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尊的苦情剧本呢 第127节
依赖性这种东西人人都有,大家都会偶尔期盼着有高高在上的神仙突然从天而降,救世人于无尽苦难之中。
连当年初入仙界的薛宴惊, 都曾动过心思,想着如果世上当真有神界,可以制裁仙界, 那便再好不过。
当然她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人的潜力无限, 我们本可以自己救赎自己, 而非把虚无缥缈的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
事在人为,休言万般都是命。
“神明今安在?”薛宴惊问。
“你这么聪明,不如自己猜上一猜?”
“纵观整个仙界, 与我的力量出自同源者,就只有那些……巨树。”
“不错, ”鹤铭有些惊讶,“想不到你连这一点都猜得到。”
“因为我一直在思索,它们到底是什么,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才能生生不息、亘古不灭。”
“修神者陨落后,便会化为巨树,继续泽被苍生, ”鹤铭望向远方,“这其实是一种很蠢,但也的确很令人钦佩的力量。只不过, 在这个故事里, 他们最终没能泽被苍生,而是被我们种在这里, 泽被了整个仙界。”
“无耻之尤。”
“我不反驳。”
“仙界一共有多少棵……巨树?”
“并不算太多, 几十棵而已, 毕竟神功的门槛实在太高,”鹤铭摇了摇头,“何况,若是太多,我们又怎能杀得死他们?”
“你们究竟是如何杀得死修神者?”
鹤铭长叹一声:“神明也敌不过人心鬼蜮、阴谋陷阱,那时候,他们都对仙界很是好奇,我们分批邀请他们来做客,然后……有心算无心,总有机会下手的。”
“……”
“不管你信与不信,我都要说一句,对于这个计划,我当时是反对的,它听起来太过丧心病狂,我绝没有想到它真的能成功。”
“那些巨树分布在何处?”
“我可以给你画一张图,我记得它们被种下时的位置,”鹤铭道,“但当初那些仙人或是他们的后人有没有挪动过地点,我就不知情了。”
“多谢。”
“不必假惺惺地道谢,我知道你现在恨不得杀了我。”
“所以你其实还是有些了解我的。”
鹤铭闻言苦笑一声,向她讨了笔墨,金笼中仅有一只用来用饭的小桌,他俯身在木桌前,神情专注,手腕轻动,笔触流水行云。
当初那水榭中满亭薛宴惊的画像本就是他亲手所画,虽然画的时候没带什么感情,但画技着实可圈可点。
在仙界生活了几万年,如今穷途末路之时,他忽然想起了当年在凡间做皇子的过往,琴棋书画、礼乐射御,当年哪一样不是最好的师父亲手教导?他也曾真心爱好过,可惜这些东西终究在仙界漫长的日子里沦为了争权夺利的附加品,唯有在需要哄骗人时用得最多。
后悔吗?
早就后悔了。
可惜这份悔意已经迟到了几万年。
在画到其中一个点位时,他笔尖一顿,复又若无其事地画了下去。
薛宴惊拿到了那张图,对他点了点头:“想杀你不假,谢你帮忙也不假。”
鹤铭已经坐回了床边,手里捧着本佛经,没有去看她离开的背影,而是低头又翻开了一页。
“一切皆为虚幻,如梦幻泡影,无始无终……”
———
时光荏苒,转眼又是一年。
凰凌又给自己举办了一场寿宴,她和鹤铭两个人的情绪状态简直是九曲十八弯,时而相对发疯,时而相对沉默,连与他们最亲近的薛宴惊都猜不透,何况底下这些仙人。
他们私下不知商讨过多少次要推翻凰凌的统治,被她发现后,一窝端了所有参与讨论的仙人,干脆下令今后除了帝君宴会,其他时间禁止聚集。
薛宴惊提议不如纵着他们造反玩玩,凰凌想了想,颇觉有趣:“也行,下次吧,正好借我的寿宴,给他们一个暗通款曲的机会。”
遗憾的是,仙人们已经被她吓得乖觉了不少,坐在台下,举杯说完祝酒词后,径直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目不斜视,绝不肯交头接耳、东张西望。
凰凌觉得无趣,看了看身旁的人:“薛宴惊,你还想弹琴吗?”
众仙下意识身子一颤,待仔细听得那句话只是弹琴,而并非“薛宴惊,你还想杀人吗”,这才勉强平静下来。
“也好。”
于是薛宴惊抱着琴走到场中央,坐了下来:“最近疏于练习,诸位多多包涵。”
被她视线扫过的仙人连忙摆着手,道声“不敢”,也不知是不敢些什么。
薛宴惊开始自信地拨弄琴弦,自弹自唱起来:“我本尘世一俗人,自至仙界,十载飘零,见农夫心内如汤煮,见公子王孙把扇摇 ,人间天上,事态炎凉,你看这四顾苍茫,人生能几度有此风光?”
这唱词不伦不类,倒像是把几首词句糅杂到一起了。
但时至今日,已经无人再敢拍桌而起,骂她一句混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