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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er 5

 

纪停半晌没动,只是沉默了一会儿,舌尖抵住口腔内一侧的软肉,表情微妙地抬眼看着他。

很多人对纪停说过,他有一双极漂亮的眼睛。

轮廓像是春日绽开的桃花瓣,睫毛卷翘,眼周在冷白皮肤的衬托下泛着红。微眯时,卧蚕自下眼睑处浮现出来,接至眼尾,黑且清亮的瞳孔被微垂的上眼皮盖住一些,于是便意外地显得有些随意和慵懒。

不过从小到大,纪停都不让人家说自己“漂亮”。

对面的人被纪停拿一双眼睛盯了半天,呼吸越来越急促,只觉得浑身都变得不太对劲。

他脸庞发热,摄入过多的酒精仿佛在体内四处点火,全身的血液和热量一股脑地往身下某个部位涌,几乎是瞬间就胀痛了起来。

他猛地喘了几口气,难耐地挺了挺腰,拉过一旁的少年就往自己的下身按。

纪停眯起眼,压下唇边过于明显的笑意。

……有点意思啊。

对着他发情?

“你要怎么玩?”他微微张开嘴,偏着头,牙齿咬住透明酒杯的杯沿,“三个人一起吗?”

“当然可以,”那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黏在纪停的唇上,他喘着粗气贴近,鼻息几乎要喷在纪停的脸上,“你想怎么玩儿都可以。”

“你长得真漂亮啊,”那人通红着眼赞叹,“……纪小少爷。”

他欲念上头,没注意到纪停身后正大跨步走近的身影。纪停要笑不笑地看着他,在他伸手摸上来时抓住了他的肩膀,突然提膝狠狠往上一顶。

那人的裆部早就鼓起了一大团,纪停看准了顶上去,直接把人踢得惨叫一声,带着自己鼓鼓囊囊的玩意儿仰倒在地,疼得忍不住一阵阵哆嗦。

这声惨叫闹出的动静不小,酒吧里头这一片都安静了些,各人形形色色的视线望过来,在嘈杂喧闹的周围显得格格不入。

纪停边笑边拦住急匆匆赶过来的秦彦。

“没事儿,”他瞥见秦彦的神情愈发冰冷,伸手往发怒边缘的某人的肩上拍了拍,“真是……你生什么气?”

秦彦侧头看了他一眼,纪停被看得微微一愣,总觉得这目光有些不同于往常的意味。

……又怎么了?

纪停睁着眼,嘴里还咬着透明酒杯的杯沿,茫然地磨了磨牙。

秦彦伸手至纪停的脸侧,拇指摁住他被酒液濡湿的唇角,片刻后将他抵住杯沿的舌尖硬生生按了回去。

秦彦迎着纪停控诉的目光蓦地俯身。

“你还真想跟着他走?”他冷声质问。

“没有啊,”纪停道,“我只是没想到徐文乐组的是这种局,早知道就不带你来了。”

“……”秦彦刚缓和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秦彦不怎么明显地咬住牙:“不带我来?”

他扶在身后的手掌顺着纪停脊背往下滑,纪停觉得有些痒,不太舒服地皱起眉,被摁着微微向前弓起腰。

秦彦逼迫他低头看着地板上仍在扭动的人,几乎是贴在他耳边低声道:“你看清了,这儿全是这种人。”

“找乐子找错了人而已,”纪停的视线从那人下半身扫过,无所谓地仰起脸,“再说,他已经萎了。”

“不,”秦彦把他更低地压下去,在他头顶怒气勃发道,“他射了。”

纪停:“……”

纪停:???

他刚刚听见了什么混账玩意儿???

“我的耳朵好像短暂地聋了一下。”他低头琢磨了半晌,脸上表情一言难尽。

啧,好变态哦。

徐文乐从他身后急急忙忙地赶过来,看见的就是两人这样一个难以言喻的姿势。

“你——”徐文乐被吓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你俩——”

秦彦单手把纪停箍在怀里,闻言冷冰冰地抬眼望过去。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徐文乐尴尬地笑了两声,担心自己的小命,火燎了脚般连退三步,“我还以为你们几个都看上同一个人,动起手来了呢。”

纪停闻言,下意识地偏头看了那人口中的“大学生”一眼。

“是挺好看的。”纪停道。

“……”秦彦沉默着收拢环抱在腰间的胳膊,掐的纪停忍不住“嘶”了一声。

“不是,好疼。”他拧着眉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知道秦彦不会放手后干脆抬脸看向了徐文乐。

“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不和我说清楚。”纪停几乎动弹不得,冲着他扬了扬眉,“你这么玩……喜好变得挺快啊?”

徐文乐嘿嘿笑着摸了把脸,一时间竟然把一旁低气压的秦彦给忘了,作死地对着纪停挤了挤眼睛:“可不是,上次试了一回,男的上起来是真的带劲……怎么样?包厢都给你开好了,你看上哪个,带过去玩玩呗?”

“这么快?”纪停兴致缺缺,向后仰靠在秦彦怀里,心里甚至已经开始琢磨着什么时候带着秦彦开溜,嘴上仍旧跟着拱火,“行啊,你给我找个好看些的——”

“徐文乐。”

秦彦慢腾腾地叫了他一声。

徐文乐被这语气吓得一个激灵,心跳直接骤停,脖子僵硬地扭过头去。

“你给他开了哪个包厢?”秦彦冷着脸,拖着懒洋洋仍旧一无所觉的纪停,一字一顿道,“我带他过去。”

“干什么?”纪停被推到床上的时候还浑然不觉,甚至就着这个姿势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包厢的隔音做的不错,但前边舞池的音响声音实在太大,隔着墙低声沉闷地震颤着。

秦彦进来时没开灯,整个包厢内只剩下靠床墙壁上的几盏射灯露出的光线,纪停仿佛沉没在了半明半暗的空间里,眯着眼睛看着秦彦“咔哒”一声锁上门,转身一步步走近,最后沉默地停在床沿。

他本能地察觉到气氛有些古怪,偏偏昏昏欲睡,困倦像把铅锤沉甸甸地坠在他的神经,连感官都慢了半拍似的,像有什么在缓慢地吞没他的意识。

“也没喝多少,”秦彦毫不留情地伸手揪住他腮上的软肉,甚至颇有闲情地往外扯了扯,“怎么困成这样?”

纪停从小时候开始就三天两头地闯祸,愣是凭着自己的长相免挨了不少打。秦彦父母那一辈的人挺喜欢纪停,每回见面,都说他长得像个玉娃娃一样。

年纪还小的秦彦听的多了,也跟着这样想。后来一块儿上了幼儿园,他和纪停两个小人儿手拉手,叔把我的画材都送到画室了。”苏繁说话时细声细气,声音隐隐约约地从纪停前边传了过来,“哥哥离开的时候没带太多东西,学色彩的时候颜料耗费大,我担心哥不够用,又不知道哥习惯用哪种牌子,就都带了一支。哥你喜欢哪一种?我去画室的时候全给你。”

纪停低头拿笔的动作顿了顿,他眨了眨眼,听他一口一个“哥”的叫着,没什么反应地盯着自己的手,然后移开视线,缓慢地抬起了头。

“哥,你现在住在哪儿啊?”苏繁坐在他面前,小声问,“爸爸知道吗?”

是了。纪停想。

按照原文的故事线,一个月后,会有一场青年画家的国际挑战赛。

苏繁会拿到最后的名额。

树洞——

【默默发问,我是最后一个知道国际部高二苏繁是纪停亲弟弟的人吗?】

【2l:???不,你不是,我是】

【3l:卧槽??是我想的那个纪停??他爸不是那个——】

【4l:假的吧,纪停不也是高二吗?他俩同岁苏繁还能是他亲弟弟?那他妈妈怀孕的时候他爸就出轨了?】

【5l:楼主停止造谣好吗??虽然纪停学长长得帅脾气好又温柔,那你也不能随意揣测学长的家庭关系吧??】

【6l:匿名就能为所欲为了?管理员呢?这都不删除??】

……

【127l:定位国际部,校草同班同学,冒死说一句,可能是真的】

【128l:可能是真的+1,全程围观两人谈话,苏繁给校草好几支颜料,一眼看见麦克哈丁s4级铅白瑟瑟发抖】

【129l:全程围观+2,不幸的消息,校草好像被他爸赶出去了,我当时就感觉我好像活在梦里茫然】

【130l:草】

【131l:草】

【132l:草】

……

【879l:不可能吧……我刚下课就看见了这个……晴天霹雳】

【880l:我的关注点好像不太一样……校草不会身无分文地被赶出来了吧……其实我隔壁房间没有住人,不过一直有打扫羞涩】

【881l:……?楼上女生??】

【882l:我是880l,怎么了,男生不行?】

【883l:我受不了了,谁和纪停关系好,能不能去问一下啊???】

……

【1244l:我回来了,下课后纪停和秦彦走了,苏繁已经被重重包围,确定纪停现在是真不住家里】

【1245l:日了,苏繁真是纪停弟弟能被欺负那么久?】

【1246l:?楼上别走,何出此言?】

7

树洞——

【三天过去了,开一个国际部高二纪停和苏繁的对比楼】

【2l:本人是三天前千层高楼的楼主,关于苏繁是纪停亲弟弟的事情想必大家都已经清楚了,想问一下目前为止各位对两人观感如何,有瓜放瓜,楼主先把自己知道的说一下】

【3l:?见标题进】

【4l:太笋了……这两个人根本没什么可比性吧】

【5l:一,关于长相这回合其实没有悬念。纪停,不多说了,从开学起校草投票断层扯平,阳光晃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只能低下头去看自己的手表和记录本。

还有一个小时。

她热得忍不住摆头,头发扎起的马尾在脑后一晃一晃,有汗湿的发丝黏在了她的脸侧。她刚举起手,打算去拨,面前突然打下一片阴影,正好将正午热辣的太阳光挡住,周身顿时变得凉爽了起来。

她抬头一看再一惊,短促而尖锐地“啊”了一声,整个人吓得像个刚离开母鸡的小鸡崽。

庞霄没穿校服,手插着兜,一米九的个子,头发硬糙糙地剪了个板寸,外露的肌肉隆起,力量感强得吓人,看上去像是随时随地能爆发来上一拳似的,从头到脚标准的学生反面典型,甚至脸上神色还有点凶。

他低头看着面前瑟瑟缩缩的女生,不耐烦地问了一句:“你在这儿执勤?”

他一出声女生就一抖,低着头像是要被吓哭了。

“你……你不可以进去的,”她捏着记录本,固执地钉在原地,抖着声音说,“没经过老师同意,你……你进去就算违规,要扣表现分的。”

庞霄闻言,浓黑锋利的眉峰往上一扬,听见什么笑话似的咧了咧嘴角。

“老子会担心那个表现分?”他问,“违规也不关你的事,让开。”

女生是真要哭了。

这所学校里有不少花钱塞进来买个名头的人,但更多的还是靠成绩或特长,正儿八经入学的学生。女生家境也不算差,但和庞霄这类人比起来实在不太够看,她之前从没见过庞霄,但风言风语听得多了,大概也知道这人是个什么性子。

她在庞霄走近一步时,下意识可怜兮兮地抱住了头。

“哎。”

纪停原本站在他身后,眼看着事情发展得越来越不对劲,忍不住抬手勾住他的右肩,把人往回扯了一步。

“好好说话,”庞霄向后转头,纪停放下手臂,拧着眉看他,不太客气地问,“你那是什么表情?”

“……”庞霄转着脸,“我什么表情?”

“凶。”纪停言简意赅道。

他伸手从校服外套里拿出钥匙,手指勾住细白的钥匙圈在半空中晃了晃。

女生仰头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呆,纪停见状忍不住笑了笑,说话时微微躬下了身。

“我们只是打算进一趟器材室,篮球队有些东西落在里面,现在经费紧张,不太方便换新,你别害怕。”他笑道,顺便不动声色地向前一步,把庞霄扒拉到了自己身后去。

“周老师也知道这件事情。”纪停把勾着钥匙的手递到她面前,低下头看人时,一双桃花眼深墨如点漆,难得专注的时候,目光沉沉地望过来,恍惚间竟然有些别样的意味。

纪停:“一小时,好吗?”

女生地拒绝了其他人尤其是徐文乐的信息轰炸,这几天过得十分清闲。

空旷无人的更衣室里,他原地思索了一会儿,抬眼看见不知道已经盯了他多久的庞霄,顿了顿,手下用力,撑着窗沿往前走了几步。

庞霄瞥了眼被纪停放下的速写本,纸张上能隐隐约约看出大致的人体轮廓,纪停已经走到了庞霄脱下的胡乱扔作一团的衣服旁,微微躬下身看了半晌。

“哎。”他弯着腰伸手,松松垮垮的领子随着他的动作往下坠,露出一截白玉似的脖颈,他线条流畅的喉结和锁骨一路滑进了偏大的校服短t,锁骨上窝极深地凹陷下去,显得肩颈薄而骨感,在光下盛出了一片小小的阴影。

庞霄坐在哑铃凳上,背微微前弓,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纪停往后拽了拽领口:“手机借我用用。”

庞霄闻声移开视线,从纪停的锁骨处,缓缓滑到了他正懒洋洋勾着自己脱下的运动裤松紧带的指尖,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手机不在那儿,”庞霄站起身走了过来,火炉似的掌心直接攥住了纪停的手腕,另一只手捞回了自己的运动裤,下腹绷紧,“啧”了一声,“别乱摸老子衣服。”

“撩起火了你又不管灭。”庞霄舔着犬牙,含糊地小声抱怨了一句。

纪停没听清这人说些什么,他扬着眉,垂眼看了看自己有些发红的手,又看着庞霄利落地拿出手机解锁,手掌一扬就抛给了他。

“密码四个一,以后你直接用。”更衣室的空调遥控器他俩没找着,庞霄尽管只穿了条内裤,但他一向怕热,冒起的汗珠顺着他胸膛和脊背起伏的肌肉线条往下滑,隐隐的水迹在灯下反着光。

他的视线毫不遮掩地上下打量着纪停,问道:“你这几天一直没带手机?”

纪停低着头点开相机,额发也有些湿了,有几根发丝黏在了脸上,闻言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嗯,没带。”

庞霄刀削似的的眉头皱起,继续追问道:“你也没看树洞?”

“……没看。”纪停举起手机,从庞霄的视角望过去,这恰好挡住了纪停的半张脸,露出的一只桃花眼望向他,连眼角上翘的弧度都透着茫然,“怎么了?”

“没怎么,不用看,”庞霄语气一顿,“没什么好看的。”

他任由纪停连拍了数十张照片,半晌后突然问:“你以前经常这样?”

纪停正低头筛选着照片,他靠住金属制的储物柜,感受到和脊背接触的地方一点点变得温热,有一股火炉似的热浪往他身前扑了过来。

他撩起眼皮,看见庞霄已经走到了跟前,他跟这人隔着区区两个拳头的距离,头顶大约能抵在人的胸前,视线往下一扫,纪停就着这个位置拍了张近距离的腹肌照。

视角问题,镜头从上至下,也略微带进了庞霄全身唯一被布料包裹住的某个部位。

纪停:……嘶。

“……天赋异禀啊。”他心情复杂地来回扒拉着照片,扫了眼人鱼线往下滑至的鼓囊囊的一处,纠结着要不要把这张不太正经的给删掉,“这也太……”

“纪停,”庞霄在他头顶不依不饶地出声问,“啧,你让多少人给你做过人体模特?”

纪停没抬头,挑了几张照片发送到了自己的手机里。

他没意识到两人的距离有些过于近了,庞霄完完全全以一种狩猎的眼神和动作圈住他,连呼吸吞吐的气息都在交缠;纪停依旧靠在这个被扣住的狭小逼仄的空间里,毫不在意地由着庞霄贴近他。

纪停在秦彦从小到大有意无意的相处和潜移默化下,对异性抱着绅士的态度和正常的交往距离,但对同性显然要随便得多,对肢体接触向来迟钝且不太敏感。

这让秦彦高兴又不高兴。

“画室里裸模不少,男女都有,多的时候一个月能有三四次。”他余光瞥见庞霄渐渐黑沉的脸色,迟疑了一下,还是解释了一句,“我自己一般不会单独请模特。”

他的长处在静物和景物绘画,挑战赛的题目基本摁在了他的死穴,但纪停的灵气和天赋被画室老师一路夸到大,他知道原文剧情,但如果直接放弃——

实在是不太甘心。

好在庞霄的确符合他心中比较完美的人体架构。

即便在静态的照片里,这人原始而纯粹的野性和侵略气息依旧扑面而来,仿佛强势得能钻出屏幕,融作流动的空气,死死禁锢住他盯上的猎物一样。

“我叔已经过去了。”

庞霄也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顿了顿,舔着犬牙,神情像是有些微妙的不解:“……徐文乐和钟涉也在医院。”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瞬。

秦彦:“你以后离苏繁远点。”

庞霄:“没事儿少他妈理他。”

纪停:“……”

纪停:???

不,秦彦也就算了——

庞霄又是怎么回事儿??

“医院里躺着的是主角受啊朋友,”纪停表情复杂地看着庞霄,咬着舌尖兀自神经错乱,“能不能跟徐文乐他们学学,你这样什么时候才能追上苏繁啊?”

他拖着受伤的手腕和脚腕,顶着剧情里“白月光炮灰”的名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不上道!!

殷勤献错地方了!!!

纪停还在暗戳戳地操心,秦彦冷不防伸手,往他后脖颈上摸了一把。

他猝不及防,被捏得仰头往上缩肩,视线从庞霄身上移开来,看见秦彦把自己的手机递到了他的面前。

“给你的消息,”秦彦微微拧起了眉,“……是章叔的。”

纪停凑上前去看,秦彦几乎贴在了他的脸颊,余光瞥见一旁庞霄暴躁不安又强忍着怒火的神色,秦彦眼底黑沉,平直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往上翘起一个弧度——

然后偏头直接亲在了纪停的耳后侧。

医院——

“纪总的意思是,苏少爷既然要回到纪家,总该和同龄人见个面,做东认识一下的。”章叔手上拿着诊断单,和蔼地朝钟涉笑出了皱纹,“这件事,纪总还是希望交给纪小少爷来做。”

钟涉刚把苏繁轻微脑震荡的诊断结果发出去,这时收起了手机,身上的衣服将他的腿修饰得极长。

他那张戴着细框金丝眼镜的脸上,此时几乎浅笑出了一种彬彬有礼的书生气;镜片后的双眼眯得细而长,视线缓慢地移向了病房里头脸色苍白的苏繁。

“是,”他几乎是温柔地笑着说,“纯纯的人缘向来不错,苏繁也非常地……讨人喜欢。”

“看来您和苏少爷关系不错,”病房里徐文乐背对着两人站在苏繁床边,章叔转头看了眼,语气有些欣慰,随即又忍不住颤颤地叹了口气。

“可是除了这次受的伤,医生给苏少爷检查时,还发现了一些陈旧的伤痕,半年到近三个月的,都有。”章叔陷在眼眶里的视线盯着钟涉,沟壑似的皱纹遍布在他的脸上,“苏少爷从来没和家里说过,纪总想来也不知道,竟然发生了这些事情。”

钟涉仿佛是感同身受地轻轻“啊”了一声,转过头时正好迎上了苏繁的目光。

钟涉盯着他,片刻后忽地一笑。

“章叔,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苏繁身上的那些伤痕,”钟涉眯着狭长的眼睛,散漫道,“您不如直接问问他?”

离苏繁受伤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一周多,纪停跟前的座位一直空着,苏繁没来上学,他也趁着这段时间回了趟家。

他爸得到纪停不进娱乐圈的保证后,面色总算好看了些,跟他说了准备将苏繁正式公开介绍的打算,又提了句他正住在秦彦家里的事儿,隐晦地说明这种行为太麻烦秦家,让纪停赶紧麻溜儿地打包滚回来。

“我懒得回去。”纪停盘腿坐在操场草地的外沿,眼睛被头顶的日光晃了下,低头去啃还冒着冷气结着冰霜的牛奶雪糕,他懒洋洋地盯着操场上踢足球的那群学生,幅度很小地撇了撇嘴角,感觉半边腮帮子都被冻得没了知觉。

秦彦也蹲了下来,把纪停缠了纱布的手腕拎起放在自己膝盖上,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但纪停瞥了他一眼,知道他心情还不错。

秦彦:“和伯父说了?”

“说了,”纪停咬着雪糕棍叹气,“他气得差点打电话把我哥从国外叫回来。”

算上苏繁,他爸一共三个儿子,他哥比他年长了十多岁,从母亲病逝,纪父娶了纪停妈妈后就出了国,和家中关系一直不远不近;但人很厉害,经商天赋也高,他爸气归气,倒一向是把他哥当做继承人来看的。

“我哥上次打电话还是在一年前,”纪停道,“也不知道他到底清不清楚苏繁的事儿。”

“清不清楚都无所谓。”秦彦冷淡道。

纪停看他皱起眉,一副有些反感提起苏繁的表情,情绪外泄得过于明显了,不由得有些讶异。

毕竟苏繁又是认亲又是救人,树洞里还扒出了他之前疑似遭到校园暴力的事情,学校里对他感兴趣的人不少;再加上主角受的天然光环加成,苏繁乖乖巧巧的一只,自从庞霄不再找人麻烦之后,人缘倒是一直挺不错的。

至于他自己——

“说起来找我要微信的人也不少啊,”纪停想着想着不禁满脸疑惑,拧眉心想,“怎么就没人联系我呢?”

秦彦不置可否,他低头看了眼手表,站起后躬身打算把纪停拉起来。

“晚上我家的司机来接,”他知道国际部放学早,纪停这段时间也不爱去画室,于是手掌往纪停后脖颈上按了一下,低声道,“你先回去。”

秦彦的手又接着向下伸进了纪停校服外套的口袋,纪停感到腰间一痒,像一根羽毛在那儿轻轻挠了一下,指腹的温度像是能透过布料,两簇火苗似的粘在侧腰皮肤上。

鸡皮疙瘩几乎是一瞬间就顺着神经末梢攀了上来,他偏开头,忍不住“啧”了一声,抬手拍开身前的手腕。

“很……痒,”纪停拧眉,又摸了摸自己的腰,直到异样感散去,他站在原地,想了想后威胁道,“别动手动脚,再乱摸我就摸回去了!”

秦彦:“……”

他顿了顿,垂在身侧的手指用力揉搓了一下,半晌后才道:“……只是看一下公寓钥匙还在不在。”

“……不是故意的。”

纪停:哦。

他扬了扬眉,跟着秦彦往教学楼走,路上想了想,还是偏头和秦彦说了一句:“我今天晚上可能不回去了。”

秦彦动作一顿,转过头无言地望了过来。

“和庞……徐文乐他们约好了,刚月考完,想放松一下。”纪停手握拳抵住唇,不太自然地咳了声,小声道,“我爸不是打算正式介绍苏繁吗,我让他们给我出出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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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钟里的指针“嗒”一下卡到了晚饭时间点,几乎是铃声响起的一瞬间,整个教室里昏昏欲睡的沉闷一扫而空,一干人原地复活,放学的欢脱劲儿扑腾了班主任一脸,差点把他所剩无几的头发给一并当空卷起来。

尽管如此,冲出教室的也只有一小半人而已。

另外的大半学生这天下午压根没来,酒吧包间里这干人已经玩过了好几轮,这会儿正懒散地靠在沙发上玩桌游,不怎么流动的空气里气味混杂,纪停偏开脸,躲开被服务员递到唇边的玻璃杯沿。

“谢谢,”他垂眼看着自己的卡牌,灯下过长的睫毛阴影打在下眼睑处,纪停瞥了眼几乎要靠到自己肩头的,戴着兔耳的服务员,对着她笑了一下,“你喝了吧。”

她闻声下意识地收回手,下一秒顿了顿,又仿若柔弱无力地倚了过去。

画着浓妆的服务员看不出年纪,笑得刻意又娇媚,几缕发丝滑进了纪停敞开的衬衫领口里,有些细微的痒。

她偷偷盯着纪停的侧脸,大着胆子跪坐在沙发上,裙摆上滑到大腿根,俯身去咬纪停手上的卡牌。

坐在纪停对面的人贱兮兮地笑成一团,刚吹出一声流氓哨,包间门就突然被人猛地用力踹开了。

门板砸在墙上时传出“砰”一声闷响,随即又重重地反弹了回来。

“谁啊?”离门最近的人闻声往外瞥了一眼,正准备收回目光的时候突然警觉地一扭头,他就着这个脑袋快要飞出去的姿势跟庞霄面面相觑,半晌后猛地瞪大了眼,“操”了一声,“噌”一下蹦了起来,踩着椅子连退了好几步。

“……你冷静点,庞哥。”他谨慎开口劝道,“杀人是犯法的。”

纪停丢出一张牌,抬起眼,看见庞霄满脸郁气,刚踹完门,一声不吭地朝他的方向径直走了过来。

他身旁的兔耳服务员早就被吓呆了,被庞霄一把扯住肩头的衣服,带倒了身前桌上的玻璃酒瓶,从沙发直接拖拽到了地板上。

庞霄下手毫不留情,纪停看见服务员的膝盖被磕出淤青,上半身的衣服几乎被撕裂开;其他人连带着徐文乐,大呼小叫地一拥而上,试图掰开庞霄差点卡着人脖子的手;纪停拧着眉,站起身握住庞霄绷起的小臂,手指摁在纵横暴起的青筋上,把人往回一拉。

庞霄斜觑了他一眼,勉勉强强被拽着退到了靠墙的沙发上。

“卧槽走啊,”徐文乐连忙往外推了先前那个服务员一把,“你还愣这儿干嘛?”

庞霄双手抱胸,岔开腿自顾自靠坐在沙发上,臭着脸挨了纪停两巴掌。

“你有毛病是吗?”纪停两下打在了庞霄后脑勺上,被一茬硬毛扎得手疼,垂眼一看自个儿泛红的掌心,突然有些上火,不由得用力又拍了两下。

庞霄:“……”

“你手好了?”庞霄往他手腕上缠着的纱布看了一眼,半晌后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他妈的劲儿还挺大。”

纪停微眯起眼,抬手又给了他一拳。

徐文乐:“……”

刚打算开口的他沉默了一会儿,又瞅了眼表情不太好看的纪停,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俩……真没事儿?”

“……”纪停顿了下,然后无所谓地偏头耸了下肩,“嗯,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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