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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北斗门弟子这几日都清楚,千万不要去招惹掌门和傅师叔。

掌门是被皎月城城主那事折腾的……据说城主要娶的人突然消失了,城主不干,便将这屎盆子扣到了掌门的脑袋上。

可掌门究竟是不是那样的人,北斗门上下有目共睹,因此看到皎月城城主府中的人便皆是轰了出去。更何况此事本就是皎月城城主的问题——据说他是抢的人成的亲,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少年!

至于傅师叔……大概是因为那群笨手笨脚的剑修弟子们弄破了玉雀台,虽然师叔没有罚他们,但心中仍旧是不乐意的,毕竟是自己的心血。这几日看到傅师叔,脸都是黑的,谁敢去惹?

北斗门弟子们这几日都在缩着脖子做事,有气不敢撒。便苦了那些前来北斗门找欧阳掣讨说法的皎月城城主府的下人们——每次都要被弟子们轰下山。

就这么熬到了收徒大会,傅聆一连几日都没有睡好,又要去场上收岳钰为徒,便更加心情不好,做了个障眼法遮住面容便上了场。

北斗门的弟子们其实没有多少人见过傅聆真容,平时傅聆皆是以障眼法示人,此时也是见怪不怪。

欧阳掣心情并不太好,连最基本的讲话也没有说,提着一把重剑一屁股坐上座位便宣布大会开始了。

各个人士想要进入哪个门下,便选哪门的弟子交手,只要能过三招,便是入了门。

但这三招,也不是谁都能过来的。

而傅聆这边冷冷清清。他早已习惯了如此场面,撑着下巴快要睡着,便听到场下有人道:“在下岳钰,前来拜师。”

前几日的梦还环绕在傅聆脑海中没有撤去,心上人从手中溜走的滋味实在太不好受。此时乍一听到岳钰的声音,傅聆整个人都有一些恍惚,他满脸呆滞的抬起头,盯着台下看了许久,才道:“岳钰?”

站在台下的人道:“是。”

岳钰此时不过十七岁,面容尚显青涩,抱拳站在台下,听到台上的人唤了他的名字,便轻轻抬起头,看到上面的人。

那人有些神秘,面上用障眼法遮住,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他的眼睛。

那人道:“拜入器修门下的弟子少之又少,你可知为什么?”

“知道,”岳钰道,“器修心法繁复枯燥,心性不坚定的弟子无法入门。”

“那你呢?”傅聆道,“你是否心性坚定,能够将繁复心法运用?是否可以入门?”

岳钰出身商人世家,姐姐是人界君侯家的夫人,他本可享受公子待遇却非要跑到北斗门受苦,傅聆前世不懂,这一世也不懂。

纵使他根骨不错,也大可以浪费了这一身灵根,后半辈子也能放纵快活。

岳钰道:“我能。”

傅聆道:“好,你说的。”

随即他便朝解辛点了点头,对方当即示意,取了一块玉令扔了下去。

傅聆道:“上前来,让解辛带你去熟悉门规。”

台下炸了。

别的门收个弟子,恨不得将人打残扔下台,怎么到了他傅聆这里,就是这么顺利了?

难不成是因为傅聆眼红其他门拜师者多,便不再多做选择,来一个收一个?

傅聆将人们窃窃私语尽收耳中,却也懒得计较。毕竟他的目的已经达成,只待大会结束。

若不是他们这些长辈不能提前离席,傅聆早跑了。

见到岳钰拜师容易,不少人开始蠢蠢欲动,也有人开始上台拜师。傅聆心道不过是想进来混水摸鱼的,便动了玉雀台的机关,前来拜师的诸位纷纷被撂下台去。

傅聆看着台下众人一脸不甘心,心道关我什么事,哼了一声便不去理那群自讨苦吃的人了。

他闲着无聊,又连续好几日没有睡好,便索性在座位上打起了盹。

不知台下人群中谁惊呼了一声,一群人的视线纷纷朝台上看去。

四周顿时炸开了锅。

欧阳掣也察觉到了,隔着老远的距离看向傅聆这一边,体修安婳挡在他二人中间,端着一块西瓜吃得正香,察觉欧阳掣视线,便汇报新闻:“咱师弟睡着了,障眼法失效了。”

只见傅聆一手撑着下巴睡得正香,面上障眼法术逐渐变淡,一张脸便清晰起来。

台下的人纷纷大叹此人绝色,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今年的美人榜头榜恐怕要换人了。”

正这么闹着,却见一名少年飞快上了台,轻车熟路一般过了机关,站在前方,朝傅聆大声道:“在下虞承青,前来拜师!”

傅聆彻底醒了。

本该去欧阳掣那边拜师的虞承青怎么就又到了他这里?

傅聆烦道:“不收!”

欧阳掣接到傅聆的信号,也匆匆赶了过来,看到台下少年身上灵根非凡,道:“你便是虞承青?”

虞承青不明白欧阳掣来这里掺和什么,道:“是。”

只见欧阳掣大笑一声,跃下观战台,一股灵力自其周身迸发出来,将虞承青周围五米之内的人尽数逼散,对他道:“让我来看看你的底子。”

按理来说,前来参加拜师大会的人们一般都有一定的弟子,有的家境富裕者在家就用不少灵药为自己开了气府。

但虞承青此时根本没有底子,哪怕有上一世记忆也不过是一些理论知识,此时察觉到欧阳掣的剑气之时,那柄重剑距离他只剩一米距离。

傅聆确实没有料到欧阳掣竟然会拔剑朝一个十五六岁没有开气府的少年动手,当即暗骂一声,将手中茶杯甩了出去。

茶杯打在重剑上,发出一声清脆声音,随即被剑气震成齑粉。茶水飞溅,在半空中形成一道水幕,硬生生挡住了那把重剑。

好在欧阳掣仅仅用了一成灵力,挡住他的攻击不算困难。傅聆松一口气,朝欧阳掣道:“师兄,你朝一个孩子动手?”

欧阳掣挠了挠头,笑道:“这不是看看他是否如你所说……”

四周已经开始乱了,有还沉浸在傅聆面容上的,有猜忌虞承青与傅聆还有欧阳掣三人之间的关系的,也有人怀疑傅聆与欧阳掣之间的关系的——敢这么对北斗门掌门说话,怕不是……

傅聆不管那群人说什么,直接站起身朝欧阳掣道:“此人确实根骨奇佳,倘若师兄你愿意便将他收入门下,日后多加教养,必定是个奇才……没有什么事,我便先离座了。方才收了一名弟子,我去看看他。”

虞承青看到傅聆要走,当即急了,躲开欧阳掣伸过来的手,对傅聆大声道:“不知道仙师如何看我,竟然连给我一个机会都不肯。还是仙师收那名弟子,只是出于私心?”

周围又有人小声议论道:“确实,那个叫岳钰的连试炼都没有参加……”

提及岳钰,傅聆当即站住脚,猛地转过身,看向虞承青,缓缓道:“你说什么?”

虞承青不明白他自己究竟在争什么。

黑无常说的只是他要助傅聆渡过黑白劫,并没有说必须要拜傅聆为师。

可是虞承青就像脑袋坏了一样,非要死磕傅聆这一个师父。

他看到傅聆转过身的时候,甚至有一些小小的欣喜。

这个举动仿佛在验证他心中的猜想一般。

看,傅聆不只为岳钰转身。

可是傅聆脾气不好也是出了名的。

那双眼睛那么好看,此时却染上了一些恼怒。

虞承青觉得他自己一定说到了傅聆心坎上。

傅聆还是喜欢岳钰,他连自己一眼都不看,嘴上说着他“根骨奇佳”,转头就要将他送给别人。

虞承青朝傅聆一字一句道:“我要拜傅仙师为师。”

欧阳掣:我觉得我好多余。

傅聆挑起一边眉毛,撩起袍角跃下观战台,向虞承青走来:“你凭什么觉得,我必须要收你为徒?”

“你说的,”虞承青抬起头仰视他,“你说我根骨奇佳。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收我?”

傅聆“嘶”了一声,心道你上一世在我门下不也是过了将近五年年才入门,但对于剑修造诣极高。

……但是这些他能说吗?当然不能。

傅聆道:“这里只有一个师父,那就是北斗门掌门欧阳掣,我不过一个小小器修,教不了你那么多。”

可怜七尺大汉欧阳掣站在一旁,对虞承青道:“你拜入我门下,平时也能去傅仙师门课旁听……”

虞承青道:“我的师父只有一个,那就是傅聆。”

安婳也过来了,粉色的裙袍随风摇曳,将瓜皮一扔又是个美人。凑到欧阳掣耳边道:“我看这个小孩似乎对师弟有执念啊,他们二人认识?”

其实欧阳掣也并不确定,前几日他才听到傅聆在他旁边提到这个少年,说出来的话也是向他推荐此人的。再往前时,傅聆根本就没有说过自己认识一个小孩子。

更何况,不过十五六岁少年,哪有那么长的时间去认识经常宅在屋中摆弄器具的傅聆的?

欧阳掣还想劝虞承青拜入自己门下,却发现这少年眼眶红了。

安婳“哦呦”一声,嘴角咧到了耳朵边,从侍童盘中又端来了一块瓜,打算呆在这里看戏,完全融入了群众,还时不时打听这名能让掌门师兄下场的少年是什么身份。

欧阳掣看周围议论声音逐渐开始变大,觉得再这么胡闹下去场面便不可收拾了,只好想了个损人的办法。

他取来一块傅聆门徒的玉令,递在虞承青手中,道:“我给你七日时间,倘若七日之内傅仙师还不肯收你,那便来我门下。”

说完这话,欧阳掣在心中为自己哭了两秒,只觉自己为了个良才实在是低声下气了。

师弟眼光绝不会错,欧阳掣敢信任傅聆。

但欧阳掣其实很疑惑:明明前几日傅聆是用自己的外貌去救的这个少年,那么为什么这个少年执着于拜傅聆为师,而不是自己呢?

他并不知道这两位都是重生来的,也不知道这两个人一个想要把责任推给他,另一个想去争宠。

且说傅聆此人,离了观战台便匆匆赶去分门去了。

器修分门冷清十分,就连扫地的弟子们也不怎么经常停留在这里,又由于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露出容貌,不少弟子们都堵在门口,看到他赶过来,便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傅聆心中烦躁,看到众弟子堵在门口,当即更加恼怒,道:“都散了!”

一众弟子皆被他这么一吼,纷纷散去,有胆大的弟子还趁机抬头看了他一眼。

傅聆走进门中,朝门踹了一脚,转过身便看到岳钰与解辛。

岳钰一脸呆滞,盯着傅聆的脸看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慌忙低下头拱手道:“师父!”

谁看到傅聆那张脸都要呆滞一下,傅聆厌烦那群人的行动,看起来全然是做作讨好行为。此时看到岳钰低着头,两个耳朵皆是红透了,不用多想就能够想到他此时满脸通红。

旁人如此直视傅聆,只怕要被他送到演武场。可此时傅聆却全然没有羞恼感觉,他快步走过去,又清了清嗓子,道:“起来吧,从今往后,你我二人互为师徒。学海无涯,日后多多指教。”

岳钰脑袋更低了:“弟子不敢……”

解辛在一旁笑道:“仙师要你起来便起来了,不必害怕。虽说仙师脾气差了点,但对身旁人还是很不错的。”

这句话原本说起来没有什么感觉,解辛不过想表达傅聆刀子嘴豆腐心,进了傅聆耳中“身旁人”这三字便变了味。

傅聆一手握拳放在嘴边,装模作样道:“我、我先去……去看看收徒大会结束了没有……”

此时收徒大会自然不可能结束,傅聆完全只是因为他害羞了落荒而逃而已。

飘飘然走出去,傅聆便看到一道身影走在路上。

那身影实在太过熟悉,平时过来扫地的弟子们皆是五大三粗的男弟子,因此傅聆一眼便看出他不是门派弟子。误以为是哪家的弟子走错了路进来了,便向前走去。

“你……”傅聆走过去,细细眯了眼睛,当即道,“怎么又是你?!”

虞承青握着玉令,道:“欧阳掌门将玉令给了我,允许我来拜你为师。”说到此处,他又顿了顿,“如果七日你仍旧不肯收我为徒,那我便拜入欧阳掌门门下……”

其实退一步讲,哪怕他拜入欧阳掣门下,也仍旧能够盯着傅聆,傅聆发生什么事他也会知道。

但是虞承青还是想赌一把,赌一把傅聆究竟心不心软。

说罢,他摊开手掌,一块刻着蓝鹤的玉令躺在他掌心中。

傅聆心中郁闷,心道你小子是怎么回事,百思不得其解。他对虞承青道:“随便你。”

剩下的几日,收徒大会终于完成了,玉雀台被傅聆收回,化作了一个小物件,躺在傅聆书房的一个小格子中。

岳钰开始接触器修心法《天悟心法》,此书虽然是入门基础必修,但书如其名,能不能参悟透彻,要看心性与悟性了。

虞承青日日都守在门外,傅聆一出门便能看到他。心中难免不忍:习剑的好苗子,怎么就总是想不开非要在他这里闹呢?欧阳师兄不好吗?剑修,那可是谁都崇拜的大师!

可是虞承青听不到他的腹诽。

解辛心疼这少年,每日都带一些糕点给他,又因为他没有地方可去,欧阳掣安排的弟子居他也不去,便只好将自己睡得房屋的侧屋腾出来给他。

虞承青似乎已经成了这个冷清至极的器修门的一份子。

傅聆说不准自己究竟为什么不喜欢虞承青。

前世是因为这人对器修心法的一窍不通,却在剑修那边成了集大成者,占着他的首徒地位不放,挡了心上人岳钰的风头。

那这一世呢?

傅聆真心实意想要这位剑修好苗子找个真正的归宿。

是,虞承青还有黑白劫这一劫难,但这不代表他拜入欧阳掣门下就没法帮忙了啊。恰恰相反,这一劫难来临之时,还能有更多的人去帮他。

可看着这人每日都待在他门口,一推门便能看到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赶都赶不走,送走了便自己回来。

傅聆不是什么石头心肠的人,仅仅是那双眼睛,看得他都要心软了。

终于熬过了五日,傅聆偷偷溜了后门,躲过了虞承青,跑去了掌门殿,与欧阳师兄谈论将虞承青收入门下的事情。

欧阳掣道:“弟子居都给他留着,衣服也留着,只等七日时限一到,他心灰意冷之时,我便能将他带回来了。”

傅聆道:“就不能提前将他带走吗?日日门口守着个大活人……”

“师弟原来你也会心疼人,”欧阳掣笑道,从怀中取出夫人给他的丝帕擦起剑来,笑道,“我倒是想问你与那虞承青什么关系,虞承青非要做你徒弟,哄都哄不过来。”

傅聆无奈:“我哪里知道……”

他确实很疑惑,虞承青到底是哪里不对,非要拜他为师,难不成他重生一次,事事都要顺着前世走一遍吗?

可是虞承青前几日被城主强娶这事怎么算?前世他可没记得有这么戏剧性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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