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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我是病人,你能对我温柔点吗?”

“不是、你要实在不想让我去我就不去了,裂开了裂开了!”

令东玉回头,弓梓郢肩膀上果然湿了一片。

“对不起。”

弓梓郢头皮发麻,立马脱离了令东玉手臂能碰到他的范围。

令东玉也没再去拉他,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公寓。

“你睡客厅吧,我这就一个卧室。”

弓梓郢挑眉看了他一会儿,勾唇点头,“行,应该的。”

第二天一大早令东玉起床闻到一股诡异的味道,弓梓郢已经系着围裙站在门口了,“我做了饭,快起来吃。”

令东玉觉得自己还没睡醒,他怎么穿着自己的衣服?

揉了揉脑袋才想起来,他昨晚洗澡处理完伤口没衣服穿,自己随手丢给他一件。

令东玉洗漱好坐到餐桌前又被弓梓郢做的饭迷惑住。

“这是?”

“火龙果蒸蛋和番茄酱沾黄瓜。”

弓梓郢自顾自吃起来,令东玉硬着头皮吃了这顿早饭就往学校走了。

至于弓梓郢,吃完饭也没走。令东玉这里可比宿舍安全多了,就算弓陕找到他也不至于那么肆无忌惮对他下手。

学校那边,容初用手在令东玉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设计图画完了吗?老师在催了。”

容初是令东玉在国外认识的朋友,跟令东玉一样读的设计,现在被家里一块送回国学习,为以后接手家里生意做准备。

但是国外的学业也在继续,别人要完成的作业他们也需要完成。

令东玉支着脑袋在电脑前坐了一上午,鼠标左点右点,听声音就没在专注画图。

“我在想火龙果蒸蛋和番茄酱沾黄瓜。”

“哈哈哈你们家吃饭挺中西合璧呀。”

“其实挺好吃的,就是吃完容易走神。”

“哈?”

“你知道弓陕吗?”

“听我爸提过,怎么了?”

令东玉把设计图打了个压缩包,鼠标在发送键上一点。

“诶!你!”

容初破防了。

“他儿子现在住我家。”令东玉语气平平,这让容初更加破防。

“你有病啊!一声不响就交作业!我怎么办!”

“你……还没画完吗?不是已经一上午了嘛?”令东玉真诚发问。

容初掐着自己人中,努力克制把令东玉电脑砸了的冲动。

“等等,你说谁跟你住一起?!”容初突然回头把令东玉吓一跳。

“弓梓郢,弓陕儿子。”

容初倒吸一口凉气,问:“睡一张床上?”

“那倒没有,我睡卧室他睡客厅。”

“哦……”容初凑过去压低声音:“我听说,弓梓郢是gay,你跟他住一起会不会影响不太好?”

令东玉想了想,“确实影响不好,要不我去你那凑合两天?”

最终令东玉还是回了公寓,原因是他交作业不提醒容初,容初让他捂着屁股回去找弓梓郢。

国外在这方面比国内开放,令东玉不说司空见惯但也能算得上波澜不惊了。

令东玉进门弓梓郢正在吃午饭,两片面包涂了番茄酱,叼在嘴里打游戏。

“你在吃什么?”他真的觉得弓梓郢的饮食习惯很迷惑。

“早上剩的番茄酱,我看你冰箱里放着面包就吃了两片,你介意吗?”弓梓郢说着作势要把面包吐出来。

“我不介意,你不要吐出来。”令东玉太阳穴突突跳。

弓梓郢乖乖把面包吞下去,一脸迷茫但还是张口给令东玉看:“吞掉了。”

“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弓梓郢关掉游戏坐到令东玉旁边说:“什么事,说吧。”

“你、你喜欢男的?”

“嗯呢,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这话没错,弓梓郢出柜的时候闹得满城风雨,弓陕都没压住,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而弓梓郢本人显然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令东玉指指自己再指指弓梓郢:“那你是不是该避避嫌?”

弓梓郢忽然凑近,鼻尖的药味都能钻进令东玉鼻子里。

“你也喜欢男的?”

这个也就很灵性。

不知怎么弓梓郢的问题让令东玉手里捏了把冷汗。

“我不是。”

弓梓郢揪下块面包塞进嘴里,“那你紧张什么。”

被你那张脸那双眼睛盯着不论是谁都会觉得紧张的好嘛。令东玉如是想。

两个人沉默下来,连空气都凝滞住了。

那块面包上抹的番茄酱的味道发散出来,变得黏腻、腥气。蝉鸣声也透进来钻进耳朵里贴着耳膜叫嚣。

令东玉忽然起身把面包从弓梓郢手里抢过来丢到地上,大片番茄酱从面包与地面接触的部分涌出来喷洒在弓梓郢身上,带着夏天的温度在他身上流淌。弓梓郢被烫地一缩,他惊恐地望着令东玉问:“你怎么了?”

回答给他的是一桶冰块。

而且是消了一半的冰块,棱角变得尖锐,劈头盖脸浇下来,弓梓郢觉得有些冰块直接扎进了他脑子里。

“医生!医生!我哥没呼吸了!”连会吓得声调都变了。

护士医生急忙前去查看,心脏监护仪上那条绷紧的直线仿佛变成了死神要将连会一口吞掉。

而弓梓郢在重症监护室住了一天后再次被推进手术室。

另一边令东玉正行驶在高速上。飞机受天气影响无法起飞,高铁和火车票一时也买不到,弓梓郢已经快两天没消息了,他心慌地厉害,不能再等下去了。

弓梓郢飘飘然又陷入回忆里。

“别吃这个了,我带你出去吃。”

弓梓郢仰头看了令东玉一眼,弯腰捡起面包又塞进嘴里,随后喜笑颜开道:“走吧,吃什么?”

令东玉选了家颇有情调的餐厅,悠扬的乐声从小提琴手那里传来,餐桌上还插了些很漂亮的花,一看就是被人精心侍弄过的。

不过弓梓郢是不懂得欣赏这些的。

令东玉见他拿起刀叉,又联想到他的吃相,贴心地问,“需要我帮你切开吗?”

弓梓郢动作一滞立马明白了令东玉的担忧,他扬起嘴角,露出整齐一排白牙,“谢谢,不用。”

其实关于用餐礼仪,弓陕是请人教过他的。

弓陕希望他儿子的一切都是拿得出手的。

但是一方面弓梓郢不想让弓陕如愿,另一方面,地下拳场那种地方根本不是人待得,吃饭何止要抢?他们恨不得在吃饭前打一架拼个你死我活。

用餐礼仪是给活人看的。

好在弓梓郢还记得一些。

弓梓郢切开牛排叉起来给令东玉看,“你看,我会的。”

他明明是笑着的,令东玉却觉得脸上有些燥热。

他何必去在意这些呢?难道以他的身份,以弓梓郢的身份,会有人笑话他们吗?

弓梓郢晃了晃酒杯,轻轻同令东玉的酒杯碰了一下。

红酒滑过喉咙时喉结滚动,弓梓郢笑得一片酸涩。

“其实你可以不用管我的,给我一个住得地方就足够了,至于吃不吃饭,吃什么饭之类的也太麻烦你了。”

弓梓郢给人的感觉一直很自来熟,忽然变得冷漠疏离的语气让他明显愣了一瞬。

令东玉是被爱浇灌长大的孩子,他不知道弓梓郢为什么会说出这些他听起来格外别扭的话。

他用尽可能温柔的声音说:“不要自怨自艾。”

弓梓郢听到后睁大眼睛,大眼框里蓄了一层水。

令东玉一下子慌了神。

“对不起!我并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递纸巾的速度赶不上弓梓郢变脸的速度,“噗嗤——”

“你啊,这种性格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不完全的热心,不彻底的冷漠,有些“既然都到这一步了那就这样吧”的摆烂心态。

意识到被骗的令东玉沉默了。

两个人在公寓里住了整一个学期,关系也渐渐熟稔起来。

暑假里,令东玉跟弓梓郢说:“我需要回家一趟,整个暑假都不回这里了,钥匙我给你留一把。”

弓梓郢捏着钥匙问:“为什么不回家了?”

令东玉没留意到弓梓郢的用词,耐心解释着:“我在国外快毕业了,需要过去准备毕业设计,不出意外的话一直到毕业才能回来。”

弓梓郢哦了一声就继续打游戏了。

令东玉站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儿,觉得他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但是始终没说出来。

两个人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弓梓郢除了上课几乎都待在令东玉公寓里。偶尔令东玉不忙也会下厨做点东西等弓梓郢回来一起吃,而弓梓郢做得那些奇奇怪怪的料理也终于找到合适的小白鼠陪他一块试吃。令东玉跟他的相处模式让他恍惚觉得这才是家人。

最重要的是,弓陕这么久真的没再找弓梓郢的麻烦。

晚上弓梓郢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起身到令东玉卧室门口坐着。

令东玉察觉到有人在外面鬼鬼祟祟,于是无奈开口:“有话进来说。”

弓梓郢开门,光着脚进去,小声问:“我跟你一块出国行吗?”

“暑假结束我就回来,绝对不会打扰你的。”弓梓郢眼巴巴看着他。

其实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弓梓郢除了吃相不太好和口味有点怪以外没有别的毛病,既不熬夜也不赖床,客厅经常被他收拾得整整齐齐,关键弓梓郢特别自觉,从来不会在未经允许的前提下闯入他的私人领域,带一个人出国而已,似乎并不麻烦。

令东玉点头应下来,弓梓郢高兴得朝他扑过去,而他也下意识搂住了。

弓梓郢毫无意识,在令东玉怀里蹭来蹭去,令东玉却悄悄僵了身体。

“咳……好了,快去睡吧。”

国外的生活比国内惬意许多,至少能甩掉弓陕这个麻烦。令东玉忙着毕业设计无暇顾及弓梓郢,弓梓郢就自己买了船票跟着一堆外国人去岛上玩了。

小岛不大,半天就能逛完。岛上植物长得相当茂盛,弓梓郢进去溜达一圈出来腿上被咬了一排蚊子包。远远看去跟穿了条紧身排扣裤似的。

弓梓郢不甚在意,抓了又抓,终于是抓破了。

身旁白人小哥用他不太能听懂的语言劝他别抓了,他倒是也能猜出个大概,就是觉得人家叽里呱啦烦人,回了两句ok就上自己绑的吊床上躺着去了。

小哥看他的眼神从同情变为震惊最后是怜悯。

等到傍下午回去的时候,弓梓郢腿上的蚊子包已经有婴儿拳头那么大。

一船外国人担忧地看着他。

弓梓郢被看得发毛,用英语问大家怎么了,心里还在默默祈祷他们听得懂。

先前跟他有过交流的小哥跟他说了一些,但这次他猜不出来,只能场外求助。

远方对着毕业设计焦头烂额的令东玉接到弓梓郢电话,“你帮我翻译翻译他说得啥成吗?”

说完也不管令东玉有没有答应就把电话开免提塞给了白人小哥。

小哥对着电话一通输出,那边的令东玉安静听着。

“他说你被虫子咬了,是这座岛上特有的一种毒虫,伤口不抓破没事,抓破了就会溃烂,需要尽快到医院处理。”

令东玉叙述得非常简洁,绕是听不懂中文的外国人都觉得他情绪非常稳定。

别人情绪稳定也就算了,弓梓郢本人情绪也非常稳定。

“哦,行,谢谢。”就挂了电话。

挂完令东玉才猛地反应过来弓梓郢出去了,并且还受伤了。

容初和他一起焦头烂额呢,见他抓起外套就往外冲人都傻了。

“你干嘛去?!”

令东玉:“弓梓郢受伤了,我去找他。”

容初:“??!”

令东玉怎么把他也带过来了?而且那么紧张干嘛?他受伤也没见令东玉跑这么快。

容初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跟在令东玉后面一块出了门。

岛距离陆地还是有段距离的,令东玉等得天都快黑了才看到返航的船只。

白人小哥相当热心肠,扶着弓梓郢下得船。

令东玉一眼望去,整条船上只有不上岛的开船师傅跟弓梓郢穿着大裤衩子。

弓梓郢的大裤衩还是绿的。

“嗨~我在这~”

白人小哥被弓梓郢这一嗓子喊得耳鸣了都。

令东玉绷着唇角用当地语言对白人小哥说:“谢谢,把他交给我吧。”

白人小哥一扭身,问:“为什么?你是他什么人?”

令东玉说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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