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殊听见的只有喉咙被C的嗒嗒声以及他自己的轻微的耳鸣
何殊在自己的书房里见了医生。
“先生,全套检查需要血样,尿样和毛发。”
一只五十公分高的药箱放在浅金色的桌面,医生站在椅子侧面,给何殊的额头一圈圈缠上纱布。
何殊双肘搭在桌面上,伤口从消毒到包扎,神情是没有任何变化的沉郁,声音是异常的喑哑,问:“结果多快能出来?尤其是,毒/品。”
“只要几个小时,先生。如果您能更详细地描述患者症状,我可以先开几副药。要是面诊的话会更方便。”
“我雇你不是为了给你方便。”
何玮沙哑了的嗓音像极了枭叫,比往日更加恐怖。
医生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何殊在一开始就否决了面诊的提议,他却又提了一次。他加快了包扎伤口的动作,眼珠惊慌地转来转去,想要观察何殊的神色又不敢将视线落到那张脸上,声音充满了恐慌:“抱歉,先生,我不敢质疑您,我只是作为医生习惯了思考怎么更快更好地治愈患者。”
医生将纱布剪断收尾,单膝跪在地上,何殊直起身体,打开桌面的药箱,从里面挑挑拣拣。
医生低着头,视线余光看见何殊穿着皮鞋的脚稳稳地踩在地上,裤管由于坐姿提起一截,里面的丝袜凝结着干涸的血迹。
耳边听着医疗器械的翻动声,医生的脸色越发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模糊了视线,鼻尖似乎也闻到了皮革里混杂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金属摩擦磕碰声停止了,何殊把头转向他,平淡地上下打量一番,抬脚踹在他肩膀上:“出息。”
那一瞬间血腥味浓烈起来,医生被踹翻在地,脊背碰地的一瞬间惊跳起来重新跪好,牙齿咯咯作响。
“你最大的习惯应该是听从我的命令,不是扮杏林良医。”
何殊说话的语气实然不重,却是因为他习惯了如此,无需拿腔作调耍弄威风,而每一个听他如此说话的人反应都差不离,便是瑟瑟发抖,赌咒发誓求饶。
医生低垂的眼睛看到自己肩膀蹭上的半个血脚印几乎吓晕过去,浑身抖如筛糠,连连俯身表誓:“是,是,先生!我一定习惯!唉!我真——”
何殊弯下腰,一把将他一条胳膊拉起来,医生立刻爆发出刺耳的尖叫,别开脸却不敢扯回胳膊,脸上涕泪连连。
“安静。”
何殊单肘撑在膝盖上,另一只手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支细长的针管,拇指推干净空气:“把你的手臂露出来。”
医生没有注意到何殊的动作细节,一时心里千头万绪,种种可怖的死法充满脑海,其中一种便是将空气推进血管。
他哆嗦着,粗暴地拉起袖子,因为手抖的厉害,不得不用力把布料塞进胳肢窝夹住。
何殊看着这条干干净净袒露出来的胳膊,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角度研究起了那根静脉血管。
“抽血的话,胶皮管扎在这里?”
他用针尖划过医生大臂内侧的皮肤。
医生差点又不可抑制地尖叫起来。
“在、在抽血点上方大约十几公分的位置……”
“嗯。自己举着。”何殊松开他的胳膊,右手灵活地将细长的针管从食指与中指之间转到尾指与无名指之间,双手取了胶皮管出来,捆扎在医生的大臂。
不消继续下命令,医生立刻倒背如流地讲解起来:“针尖和皮肤大约成四十五度角,刺进去半公分左右就,针尖感觉到突破血管壁以后就可以尝试抽血……”
话音未落,何殊拨动拇指,鲜红的血液充盈了针管。
“不愧是先生——”医生想也不想地谄媚起来,却被何殊打断了。
“如果第一次没有成功抽到血呢?”
“——呃、”医生没有想到何殊会做出如此假设,磕磕巴巴地说,“可以扭动一下针头,直到成功抽出血为止,或者抽出来重新扎。”
何殊的眉头深深地拧了起来,烦躁和怒意短暂地控制了他的面庞,又隐没下去。他看了一下刻度,抽出针头,拿棉棒按住伤口,声音冷硬:“刚刚的流程有任何不规范的地方吗?”
“没有,先生。”
何殊松开棉棒,让它掉落在地上,脚尖踩了一下地面:“另一边。”
医生于是又袒露出另一条胳膊。
……
又练习几次,每一次都很顺利地一次找到血管,医生已经在收拾医疗箱,准备走了。
何殊也准备走了,但此刻他端坐在书房的椅子上一动不动,看着医生的背影。
医生走到门口,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搭在手臂上,朝何殊深鞠一躬,然后无声地合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