面完成得似乎格外顺畅自如。

随着坐定,气流涌入更快,周围的水流都被引动,形成一个急旋的水漩。

过了好久,殷东有种吃撑的感觉,那种引气入体的状态消失了,他才恋恋不舍的起身,浮出了水面,考虑哪天去找找老道师父,毕竟现在看来,老道是个世外高人概率很大,不一定骗子啊!

他浮出水面,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又愣住了……礁石上怎么有人,而且那是秋莹?div

秋莹站在一块近岸礁石上看海,强烈的海风吹得她的头发疯狂乱舞,像是随时都会被风吹走一样,让他下意识的紧张了:“喂,风大,别站在礁石上,快上去,小心掉水里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秋莹吓了一跳,身体晃了晃,好玄没有摔下来。她转过头,看向那一片礁石间的阴影,辨认出水里冒出来人的殷东,才呼了口长气。

“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你这么突然冒出来,像海里的幽灵一样,我差点心脏病都让你吓出来了。”

听到她的抱怨,殷东只能挠头,天地良心,他真是一番好意,不过她似乎误会了。

“天更黑了,像是有黑雾从她身后的海面上席卷而来,从天空的云层中有一缕月光洒下,恰好照亮了她所在的礁石,黑暗与光明的碰撞,伴着海风的呼啸,在这一刻都成了她的背景,给她笼上一层神秘的气质,她只要安静的站着,就己经美得惊心动魄了……”

在殷东的耳边,忽然想起在老道师父的道观里,曾看到一段写在发黄书页上的文字,简直就是眼前这一幕的描述,而那张发黄的书页,是包裹那个诡异小贝壳的!

所以,秋莹跟他的重生,其实也是有某种联系吗?

殷东心头忽然很不安,好像一直有双猥琐的偷窥,或者说他成了某个未知存在的提线木偶……比如他那个无良的老道师父?

看殷东发呆,秋莹主动问道:“你干嘛那么快就让你儿子出院了?”

“没钱了。”殷东随口说了一句,游到岸边,还顺口邀请说:“我家就在这里,到我家去吃个饭吧,我还没向你表示感谢呢。”

“吃饭就不用了。”秋莹客气了一句,也不出殷东意外,还是让他情不自禁的失望。不过,她看到他眼里的失望,莫名的心软,又说:“我来考察的,有你们村委会公款招待,就不用你破费了,你就请我喝杯茶吧。”

殷东老实的说:“请你喝白开水吧,我家没茶叶了。”

看他这么老实,秋莹很想笑,而事实上她眼睛弯了弯,像月牙儿,就开始笑了,到后来又放声大笑起来。

被笑得莫名其妙的殷东,瞅了她一眼,又瞅一眼,纳闷的问:“我说的是实话,至于这么好笑吗?”

“好吧,就白开水吧,渴死我了,我去喝一点。”秋莹眨了下眼,揶揄的笑道。工作之余,戏弄下这种纯情小男人最有意思了,唔,对了,他把她错认成阿夏,那又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

殷东又惶惑起来,觉得这女人或许真不是阿夏,他的阿夏就算失忆,也不会这样神经兮兮的。他直接上了岸,在前面边跑边说:“那我先回去烧开水了。”

秋莹的笑声戛然而止,不可思议的看着那道匆匆远去的背影,他就这么走了,把她一个人扔下了?

“还真是个没有绅士风度的小男人。”秋莹叹气说。

海风吹过,殷东听到了秋莹的抱怨,打了个踉跄,很想跟她讨论一下,他是哪里小了,不过低头看看自己单薄的身板,算了,这个问题就见仁见智吧。

到了家门口,殷东开门的时候,秋莹己经追了上来,等门一推开,大金就从里面冲出来,吓得殷东赶紧把秋莹往身后一拨,嘴里一边喊:“大金回去,不要咬……不要咬……”

他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难以置信的看着大金亲昵的用脑袋蹭着秋莹,只想喊一嗓子:我了个大草啊,如今看家狗都与时俱进,贪恋美色了?

很快,殷东的眼神又变得诡异起来……或许大金跟他一样,觉得秋莹就是阿夏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看你家的狗没咬我,觉得奇怪吗?”秋莹稍稍有些不满的问,可更多的像是在撒娇。

殷东的眼神更诡异了,此刻的秋莹有向阿夏转变的趋势啊,有没可能她俩其实就是传说中的分裂人格?那么,她就是他的阿夏啊!

秋莹重重的咳了一声,以示不满。

“请进,不好意思,我是觉得大金从没这么懂礼貌,被惊到了。”殷东讪笑着,把秋莹请进家中,下意识的观察着她跟阿夏的区别,却不名有些沮丧,两人的神情气质都有很大差距,就连走路的姿态也不一样。

阿夏就像是电视剧里旧社会的小媳妇,总是怯生生的,说话细声慢气,走路怕踩死蚂蚁,恨不得把自己缩在阴影里。而秋莹是一个知性而优雅的女人,自信但不张扬。

总之,非要把她们看成同一人,估计只在大金才会支持他的看法。

殷东的情绪低落下去。

“今天我到你们村里来,好些人都以为我是阿夏,我跟她真有那么像?”秋莹冷不丁的问,一双美眸盯紧了他。

殷东一愣,再看她的神情复杂,还有一些忿忿然,莫名的想笑,脱口问:“你守在我家门口,该不会是因为这件事情,来找我的茬吧?”

秋莹白他一眼,悻悻的说:“我是来警告你,不要再喊我阿夏了。我不是阿夏,我叫秋莹,我以前从没来过大湾村。这一次,我是白山镇考察投资,准备在你们白山镇建个码头,大力发展白山镇的渔业。我可不想传出什么绯闻。”

“简单的说,你不想跟一个小渔民传什么绯闻,我明白,我会跟村里人说的。”殷东的心有被刺痛的感觉,语气不免生硬。

“就是这样。”秋莹吐出这四个字,心里并不觉得轻松了,像是为了弥补,又说:“跟我干的。你知道,我需要一个当地人做助理,帮我尽快熟悉本地的情况。”

“你不怕我当了你的助理,会引起什么绯闻?”殷东似笑非笑的问。

“……”秋莹尴尬了,好像是哦,她不是应该避这个渔民唯恐不及吗?

殷东的心情莫名的好了,喊了一声“娇姐”,没得到回应,估计他把小宝抱出去玩了,就去找一套干衣服换上,再拿了些自家炒的瓜子花生出来,顺便找到半袋茶叶,是陈茶,不过没有霉味,他就扔了几根在茶杯里,泡了杯茶,端出来放在檐下的小桌上。

秋莹接过茶杯,也没嫌弃,喝了一口,又问:“要是在白山镇建码头,你觉得选哪一段海岸比较好?”div

殷东剥了颗花生扔进嘴里,顺手又剥了一颗喂给秋莹,就像以前喂阿夏那样,动作相当自然,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嘴里还在说:“靠近大湾村这边的海岸,水深适合修建海港,而且跟老码头能形成互补。”

秋莹被他刚才喂花生的动作惊到了,脸热得都快烧起来了,只是看到他很随意的样子,又怀疑自己反应有些过度了,就没提这茬,只问:“那你是看好这个项目的?”

殷东前世离开白山镇之后,还是对老家的情况关注过,知道两年后,白山镇就发展成一个港口城市,就点点头说:“这是必然的趋势,白山镇这里的海洋资源值得开发,投资的回报相当丰厚,有远见的商人一定都能看到。”

看他一脸小得瑟的样子,秋莹故意奚落:“说得好像你们这里是金窝窝一样,别忘了你们这里的交通有多坑,迄今为止,也就是我们一家有投资意向。”

“你们来投资,肯定得先把路给修了。”

“说得好像饼子不要粮食做的一样,修一条从白山镇到县城的路,得多少钱?”

“有投入,才有产出。你不能尽想着不劳而获的好事,要做一个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家,多想想怎么利国利民。”说着,殷东自己都笑了起来,相比跟以前的阿夏相处,他觉得秋莹是一个更好的聊天对象。

秋莹也挺奇怪的,有种这个小男人历经沧桑的错觉,跟他聊天,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年轻了,在他面前很自然的做出一些诸如娇嗔、翻白眼的幼稚动作。

“你们村没有选你当村支书,真是一大失误,你这洗脑的水平,肯定能让你们村里人思想境界攀升到新高度。”

“还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殷东叹气问道,眼里却含笑。

“你继续说,我听着呢。”秋莹也笑道。

“我说真的,我们这里近海的海水相比邻镇,所受的污染绝对可以忽略不计了。等码头跟路都修好了,都不用再治理污染,你就可以直接开发旅游项目,像什么水上乐园、海上餐厅、渔家乐、还有海洋濒危物种保护区什么的,大把的钱等你赚。”

“好像我不需要投大把的钱似的?”

秋莹就想唱反调,哪怕心里觉得他的话好有道理,仍奚落道:“你们镇里的领导没请你去忽悠投资商,简直就是一大损失。你这口才,都能把死的说成活了的。”

殷东哈哈一笑,并不反驳。

恰在这时,秋莹的手机响了,是助理打来的,说是村里跟镇上的领导都等着她入席。她只得站起身,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刚才的邀请,你再考虑一下。给女人当助理,不伤你男子汉的面子”

“……”这想象力太丰富了,殷东真是败给她了。

秋莹说完起身走了。

相比殷东的怠慢,大金可是一条好客的狗,抢在秋莹前面蹿出去,用爪子把门拨拉开,还十分卖力的摇着尾巴。

殷东脸皮子抖了抖,大金这就是十足的狗腿子啊,以前还真没发现它这么有才!

“大金好聪明啊,还会帮人开门。”秋莹笑道。

“我们渔家的狗都是这样,一狗带十杂,上岸能看家护院,下海能拉网抓鱼,什么都能干。”殷东随口说道,才不会告诉秋莹,这狗排外,以前除了他跟爸妈,再就是阿夏,能让大金主动开门了,连他奶奶跟二叔一家子都没享受过这个待遇。

还是把秋莹送到门口,殷东伸手关院门,却不妨她脚下踩了颗小石子滑倒,向后倒来,撞在他的怀里。他本能的伸手搂住她,然后也不知道怎么手抽筋了,抓了一下,正好抓在被小宝口水浸湿的地方……

“你……放开我!”

秋莹气怒不是,又是在大门口,不想被围观,就只能狠狠剜了他一眼。

殷东一脸的无辜,似乎压根都意识到自己刚才干了啥,而且他的目光里没有一点猥琐,看得秋莹都要怀颖人生了,是她错了么?

等秋莹离开,殷东关上门,就踢了踢大金问:“你觉得她是阿夏吗?”

大金摇了摇尾巴,一声不响的趴在了地上,蔫了叭叽的。

倒是门外,王海生的大嗓门响了起来:“东子,你也看到了吧?我去!那个秋总跟阿夏像神了,村里人都差点以为是诈尸……啊呸呸呸!是以为阿夏还魂了……咳咳,东子,我的意思是,反正你懂的。”

“哥不懂。”殷东给了他一个白眼,没好气的问:“你来就是说这废话的?”

“我看到你发的短信了,东子,你不是拿我寻开心吧?”王海生晃了晃手机,一脸的兴奋,“我姐跟我爸谈好的条件,我们姐弟合伙做这个生意,村里跟家里都不插手,按卖价给我们抽成。我去县里把合同签了,那边说,我们村只要有渔获都可以直接送去,不用提前打招呼,有多少收多少,只要保证是野生的。”

殷东挑了挑眉,没说啥。王富贵就是霸道了一些,还算是个好村长,这些年还真没干什么损公肥私的事,愿意给村里谋福利,这不是坏毛病,只要海生乐意,他也没什么不满。

“我爸还把我妈骂了个狗血淋头,先前在码头上当着村里好多人骂的,不准她再管我们姐弟的事了。”王海生说着,冲殷东挤眉弄眼,笑得好不猥琐。

“笑个毛线啊!还不赶紧去把车开过来,再拿些泡沫箱子,我去把龙虾弄上来。”殷东笑着,踹了王海生一脚,又朝海湾走去。

等殷东把渔网拉上舰板船,王海生的哥哥们都一齐来了,看到那一网锦绣龙虾,都瞠目结舌的惊呼不己。

“东子,你这是碰到一个龙虾群了啊!”王海生大哥王海潮惊叹一声,又赶紧让老二王海波回家拿秤。

“用不着,我还信不过海生嘛,不用麻烦了,快点把虾装箱吧。”殷东笑道,催着王家兄弟把龙虾装箱运走了,他才发现王海娇抱着小宝在岸上等着了。

“娇姐,今天麻烦你了。”

殷东客气了一下,就让王海娇冷了脸,酸酸的说:“跟我这么见外,是不是怕引起谁的误会呢?那谁可是跟阿夏像极了,听说她来村子,还特意去某人家里坐了好一会儿。”div

村里这闲言碎语传得可真够快的,殷东大汗,忙说:“昨天我去客运站,是秋总送我去的,刚才就请她到家里喝个茶。”

“哦,昨天就联系上的,动作够迅速的啊。”王海娇酸酸的说。

殷东头皮有些发麻,哄女人需要天赋,他是真没有,赶紧转移话题:“娇姐,你再帮我照顾一下小宝,我回家洗个澡啊。”

“早给你烧好热水了,饭菜也早做好了,小宝睡了,我把他放床上就走了。”王海娇语气生硬,语速飞快,炒豆子似的说完,快步抱着小宝打头里走了。

殷东大汗,正要追上去再解释两句,可是手机响了,是顾文打来的。他以为是说龙虾的事情,却不想顾文语气紧张的说:“东子,怎么办?我跟铁山叔说的事,我爸全知道了,现在我爸从京城赶回来了,要我在家等他。”

“……”殷东无言,是啊,他只想着前世哑巴铁山对顾文忠心,拼死保护,却忘了铁山首先是忠于顾文爸的。

“要是我说,是我同学在医院公厕里听的小道消息,我爸肯定不信啊!”顾文在电话那头压低了嗓音说,没说他其实也不信,真要是吴冬林的秘密,会让手下会在医院公厕里说出来,也不可能成为他爸的左膀右臂了。

只不过,顾文不想追问殷东得到消息的渠道。

“那你就说是一个游方道士说的吧,他是我师父,左眉毛上有一个黑痣,是我那年去五夷山旅游时拜的师父,我师父道观的位置,我一会发给你,你让他去找我师父问吧。”

“东子,你说的是真还是假?”

“我真有一个老道士师父。”殷东说,没说是前世拜的师父。反正这么大事儿,把闲云野鹤般的老道士推出来当挡箭牌,不怕顾文爸去查。

顾文竟然答应了:“好吧,那我就这么说。”

听出顾文的紧张,殷东不由失笑道:“那是你亲爸,你紧张什么啊?要不,等你爸回来,你让他也来大湾村考察吧,我来跟他说这事儿。正好我们这儿有个投资商过来考察,你让他过来,给我们村造造势吧。”

“这主意不错,我还真怕一个人跟我爸说这个事,忒怕露马脚。”顾文说,完全没注意自己的语病。

殷东挂了电话,摇头失笑。他还是把顾文当成了在前世在追杀之中的时候,那么处变不惊跟心狠手辣,却忘了现在的顾文还是温室里的花朵。

就是打电话的功夫,王海娇把小宝安置好了,己经离开,殷东就远远看到她的背影,不由得苦笑。

出海归来,就能洗热水澡,再有一顿热饭热菜吃,那感觉真不是一般的好,殷东反正是感动了,脑子里不由自主闪过王海娇的身影,尤其是饱满到快要撑破制服的大胸,让他一阵兽血沸腾,又不禁反抽了自己一巴掌,低声咒骂了一声:“禽,兽!”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一声:“东子在家吗?”

“在啊!”殷东应了一声,出去一看,是才哥夫妻俩来了,手里还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忙说:“才哥,嫂子,你们俩怎么有空过来了。”

“我们来蹭饭的。”才哥开了个玩笑,伸手抱过小宝,把手上拎的东西交给了殷东,“你别跟哥推啊,这是我这个做伯伯的买给小宝的。”

话说到这份上,殷东真不好推让了,只得把东西接了,请他们夫妻俩进屋坐了。

喝了杯茶,才哥说了来意:“东子,哥也不跟你来虚的,近海渔获少,我们家的船又没有远航能力,只能在近海捕鱼,可是这一天天的出海,连油钱都赚不回来。”

殷东苦笑了一下,正要说话,却见才哥一摆手,说道:“你说哥迷信也好,还是病急乱投医,都行,哥就想请你合伙打鱼。现在我都不用跟我爸商量,自己就能做主了。东子,你就给哥说一句,帮不帮哥这个忙?”

殷东听得心里沉甸甸的,拒绝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随着近海环境的日益恶化,以及过度捕捞,近海资源日益匮逐,渔获越来越少,对于没有远航能力的船只而言,就意味着生存环境日益恶化,算是恶性循环了。

“才哥,我不是不愿意帮忙,只是……”

不等殷东说完,才嫂就说:“你愿意就行了,东子,就帮帮你才哥吧,他也是压力太大了。小宝交给嫂子带,嫂子保证给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才哥也说:“其实我爸上月查出来是肝癌,我姐把老俩口都接去城里了。我们家买渔船的钱大半都是我姐她们给凑的,那钱也得还,我现在必须得赚钱,赚很多钱。所以,东子,哥就指望你了。”

看着才哥微红的眼圈,殷东只能点头:“才哥,你怎么说就怎么好吧,我有空的时候,就去给你当个吉祥物,分成什么也别提,有渔获就给我开一份工资,当我给你打零工。”

“那不行!”才哥断然否认。夜钓赌斗那晚,他就想跟殷东合伙,被拒绝了,本来还不在意,可是昨天忽然听说殷东一个人出海,捞了一个龙虾群,还是锦绣龙虾,他顿时坐不住了,拉着老婆就上门来了。他还想通过利益,跟殷东绑在一起。

“我刚发了一笔小财,现在真不缺钱。”殷东笑着拍拍才哥的肩膀,又说:“我说真的,我还要跟你学怎么做一个渔民呢。你知道的,我爸妈在世时,我都是放假才跟着上船,上了船也就是玩,就学会了钓鱼。”

“东子,你这么说,哥就真的惭愧了。”才哥摇头笑笑,又说:“算了,我也不跟你多扯了,反正没渔获,我想给你分成也分不了,有渔获的时候,怎么分得听哥的。就这么说定了,明早你跟我出海。”

殷东沉默片刻,也只能点头。

次日鸡刚叫,才哥夫妻俩就来了,才嫂还把她闺女兰子也抱来了,小丫头刚满三岁,大清早的被折腾醒了,还在哼哼唧唧的,被她爸一记爆栗敲下去,顿时安静了,小脸憋得通红,却不敢哼一声。

“要不下次我把小宝抱过去吧,省得兰子遭罪。”殷东看得都心疼兰子了。

“丫头片子哪来这么娇养。”才哥没好气的喝道,吓得兰子打了个哆嗦,她妈的脸色就有些不高兴了,只是当着外人不好说啥。

“才哥,你这就落伍了吧,现在都是闺女富养,儿子穷养。”殷东笑道。

看殷东这么说了,才哥不能不给面子,才缓和了脸色。带着殷东上船后,他就要开船的良叔听殷东的指挥。div

良叔也是看着殷东长大的,知道他的底细,马上置疑:“东子知道哪儿有鱼吗?”

才哥信心十足的说:“良叔,你今天按东子指挥,看看效果吧。”

看到才哥力挺自己,是男人就不能怂啊,殷东心里苦笑一下,又突然灵光闪过,想到前世在白山镇建了新码头之后,有个渔业公司在东边的海域,找到一个咸淡水交汇处,有乌鲻鱼跟花鲈等鱼类混栖。

那时候他己经离开了白山镇,是在网上看到了消息,那家渔业公司是在年末时捕到了鲻鱼,正是乌鲻产卵时,那一次捕捞仅加工乌鱼子就卖出惊人的价格。

现在己经是春末,乌鲻鱼的产卵盛期是头年11月到次年2月,乌鱼子是不用想了,不过书上说,春鲻夏鳎,春食鲻鱼,肥美鲜嫩至绝。捕捞到乌鲻,还是能卖得上价格的。

“良叔,往东走吧。”殷东说完,想想自己实在不熟悉海上的情况,老实说:“我对海上情况不熟,只知道往东有个咸淡水交汇的地方,肯定是有乌鲻鱼群,附近有个岛。”

听到乌鲻鱼群,才哥眼一亮,不过良叔马上泼冷水:“往东多少里也不知道?也就是说,我们需要在海上兜圈子,找一个可能存在鱼群。”至于附近有个岛的话,直接被他忽略了,海上多的就是孤岛。

殷东自己听了都觉得不靠谱,讪讪的一笑。

才哥简直就是输急了眼的赌徒,果断说:“就往东吧,反正别的方向不见得能捞到鱼,至少东边还有一线希望。”

良叔直接无语了,不过也懒得再劝,反正按老板的指示开船,就算没捕到鱼,也一样要给他开工资。

大概真是运气来了,往东行驶了上看到的小岛,却看到了两只白腹红脚的鲣鸟,冲入水中,各抓了一条银鲳鱼,从海面掠水凌空而去。

“才哥,我到那边看看去!”

殷东说完,直接一个猛子跃入水中,朝着鲣鸟入水的向方快速游去。

从水之后,殷东丝毫没有感觉到春日水凉,反而有一种冬天泡温泉般的舒爽,浑身毛孔都通透了。这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鱼了,在水下视物依然是纤毫毕现,而且能看得很远,非常清晰。

同时,他脑子里又是“嗡”的一声,出现那种有如吹银元的微响,那篇由小贝壳所化的蝌蚪文浮现,形成一个漩涡,牵动水中的气流,涌入他的身体,再一次进入师父曾说过的一种状态——引气入体!

如果这时候有人在水下拍照,只能看到一个螺旋形的水漩飞速移动,而且水漩在迅速变大,移动的速度快到令人不可思议。

那种奇妙的状态,在殷东的感觉当中转瞬即逝,最多不超过两分钟,不过比起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时,略久一点,然后,他的身体就有一种鼓胀感,身周的水漩也散去,而他的速度也锐减。

只不过,锐减也只是相对而方,事实上,现在他在水中游动的速度还是非常快,很快就追上了一个银鲳鱼群。

殷东浮出了水面,而这时才哥也让良叔把船开了过来,等他上船之后,才哥就激动的问:“是不是找到乌鲻鱼群了?”

“没有。”殷东说着喘了口气,抹掉脸上的海水。

他这一喘气,让船上人误会了,大家都笑了起来,连良叔也把船停了,走过来教训说:“东子,不要再信口开河了,东海真的很大,你不能把一些不经证实的小道消息拿出来,糊弄你才哥,我们人工不值钱,可是油要钱啊。叔知道你现在一个人带孩子不易,可你也不能这么坑人吧?”

周围的哄笑声,还有良叔的训声音,让殷东也有脾气了,问道:“那要是我没找到鲻鱼群,但是找到别的鱼群了,算不算是糊弄才哥?”

“你就算是找到一个鲭鱼群,都不算是糊弄了。”良叔说着,吐了个烟圈,斜着眼看殷东,一脸的嫌弃。

殷东扬手一指,说道:“下拖网吧,水下有个银鲳鱼群,顺着这个方向在游。”

良叔手一抖,挟在手里的烟掉了。其他人也都不信,可是才哥信了,满脸喜色,兴奋的吼一嗓子:“没听到东子的话吗?下拖网啊!”

接下来的事,就没殷东什么事了,他就跟着看热闹,顺便偷师。

渔船往前拖了一会儿,几个老渔民感觉火候差不多了,就起了网。水下了拖网慢慢收拢,被逐渐吊出水面,所有人都盯着渔网,才哥更握紧了拳头,紧张得手指关节都泛了白。

唯有殷东很淡定,己经知道的结果,就没什么好惊奇的了。可是他还是低估了这一网银鲳鱼所激发的热情。

“天呐,第一网就捞了这么多银鲳鱼!”

“大鱼群,这是个大鱼群,快,动作都快点啊!”

“继续!”

接下来一直追逐着鱼群,又连续捕捞了近五个小时,连吃饭都是胡乱凑和着吃了一顿,直到渔船的冷库里装了一万多斤鱼,最后一网只有两百多斤,鱼群基本散了,才哥就没让再捕捞了。

“东子,哥就知道,跟着你有肉吃。”才哥说着,毫无形象的倒在甲板上,给同样瘫倒在甲板上的殷东递了根烟。

“运气。”殷东淡淡的说完,又对站在不远处的良叔说:“对吧,良叔,我这就是瞎猫撞死耗子了。”

良叔老脸一红,很光棍的认错:“叔承认,先前冤枉了你,你小子是真有一套,绝对不是拿小道消息糊弄你才哥。”

殷东说:“发现这个银鲳鱼群真的是意外,我就是先前看到有两只鲣鸟在海里抓银鲳鱼,就下水去看,结果看到了一个鱼群。”

“所以啊,智商真是个好东西啊。”才哥再次发出感慨,“先前我们都看到了鲣鸟抓鱼,却没一个人想到下面有鱼群……咦,不对吧,东子,我们看到鲣鸟的时候,隔得有点远,看不清它们抓的什么鱼吧?”

“有很远吗?”殷东装傻。这真是一个漏洞,他的眼睛己经堪比望远镜了。div

“不远吗?”才哥挠了挠头,倒也不是很确定,略疑惑了一下就撂过这个小问题,又开始算这一趟能赚多少钱。

刚开始他听说可能找到一个乌鲻鱼群,己经高兴坏了。而乌鲻鱼如果不能加工乌鱼子卖钱,只卖鱼肉就是二十多块一斤,可是银鲳鱼却是六十多块一斤,一万多斤银鲳鱼至少得有六十多万呐!

这次真是赚大发了!

才哥眉飞色舞,心里琢磨着,一定要把殷东牢牢的拴在自家船上,宁可多分一点钱给殷东。他现在就得意不己,亏得他没在意村里的谣言,相信殷东父子俩带煞的鬼话,坚定的把殷东请到了他的船上。

回到村里的老码头,己经是晚上八点多了,才哥让大家都赶紧回去冲个澡了吃饭,那些鱼就先留在渔船的冷库里,等明天一早,他再联系收购商。

码头上有晚归的渔船,基本渔获都不多,听说才哥的船捕捞到一万多斤银鲳鱼,顿时都轰动起来,涌到才哥的船上来看。

“多亏了东子,要不是东子坚持,就错过了这个银鲳鱼群啊。”良叔大声感慨,顿时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殷东身上。

“运气,这真是运气。”

殷东并不想出这种风头,随意敷衍了两声,就从人群中挤出去,匆匆赶回家。此时,小宝躺在摇篮里,兰子正在慢慢的摇着摇篮,己经快要把小宝摇睡着了。

“嫂子,辛苦你了。”殷东冲才嫂打了个招呼,又对兰子说:“兰子真乖,都把弟弟哄睡着了。”

兰子萌甜的说:“弟弟也乖。”

才嫂也笑道:“小宝是真的很乖,都没哭过,比兰子好带多了。”

这时,小宝睁开眼,看到殷东,顿时小嘴儿一撇,委屈的哭了起来。殷东不由笑道:“你小子还成了精了,看到你爹就哭。不许哭,再哭我揍你了哦!”

“小宝是在给你撒娇呢,一天没见你了。”才嫂笑着说完,又有些不安的问:“你才哥今天心情好不好?”

殷东觉得这话问得挺奇怪的:“才哥心情每天都很好吧。”

才嫂把手放在女儿头顶,轻轻揉了揉,叹道:“没有渔获,他就会在家里喝闷酒,还打兰子。要是你才哥心情不好,我想让兰子就在你家歇一晚。”

殷东愕了一下,忙说:“哦,嫂子,才哥今天心情很好,今天捞到一万多斤银鲳鱼。”

等才嫂带着兰子欢欢喜喜的走了以后,殷东正要关门,王海生又跑过来了,隔老远就大呼小叫:“东子,你小子忒不是东西了啊,有鱼群的消息都不告诉我!”

殷东乐了:“你消息挺灵通的啊!”

“才哥发微信群了,我才看到,我们这一带很少有这么大的银鲳鱼群了,怎么就让你们给撞上了?”王海生笑着,冲殷东挤了挤眼,进了院子,又低笑道:“这一下村里好多人都悔得肠子青,我爸妈也都在家里后悔呢。”

殷东懒得接这话茬,让他去看着小宝,自己去冲了个热水澡,然后把才嫂做好的饭菜端出来,跟王海生一块吃。王海生挟了一筷子红烧鱼,尝了一口,竟然还嫌弃上了:“没你烧得好吃,东子,你再去烧两个菜吧。”

“滚,有得吃就不错了,你还挑个毛线!”殷东笑斥一声,看王海生拿筷子蘸酒去喂小宝,拿筷子抽了他一记,骂道:“不能给婴儿喂酒,你个猪脑子!”

谁也没想到,小宝这个小人精儿,眨巴着眼,竟然跟着说:“猪!猪猪!”

王海生笑道:“你个小精怪,这么小就不学好,跟你爸学骂人,要打!”

小宝的手上抓了个汤匙,一听那个“要打”,直接就甩了汤匙,正中王海生的鼻梁,痛得他一声惨叫,眼泪都掉下来了。

殷东赶紧把儿子抱过来,拧了拧他的耳朵,故意板着脸骂道:“要打小宝,你看,你把你叔都打哭了。”

说到后来,殷东都忍不住笑了。

“东子,你就不要埋汰我了行不?这小崽子天生就是个黑心馅儿的,跟你一样,我惹不起你们爷俩。”王海生翻了个白眼,又说:“对了,刚刚才哥找我拿了你的银行卡号,说要给你打款。他这是迫不及待要把你绑死啊,村里有大船的人都后悔死了。”

殷东微愕:“他的鱼都没卖出去吧?”

王海生霸气的说:“我都给他收了,明早送到顾氏去,野生的银鲳鱼还是很走俏的,现在市场价六十八了。”

“你小子行啊,虎躯一震,霸气侧漏了。”调侃了一声,殷东又道:“我本来是想帮才哥这一次就算了,我可不想要他的钱。”

“哦,正好,我爸要我跟你说,那位银河集团秋总当着镇领导的面,大肆夸你对海港建设很有想法,点名让村里派你当代表,负责跟他们公司对接。”

说话时,王海生挤眉弄眼,笑得一脸猥琐。

“接个毛线!”殷东笑骂了一声,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下,才哥还真给他转了十万块钱。他都给退了回去。

“哎,你怎么把钱都给退了,是不是傻?就算以后不想跟才哥干了,这钱你收得也是天经地义嘛!”王海生挺肉疼的叫了起来。

“要那么多钱干嘛,能带进棺材啊!”殷东怼完,又说:“这钱我拿了就烧手了,才哥的船恰好碰上了鱼群,是运气,跟我没多大关系,我也没有预知鱼群位置的能力,不能让他跟村里人都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不然,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这倒也是,希望破灭,村里人指不定又拿煞气什么说事儿了。”王海生抓了抓头发,又嘿嘿坏笑道:“你说的啊,钱不能带进棺材,那龙虾款就不跟你结了。”

殷东没接这茬,拿热毛巾给小宝擦了脸,随口又问:“才哥他爸得了癌症,你知道么?”

“这消息还是我告诉你的,你忘了?”王海生反问了一声,却也没多想,接着又说:“上周,我爸又带村干部去省肿瘤医院看了,听说才哥他爸闹着出院,说什么生死由命,不能拖累孩子。唉,城里人没病还年年体检,咱们这穷渔村,得了癌症也不治。”

殷东表情沉了沉,说道:“那龙虾款你就给我十万,余下都打给才哥,也别告诉他,就说是今天渔获的款。”div

“你这是要当活雷锋吗?你养儿子不要钱啊!”王海生叫了起来。刚说完,就被殷东敲了一记爆栗。

“叫那么大声干什么?”殷东瞪了他一眼,不想被隔壁邻居听到,把门给关上,又说:“我也不缺这点钱。我找到了一个龙虾的老巢,还留了不少小龙虾没抓,那地方很隐蔽,可以算是我的私家龙虾养殖场了。”

“真的?”王海生惊喜的叫道。

“找个时间,我俩一起去看看。”说着,殷东顿了顿,又笑道:“但你得先买个潜水衣才行,不然,我怕你没法潜那么深。”

“钓鱼要带脑子,潜水凭的是身体素质,你潜水还能有我深?”王海生不服气的说。

“爱信不信。”殷东笑道,也不好多解释。而这时候,大金在外面叫了起来,他出去一看,是才哥过来了。

才哥见面就问:“东子,你把钱给我退回来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才哥,是吧?”

殷东如实的说:“才哥,今天碰到鱼群真是运气,你跟村里人都觉得,我是有预知鱼群方位的能力,可并不是。所以,你这个钱,我受之有愧。”

“就是啊,才哥,要是东子真有这能力,我早就拽他上我家的船了。”王海生也在旁边帮腔,看才哥脸色不好,索性把话说透了:“东子不想出风头,村里有关他们家的谣言传得多邪乎,你是清楚的。他要是今天收了你的钱,以后更没安生日子过了。”

才哥一时间沉默无语。

殷东又说:“我说的那个乌鲻鱼群的消息,虽然是在网上看到的,还是有一定可信度的,你这段时间出海不妨往那个方向去。”

才哥叹口气说:“哥知道了。好吧,哥也不为难你了。总之,今天哥要谢谢你。”

送走了才哥,王海生就瞅着殷东,悻悻的说:“东子,有这种好消息都给我透个风?”

“都是未经证实的小道消息,才哥肯信我,会按我说的做。跟你说了,你能指挥得动你爸啊,还是能指挥你哥?你在家就是一垫底的货,又不能当家做主,跟你说了也是白说。滚吧,等下你妈又要来招魂了。”

殷东笑骂着,把王海生给撵了。

隔天,王海生的龙虾款就打过来了,还打了个电话说:“东子,我在网上买了潜水服,发货地址填的是你家,你收一下。”

“干嘛鬼鬼祟祟的,买个潜水服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殷东正在给小宝冲牛奶,就按的免提,小宝听到了王海生的声音,小爪子拍在手机上,啊啊啊的叫个不停。

王海生在电话那头说:“小宝,叫叔,叔给你买好吃的。”

小宝歪着小脑瓜,似乎在琢磨王海生藏在哪儿了,连殷东把奶塞过来,也让他一爪子拍开,然后抱起手机就咬。

“你海生叔不在里面,儿子,别咬了,来喝牛奶喽,等下让大金去咬他。”殷东说完,就见小宝把手机扔给了旁边趴着的大金,“啪”的一下摔在地上。他把手机拣起来一看,黑屏了,屏也裂了,不由骂了声:“你个小败家子啊!”

小宝一脸懵懂,吐了两个泡泡,软萌的“依哦”一声,顿时让殷东打算教训一下他的念头抛爪哇国了。

等小宝吃完牛奶,殷东带着他村后的山上去了。重生之前,他有多少次梦回家乡,却一直没能回来。

刚下过雨,地上有不少地木耳,他把背篓里的塑料桌布拿出来,铺在地上,把小宝放上去,然后去拣地木耳,顺便还采了不少松菌和茅草菌,很快就装了小半篓。

小宝趴在桌布上,不哭也不闹,还挺能自得其乐,小脑瓜转来转去,后来发现头顶上方的松树上,有一只小松鼠在跳动,就冲着它“哦依哦依”的喊着。

或许是觉得小宝没有威胁性,小松鼠竟然抱着一颗松果跳下来,把松果递给了小宝。抓到松果,小宝就咯咯的笑了起来,还把手里攥着的一块饼干递了过去。

殷东走过去时,小松鼠就哧溜一下蹿到树上,小宝急得手一撑,小腿一蹬,竟然向前爬了一点,可把他喜坏了:“哎唷,我儿子会爬了!”

小宝被笑得有点懵,歪着小脸望着殷东,口水从嘴角淌下来,一脸的呆萌。

“好啦,儿子,小松鼠回家了,咱们也要换地方挖竹笋了。”殷东把小宝抱起来,狠亲了一口,再把桌布收进竹篓里,往前面的竹林方向走去。

小宝倒急了,冲着树上的小松鼠挥着手,啊啊的叫个不停。也是奇怪了,小松鼠竟然跟了上来,一直跟到竹林边,等殷东把桌布铺好,让小宝独自在上面玩时,它又蹿了过来。

殷东又挖了十来个竹笋,要带着小宝回家时,忽然看到一条蛇游到了桌布边缘,顿时头皮一紧,全身的白毛汗都冒出来了。他正要冲过去,就见小松鼠猛的蹿出,快得像是一道残影,扑过去一爪子扫飞了那条蛇。

殷东冲过去抱起了小宝,心脏还扑嗵扑嗵直跳。随后,又是一阵怒火上冲,他一扬手,掷出手上的小铲,铲刃直接斩断了蛇头。

算是有了共同战斗过的革命友谊吧,反正小松鼠不怕殷东了,在他把桌布收进竹篓后,它就直接跳进竹篓,跟他回家,可把小宝乐坏了,趴在殷东肩上,跟小松鼠一路上啊啊啊的说个不停。

满身酒气的王富贵,兴冲冲的走进来,远远扯着大嗓门说:“东子,两个事儿,一个是银河集团的秋总让你当代表,海生跟你说了吧?另一个,就是镇上派出所罗队长打电话来了,让你明天去派出所一趟。”

殷东不解的问:“罗队长让我去派出所干啥?”

“他说是你报的案,得去补个手续,还有一些情况想跟你核实。这没啥,叔明天陪你去所里,那里我都熟。”王富贵挺热情的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东子,那个代表的事情,叔可是答应了秋总。”

“让海潮哥去吧,我不合适。”殷东简洁的说。div

王潮潮是自家大儿子,当这个代表,王富贵自然千肯万肯,可是他还是忍痛摇头:“秋总点名要你,你海潮哥什么都不懂啊!”

“不懂可以学啊,可以来问我。”殷东说完,又解释了下:“叔,我不是不想给村子出力,可是我儿子还小,更重要的秋总跟阿夏太像,要是我去了,怕引起什么闲话,影响到银河集团投资就麻烦了。”

王富贵一听,顿时警惕起来,凝重的说:“村里传闲话传谣言的这股歪风邪气,我得下狠力气整顿了!”

殷东隐隐的一笑,跟村长叔说这么多,他也就是这个意思,否则,谣言继续传播,会伤害小宝。所以,看王富贵表这个态,他就主动说:“我会提前给秋总说好,让海潮哥当这个代表。”

王富贵满意的走了。

殷东也挺满意,有关小宝母子的谣言总算能彻底解决了。进屋后,他给秋莹的手机发了条短信,手机号是秋莹留下的一张名片上的,他吃饭的时候才发现。

很快,秋莹打了过来:“你什么意思?”

“我儿子太小,他妈一走了之,我不能也不管吧?”殷东叹道。

听出他话里的埋怨意思,秋莹莫名的有些心虚,下意识的反驳:“你也不能怪他妈,也许他妈是有苦衷的。”

殷东声音压低了,轻轻的说:“我没怪过她,是我的错。我疏忽了,让她被村里的谣言中伤,挨了我奶奶的打,被打得早产,险些命都丢了。她是太伤心了,对我太失望了,才会走的,在那个深夜,独自一个人从医院走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狠狠的撞进秋莹心里,她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淌满了泪水。

“喂,你还在听吗?”

殷东没听到电话那头有声音,怀疑秋莹是不是挂了,可是挂了也该有嘟嘟的茫音吧?

“嗯。”

只一个单音,传了过来,是秋莹怕暴露出她在哭的事实。

听到她的声音,殷东也没听出什么,苦笑说:“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听着很烦吧?”

“没。”

电话里又传来秋莹的一个单音,殷东松了口气:“你不嫌烦就好了。我一时没忍住,因为这些话我一直想对阿夏说,可是我一直找不到她,找了很久……”从前世,一个到今世,实在在太久了。

秋莹一直沉默着,再没说话。

殷东等了好久,直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他真想砸了手机,只是想到这手机是跟阿夏一起去选的,又舍不得了。

次日,大清早的,王海生带着他大哥来了,说是要陪殷东去镇派出所,还说他爸己经先去镇上打听情况去了。

殷东抱着小宝,背着大包,就出来上了王海生的破面包车,刚上车,电话又响了,他只得把小宝交给王海生,把手机摸出来一看,又是顾文打来的。

“我跟我爸正在来白山镇的路上,你在家等着。”

听顾文这么说,殷东觉得他爸察觉到吴冬林的阴谋了,所以才这么急着赶来。他说:“我得去一趟镇派出所呢,回头在镇上见吧。”

到了镇派出所,殷东看到罗队长满面笑容,不由奇道:“罗队长,这么快就有进展了?从我举报到现在,都不够你跑一趟山里吧?”

罗队长心里高兴,说话也随和了:“你小子还在翻哪年的老黄历啊?调查山里的人,就非得往山里跑一趟吗?我给当地派出所发个电子函,那边就给我把信息传过来了。”

殷东摸摸鼻子,好吧,他问了个蠢问题。

“老哥我这回算是立了大功,回头我请你喝酒。”罗队长用力的一拍殷东的肩膀,带着他去做了一份笔录,又客气的送他到了所长办公室。

看王富贵正跟刘所长聊得火热,天南海北的瞎侃,殷东忍不住对王富贵说:“叔,我同学顾文让他爸我们村考察,就快到镇上了,你要不要去见一见?”

王富贵一惊:“啥,就是县里那个海产公司的老总?”

殷东说:“海产公司只是顾氏的一个子公司,他们涉足很多产业。听说银河集团要来建码头,离我们村不远,顾文就想让他爸过来投资个什么项目,也只是个意向,你要是没时间,那我就先过去了。”

“有时候,叔多的就是时间,刘所长,下回我们再找个时间好好喝一顿。”王富贵说着跳了起来,跟刘所长打了个招呼,就推着殷东往外走。

刘所长这才拿正眼看了殷东两眼,又提醒说:“富贵啊,你是不是给镇长打个电话?”

王富贵愕然问:“这个顾氏很大吗?比银河集团还大?”

“顾氏算是本土企业中的龙头老大了,银河集团是外来户,你能让他们都到你们村投资,就是大功一件……”

殷东没兴趣听刘所长后面说些啥,就先出去了。刚下楼,他的眼神一凛。

派出所的院子里,王海娇正跟一个老太婆撕扯着,引得好些人围观。殷东认得那个老太婆——那是他奶奶。

“海娇啊,你是个,不能黑良心啊,我们家小明才多大,你们就合起伙来污蔑他跟他妈,殷东那个狼崽子是疯了,你不能跟着他发疯,你放了我家小明跟他妈啊,我给你跪下了,我做姑奶奶的给你跪下了啊!”

殷东奶奶哭天喊地的撒泼,王海娇拉都拉不住,硬是让老太太跪在地上,她连磕了几个头,而这一幕也被跟老太太一起来的人拍下来,发到网上,标题悚人听闻——七十岁老太被逼给女警下跪磕头!

这个贴子瞬间在网上火了,好几个都看到了,脸色大变,冲着王海娇喊:“你干什么?还不快扶这位老人家起来!”

王海娇完全没法喊冤,她一直想把老太太扶起来,可是拉不起来啊!

殷东冲了过去,一把将奶奶扯起来,赤红着眼睛吼道:“奶奶,我爸不是你亲生的是吧?只有二叔是你亲生的是不是!您逼死我爸妈,逼得我妻子抛夫弃子,还不肯罢休?我二叔二婶是给你吃了什么药,你要这么下死力帮他们那对丧心病狂的畜牲!”div

“你——”

看到奶奶怔忡,喊了一个字,殷东不等她回过神来,悲哀的说:“烂泥扶不上墙,奶奶,二叔那一家子的根都烂了,您扶不起来的!吴金莲母子罪有应得,法不容情,不是您来找个当晚辈的哭闹一番,她就有权把人给放了。还有,二叔滥赌,您现在要担心,他把您用我爸妈抚恤金买的房子给拿去赌了!”

这一番话算是给王海娇洗白了,们把这一段视频传上去,之前的贴子迅速沉了。

殷东奶奶回过神来,又气得直哆嗦,扬手“啪”的甩了殷东一记耳光。

这一巴掌,殷东其实可以躲开,可是他有意不躲,脸上火辣辣的痛意,让他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心底最后的一丝亲情也断了。

殷东深吸了一口气,又对奶奶说:“您再闹的话,就是逼我起诉我二叔侵占了我父母的抚恤金,到时候他拿不出房子赔给我,关进去的就不仅是二婶母子了。”

“你敢!”殷东奶奶怒道。

“您拿我父母的抚恤金买的房子,给您养老,我没二话,可是我二叔一旦挪作他用,那就别怪我了。”殷东说着,双手搀着奶奶,强行把她从派出所带了出去。

王海潮哥俩把车停在路边,没发现殷东奶奶那些人进派出所,此时看到了,才赶紧下来,还没等他们问是怎么回事,殷东就冲着他们哥俩说:“过来把我奶奶送回去!”

王海潮还没反应过来,王海生就很有默契的大声应道:“九姑奶奶,您老怎么来镇上了,走吧,我跟我哥正要去县里,把您捎回去吧。”

王海生跑过来把小宝塞给殷东,麻利的搀着殷东奶奶往面包车去了。

陪着殷东奶奶来闹事的那些人,都是吴金莲娘家的亲戚,一看这老太太被带走了,都作鸟兽散了。

这一场有可能引发恶劣影响的闹剧,烟消云散。王海娇走过来对殷东说:“东子啊,幸好你来了,要不然今天肯定得出大事。”

“你们还怕老百姓闹事?”殷东故意开了个玩笑。

“这是有组织的闹事,你奶奶那么一闹一跪,吴家人就把贴子在网上炒起来了,网上的舆论一面倒,我们百口莫辩。要不是你小子反应快,我的一个处分是逃不掉的,我们所里也得挨批。要是吴家人趁机下个黑手,你奶奶命丢在我们所里,那篓子就更大了。”

说着,王海娇又压低了声音说:“你小心一点,罗队长抓的那个大鱼是吴家的人,现在还在深挖,要小心吴家狗急跳墙。”

殷东前世只知道县里破获了一个专门拐卖妇女儿童的犯罪团伙,却不知道跟吴家人有什么关系,不过他记得那个案子也是罗队长办的,知道罗队长这个大功是跑不了的,笑道:“罗队长这个功劳不小,娇姐也能跟着立一功吧?”

“借你吉言了。”王海娇也不禁笑了。

殷东看到王富贵出来了,就招呼他赶紧走了,因为顾文发消息来说己经到了镇了,约他在镇门口会合。

镇长是得了王富贵的通知,又主动跟顾文他爸顾浚联系,半路拦截,将他们父子请去了镇。但是等王富贵带着殷东到了镇的会议室,发现在场的还有白山村的杨村长,脸色顿时难看了,恨不得想抽自己两耳括子。

殷东倒是无所谓,觉得这样正好打掩护,让吴冬林以为顾浚真是来考察投资的,看到顾文跟他爸,就随意的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从殷东进来,顾浚就一直在观察他,发现他沉稳得不像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透着一股老辣和处变不惊,不由透着一股欣赏,主动招呼说:“东子啊,离你上次去顾叔家玩,可是有两年了吧?”

众人都是一静,朝殷东看了过去。

殷东也没啥好紧张的,坦然笑道:“顾叔记性真好,上回我们那么多同学一起去的,您还记得我啊。”

“哈哈,你是想说顾叔都老了么?”顾浚笑道。

“没呢,顾叔跟文子站一块儿,别人肯定得说您是他哥。”殷东轻松的拍了个马屁,把话题扯回来:“顾叔,我跟文子说的真不是瞎吹,我们村开发娱乐旅游项目,绝对好做。银河集团的秋总己经到我们村实地考察过了,她确定码头选址是靠近我们村那边的海岸。我带您去我们村转一转?”

“行啊,那顾叔就听你安排吧。”顾浚实在没兴趣应付镇长那些人,顺势就站了起来。

镇长也不敢强行留客,白山村的杨村长不死心的说:“顾总,我们白山村更近一些,要不先去我们那里看看吧?”

“顾叔回来的时候,要是有时间,就到你们村去看吧。”殷东抢着说。

顾浚更满意了,下楼以后,就招呼殷东:“东子,跟顾叔坐一辆车吧。”

殷东看一眼那车……和站在车门边的司机,就惊叹:“顾叔,这车是陆地巡洋舰吧,能让我过过瘾不?”

镇长跟王富贵都冒冷汗了,觉得殷东就是个二愣子,竟然敢开这个口。孰料,顾浚竟然一口答应了,对司机摆摆手说:“你坐王村长的车吧。”

殷东把睡着的小宝,塞给了顾文,麻溜儿的坐到驾驶座上。等顾文父子俩一前一后的上了车,外面人还能听到他问:“顾叔,这个车我没开过,有没什么要注意的?”

顾浚胆子也大,竟然哈哈大笑道:“叔教你,这车开起来很简单的。”

殷东发动了车子,车子猛的向前一蹿,吓得顾文大叫:“卧槽,东子,去你们村的路可不好走,要不你让我来开吧。”

这一惊一乍的,把小宝给吓醒了,睁开眼,认出顾文,倒是没哭,小爪子抓着他的衣服,努力想要站起来。

“唷,儿子,醒了!”顾文一喜,把小宝抱起来狠狠的亲了两口,放在膝上站着,还指着顾浚说:“小宝,喊爷爷。”

“粑!”小宝喊一声,小爪子还朝殷东指着,那意思很明显是要找他爸了。

顾文还没明白过来,还说:“这是干爹的老爸,你小子得喊爷爷……啊,臭小子,你敢吐我唾沫!”div

小宝来火了,像头小狼崽子,怒瞪着眼,吐了顾文一脸唾沫,还扬起小爪子狠劲儿抓他的头发。

“小宝在干什么?”殷东在前面说了一声,顿时让小宝撒了手。

这小子撒手也就罢了,可他还听懂了殷东话里责备的意思,小爪子还给顾文把头发抹了抹,把他弄乱的一头鸡窝给抹平了,又用脸在顾文脸上蹭了蹭,讨好的冲顾文笑了笑。

“你小子是要毁尸灭迹么?”

顾文刚说完,就挨了他爸一记爆栗。随后,顾浚骂道:“你小子还上大学呢,连个成语也用错。”

小宝咯咯的笑了起来,好像是在嘲笑顾文,把顾浚都逗乐了:“这小人精儿,来,让爷爷抱,好不好?”

顾浚事业做得大,身上有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仪,平时不苟言笑,连顾文在他面前都不敢放肆,别的小孩子也都怕他,不过小宝一点不怵,小身子直接扑到顾浚怀里,随后,这小子竟然一指顾文,奶声奶气的喊一嗓子:“爷,打!”

三个字吐得清晰无比,顿时笑翻了车上三个人,顾浚笑着顺手连甩了顾文几记结实的锅贴,又问:“还打不打?”

小宝忽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似乎在思考。

顾文赶紧把他的包拿过来,打开让小宝看里面的零食,还说:“看啊,干爹给你买这么多好吃的,你还要打我啊?”

小宝抓了袋小馒头,像小猫崽偎进顾浚怀里,等顾浚给撕开了包装袋,他就安静的吃起了小馒头。

“咦,这小子像是挺喜欢你抱着,爸,他一点儿都不怕你,胆儿挺肥的啊。”顾文奇怪的说。

抱着小宝,顾浚脸部的轮廓都柔和了,罕见的跟儿子说笑道:“说什么傻话呢,你不也是我这么抱大的,没见你小子怕过。”

顾文没敢反驳,打从他有记忆起,他爸就没抱过他,好么。

车子驶离镇,殷东脸上的笑容也隐了下来,很直白的说:“顾叔,我不想骗你,但我没法解释消息的来源。除了我跟顾文说的那些,还有你的这个司机,他是沈红雷爸爸的部下。我不知道你跟沈家有什么仇,但是我肯定对付你的人有沈家。”

顾浚开口了,却是问了个出人意料的问题:“小文说,你的那个什么师父,也是假的?”

说话时,他手里摸了支烟点上,细看的话,能看到他的手指微微发抖。似乎,这一趟跑来,他并不是为了求证殷东那些消息的真实性,而是专为殷东师父而来。

“我师父的消息是真的,但是他闲云野鹤一只,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又去哪里行骗了……咳,是接一些做法事的活儿。”殷东说完,有点不好意思。

“我爷爷小时候去过那个道观,就是你发给小文的那个地址,跟我爷爷留下的地址是一样的,他也见过你师父,他说,那个老道士可能是个骗子,也可能是个游戏风尘的高人。”

顾浚说完,看到殷东一脸惊愕的转头过来,车身也猛的晃了下,又笑道:“你小子开车呢,看前面的路。”

顾文看到车头都快开上人行道了,赶紧说:“哎唷我去,东子,还是我来开车吧,你这车开得吓死个人。”

“我那是让顾叔的话给吓着了。”殷东辩道,眼睛盯着前方,心里却跟开了锅的水一样翻腾。顾浚的爷爷要是还活着,至少得有九十来岁了,甚至更老,而他小时候看到的老道士,说明老道士那时候就是个老头了,那得是多少岁?

“叔看到小文发的地址时,也给吓到了。抽个时间,我们一起去找找你师父?”顾浚笑着问道。

“您还有闲情逸致去找那个神出鬼没的老骗子……咳,是找我师父。”殷东一时说顺了口,又赶紧改口,然后好奇的问:“您现在是坐在火山口了吧,怎么一点都不紧张?”

“你小子对顾叔没什么信心啊!”顾浚哈哈笑道。

“我是怕您大意失荆州啊!”殷东笑着点了一句,也不再深说,又跟顾浚山南海北的侃了起来。

顾浚其实存了一份考究的心态,聊的话题看似很随意,却都有深意,能从各方面考察殷东。渐渐的,他的神色发生了变化,从一开始看待晚辈的心态,到后来完全是老友间的交流了,甚至,他感觉殷东对时局的观察力,远胜自己,一些商场官场的尔虞我诈,他都能一眼洞悉无余,比他还像个老江湖。

“你师父真是不个世出的奇人,有机会一定要让叔引见。”顾浚不禁叹道。

“好啊,等顾叔忙完这一阵子,找个时间,咱们一起去逮那个老骗……”差点说漏了嘴,殷东干咳两声,赶紧改口:“咳咳,去找我师父老人家。”

“那就一言为定了!”顾浚大喜道。

顾文就不明白:“爸,你至于吗?东子都说他师父是个老骗子了,你至于这么跟天上掉馅饼似的吗?”

还没等顾浚开口,小宝就是一脚踹出去,小嘴儿还含混的叫:“打!”

顾浚哈哈笑着,拍了儿子一巴掌,又狠亲了小宝一口,笑道:“是该打!”

“爸,您这是打儿子,还是打贼啊。”顾文哀叹道。

到了大湾村,殷东把车开到村委会的大门口停下。

下车后,顾浚还舍不得放手,抱着小宝在村子里信步走着,随口问:“小宝,你家在哪里,给爷爷指个路。”

小宝歪着小脑瓜看了顾浚,似乎想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就伸着小爪子,朝村西的方向指着,小嘴儿还啊啊的叫着。

镇长一行人的车都跟在后面,一路上提心吊胆的,此时下了车,王富贵就忍不住教训殷东:“东子,你想开车,回头把叔家的车让你开个够,你可别再拿顾总的车练手了,这一路上我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还没出城,你就差点把车开上人行道,出城了,好几次差点把车开进海里。”

顾浚哈哈大笑,随声附和:“东子的车技是要多练练了。”

殷东笑道:“就镇上来我们村的破路,神仙都没辙吧?这跟我的车技可无关,我车技还是很好的。”

他说的是真话,可惜没人信。div

摸了摸鼻子,殷东说:“村长叔,还是把你家的渔船给我练手吧,吃完饭,我带顾叔出海去钓鱼吧,也让顾叔看看我们这一带的海上风光。”

“你还要练手?”王富贵就吓到了,嗓门大了些,引得村里的狗都叫了起来,此起彼伏,别提多热闹了。

在村委会吃了一顿海鲜宴,虽然做得没有高档餐厅的精致,可胜在都是野生的海鲜,而且是正宗的渔家风味,吃得顾浚也是连连点头,直说这些菜的原材料都是上品。

殷东也在桌上陪客,掸了掸指尖夹的烟,看着烟灰洒落在虾壳上,叹气说:“此前,我们村的渔获都是像垃圾被扫货。所以,顾叔,你来我们村投资,就冲这些高品质的海鲜,也肯定不会亏本啊。”

顾浚笑道:“那得看等下钓鱼,能不能让叔钓得痛快了。”

一听这话,殷东就笑道:“放心,叔,哪怕你钓鱼的水平再臭,我也能保证你竿竿不空,实在不行,我下海捉了鱼,往你的鱼钩上挂,总行吧?”

这话说得满屋的人都笑了起来,都当是个笑话,没人信。

饭后,顾浚没让镇长等人陪着,跟殷东在村里转了转,然后去了殷东家。

把己经睡着的小宝放在床上,殷东泡了壶茶,也不嫌寒碜的说:“叔,将就下,都是隔年的茶叶了,味儿还不错。”

顾浚开玩笑道:“就跟叔不嫌弃你的车技一样,叔也不会嫌弃你家的茶。”

“咱们能不提车技吗?”殷东无奈的说着,又不禁笑了,拿脚踢了一下顾文的屁股,说道:“带着大金到院子里玩,别让你家司机闯进来了。”

顾浚的脸上的笑意淡去,等儿子出去后,他端起茶杯,晃了晃澄黄的茶汤,冷不丁儿的问:“文子他妈也有问题,是不是?”

殷东真的惊到了,脱口问:“您知道了?”

“能让你把文子支出去的理由,我只能想到这一个。”顾浚平淡的说道,只是让人感觉到是海上风暴将起前的平静。

“她跟吴冬林……”没把话说完,殷东起身走了,进屋去看小宝有没踢被子,也是让顾浚独自消化这个消息。

有些人,喜欢独自舔伤,殷东自己如此,觉得如顾浚这样骄傲的男人,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一个安静的角落。

在屋里只剩独自一人时,顾浚的脸才扭曲变形,狰狞无比。他想过任何人会背叛自己,绝对不会想到妻子会背叛,还是跟他手下的弟兄一起背叛,他好恨,真想现在就剁了那对奸夫淫妇!

这个绿帽子戴得还真是让他连血都吐不出来了!

硬生生的咽下了那一口老血,顾浚缓缓的吐了一口长气,在顾文的脚步声到了门边时,扭曲变形的脸迅速恢复正常,只是看到儿子进来后,语气有些冷了:“毛毛燥燥的干什么?”

顾文愕了一下,有点不明白老爸怎么晴转阴了,老实的说:“司机来说,渔船准备好了,问我们要不要出海?”

“你把他拦在外面了?”顾浚的脸彻底冷了,真想骂这个儿子是猪脑子,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司机,他不信任司机,搞不好就要打草惊蛇。

“不是我不让他进来,是东子家的狗大金拦着不让他进,在追着他咬,我也拦不住啊。”顾文赶紧说。

看家狗看到陌生人会追着咬,这没毛病,顾浚的脸色才放缓和了,站起身说:“东子,我们去钓鱼吧,叔让你看看,是不是宝刀未老。”

“好咧!”殷东在里屋应了一声,把小宝用毛毯裹了,放进背篓里。

这个季节海上的风凉,得给小宝裹严实点,不过小不点儿不太乐意,哼哼唧唧的。殷东就对他说:“要跟老爸出海,就别哼唧,要不就送你去才婶家。”

小宝立马不哼唧了,小嘴儿吐个泡泡,吐了一个字:“走。”

“好咧,儿子,咱们出海钓鱼去了。”殷东背着背篓,拎着收拾好的大包,出来带上顾家父子往村东头走了。

至于顾家的司机早不知被大金撵到什么地方去了,他们三人来到村里的老码头边,都没看到司机过来,村委会那帮人倒是齐全,都陪着镇长在那儿候着。

王富贵家的船也是个拖网渔船,一离开码头,就往东边开了大约一个小时,停在一片风平浪静的水域。

顾浚的车上还带着几根钓竿,顾文都给带上船了,比王富贵船上备的钓竿都好,递了根菲特弹性钓竿给殷东,他自己拿了根玻璃钢的钓竿,没跟他爸和镇长那些人去凑热闹,拉着殷东到船的另一边,在船舷边找了个人少的地方。

顾文挂好鱼饵一甩线,把鱼钓甩到水里,不无嘚瑟的说:“东子,哥甩钩的这一手帅吧。”

“蟋蟀!”殷东笑骂了一句,把背篓放在两人之间,再从包里拿出奶递给小宝,随后把麻利的拿过钓竿上鱼铒。

小宝咬着奶嘴儿,冲着顾文坏坏的笑:“蟋……”

“滚你娘的蛋,你才是蟋蟀!”顾文笑着踹了一下背篓,本来是想吓唬一下小宝,却不防船这时候晃了一下,他那一脚踹得劲儿大了些,直把背篓踹倒了。

“卧槽,文子,你忒么个二货啊!”

殷东眼疾手快,一手捞过背篓,但是小宝的奶却脱手飞出,掉到海里去了。

小宝也不哭,看到顾文也凑了过来,小爪子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愤愤的喊:“打!”

“诶,儿子,老爹不小心嘛,别抓头发啊。”顾文嗷嗷叫着,

大金不知道什么时候上的船,这时一个扑跃,直接跳下水,利索的把奶叼上爬回船上,抖了抖身上的海水,表功般的把奶举到殷东面前。

“干得漂亮!”殷东夸了一句,拍了拍大金的脑袋,这时他的鱼线一下子绷直了,他没有贸然收线,先拉了一下,感觉是条大鱼,就徐徐的放线,同时,他指了一下背篓,对大金说:“看好小宝。”

大金立马趴在背篓边,小宝也终于放开了顾文,眼巴巴的盯着奶,啊啊啊的叫着。

“文子,你来,这条鱼不大。”殷东说着,把鱼竿交给了顾文,自己去清洗奶,又重新冲了一牛奶给小宝。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顾文跟海里的鱼斗得己经是满头大汗了。div

这时己经是下竿三点多,阳光不是太烈,海面上还有习习凉风,气温宜人,顾文竟然都满头大汗了,那条鱼的劲儿还真大,令他激动不己。

看顾文过来,顾文抽空叫道:“东子,这条鱼绝对超过一米了,忒么这力量跟牛犊子一样,耐力好,爆力也强,准备下,给我拍个照留存,用我的手机,不要用你的山寨机,给我拍好点,这绝对是我人生中钓上来最大的鱼,没有之一!”

殷东看他那个意气风发的样子,笑着掏出他的手机打开摄相头,对准了顾文开拍,还一边指导他溜鱼。

耗了差不多十多分钟时,顾文说:“历史时刻到了,文子,准备,我要收线了,一定要把鱼给我拍清晰……你大爷的,这鱼被换了吧?”

顾文钓上来的鱼才二十多公分,是一种比较常见的远东拟沙丁鱼,就这么个小不点儿,都折腾得他满头大汗?

殷东看他一眼懵比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小宝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也跟着咯咯直笑,小嘴儿还清晰的吐了一个:“笨!”

“小混蛋,你敢笑话干爹?”顾文把那条鱼从鱼钩上取下来,举到小宝面前吓唬他,却不想小宝张口就咬,跟鱼头来了个亲密接触。

“不能吃啊,小笨蛋!”

殷东笑骂道,看到旁边玻璃钢钓竿的鱼线也动了,赶紧去把鱼竿抓住,也不用溜鱼,就开始拉鱼线,直接把鱼从水里拽起来,“哗”的一声水响,一条近圆筒形的大鱼从海里直接被甩到船上来,近一米长了。

这是条龙头鱼,色偏暗,淡灰色,有黑色细点,尾巴分叉处有大长鳞。这种鱼只有一条主骨,其余的鱼骨细软如胡须。殷东记得妈妈以前经常用这种鱼做鱼丸,一时怅然,就算重生回来,也吃不到妈妈做的鱼丸了。

唉,要是他直接重生到小时候,一切都可以重来,该有多好。

殷东把鱼钓取下来,重新上了鱼饵,一转头,就看到顾文无比幽怨的脸,失笑道:“你又什么毛病了?”

把那条鱼在殷东面前晃了晃,顾文郁悒的问:“到底怎么回事,刚才鱼在水下的时候,我明明感觉到鱼的劲很大,绝逼是有条大鱼才对,怎么拉上来才这么点儿?”

“你感觉个毛线啊!以前你都是在河里跟鱼塘里钓,那种鱼能跟海鱼比吗?野生鱼跟人工养殖的鱼根本没有可比性。”殷东解释了一番,又顺便毒舌:“要不是小鱼,我也不能放心让你接手,就你那小身板,来条大点的鱼,就不是你钓它,是它钓你了。”

顾文斜眼看他,悻悻的说:“炫耀是吧?哥告诉你,比赛才刚刚开始,哥马上就要钓一条更大的鱼,让你小子见识什么叫神力。”

殷东呵呵笑道:“良心建议,文子,跟我比什么都行,就是别跟我比钓鱼,你不仅是会被打脸,直接要输到怀疑人生的。”

说着,他又一竿甩下去,等了半分钟不到,竿尖快速点动,这是鱼又咬钩了,他一拉鱼竿,又是一尾远东沙丁鱼被拉出水面。

这条沙丁鱼的个头也不大,跟顾文钓的那条鱼差不多,可是殷东这速度,这效率,还有这轻松的程度,完全没可比性,顿时让顾文忍不住碎碎念:“我刚才钓的那条沙丁鱼肯定是被替换了,我就说这么小的鱼,不可能让我费那么大的劲儿。”

殷东也不跟他辩驳,笑笑,说:“我下水去看看,你别管鱼竿,给我看好了小宝。”

“这个天你下水,不怕冻死?”顾文惊道。

“你以为渔民是你这种温室里的小花朵。”殷东损了顾文一句,把衣服脱得只剩一条裤衩,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春日的下竿,海水也很凉,他入水之后还是有一种冬天泡温泉般的舒爽,浑身毛孔都通透了。这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鱼了,有一种非常舒适和亲切的感觉包裹着身体,在水下视物纤毫毕现,他的视野迅速扩展,向四面八方延伸。

同时,他身体似乎跟海水引起某种玄奥的共鸣,形成一个漩涡,牵动水中的气流,涌入他的身体,很自然的进入那种引气入体的状态,仿佛一个螺旋形的水漩飞速移动,水漩在迅速变大,移动的速度快到令人不可思议。

那种奇妙的状态,在殷东的感觉当中持续的时间不长,身体就有一种鼓胀感,就好像油箱加满了油,引气入体的状态消失,水漩随之散去,而他的速度也锐减。

而这时,他看到了前方有一个远东沙丁鱼群经过,目测得有个几万尾了密密麻麻的,鱼群的边缘离鱼船不远,所以刚才他跟顾文接连钓了两条远东沙丁鱼。

果如所料!

殷东的身体浮上水面,发现己经离船有五百多米,他朝着渔船一边招手,一边喊:“海生,把船开过来!”

正好是顺风,虽然声音听不太清殷,但是顾文是看着殷东下水的,远远看着他在水上招手,就喊一嗓子:“海生,那是东子,他好像是要船过去吧?”

王海生被他爸支使着帮顾浚上鱼饵,听到顾文的喊声,站起身一看,赶紧冲他爸说:“爸,快把船开过去,东子一定是找到鱼群了!”

顾浚跟镇长等人都来了兴趣,也不钓鱼了,都催王富贵快点把船开过去。

很快,船开了过去,殷东上船之后,又让船往西南方向开了一段,然后让下拖网,说下面有个大的远东沙丁鱼群。

拖网下了之后,渔船往前拖了一会儿,王富贵感觉差不多了,还谦逊的问了声:“东子,可以起网了吧?”

“呃,这个我不懂,您自己看吧。”殷东说着,把顾文抱在怀里的背篓接过来,看小宝也一脸专注的看着水面,不由好笑的问道:“你在看什么?”

“鱼。”小宝偏过小脑瓜,很认真的说。

顾浚在旁边听到了,看向小宝笑道:“你小子还成了精,什么都知道。”

他们说笑间,王富贵让起了网,水下拖网慢慢的收拢,不多时吊出水面,果然是满满一网远东沙丁鱼,喜得王富贵的脸上见牙不见眼。

王海生看直了眼,惊叹:“我勒个去啊!东子诶,你是海龙王的女婿吧,找鱼群一找一个准啊。”div

王海生是无心之言,可架不住在场有村里老渔民啊,他们都迷信,听着都暗自点头,觉得小宝妈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还真像是古老传说里那些嫁给凡人为妻的龙女,殷东能这么容易找到鱼群,说不定就是龙女给他的消息。

老渔民们纷纷朝殷东瞟来,眼神很有些诡异了。

殷东暗道不妙,踹了王海生一脚,赶紧辟谣:“少鬼扯!我们村这一带近海受污染相对少一点,海里资源比别处稍多一点,是很正常的。还有,打渔也是要动脑子的,我跟顾文刚才都钓了远东沙丁鱼,就下水去看了看,刚好看到了鱼群。要是跟你一样的猪脑子,有鱼群也会错过。”

这一番话骂的是王海生,可是船上的渔民们都很惭愧,因为他们也是猪脑子,刚才都没人想到要下水去看一看。

王富贵高兴坏了,本来以为今天是要亏油钱,却不料碰上个鱼群,还能大赚一笔。他心头兴奋,狠狠甩了王海生一个巴掌,笑骂道:“你个猪脑子,跟东子一样的水米养大的,你怎么就不能动动脑子?”

王海生觉得挺冤枉的,躲到殷东身后,哀声叹气的说:“东子,你这个别人家的小孩,能不在我爸面前秀智商么?从小到大,我因为你挨了多少打啊,都是因为你,我才被我爸打蠢的。”

顾浚呵呵笑道:“海生呐,别说你爸了,就是我看着东子,都想揍小文了。”

“那您还是别看东子了,看鱼吧,这一网鱼得有上千斤了吧?”顾文心头警铃大作,赶紧扯开话题,因为他感觉他爸并不是开玩笑,是真想揍他。

“肯定有!”王海生笃定的说着,又问:“东子,这下面的鱼群大不?”

“还能捞个几网吧。”殷东随口说着,低头看小宝直勾勾的看着被捞上来的鱼,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笑着问:“好多鱼,是不是?”

小宝的小脑瓜跟鸡啄米似的,连连点了好几下,吐了一个字:“多。”

顾浚笑着说:“这小子还真是个小人精了,东子,你这儿子好好培养,这聪明劲儿,真是看得我都想把顾文回炉重造了。”

“爸啊,您是我亲爸吗?就算是夸别人家的孩子,能不要打击自家儿子吗?”顾文很无奈的叹道,简直是太不给他留面子了,拿他跟个没断奶的毛头比,他心理素质脆弱点,能跳海自杀。

那一句“您是我亲爸吗”,搁以前说了,顾浚就是一笑了之,此时,却勾起他心头的恨事,又不禁猜疑:顾文妈跟吴冬林有染,那么,顾文还是他亲儿子吗?

在顾文那句话说出口时,殷东就惊觉不好,再看顾浚的表情微妙的变化,赶紧打圆场:“文子啊,也就是你跟顾叔简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他不想承认有你这么一个蠢儿子,都不行了。”

这个玩笑开得让镇长那些人都有些脸绿了,觉得殷东太没大没小了,却不想顾浚反倒笑了,还挺畅快的。

是啊,顾文酷似他,这个儿子一定是他的,是老顾家的种,一点没错!

顾浚眼睛微微一亮,心里欣慰的同时,目光扫过殷东,又是一凛,这小子察言观色的能力太强了,太会揣摸人心了,幸亏是友非敌。不过,也幸亏这小子及时点醒,要不然他都可能钻牛角尖了。

殷东却没看顾浚,目光看着海面上。

王富贵指挥渔船追逐着鱼群,继续捕捞了近三个小时。期间,他本来觉得有顾浚和镇长这些客人在船上,打算返程回村去吃晚饭,但是客人们都让他继续捕鱼,就凑和着在船上吃一顿。

殷东就把他钓上来的那条龙头鱼烧了一大锅酸菜鱼,让客人们围着锅凑和着吃了一顿,也让大家吃得津津有味,顾文更是嗷嗷喊叫:“太好吃了,我的舌头都快咬掉了。东子啊,你干脆去我家吧,我帮你养儿子,你给我煮饭。”

“这个真可以有啊,东子,你考虑下吧。”顾浚笑着接过话茬。

如果说,顾文的话是开玩笑,顾浚就是在招揽了,而且是很有诚意的,不过殷东拒绝了:“我的梦想是做渔民,我还要把我儿子培养成小渔民呢。”

小宝本来都在背篓里睡着了,这时候挺应景的梦呓:“鱼……鱼……”

大家都笑了起来,只是各自的眼里神色不一。

现在镇长也对殷东十分感兴趣了,能让顾浚这么看重,一定是有过人之处的。不过,他也仅此而己。毕竟他看重的只是让顾浚来大湾村投资,而不是大湾村能对外输出多少人才,殷东能到顾浚手底下做事,对他并没有什么益处。

顾浚就是惋惜了,不过他也下定决定要在大湾村投资了,不为别的,就冲殷东在这里,就值得投资,他相信这笔投资不会亏。不过,最终投资规模有多大,就得看这小子了。

“东子,就你们这个破落的渔村,交通不便,眼下除了打渔,还有什么发展路子呢?顾氏也就是能过来弄个水产收购部吧,别的,像海上乐园,跟渔家乐之类,也得有人气吧。当然,你可别跟我说修路,这个投资不在我的考虑之中。”

抛出了这个话题,顾浚看殷东的眼神,就带着考究的目光。

殷东莫名的头皮微紧,有种被猛兽盯上的错觉,但也有些兴奋,顾叔是真有意来投资了啊。对于村子的发展,他还是很关心的,能给顾叔画个大饼……呃,描绘一下大湾村发展前景,拉来投资,带动家乡发展,他也会很有成就感。

镇长等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带着希翼。他们自然也听出了顾浚的言外之意,可是他们也想不出什么好点子,一时间沉默无语,都担忧的看着殷东。

殷东笑笑,说:“水产收购公司当然是首选,投资不大,见效快。渔家乐的话,顾叔嫌琐碎不想搞,可以留给我们村的人自己搞,您搞大点的项目,直接搞海岛开发。离我们村不远的地方,有几个相隔不远的海岛,其中一个有火山岩温泉,顾叔把那几个海岛都拿下来,完全可以搞一个海岛休闲俱乐部。”

顾浚就看着他,不说话,眼神有些意味不明。div

倒是镇长跟大湾村那些人都觉得奇怪了,村子附近的海岛有火山岩温泉吗?

还真是有,殷东并不是诳顾浚,因为前世投资码头项目的那个投资商,发现了海岛上的火山岩温泉,用非常便宜的价格拿下了那几个海岛,不仅搞了个海岛休闲俱乐部,还建了好些温泉别墅卖给了国内一些富豪,大赚一笔。

殷东倒不想劝顾浚建温泉别墅卖,而是想让顾浚建渔场,种海藻,制造珊瑚礁,改善那一带的水质,再逐步影响海岛至大湾村的海域水质。

就算他一直坚称大湾村,在近海污染严重的这个大环境下,大湾村的水质也就是相对而言略好一些,要想让大湾村走出恶性循环的怪圈,必须改善这一带水质,但是村里没钱,镇上也没钱,就只能找投资商了。

“建渔场的好处,是海岛休闲娱乐项目,不会只有一个单调的泡火山岩温泉,还可以拉网捕鱼,潜水,海钓等等项目。当然,这些项目要搞,也是要等到镇上的新码头建成,直接开一条旅游专线过去。”

“你说的这个投资不小,风险高,跟收益不成正比,回本太慢。”算顾浚厚道,没说殷东画一个大饼忽悠他,但他的眼神透露了这个意思。

镇长他们也是这个看法,知道顾浚这就是拒绝了,都是心头微凉。

殷东转过头来,若有深意的看了顾浚一眼,提醒说:“顾氏的钱放在银行闲着,也是闲着,投资海岛和渔场,收益再低,也能比银行的利息高吧。”

这个话说得更不靠谱的,镇长他们都觉得争取顾浚投资这个事基本黄了,看殷东的眼神就不大好看了,王富贵忍不住教训:“东子,你小子怎么叫信口开河,顾总投资一个项目能这么随便吗?你得告诉顾总,投资什么项目更靠谱,能赚钱。”

殷东扫了一圈这些人的表情,估计顾浚要是不来投资,他们肯定要归咎于他了,顿时有气无力的说:“我己经说了,顾总不信啊,要不您来给顾总说说?”

“顾总问你呢,你就好好说说。”王富贵拉下脸来说道。他才不接这烫手山芋呢,他要是知道有什么项目能赚钱,他早带着村里人干了。其实,现在他都觉得,在这个破渔村,投资商是头打铁了才会来投资。只不过是顾浚真的来了,他又抱有了一线希望罢了。

镇长跟其他人也都将视线移开,假装看渔民们起网。

顾浚咂了咂那句“顾氏的钱放在银行闲着,也是闲着”,视线落在海面上,沉思片刻,忽然眼中微微一亮,悟出殷东言外之意,是让他把顾氏的钱先抽出来,或者说清查顾氏银行帐户上的钱有没有亏空,公司财务可是吴冬林在管!

“你没有其他要说的了?”顾浚问道。

殷东顿时明白,这话说白了就是“再编几个理由,只要表面上说得过去,这事儿就算成了”的意思,随即也是一喜。

跟顾浚交换了一个彼此都懂的眼神,殷东继续忽悠:“其实,交通问题,真不算个事儿。银河集团投资的码头要开始修了,县里肯定得解决镇上到县里的道。至于,我们村到镇上的路,镇里会号召沿路的村子有钱出钱有力出力,集资修路嘛,所以,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顾叔放心大胆的把钱投进来就行了。”

顾浚笑道:“你小子是不是看叔人傻钱多,好忽悠啊?”

“哪能呢!叔,在我们这里投资真心不亏,文子在学校也是混文凭,要不这个项目让他来,我义务给他帮忙出谋划策,保证亏不了。”殷东大包大揽的说,可越是这样真让人觉得不靠谱。

在镇长跟王富贵那些人觉得投资的事儿,彻底黄了时,却听顾文兴奋的说:“这个可以有啊,爸,我都大二了,可以出来创业,又有东子帮忙,你就让我试试吧。”

听殷东胡扯,顾浚脸上还有笑意,等儿子开口后,脸立马就拉下来了,骂道:“吃的灯草灰,放的轻巧屁,试试,你知道这是要投入多少钱吗?”

顾文说:“吃一堑,才能长一智。你总得给我尝试的机会啊,顾氏以后还不是要交到我手上的,如果一定要摔倒,那我宁愿在东子这里摔。”

这话听得镇长那些人都同情顾浚了,有这种二货儿子,换他们早动手揍了。

倒是殷东还不高兴了:“文子,别乱讲!说得好像我忽悠你来亏钱一样,我说的海岛开发项目是绝对可以赚钱的,这个投资包赚,我才会请顾叔来考察。再说了,不仅是海岛开发,就是我们村子后山上,也是有温泉的,还有瀑布,到山上弄个度假山庄,宣传做起来,肯定是一个旅游热点。”

顾浚问:“那你说说,你说的海岛项目投资预计要多少钱?”

殷东摇头说:“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干。这个我可预计不好。顾氏应该有专业的团队做项目策划吧,顾叔让他们去算吧。我就是把信息告诉您,来不来投资,是您的事情,跟我和文子的交情不相干。”

有点担心殷东的话,让他爸面子上下不来,顾文拿手肘拐了一下殷东,半开玩笑的打圆场:“东子,你这是飘了啊,敢和我爸这样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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