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节
孟安安便说:“其实哥哥也不是不喜欢孩子,他就是有点心理阴影。”
早在那边分开的时候,梁招月就告诉自己,以后不要再去打听有关周云川的任何消息,哪怕就是半途听说也不该去在意。
可这会,孟安安这句话还是勾起了她浓郁的好奇度。她一边安慰自己不过是解惑为何周云川过去屡次对孩子话题避而不谈,一边问:“什么心理阴影?”
孟安安说:“这个故事有点长,我以前就说过等哥哥亲自和你讲,但是好像可能性不大。”
随即她开始说起了一个故事。
任何一段感情的开始无不是以幸福美好开头,然后不知为何走着走着,途中便有人突然变心了。周云川的父亲周霁华就是这般半途变心的人。
孟安安说:“他先后出轨了三次,妈妈迫于家族压力都原谅了他,直到后来妈妈发现他在外面有个私生子,而且只比小不了几岁,妈妈就崩溃了,哥哥也崩溃,以前他和爸爸的关系很好的,从小到大也很粘爸爸,知道爸爸背叛家庭后,那几年他和爸爸吵过不知道多少次。最严重的一次,他险些出车祸。”
梁招月下意识捏紧床单,轻声问:“严重吗?”
孟安安摇摇头:“只是受到了惊吓,人没事。也是那年哥哥决定出国留学,因为这事,他和爸爸那几年吵得更凶了,大学毕业那年哥哥打算留在国外工作,父亲又是为此和他吵得不可开交,也是那一次,父亲在外面的私生子发生车祸人没了。”
说到这,孟安安声音里已有哭声,梁招月还觉得奇怪,便听到她呜咽着声音说:“招月,你知道吗?那时候父亲专门回了一趟港城,那时候他已经快半年没回来过了,他一回来就是斥声质问哥哥,为什么那次车祸死的人不是他。明明他也是爸爸的孩子,是满怀着父母爱意出生的一个孩子,先是被父亲抛弃,然后再是被父亲恶意诅咒。”
梁招月没有说话,但她眼眶里全是眼泪。
孟安安看了看她,抱住她嚎啕大哭:“所以哥哥一直不怎么喜欢小孩,家里亲戚或者身边比较亲近的朋友有小孩了,举办满月酒什么的,他从来都不参加。那次瑶姐姐的孩子出生时,他竟然能去,我们都很惊讶,可是不久前我听徐明恒说,也是他那次说了些混账话,所以后来你们才离婚。可是招月,不是我为哥哥辩驳,那绝不是他的真心话,他以前就没谈过感情,也抱好了一个人孤身过一辈子的准备,他只是没想到,你会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梁招月的喉咙实在酸涩得厉害,眼泪也顺着脸颊滑落。
孟安安还在说:“他遇见你的时机不对,如果换种情况,他一定一开始就能明知自己的心意的。”
梁招月沉默了好一会,翻了个身,从床头柜拿了纸巾,递给孟安安,说:“你现在不宜情绪起伏过大。”
孟安安却不管不顾:“你原谅哥哥好不好,再给他一次机会。”
梁招月只好帮她擦眼泪,一边擦,一边说:“就这么为你的哥哥着想?”
孟安安不答反问:“你觉得哥哥对我好不好?”
平心而论,周云川是极其疼爱这个妹妹的。
梁招月点点头。
孟安安觑了她眼,匆忙转开脸,说:“那哥哥一定也没跟你说过,其实我是他同母异父的妹妹。”
这点梁招月确实有所不知,虽然她好奇过孟安安为何会随母姓,也想过,可能是家里有两个小孩,夫妻俩又是很开明的那种,一个小孩随父姓,一个小孩随母姓,这也是很常见的。
可现在听孟安安这么说,并不是如此。
孟安安说:“前一个故事我只说了一半。他在外面有私生子的事被妈妈发现后,却还是不肯离婚,想大小家同时养着。妈妈那段时间精神非常不好,奶奶便安排人带她出门散心,到处走走,也是这期间,妈妈遇到了另外一个人,然后有了我。当时事情闹得很大。说来也可笑,男人出轨,两边的家族都只是嘴上骂骂,也没说什么重话,可等到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妈妈身上,他们却恨不得将妈妈钉在耻辱柱上。那时候我才三岁多一点,他那边的人说是要把我摔死,是哥哥拦住他们保下我的,那次哥哥被他们打得很惨,在医院吊了半个月的药水。”
“后来他们又打算把我送去孤儿院,又或者是大山里边的人家,也是哥哥找到奶奶,求她把我养在身边。这事情闹了很久,最后奶奶出面摆平了一切,对外我还是周家的孩子,只是我和妈妈姓。奶奶和哥哥都和我说,我只是妈妈一个人的孩子,除此之外,再也不是任何人的。”
“其实哥哥真的很好的。他出国读书那年我还太小了,他几乎半个月回来一次,见奶奶确实对我很好,很悉心地在照顾我,慢慢也就放心了。后来我大了些,他也带我去国外生活过一段时间,并问我,要不要和他在那边一起生活,”孟安安一边哭一边笑,“那会他也才多大,却要自己养一个孩子。那些年他也并不好过,因为和那个人闹矛盾,被切断了所有的经济来源,奶奶给他转的钱被他全部退回来。妈妈家族那边每年的信托基金他也没怎么动过。奶奶不止一次和我说过,哥哥太倔了,他的自尊心也很强,认定的事情就基本不会改变,只会一条路走到黑。”
这个夜晚,梁招月始终很难入睡。
孟安安大概是哭得累了,后来她睡得格外沉,梁招月借着月光仔细看她。
其实,她和周云川的相貌一定程度上都继承了孟望夕,面貌更为柔和,也更令人眼前一亮。
这对兄妹和母亲站在一起,旁人大概都会觉得,果然是美人生出的孩子,天生带着美貌基因,至于生理学上的父亲基因,似乎没有占到太大的比例,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梁招月想,这是最幸运的事。
然后她不免又想,当年身处这些困境的周云川,是如何自己一步步走过来,走到今天的。
她也不被父母所疼爱,那些年也因为父母的龌蹉发生过很多不愉快的事,可一桩桩一件件,最后走向的最难堪的局面,比起周云川所面临的处境,似乎要更为渺小了许多。
她想,那年刚走出大学真正步入社会的周云川,怀揣着满腔热情,正打算大展拳脚,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恐怕那时的他也没有料到,自己的父亲竟然会说出那么恶毒的话。
父亲的背叛已经是重重一击了。
那么那句话应该算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吧,彻底撕毁了父子仅存的一丝体面。
这也就不难怪,为何那年她随他去港城那边给孟望夕庆生,他对周霁华的态度会那么差,而孟安安和孟望夕则是见怪不怪。
恐怕这样的场景,早就不知道发生过多少回了,她们已经麻木了。
梁招月不免又想,这些年她逐渐习惯,逐渐释怀父母不爱自己的事实,也对父母各自有了新的家庭抱以平常心看待,反正不来往的时间足够长了,大家都会有新的生活的。
可周云川似乎没有这个机会。
他的父亲因为一己之私,将他的母亲固执强行留在身边,对外他们还是幸福美满的一家庭,其实内里已是千疮百孔,满目疮痍。
可他却没有视而不见的选择,他每一年总有那么一两次要去港城看母亲的,而每一次过去看望,生活就要一次次再提醒他。
其实那年被父亲抛弃扔下又诅咒的孩子,这些年还被留在原地,从未真正走出来过,也没人在乎他有没有走出来。
梁招月抬手捂住眼睛。
寂静的夜晚,她无声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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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梁招月早早就醒了。
见孟安安还在睡,她躺在床上看了会天花板,轻轻掀开被子起床。
她趿着拖鞋走到盥洗室,关上门,开始放水洗漱。出来时,正要轻手轻脚去换衣服却见那边床上的人已经醒了。
孟安安坐在床上,朝她张开双手,说:“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