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阁老看得清楚,自古京官的荣宠沉浮,无不在于圣心圣眷。
唯有像定扬侯郭铉那种割据一方,自恃天高皇帝远的边关军侯,才敢明着违抗东宫。
凉国公杨洪要是不想入京,又岂会被圣旨压得难以抬头。
老老实实守着自个儿一亩三分地,东宫也鞭长莫及。
……
……
寝殿大门被推开。
陈貂寺垂首踏进其中。
而今已经子时过半。
按理来说应该掌灯点烛才对。
可内里一片漆黑静谧莫名。
“殿下……”
陈貂寺渐渐走近,始终不忍抬头,害怕看到触目惊心的骇人景象。
这位白发白眉的大宦官,素来是手段酷烈,杀人无算的赫赫凶名,著称于后宫与江湖。
圣人闭关之后,破山伐庙的那帮余孽,不下于二十次潜入深宫,妄图刺杀东宫。
并非只针对太子,像是詹事府的属官,门下的仆役小厮等等,都未曾放过!
直到陈貂寺出手,一次把七八位五重天的宗师悉数杀尽,悬首于宫门一角。
尸身暴晒,鞭成齑粉。
而且往往还顺藤摸瓜,找出他们的血亲子嗣,斩草除根不留隐患。
最悚人的一回,乃是长生府的刺客改头换面。
隐忍数年,欲要发动雷霆一击。
却被黑龙台觉察,请陈貂寺出手。
除去四个刺客,连同他们所藏匿的府邸、容身的地点。
拢共牵扯出百余人,全部都被株连。
那日的天京城中血流成河,人人自危。
只是这些见不得光的腌臜事,大多都被掩盖动静。
属于烈阳之下,难以照见的阴暗角落。
江湖上凶名极盛,几乎与魔头无异的陈貂寺。
这辈子所见过的血雨腥风何其之多,可面对坐在椅上的白含章,他那双雪白的眉头连连抖动,半晌都不敢抬起眼帘。
因为那袭盘领窄袖,绣着赤色蟠龙的袍服上,竟是血迹斑斑。
心口处插入一口银光闪烁,如流珠淌过的匕首。
“人算,终究不如天算。”
白含章脸色惨白,好像气血被抽干,勉强倚靠着宽大椅子。
“奇士之谋,更胜本宫一筹。”
陈貂寺那身积年老鬼似的阴煞气,好像汹涌于地壳下的万载毒火,直欲喷薄而出。
他深深地弯下腰,咬牙切齿道:
“是老奴疏忽,懈怠了!老奴该万死!”
白含章并未拔出那口名为“冷不防”的鎏银匕首,自嘲笑道:
“四神布局深远,非你我可以预料。
本宫自恃体察万类之心,再厉害的刺客,也不可能瞒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