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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女巫的印记

 

清晨,被一丝香味勾醒。

一楼的床果然对我来说还是有点勉强了,我坐直身子听见和昨天早晨从太柔软的床褥里起床一样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迈下床,脚步有些缥缈,我不禁感叹自己这副身板有些过于虚脱了,得要加强锻炼才行。苏菲婆婆已经起床了,她装扮干净利索,拉开我的床帘笑眯眯的看着我,向我问早。

“昨晚太感谢你啦,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苏菲真诚的看着我,她努力直立佝偻的身体,仰头冲我微笑。

“海辛斯·曼尔·海森伯格”我屈膝行半跪礼,牵起眼前这位女士的手在戴着劳保手套的手背落下悬空一吻,苏菲看起来很高兴,不顾形象的咧嘴大笑着,说什么给一把年纪的老婆婆做这些。

“苏菲才不是老婆婆呢,我知道的。”站起身,我替苏菲去拿被塞在很上面的扫尘扫把,她听了我说的话有一瞬间动容,但没有决定说出口,只是犹豫许久她终于抬起头望着我问道:

“你也被荒野女巫施了魔法吗”说着还仔细的打量我,努力的寻找出异样的地方。我被苏菲认真的模样逗笑,配合着她的视线还贴心的逆时针转了个圈。

“苏菲你们吃过早餐了吗?”我疑惑的盯着混乱但没有食物的餐桌,按理来说应该现在马鲁克也下楼,并且大家会坐在一起吃饭。

“啊,还没——我不知道那个会说话的火怎么用。”苏菲的声音弱了下来,她面对卡西法时居然展现了退怯,我有点疑惑并且惊讶于和我记忆中的苏菲不太一样。

“叮咚,叮咚—”门铃响了,我和苏菲都被门外的声音吸引,但是我们都没有迈步过去开门,马鲁克噔噔跑下楼,从混乱的桌面里抽出一张斗篷熟练的披到身上去开门。

门外车水马龙,热闹的街市从马鲁克打开的门缝透出来,苏菲惊异的目光投过去,好像在努力的寻找昨晚的那片荒野。

“是魔法门哦,苏菲住进了一间魔法城堡!”我弯下腰朝她做了个夸张的手势。苏菲站在原地没有被我吓到反而朝我做了个鬼脸,随后又明朗的笑着,我们站在一边,看着马鲁克忙忙碌碌的开门收信。

“年纪大的好处就是不会轻易的被吓到呢。”她笑起来的时候,羊角一样的翘辫跟着她浓密的白眉一起高高扬起,挺拔的鼻梁没有因衰老凹陷,反而流露出足够超越大部分年轻人的灵动活力。

“一起来做饭吧?”看着马鲁克送走了第三个敲门的人,我心里默念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该让苏菲来到卡西法面前做饭了。

苏菲有些拘束的站在火炉前,可能是第三人在场,她迟迟没有动手,反而站在那里等着我帮她拿好东西过来之后才跟我一起开始,直到我在她身旁站定后,苏菲撸起袖子,终于又展现出她那准备大干一场的气势,她拿起平底锅,如我记忆中那般和卡西法交流无果后,威胁其乖乖听话。

无论听多少遍还是会笑,我站在一旁被苏菲认真的可怕模样逗得忍不住笑出声。

卡西法好像有些不满,它吐着巨大的火舌让平底锅内的油渍蹦的老高,苏菲被我的笑声吸引了注意力,没有注意到到火舌猛地吐出,吓得下意识丢了锅柄,我眼疾手快替她赶紧握住,转眼有一条培根都已经黑边了。

“啊!不好意思,海森你没事吧,应该没有烫到你吧?”苏菲赶紧检查看我的手。我握着锅柄轻轻调整着位置。

“没事没事,卡西法,你太过分了哦。”我假装嗔怒的责备卡西法,而看到卡西法居然露出了心虚的模样,我和苏菲又忍不住笑了出来。把锅重新交给苏菲,我又给她递过去两枚鸡蛋,苏菲又认真起来,小心的摆弄着食物。

门铃声响了。

我下意识的紧张起来,后撤了一小步,将更多的位置留给苏菲,她见我突然离她站的远了,转头疑惑的看向我。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相见,我必须

“加油!”我小声的对她说,苏菲不懂我的意思,疑惑地皱眉看着我。

“哈尔——!!!”卡西法没见其人就先大叫起来,嚣张的火焰又一下喷得老高,好像在宣泄着心中的不满。

“海森和苏菲,他们都欺负我呃啊啊啊啊~”哈尔一进门果然,苏菲就注意到了他,见到了之前帮助过自己的魔法师,苏菲显得有些局促,她不断转头朝我投来求救的目光,我微笑着站在一边,没有什么表示。

“苏菲?你好苏菲。”哈尔轻声的重复着她的名字,走过来后熟练的接过锅铲,过长的刘海下那双经常闪烁着狡猾目光的眼睛轻轻瞥了一眼苏菲之后,转而直接飘向我,意有所指的问候却没有诚挚的对视上本该问候的对象。

苏菲把东西交予到对方手里后下意识的后退到我身侧。

她把炉边的位置全部留给了哈尔。

“请再给我两条培根,四枚鸡蛋。”哈尔转身将热锅递过来,尴尬的是原本苏菲去协助他完成的事情,但因为东西全都放在我这边,这个对象就变成了我。

我把东西放上去,又把鸡蛋递给他,哈尔干净白皙的右手伸过来接着,我注意到他的食指处戴的那枚戒指正在闪烁着红色的光芒,无意间,那只手的指尖好像抓挠了一下我的掌心,但等我抬头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转过去了。

我不敢置信,一定是刚刚自己产生了什么错觉,苏菲站在一旁没有说话,我们陷入了古怪的沉默,她或许是没有看出来,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于是我让苏菲站在那边替我帮哈尔先生递食材,我去找四人份的餐具拿出来清洗一下。

清洗中,我听见他们在交谈,和我记忆中的一样但又不全是。

“……”油锅滋滋的迸发着,卡西法咀嚼着蛋壳。

“我是这座城堡新来的清洁妇。”我听见她开口,忍不住偷偷瞥过去看他们。苏菲说话的时候笑容没有早晨时那么的自然更多的是心虚,不过这也很正常,我心里想着。没注意到她也在悄悄回头,而对上我的眼神之后她的语气忽然就坚定起来。

“喔?海森的’重要的人’居然只是来我们城堡做清洁的吗,是谁决定你是清洁妇的?”哈尔抬眼,盯着潦草的火苗,语气平静的反问道。

“是我自己啊。”苏菲看起来好像没那么高兴。

“因为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脏的家。”她又补充说。

马鲁克找来盘子,迅速的在桌子上空闲的地方摆好,我把清洁好的餐具拿出来分别递给大家,苏菲坐在我的旁边,马鲁克坐在我的左边,婆婆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桌面,我听见她嘀咕着要收拾什么的。

没有再管吃饭时大家在做什么了,我心不在焉的盯着盘内的食物出神,脑子好像被哈尔递给我东西时的画面占满,尤其是刚刚不经意间是碰触,我没有那么敏感的,不是么?这……只是太奇怪了,我无法理解。但是按捺下内心的愉悦和疑惑,我表面上仍风轻云淡的吃着饭。

思绪却早已飘向远方

当余光瞥到那封对折的红色信夹时,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升起。大脑在快速的思考这是什么,记不太清但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夺过那张纸片,但还没来得及,信夹就被引燃了。

诡异的图画在信夹燃烧中浮现,它在空中摇摇坠落好像带有吸附力,扒在了我的小臂上,那些注入了神秘力量的墨水图样在接触到媒介物的瞬间就像水蛭一样狠狠扎进皮肤,我想起那群橡胶人。

我立刻去捂住它,在碰触到的时候这些印记便燃出凶猛的火焰,火灼的刺痛像是要掀开我的皮肉,伸出的右手不能自持的颤抖着抽回,苏菲明显被吓到了,我被自己莽撞的行为蠢到,额头上都被痛的沁出一层冷汗,实在有些难看。

马鲁克看着面前的胳膊皮肉生烟惊叫道:

“烧掉了!”小孩探着头盯着伤口,脑袋离得很近。

“海森!天啊,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个是什么,你还好吗?”苏菲震惊的看向我,语气也很心疼,她起身要去寻找干净的湿布来检查伤口。

“没没关系,我自己能处理好。苏菲!你们继续吃饭吧。”我叫住要起身的苏菲,自己用左手紧捏住手臂的动静脉的更靠近心脏的一端,观察着右臂的变化。哈尔起身走我到我的旁边,符印上面是一句古老的咒语,他端着我的手解读着咒语的内容。

“你捕捉流星的人。”他缓缓念道。

“失心男人,你的心属于我。”我冲他强颜欢笑,咧开嘴接着后面的说道。我看出他的意图,哈尔握了握拳伸手想要覆盖消除烙印,我用另一只手推开他,虽然是意外发生的事情,但也不算坏事。

咒语的内容是荒野女巫的警告,而咒语本身是个定位。把东西带上城堡的是苏菲,这是原本注定发生的事情,但是我不想让我们的生活被盯上,假如这个烙印刻在了餐桌上,那后面哈尔的行进路线就会一直被收回女巫法力的萨里曼洞悉。

在我的身上的话,就无所谓了,我有足够多的时间去破解。只要哈尔不要被脏东西沾上,那么后面将要发生的麻烦事就会少一些吧。

我推开他,独自走到洗手台边去清洗被烫伤口,哈尔重新坐回座位上,他盯着一直关注着我的苏菲,苏菲的身上有被荒野女巫施法的痕迹,身份虽然不能确定但没有什么威胁,而我的身体和巫术抵抗反应很强烈,也不会是荒野女巫的手笔。

苏菲的关心不是假装的,一个无辜的路人。

哈尔吃了两口,将碗碟放到炉边,把剩下的早餐倒给卡西法,要了一份热水便上楼了。马鲁克盯着苏菲,表情古怪的问道:

“苏菲婆婆,你该不会是荒野女巫的手下吧?”

本来就因为这个衰老咒语折磨得满肚怒火的苏菲听到这句话直接让她气得发飙起来,我靠在水池边动了动右边手指试试看这个乱七八糟的魔法会不会对神经产生坏影响,看见苏菲暴跳如雷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苏菲吃完饭后就起身为我四处寻找可以用来包扎的干净绷带,可惜城堡内实在太脏,不仅难以下脚更别说找出什么能用的干净东西。我还在跟她一起帮忙翻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从哪来找出来的红色头巾已经绑在了头上,手里拿着扫把,脸上已经挂上了遮尘布。

“海森,还是请你先上楼去吧!我要做清洁妇的工作了!”小小的苏菲,挺拔的身躯。

“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苏菲。”我踉跄的被她推到二楼关进房间里,她似乎还在担心我的手,临走时用裙带替我把右手包裹起来,贴心的帮我挂到脖子上,临走时眼神在那圈咒语上停顿了一下,看起来有些难过,我趁她又要准备开口道歉之前赶紧起身送她出去。

“好啦,苏菲先去工作吧,有什么需要喊我就可以了。”关门前探出头朝她亮出闪亮闪亮的笑容,苏菲没再说什么,终于下楼了。

我回到房间,对着还在隐隐作痛的手臂发愁。

萨里曼曾经说过,假如咒语施法者的能量被夺取或者转移,弱者继承,效力消失或减半;强者继承,效果重置或增强。虽然将来荒野女巫的魔法被萨里曼收回,但对我来说不一定是个好事,萨里曼的魔力是全国顶尖的,荒野女巫曾经也是她教过的学生,我不能坐等咒语消失。

施咒者不一定有解除咒语的能力,但不代表它就一定无解。我的身体被标记之后,就不能再大范围的移动,为了避开女巫的跟踪哈尔费了不少心思,我必须要尽早解除,免得被那群橡胶人跟上。我在笔记本上拓印了一份咒符,将它拆解开:心脏、象征吞噬的太阳法轮,生命体男人和一个巨大的流星

越古老的魔法造型和组合就越简单和纯粹,一般施咒时的能量获取只会有一个对象,比如纯粹的破坏能量多数咒文上只有一个对象:太阳、焚火等,巨物化或缩小的能量是来自于:山、尘等,组合的能量会效果更强,难以施印更难解除。我不禁对着这轮不似太阳的巨物和划过半片空的流星发愁。

流星往往象征着预言,能运用到流星的魔法一般不会有太多的伤害成分,但很麻烦的是它的导向性,会让事物逐渐偏离他既定的轨迹,按照诅咒的方向去发展。

荒野女巫借用预言的力量企图得到哈尔的心脏,这个我很清楚。只是这个魔法施到我的身上,会造成怎样的后果我难以预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自己的身份难以被察觉,行动时佩戴一些皇室的物品或者萨里曼的魔法给自己赋能,这样不仅能够遮盖混淆哈尔城堡的位置,还不会轻易让对方看出我的真实身份。毕竟我相信她应该不会愿意接近萨里曼的人,避之不及更别说来找我的麻烦。

我忍不住为想到如此绝妙办法的自己喝彩,消除疤痕是非常容易的事情,拿起一撮窗缝里长出的草,我心中默念着那句无比熟悉的借物复原公式,草叶凋零但伤口上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缝合生长。

我把苏菲的裙带解开折好准备拿下去还给她,哈尔浴室的门打开了,湿气隔着旧木门直冲我的房间,他站在我的门前,地板上滴落着水,他轻轻叩响我的门喊道:

“海森,我可以进去吗?”哈尔站在外面耐心的等着。

“请进吧。”我把刚刚从自己衣服上卸下来的宝石拢到一起,推进不甚显眼的桌角。

“你的手怎么样了?”哈尔的金发湿漉漉的,还没有吹干,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有种倦怠感,他径直走向我,伸手抓着我的胳膊。

我忍不住低头看他,眼里装满了他近距离下扑闪扑闪的根簇分明的眼睫,和如渊般的毫无杂质的瞳眼,透亮的蓝瞳,精灵般的脸庞,和坠在耳垂的翠绿色的悬吊耳饰,有些过度削瘦的肩骨,蓬松的内衬下摆随意的塞进裤子,哈尔的腰寸藏在披风下,窗外的风吹进房间掀起他的刘海。

“我很好,已经没事了,剩下的咒以后再解开不着急。”就算我解不开,还有眼前这个魔法天才,我也毫不担心。我从他的手心挣脱,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直接揽着他下楼去,他看到了自己的戒指跳了一下危险的光,红宝石里被束缚的不明物在里面挣脱着。

苏菲已经把楼下的房间打扫得差不多了,绝大部分的东西都被当成垃圾收纳到了一边,留下足够大的客厅,还有一个一人躺的沙发,厨具全都秩序的挂在墙上,大部分除了落了些灰尘都还是崭新的,卡西法的火炉也突然显得很大很空,上面的碳灰全都被清扫掉。

虽然我心里有预想,但真正下楼看到时还是被吓了一跳。

“苏菲!你真厉害啊。”我步履轻快的向她跑去,并把手里的裙带送给原主。哈尔的头发也已经干了,看起来顺滑好摸极了,他走到炉边,拾起掉进深罐里的卡西法,一颗紫色的,博博跳动着的心脏,就像他的手掌一样小。我帮苏菲出门丢垃圾回来之后,苏菲看着完整装束的哈尔站在炉前,魔法师洗完澡后仿佛又年

轻了十岁,看起来更像个少年。

我的注意力则被他吹引重新燃烧起来的卡西法吸引过去,卡西法安静的躺在木柴上,哈尔转过来温和的看向苏菲。

“请不要太欺负我的朋友。”苏菲为他让出了出门的路。门把转向了黑色的那边,最后一句叮嘱留下后便转身投入了门外被火光染红的夜空。

苏菲打扫到了楼上,我将大家房间里的脏衣服都收纳到一起帮她搬到楼下。浴室传出了不小的动静,我没有理会。返回到房间里拿出从家里最后带出的衣服上扣下来的宝石,我需要将其制作成一个便于随身携带的东西,帮我抵御那个该死的诅咒。

卡西法终于又带我们回到了这片高山下的开阔草地,城堡坐在面朝星之湖的地方。

湖面鳞光闪闪,我和苏菲道别后,沿着湖边走着,水体里有和咒语相匹配的矿物,我捡拾起来可以加工成消减咒语灵敏度的粉末,还可以捡一些好看的贝壳来装饰我的信物。

远处苏菲和马鲁克找到被卡在城堡夹缝中的菜头,它蹦蹦跳跳的牵引起长绳,他们坐在草地上分拣着衣物这片久违的天,让我想起自己当初第一次见到离开史柏丽皇宫院的哈尔,他就伫立在自己的城堡上,定定的站在自己的生活中,而我就如同当时飘在他的城堡他的人生上空的浮云,轻轻的转瞬即逝的擦肩而过。

我当时就想着如果能这样丢下这些操控着炮火毁人生命的铁皮一跃而下,是否能像那些云燕钻进哈尔的心中,自己能否站在他的眼前去诉说我一直难以祈求到的自由生活

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从湖畔折返,口袋里装了不少质地通透颜色好看的湖石回来,拿出一颗我特意为苏菲寻找到的中心有一线银白的黑松石,黄金比例的圆润让我从众多卵石中一眼相中,假如能将其从中间切开,放一张浸透反光液体的相片放置在其中,就能看到身处黑暗中但唯独前方有光的坚定前进者的特制版宝石啦~

苏菲听着我绘声绘色的夸张推销,笑着接过那颗松石忍不住反问道为什么在我眼中,认为这个宝石如此适合她:

“因为在我眼中的苏菲——是一个非常勇敢的人啊!”敢于踏进未知旅途的人,我俯身将她凌乱的发别在耳后,清洁后的客厅整洁宽敞,就像苏菲的人一样,干净、大方且明亮,闪亮的眼睛里有一束红色的暖光在跳跃着。

马鲁克和苏菲坐在沙发上聊着天,我拿出切配好的晚餐,在炉边用卡西法烹饪着。在等待汤食煮开的期间,马鲁克拿出来一张唱片,他用自己简单的魔法道具拼凑出一个唱片机出来,可爱的弟弟表示自己经常这样在房间里听歌。

温暖的气氛汹涌澎湃着,马鲁克拨弄了一段流行在平民间的轻快笛调,婉转间音乐中就出现了沙沙的附和,优雅的提琴音彻底鼓动起一直享受单人音乐世界的苏菲,她坐在沙发上不断向我投来目光,谨慎又小心的目光。我接收到信号之后朝她会心一笑,立刻擦干手上的水渍,嘱咐卡西法小火一些,不要太激动。

“可以邀请您跳一支舞吗?亲爱的苏菲小姐~”我戴上自己离家前装在身上的一副白手套,显得更加正式些,站直后优雅的走向前,郑重的向苏菲伸出手。在少女伸出手的瞬间,她的发丝在黑白间极快的变幻着,苏菲从沙发上站起,学着姐姐之前教给她的正步走过来,将手搭上来。

感受到指尖触到对方温热的柔软前掌,我站起牵着苏菲交予我的手搭在我的肩上,另一只手掌扣合着,缓缓抬高至半空,另一只手攀上对方的腰,跟着节奏迈步,苏菲的头发在旋转换步间绽放出和人一样的生命力,挣脱了发绳在空中微微散开。我配合着苏菲的节奏在炉前慢慢的摇晃着,下脚的每一步都给舞步生疏的苏菲留有足够的变化空间。

苏菲的眼睛在闪闪发光。

“苏菲身上的诅咒很难解哦~”卡西法在我们停下的时候开口说道,我将苏菲送至原处后走到炉边重新搅动着浓汤,继续烹煮。我们三人简单吃了一些之后,苏菲就回到楼上的房间去洗漱准备睡觉了。

夜半,哈尔回来了。我从沙发上蜷缩起身,看着打开门进来的非人形的城堡主人,对方疲倦的模样在走上台阶时几乎是昏昏欲倒,他躺在靠椅上,从喉咙底发出的呻吟声伴随着四肢不明显的颤抖。下午还是干净的脸,美丽的面庞边边角角处长满了错综复杂的羽毛囊,黑色鸦羽像是戳破细嫩肌肤野蛮生长出的一样。

他垂着眼睛,有气无力的自言自语着:

“一片火海真是太,糟糕了。”我听不下去他这般要死不活的呻吟,从沙发上坐起来,他实在脱力,好像没有精力转头看我,突然仰起头耸动着肩膀收起了残败的羽翼,逐渐变回了人形。

我走近,蹲下想查看他的状况,见我靠近后,哈尔睁开那双好看的眼睛,澄蓝色眼瞳被火光熏染上一层雾霾阴影,没有什么高光,他歪着头看着我,嗡动间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和他疲弱的张口问道:

“为什么一定要有战争?萨里曼老师为什么一定要开战。”我任由他把手伸上来勾住我的脖子,满身火药味的哈尔试图将头埋进我的怀里,他调整了坐姿像个蚌类合上的双臂紧紧夹住我,我听自己如雷般的心跳。

“我被同行的人攻击,一群低等的货色。”哈尔像是要夺走我的周围的空气,他伏在我的肩上,大声的喘息着。我看着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下午刚麻烦苏菲洗净的衣服就这样被蹭脏,我却不想推开他。

“我不是萨里曼老师的人。”我已经将这句话重复了三遍不止,实在有些难以解释,这同样也令我烦躁,我收紧了环抱着哈尔的手臂,想要以此告诉对方我的不满,正当我还想开口询问他状态是否还好时,他打断了我:

“晚上你和苏菲跳舞了,你们看起来很开心。”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像是在责怪我们在他忙碌中偷闲,我松开手,扶正了他的坐姿,看着他疲惫的脸认真的询问道:

“那么你的意思是,你现在也想跟我跳舞吗?”我装模作样的理了一下自己并不存在的领结,郑重其事的看向他,哈尔笑了一下虚虚的挥了挥手,他向卡西法要了热水,我盯着他上楼的身影,做着迎接明日风暴的准备。

翌日

“海森—我们去逛集市,你要一起去吗?”马鲁克的脚步声一早就吧嗒吧嗒的穿透清晨在城堡里来回跑着,我从虚虚盖着的薄被中探了个头,苏菲走过来见我没有要起床随行的意思还替我掖了下被子,她拄着拐杖,马鲁克拿着篮子,两人一起出发了。

昨夜的触感太鲜明了,我不能告诉别人自己做了个旖旎混乱的梦。一人躺的沙发昨夜好像挤了两个人,我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只记得对方没什么温度的怀抱还有像个小猫咪一样抵蹭的行为,还是一只金发碧眼的猫咪。我知道这是自己的臆想,没当回事。

堪堪的拿着换洗的裤子准备上楼,无意间却发现沙发的靠背上勾留了两丝金发。这沙发不是苏菲昨天才重新打扫过的么?哈尔什么时候坐过,难道是昨天晚上拥抱时不小心留下的?

“很有精神哦,海森。”卡西法躺在火炉上,一语双关的说着。

“希望你也如此!”我转身上楼不想听见这个聒噪的恶魔喋喋不休。

忘记了和苏菲说要吃什么,我也不太喜欢吃鱼来着。洗漱完毕后,我带着笔记下楼,坐在桌前潜心研究着破解这个诅咒的公式,不知道是因为诅咒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昨晚在接触哈尔时,我的心跳过分的蹦跳甚至让我后怕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病,他走之后这种感觉就立刻消失了,如果是喜欢的话应该是许久都不能停下才对。

还有夜里有些隐隐透过肌肤下发光的咒语图像,尽管被新生的肌肤盖住了,但好像丝毫遮盖不了它在固定时间的效果反应。昨晚被哈尔抱住的时候,我注意到那个咒语突然闪起异样的光,本来想抬起手看一下的,结果被哈尔打断后面的也就忘了自己要干嘛。色迷心智。我有些埋怨的掐了掐那块被纠缠上符号的胳膊。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临走前忘记叮嘱他们要小心避开荒野女巫的手下,我甚至有些担心会不会出现意外的事件,应该最好陪同着的,这样才能将苏菲及时带回,不会出差错。合上笔记,我在火炉前询问卡西法外面的情况怎样,它表示没有在附近看到苏菲的身影。

楼上的水声好像弱下去了,哈尔快要洗完澡但是苏菲还没有回来吗?担心着,我决定出门去找一下,披上外套并将那枚改制过的宝石信物佩戴在胸前,帽檐稍微压底了些遮挡住眼睛,收拾好后准备出门。

门外是漫天飞舞的反动传单,混乱中我看到有两个人向我这边跑来,苏菲从斜坡上一直小步奔跑着,有些刹不住车,马鲁克拿着装满番薯的篮子跟在苏菲的身后,苏菲躲闪不及一头撞在我身上,我看着后面紧追不舍的橡胶人,接过马鲁克的篮子将两人迅速的拉进门内,合上门。

“发生什么了?被跟踪了吗。”我轻轻拍着苏菲的后背,示意她先放轻松。

“嗯嗯!买鱼的时候,就有两个奇怪的人跟着我们了!”马鲁克跑前跑后的找来两个杯子盛满水递给苏菲。我扶着苏菲走上台阶,她自然而然的坐在炉边的凳子上,我站在她的旁边帮她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将多余的碎发塞进帽檐里。

“啊啊啊——”可以说是近乎惊悚的尖叫声在楼上爆发出来,紧凑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哈尔从浴室里狂奔出来,一声不明显的闷哼应该是撞到了门框上,我知道暴风雨要来了。

“苏菲——!!!”少年平日温和的声线现在听起来像是被捏住了脖颈,声音的主人从楼梯间探出头,他崩溃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朝楼下怒吼着。还没从外面的狂奔中回过神的苏菲又被哈尔一声喊得明显一愣。我看着他们之间的冲突,没有做声掺和。

“你动了我柜子里的东西吧?!”哈尔的头发像个鸡窝,我刻意避开他的视线,默默站在了苏菲的身后,苏菲怔了一下试探的回答他道:

“是但是”哈尔冲下来没有等苏菲说完,扯着自己的头发像个失控的发条玩偶奔来,我的目光落到他随意塞进耻骨处的浴巾,默默咽了口水决定转过去不再看他。

“我只是把他们放得整齐一些。”老妇人被吼得不自觉往后退。

“我不是告诉你了,只是随便扫扫就好,为什么还要动我的东西?这下完了”哈尔抱头跌进椅子里。苏菲有些无措但还是耐心的俯身去查看哈尔的情况,并且尝试着安慰他。我不自在的盯着别处发呆,动了动鼻子只觉得空气里多了些好闻的味道。

“我觉得这样也很美啊,哈尔”苏菲看着哈尔不断变深色的头发,从橘色的鸡窝头慢慢塌下来像个烂掉的秋柿,白皙的指节穿插进发缝,情况看起来愈加糟糕。哈尔沉默着让苏菲的安慰像小石子投入无底的深渊,让她再也不能说出安慰的话。

苏菲的表情也变得有些难看。

“如果不好看,那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哈尔崩溃的说着这句话,一句苏菲最无法认同的话,这让她直接想起了一直苦受煎熬的自己。少女在一瞬间丢失了几十年的光阴,她肯定也想过无法接受,但没有因此放弃,因为坚信会有办法解决才会只身来到荒野。

她也许会失落,但是她无法接受这样对未来的决绝否定。

就这样否认掉人生的价值,否认掉一切的努力和意义苏菲看着浑身爬满绿色泥沼的哈尔,在房间充斥晃动和不安中,她最终对着哈尔失望的转头离开。

我站在她身旁,看见还没有闯进雨中的苏菲,眼眶却早已盛满了委屈的水珠。擦身而过时,我对上那双流着泪的眼睛,她转身走进大雨中,任密集的雨点落在自己身上。她难过的站在星之湖前望着远方。深绿色的花慢慢开满了肩

我看着苏菲站在雨中略显凄凉的身影,紧了紧拳头,尽管知道她会赌气冲出门外,但还是在她经过时忍不住拦了一下。

谁也没有痛骂,只是一个人难过的嚎啕大哭着。

菜头不知道从哪里拿的雨伞颤颤巍巍的撑跑过去替她撑着,马鲁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站在雨中的苏菲,他忽然拉起我的手朝她跑过去。在倾盆的雨中慢慢接近她之后才发现裙装被打湿的苏菲是那样的身形瘦弱,我接过菜头的伞,与她并肩站着。

“苏菲没有错。”我开口说道。

“真正的美丽其实并不在乎外表,不是么?”听见我的声音,她在雨中默默的抬头看向我,苏菲没有很快的回应我,她抽泣着向我靠过来,浸湿的发沾在她的额上,雨水顺着蜿蜒的发尖汩汩流下,我向她张开臂弯,轻轻的将人抱住,我听见她埋在我怀里的呜咽。

“你真是一个温柔的人,谢谢你,曼尔。”苏菲靠在我胸前,像是喃喃自语,胸前传来嗡动声。

突然,马鲁克慌忙的从城堡那边跑过来,他拉着我要我快点回去救哈尔,我看了看苏菲,她已经心情转好很多,我弯下腰将伞柄交给她:

“苏菲,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去吗?”如果放在前几天,我可能还会二话不说的拉着她直接回去,为了去完成原定的剧情发展。但是就在刚刚拥抱着的瞬间,我发现哪怕是在注定命运的角色身上也应有自己的选择,而我不应该替她决定喜爱与否。

黑发的少女此刻忽然展开笑容,在雨中都有一瞬间令我惊异的动容,她拿着伞拉住我转身向城堡跑去,全掌交付于我,一个温暖的手掌紧紧的握着,从手心到掌心传递着彼此的体温,我们一起钻进雨夜的庇护所。

哈尔还是有点沉的,虽然他看起来挺瘦。我架着他滑溜溜的身体有些困难的往楼上走,心里再一次埋怨着自己的破烂体能。苏菲把几乎蔓延得到处都是的不明液体清理干净,而我替她将哈尔送进浴室。

马鲁克在浴室里忙碌着,在确认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之后我回到楼下去帮苏菲打扫卫生。从浴室走出来后,我隐约觉得自己有点头晕,心脏又跳动得厉害,苏菲帮我找出来一件哈尔的旧衣服示意我脱下身上湿透的那件换上。

苏菲端上来已经做好的饭,我把自己摊在桌子上的笔记和找来的其他研究资料赶紧收起来。托了和苏菲一起站在雨中冷静的福,我好像对这个诅咒有了新的思路。

无论是象征着力量、崇高或者在这个诅咒里可能会被解释成“绝对”等意义的太阳法轮还是拖着长尾的巨大流星都有着一个共同点——时刻变化,也就是说这个诅咒可能是一个变化式,会不断改变它的当前效果,根据不同的现实状况去调整预言变化的导向,但最终目的是唯一的。吃掉心脏?我抚摸着自己最近心

跳频率十分异常的左胸口,却发现手臂上的印记好像缺了点笔画。

诅咒符号上的心形图案消失了!

一语中地的惶恐感让我惊坐起,苏菲帮我装盘新的食物时被吓了一跳。

“心脏?!!消失了。”非常不好的预感升起。苏菲眼里的我突然对着空气使劲挥舞着双臂,还有些失礼的大叫着。她或许猜到了是什么不太好的魔法,担心的放下盘子向我走来。是谁的心脏消失了?这个消失的心脏去了哪里

“海森!苏菲——哈尔醒过来了哦。”马鲁克从浴室里跑出来,挥舞着肉肉的手臂向我们喊道,浴室里的哈尔正对着漆黑的窗外发呆,无神的眼睛像个被掏空灵魂的空壳。收好残羹剩饭后,我跟苏菲上楼去帮哈尔从浴室转移到他自己的房内。

看着哈尔像个洋娃娃般乖巧的坐在床上,周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玩偶,有些是赋能后的魔法媒介,有些则看不出来有什么实际意义,就好像只是充当装饰。苏菲耐心的帮哈尔擦干头发,我帮他穿上平常的衣服,顶着一头黑发的哈尔安静的坐着,任我摆布。

突然间他抬头盯着我看,我看见他眼睛里倒映着的陌生的脸。

不甚清晰的记忆慢慢填充满大脑

我忽然记起了还在做学生的时候,萨里曼偶尔会很严格,每当我有一些失误的指令执行错或没有完成她布置的作业时她就会很严厉的让我罚跪。只是不会当着很多人的面,我就默默的跪在城堡没人进的房间里,直到我记住那些公式为止,而在那时,还是蓝色头发的哈尔就会偷偷的溜进房间去看我。

第一次撞见我跪在萨里曼的房间里时,哈尔的眼睛也就像现在这样,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单纯的看着我。

他是唯一一个能解开萨里曼下在门上的禁令,打开门给我送吃的过来的人,我从来没有问过母亲她从哪里收到的这个学生,有如此好的才能和天赋。哈尔也许已经不记得我了,只是在接触时觉得熟悉,但他却在我心底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洗漱后,苏菲已经在楼下收拾床铺了。见我下楼苏菲直言道:

“哈尔现在应该需要人照顾,海森去照顾他的话还是睡在楼上比较好。”她将叠好的衣服递给我。她将楼上的房间又让出来了,正合我意,我一直苦恼于无法让他们在深夜建立联系,晚归的哈尔不能一直错过苏菲。欣然同意后,我又听了卡西法的建议帮哈尔在睡前施一些恢复的魔法,临走时哈尔那双恢复清明的眼睛

像是黏在了我身上般让我辗转几次都没法下定决心离开。

“对不起”他躺在床上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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