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
从小到大,一次又一次,她无声承受着爸爸的厌恶与愤怒,没有人问过她疼不疼。
很小的时候她也哭过,可那只会换来更残忍的恶语相向,甚至暴力。
妈妈告诉她哭解决不了问题,只会把事情变得更糟。
她于是连哭的自由都失去,成为一具没有情绪的行尸走r0u,将所有的委屈与悲伤封藏。
连江朔,最关心她的江朔,也只是微笑着鼓励她:宁宁要坚强。
她很乖很听话,为心脏筑起高墙,给灵魂穿上铠甲。
够坚强,就不会再难过了。
姚宁一直这样想。
可是今天,有一双温柔的手抚上她的头,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告诉她可以哭……
高墙轰然倒塌,铠甲寸寸皲裂。
姚宁再也忍不住,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开宾利,住滨江豪庭独栋别墅,怪不得送一万块钱的手机眼睛眨都不眨。”
“一万块?”
“可不。你nv儿出息了,g搭到有钱人家的儿子,咱们全家以后的日子都好过了。”
“孩子现在还小,将来怎么样还不一定呢。”
“啪”的一声传来,坐在yan台小房间书桌前的姚宁身子颤了颤。
这个家里,挨打的不止她,还有妈妈。
妈妈没有再说话,只有爸爸继续骂骂咧咧。
“闭上你的贱嘴!她小什么小?高三了还小啊?你十七岁的时候都能跟人私奔了,小吗?”
“你去告诉她,让她把那个姓赵的小子稳住了,以后就算人家不娶她,做情人也不要紧,总之攀上高枝就不能松,多给她弟弟铺铺路……”
泪水无声地落下,姚宁双手捂住耳朵,趴倒在书桌上。
她回想起在学校的时候,赵屹妈妈拉着自己的手,将她和赵屹护在身后,一个人与校长、班主任、爸爸对峙,告诉他们,只要不影响学习,她不会反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恋ai。
她说这是人生中最单纯美好的年纪,不该只被枯燥的学业侵占。
她说她早就知道这件事,并且十分支持赵屹追求自己喜欢的nv孩。
她说她相信两个孩子,一定能够平衡好学业与感情。
差距好大,真的好大啊。
爸爸来后,除了打人就是跟老师抬杠,赵妈妈却可以说出那样一番令其他三位哑口无言的话。
明明都是家长,为什么区别会这么大呢?
明明都是家庭,为什么环境会相差这么多呢?
她和赵屹,明明近在咫尺,为什么隔着巨大的鸿g0u呢?
无论家世还是自身条件,都相差悬殊。
姚宁咬着唇,满是泪水的眼睛注视着台灯下挂着的的小木船。
电影《桃花涧》里主人公乘坐的木船模型,是赵屹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
姚宁松开捂着耳朵的手,用指尖轻触小船,小船立刻晃动起来,仿佛遇上了难以克服的惊涛骇浪。
“等时机成熟,不管是彩礼也好,分手补偿费也罢,我一定要跟赵家多要点,到那时候,给儿子买车买房就不用愁了。哼,那si丫头,没想到还挺争气。要是真能跟姓赵的成了亲家,我一定要……”
爸爸竟然还在说,他沾沾自喜的语气让姚宁感到反感,反胃。
她和赵屹之间的事,跟爸爸有什么关系?他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和赵妈妈那样的人成为亲家?
他们根本属于两个毫不相g的世界,即使有过短暂的相交,也终究要回到自己该去的位置。
这天晚上,姚宁做了个梦。
她梦见上小学的自己,因为考了三个一百分而雀跃,蹦蹦跳跳地回到家中。
父母不在,但桌子上摆着一大盒费列罗巧克力。
那种很贵很贵的巧克力,她只在喝喜酒拿到的喜糖里吃到过一次。
很好吃,和她曾经吃过的那些劣质巧克力完全不一样。
于是,梦里的小姚宁将巧克力盒的盖子打开,拿出一粒细细品尝。
和记忆里一样的味道,很甜,很香,外面有碎榛仁,被威化层包裹住的是一颗完整的榛仁。
小nv孩很慢很慢地吃着,舍不得错过一点点细节,她嘴角上扬,露出幸福的微笑表情,眯着眼睛摇头晃脑。
她心中认定这是爸爸妈妈因为自己考试成绩优异而准备的礼物。
可很快,一切都被推翻。
爸爸回到家,用看小偷的眼神怒视着小小的姚宁,一把夺走她怀里的巧克力盒子。
“这是给你吃的吗你就吃?!”
然后“啪”的一个耳光,将小小的她扇得脚下不稳。
快要摔倒的时候,姚宁醒了。
她木然地坐在单薄的铁丝折叠床上,回想刚才的梦。
其实那并不是梦,那是真实发生过的,在她小学四年级的时候。
当时爸爸那种“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吃费列罗”的眼神,至今仍是姚宁摆脱不掉的梦魇。
她想起某天被许梦恬和周悦堵在厕所,她们也是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
赵屹,就是那盒巧克力。
周五放学后,姚宁约赵屹到物理实验室。
她将一个纸盒推到赵屹面前。
“是什么?送给我的礼物?”赵屹笑得很开心。
那天老妈来学校一顿表态,反而让他和姚宁的关系明朗化。
这几天,他已经在筹划和姚宁考去同一个城市,开启甜蜜同居生活了。
那天见到她父亲后,他就在内心发誓,一定会尽快将姚宁从那个披着“家庭”皮的火坑里救出来。
他们将来会有自己的小家,他会弥补她曾经失去的幸福。
赵屹的想法得到了赵母的支持,他甚至提前跟老妈申请蜜月基金,说想在高考结束后带姚宁出趟巴西。
他总是忘不了小姑娘看《里约咖啡店》时,满眼都是向往的模样。
可他似乎太得意忘形了。
打开那个盒子,里面躺着的一件件,都是他曾经送给她的礼物。
“赵屹,我们结束吧。”
对面传来姚宁的声音,嗓音平稳,口齿清晰。
赵屹却皱起眉头,像没听不懂的样子:“姚宁,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结束吧,你的试用期,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