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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鹤来没想到许明意敏感如斯,指尖潮湿,捻了捻,呼出的气都带上了几分滚烫。他忍不住抵着布料将手指送入内陷的湿热之处,许明意余韵未消,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徒然地蹬动双腿,想躲,可他坐在闻鹤来怀里又能逃到哪儿去?

不知闻鹤来弄着哪儿,许明意惊喘了声,跌坐下来,眼里一片水光。

闻鹤来说:“不喜欢吗?”

许明意很羞耻,不知怎么说,闻鹤来又吻他的嘴唇,许明意被唇齿相接的柔情蛊惑得头晕目眩,含含糊糊地叫:“闻鹤来。”

话里透着抓住浮木的仰赖,即便是闻鹤来,也不由得顿了顿,他抬手将许明意抱在桌上,倾身欺近了,道:“明意,我想看你。”

许明意眼睫毛湿漉漉的,闻言愣了一下,旋即就反应过来,脸颊胀得通红,并了膝盖,茫然又不安地嗫嚅道:“有什么好看的……”

闻鹤来摸了摸许明意的脸颊,道:“我想看。”

许明意眼皮发烫,青年手指修长,带了湿意,是他下头的东西,他羞臊得要命,可脑子里又浮起另一记声音,说,看吧,给他看吧。

看了就再无秘密,闻鹤来也许会像张靖遥一样,恶心得要吐,可也许……也许这如他所说的,他喜欢呢?会有人喜欢吗?许明意惶惶,却又压抑不住心底的那点祈望。他闭了闭眼睛,一只手后撑着,伸手撩开了裙摆,下头穿了雪白柔软的衬裤。

闻鹤来舔了舔齿尖,眸色更深,他的眼神如有实质,看得许明意如火烧,瘦弱的身体不住发抖,“你……你别看我,眼睛闭上。”

那声音抖得如同风中的烛火,怯怯的,将灭不灭,实在可怜,可又让人愈发不想放过他。闻鹤来是个耐心的猎人,他黏糊糊地摩挲着许明意紧绷的大腿,低声说:“好啊。”

“我不看。”

不看有不看的兴味,闻鹤来听见了许明意脱衬裤的声音,裙裳摩擦桌面,声音微弱,却分外的撩人心神,每一记窸窣声都泄露出了许明意的仓惶无措。盛夏天热极了,桌上两盏冰酪化了,透明水珠沿着瓷白的杯盏滚落下来,台上戏还在唱,是孟月华被诓骗回了家,方知手中的书信是休书。

孟月华甩着袖子哭泣:“……两下无言坐一宵。清清白白对天表,娘吓,谁知疑心起波涛……”

戏台上的人清白,许明意想,他这却是真真切切地和人私会苟合。

他没来由的生出寒意,畏冷一般,急切地抓住闻鹤来的手,身也倾过去贴着他,叫道:“闻鹤来……”

闻鹤来发觉他在抖,只当是羞怯,低头应了声去亲他的嘴唇,二人唇舌黏在一处舌尖吮吸着。闻鹤来探入许明意裙底,他的手指并不细腻,反而结了粗糙的厚茧,再无阻隔地抚摸着滑腻的大腿,腿根时,激起一片酥麻战栗。倏然,碰上底下那处儿时,许明意身体敏感地弹动了一下,又失了筋骨一般,软了下来。他不敢去看闻鹤来的脸色,只讨好地含着他的嘴唇舔吻,拿着初初学来的笨拙吻技,送上自己的唇舌。

闻鹤来从未触碰过这样奇异的身体。

他检阅一般,自许明意的阴茎滑去小巧的阴囊,兴许是太过紧张畏惧,原本是硬的东西,竟骇得半软了。闻鹤来安抚着捏了捏,手指下滑时,他摸到了一口湿润生嫩的女屄。

“……有种人,生来便是雌雄同体,兼具男女相……”

“说男人吧,不是男人,说女人吧,不是女人,怪,怪极了,可掰开那双腿,又让人想往死里弄他……”

闻鹤来被这畸形而古怪的身体慑住了心神,按捺不住地将手指插入两道薄薄的肉缝要探个分明,两套器官都挤在了一个地方,都比寻常人生得小——连这处儿都透着可怜相。

闻鹤来心脏跳得厉害,整个人都似陷入情色欲望的泥沼,他反复地捻揉插弄那口女穴,许明意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把玩过这不能对人言的地方,又惊又惧,可闻鹤来手指实在灵巧,轻易就挑逗得许明意燥热不堪,下头水流了不止。他不知是该闪躲,还是迎合,腰无意识地扭动着,咬住嘴唇忍住了所有的喘息呻吟,眼角却已经红透。

倏然,闻鹤来压着他的膝盖打开了他的腿,衬裤也滑落了下去,他居高临下,一眼就看见了许明意被玩得艳红润泽的女穴。

男人的阴茎,女人的穴,都生在一片雪白的皮肉里,毛发也不生一根。若是纯粹的女人,在风月场上管这样的阴穴叫白虎,不知受多少人追捧。可藏在男人身下,便多了几分悖逆乾坤的色欲。

他的目光直勾勾的,看得许明意羞耻不已,哽咽了一声,穴眼却不知主人羞,兀自翕合着溢出了一股春水。

许明意仓惶羞臊,“……闻鹤来。”

闻鹤来低喘了声,抓住许明意赤条条的大腿,一拽,俯身就叼着他的嘴唇咬了下去。不再是温存的吻,软腻的舌头成了冷枪利箭,深入他口齿内肆意侵夺,许明意迎合不及,被吻得脸颊通红,气喘不止,突然,他攥紧了闻鹤来的肩膀,却是男人的东西顶了上来。

他不是不知人事的雏儿,张靖遥干过他,现在另一个男人的阴茎也抵在穴口,要插入本该属于他丈夫的地方。

闻鹤来看着许明意,柔情蜜意地说:“明意,开弓没有回头箭。”

“你怕了吗?”

许明意呆了呆,怕吗?自然是怕的,这是玩火自焚,是死路。

可他不这么干,就有生路了吗?他们都没有想过给他留生路。

许明意无师自通,抬腿勾上了闻鹤来的腰,像回答闻鹤来的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我不会后悔的。”

闻鹤来微微一笑,爱怜地吻了吻许明意的眉心,底下却毫不留情地将阴茎插了进去。

闻鹤来那东西比之张靖遥有过之而无不及,许明意被插得浑身绷紧,是身体本能的反应和抗拒,他实在害怕被那东西破开身体。闻鹤来被夹得额头出汗,寸步难行,他喘息了声,吮吻着许明意的耳朵,手指也摸上了下头那颗小小的红蒂,说:“乖乖,放松。”

“别怕。”

许明意脑中只有被入侵的饱胀和恐惧,冷不丁的,被掐着阴蒂,登时失声叫了声。那儿何其敏感,自是禁不住闻鹤来夹在指尖揉搓,陌生的快意激烈而迅猛,让许明意全然不知如何应对。

张靖遥从来不在床上爱抚他。

他冷漠而强硬,是敷衍,是例行公事,也是掠夺,许明意只能趴在床上,撅起屁股,好似只是一口容器,是一个活生生的能孕育子嗣的宫腔。

唯独不是一个鲜活的人。

许明意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不可名状的委屈在胸腔里沸腾,“闻鹤来。”

闻鹤来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异样,抬起眼睛,看着许明意,“嗯?”

许明意说:“你亲亲我。”

闻鹤来愣了下,垂眼看着许明意泛红的眼睛,心脏似被人掐了把,低头吻住了他。

戏台上一出戏将唱至尾声,王有道方知是误会一场,要去寻孟月华负荆请罪。

黑纸白字的“恩爱夫妻丝罗断,”换了轻飘飘的“男儿志气三千丈,污秽之言岂能当。黑夜碑亭虽明白,一时性急未推详,”几句话,屈身一跪,几句好话,就是夫妻相携既往不咎。

好个大团圆!

台上谢了幕,台下掌声如雷,人人都在赞誉这样的美好结局,男人功成名就,合该有女人相衬,如此才算圆满。毁人清誉的猜疑不能计较了,能将人逼上思路的休书也算不得什么,都不足道,都该用来成全男人的一生。

张靖遥听着戏,不知怎的,今日总有些心神不定。他看着台上的孟月华,这还是头一遭,他从未有听付邻春的戏走神的时候。

曲终人散,他轻车熟路地去了后台,付邻春正在卸妆。

洗去了铅华,露出一张清冷淡漠的一张脸,右眼角却生了颗多情痣。张靖遥恍了恍神,说:“邻春。”

付邻春透过镜中看向了张靖遥。

张靖遥抿了抿嘴唇,如常地笑说:“上回说好的戏我改好了,”他取出一沓订成册的纸张,道,“你瞧瞧如何。”

付邻春说:“不必了。”

张靖遥急了,“邻春……为什么?”

付邻春站了起来,转身看着张靖遥,他虽唱的旦角儿,个子却高挑,半点不显女相,“你该明白的。”

张靖遥没有说话。

付邻春道:“日后我的戏,你也不必来听。”

张靖遥睁大眼睛,喃喃道:“……我们,不是知己,至交吗?”

付邻春审视着他,淡淡道:“我也以为你我之间,是君子之交。”

他目光清凌凌的,张靖遥顿时觉得自己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大白于天下,显得肮脏又不堪,他低声说:“我确实喜欢你,我以为你对我……也不一样的。”

付邻春沉默,张靖遥道:“四九城里,你待谁都不亲近,却独独引我未友,与我一道论戏……那出《霸王别姬》你忘了吗?”

想起那出戏,付邻春不由得哑然,半晌,道:“半年前,苏寒声苏先生来听过我一出戏,就是这出《霸王别姬》。”

苏寒声——张靖遥自是听过的,沪城名旦。

付邻春说:“苏先生说我的戏,有形而无情,戏中的虞姬随霸王乌江自刎,我唱的是虞姬,却缺了虞姬的痴。”

“所以那日你为我说戏,是我陷入戏中,”付邻春看着张靖遥,道,“若是因此误你,对不住。”

张靖遥脸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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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有终人有散,戏落幕了,看戏的人也陆陆续续走了。许明意和闻鹤来是在人都走得差不多时才走出的广德戏楼,二人下楼时,许明意的手一直被闻鹤来握在手中,即便是黏糊糊的,都是汗,二人都没有松开。

带他们上楼的茶博士全然不知二人发生了什么,哈着腰,赔笑道:“闻爷,下回再来。”

闻鹤来捏了捏许明意的掌心,道:“一定。”

许明意面皮薄,脸颊发红,低下眼睛不敢看那茶博士的脸色。茶博士看着闻鹤来二人,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似觉得他们跟来时不一样了,那戴着帷帽的女人柔软的藤蔓也似,挨着闻鹤来,露出的手肤色极白,凝脂似的,打他面前过时,茶博士隐隐闻着了一点奇怪的味道。

他往那截手腕上瞧了好几眼,耸动着鼻尖,目光也落在许明意身上,正和许明意抬起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许明意心中一紧,几乎要以为他们哪里露了马脚,教人窥破他们不可对人言的奸情。

突然,闻鹤来低下头来隔着帷帽的薄纱吻上许明意的耳朵,轻佻又孟浪,说:“乖乖,不是急着回去吗?”

许明意抖了抖,极小声地叫了句,“闻鹤来!”

闻鹤来愉悦地笑出了声。

茶博士没听清二人的声音,只是瞧着那亲昵的姿态,不由得也露出了几分艳羡。

二人上了马车,闻鹤来送许明意回张府,他黏糊糊地贴着许明意,一只手还捏着他的手把玩,指缝都能搓上好几下。许明意没经过这样亲昵的触碰,也被他揉弄得手指发烫,心也不上不下的,“……别弄了。”

他想抽回手,闻鹤来在他脸颊亲了口,笑嘻嘻道:“没弄呢,不让亲吗?”他看着许明意,这浪荡子那双眼睛占足了便宜,专注地看着人时便是有几分情意也似有十二分,许明意被他看得面热,还未说话,手指也被印上了亲吻。

这个亲吻轻,透着珍视和爱重。

许明意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他蜷了蜷指头,低声说:“……没不让。”

闻鹤来看着他,凑过去吻住了他的嘴唇,许明意眼睫毛颤了颤,忍不住回应起他的吻。走过戏楼那一遭,许明意不再只会生硬地贴着嘴唇就不知动作,两条湿漉漉的舌头如交尾的蛇,缠在一处百般勾弄。车厢里的空气渐渐滚烫起来,外头的人声嘈杂喧闹,许明意被吻得鼻腔里发出含糊的呻吟,意识游离间察觉闻鹤来的手在解他的衣襟,急喘了声,抓住了闻鹤来的手,“不要。”

闻鹤来眼里是未餍足的情欲,他反握住许明意的手,嵌入指缝,撒娇似的叫许明意的名字,“明意。”

“真不想让你回去。”

许明意恍了下神,心里冒出了一记声音,他其实……也是不愿回去的。回了张府,他就是许九娘,是张家少奶奶,而在闻鹤来身边,现下,他可以做回许明意。

可他是张家的大少奶奶。

许明意垂下眼睛,哄闻鹤来一般,碰了碰闻鹤来的唇角,轻声说:“我过几日再寻机会……”

这话说得笨拙又难为情,太不矜持,活像他上赶着去见闻鹤来,和他偷情一般。闻鹤来看着许明意,知道不能将人逼得太紧,今日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闻鹤来又压着许明意接了一个缠绵缱绻的深吻,二人都气喘吁吁的,有些难舍难分,“不要为难。”

“想着以后能再见你我就很高兴了。”

许明意心中有一丝愧疚,闻鹤来理了理他被揉乱的衣襟,一颗襟扣被解开了,他伸手慢慢系了回去。他看着闻鹤来的脸,不由得想起在戏楼时,闻鹤来替他穿上掉在地上的裙裳。许明意下头酥软饱胀,软绵绵地坐在椅子上,闻鹤来要为他穿时,还仔细地擦干净了他腿缝间的湿迹。

许明意闹了个大红脸。

从未有人这样对他好过,许明意底下含着闻鹤来弄进去的东西时,这么想。

许明意没有走张府的大门,他是自小门进去时,进去之前,他抬头看着打开的小门,家丁管他叫,“大少奶奶”。

不知怎的,许明意心底突然生出一股子浓烈的厌倦,他一点都不喜欢被人称他大少奶奶。

可再厌倦,还是要进去的。

一迈进张家的门,和闻鹤来偷情的羞耻和恐惧就如迟来的潮水般涌了过来,戏楼不便,尽管他看着和往常无异,可他知道,这身衣裳底下的身体留下了闻鹤来的味道和痕迹。

这是死罪。

突然,一记声音传了过来,“九娘。”

许明意脊背顿时绷紧,抬头看去,是张夫人,她看着他,身后带着丫鬟仆从,众星捧月一般。

许明意心头颤了颤,脸色发白,他惊惶不安地想,夫人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暴露了……不,不会的……

许明意手忙脚乱地摘了帷帽,福身叫道:“……娘。”

张夫人皱了皱眉,说:“着急忙慌的像什么样子,不成体统。”

许明意低下头,小声道:“是,娘。”

张夫人见他温顺的模样,淡淡道:“今日去了何处?”

许明意心头更是发慌,他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嗫嚅道:“……娘这些时日身子,身子不好,我去给娘祈福——”

张夫人信佛,闻言神色稍缓,道:“你有心了。”

“不过这是心病,”张夫人说,“你若能早日怀上孩子,我便什么病也没有了。”

许明意讷讷不言。

张夫人沉声道:“九娘,你已经嫁给靖遥有半年了,肚子里还是没有半点动静,自个儿也要想想办法。”

“你别忘了张家为什么娶你进门,张家不需要一个连孩子都生不出的大少奶奶。”

许明意面上有几分难堪,他咬紧嘴唇,轻声说:“是,娘。”

张夫人道:“行了,回去吧。”

许明意行了一礼,起身要走,突然又被叫住,“等一下。”

许明意看着张夫人,张夫人的目光落在他的嘴唇上,他唇色嫣红,透着一股子艳,许明意被她看得后背发凉,不安地叫道:“……娘?”

张夫人说:“日后不要用这样艳丽的口脂。”

“你是张家的少奶奶,不是勾栏胡同里的女人。”

许明意更是难堪,口中应是,心里却莫名松了一口气。

直到许明意耐着性子,放缓脚步如所受过的规训一般端庄地离开张夫人的视线,他才松了一口气,方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大少奶奶,”说话的是许明意陪嫁的丫鬟,叫红玉,她身旁跟着一个五十来岁的嬷嬷,姓申。二人都是陪着他从津门来的四九城,也是许家老夫人的耳目。

许明意知道她们是来看着他的,一向对她们防备至极。

红玉年纪轻,对许明意尚有几分尊重,申嬷嬷知道许明意的敌意,仗着背后是许老夫人,有几分倚老卖老的意味。

许明意正如惊弓之鸟,不过一声轻唤就吓了一跳,红玉和申嬷嬷也没想到他有这么大的反应,顿时面面相觑。

许明意察觉了自己的失态,吐出口气,对红玉道:“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红玉看了眼申嬷嬷,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申嬷嬷看着许明意,道:“大少奶奶,四九城不比津门,您是张家的大少奶奶,还是少出门的好。”

许明意心中一紧,抬起眼,就发觉申嬷嬷那双已有些浑浊的眼睛正盯着他,面上的老相在岁月雕刻下愈发显得严厉。仆类其主,申嬷嬷是许老夫人手底下的人,看着她,许明意又想起许老夫人那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他,随意拨弄着他的命运。

许明意心中顿生起莫大的反感,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半晌,说:“我知道了。”

不多时,下人就送来了热水,许明意着意将门闩得死紧,才敢脱了衣裳将自己浸泡入水中。

水温正好,许明意急切地将自己藏入水中,根本不敢看自己的身体。他紧紧地闭着眼睛,温热的水流浸润着每一寸皮肉,恍惚间,竟好似闻鹤来的掌心摩挲着他的身体似的。他不由得打了个激灵,闻鹤来的那双手经过风霜砥砺,留下了粗粗的茧子,温热又有力,摩擦过皮肉时带起一阵战栗。被他抚摸时,许明意能感受到他身上满溢的情欲鹤对他的热情。

好像——闻鹤来很喜欢他,喜欢他的身体。

那种喜欢,能驱走自他记事以来,那挥之不去的厌恶,好似他不再是什么肮脏的东西。他也可以被爱,被喜欢,被亲吻,被珍而重之,爱如珠玉。

一念及此,许明意呼吸都微微变得急促,情不自禁地夹了夹藏在水中的白皙双腿。

茶楼不便,闻鹤来只是擦拭了一番,他的身体里还留下了他偷人的罪证。而今日,他就带着这不可被饶恕的罪证,堂而皇之地回到了张府。

没有人知道。

屋子里再没有其他人,只有许明意微乱的呼吸声,他慢慢睁开眼,看着自己的身体。其实说痕迹——不知是闻鹤来小心,还是顾及着他到底是要回家,闻鹤来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迹——只要不打开他的双腿。

许明意抬起湿漉漉的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闻鹤来吻过,他的吻——想起来,许明意竟有些……有些意犹未尽,他心里想,他实在很喜欢闻鹤来亲他。指尖滑过嘴唇落向腰,许明意本就单薄瘦弱,腰身更是细窄,闻鹤来攥住时,许明意想挣都挣不开。

再往下……

许明意眼角红了,咬住了嘴唇,将手探了进去。水温本该渐低,许明意却觉得这水好似沸了,他浸泡在其中,每一寸皮肉都被烧得发红,脑子里也晕乎乎的,像是还在戏楼,尝着那陌生又汹涌的情欲。

冷不丁的,一张脸浮现入脑海,是张靖遥,他的丈夫正看着他。

许明意呜咽了声,水中的身体绷紧如弓弦,须臾软了下来,软绵绵地靠着木桶沿,湿红的嘴唇发出轻轻的喘息声。他失神地盯着净室内的屏风,屏风上勾的是青山绿水,是张靖遥的手笔,他的画在四九城内也排得上号。看久了,不知怎的,许明意心中竟滋生出一种离经叛道的隐晦愉悦,那愉悦如锋利的刀,将他自嫁入张家后便笼罩在他身上的层层阴霾割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沐浴过后,理智重新回笼,随着天色渐暗,许明意克制不住地焦虑起来。

张靖遥要是回来……想弄他——张靖遥干他时总是灭了烛火,只留一盏,昏昏暗暗的,根本看不清楚。张靖遥也不会看他的身体,未必就会发现异样。二人自成亲到现在,无不是许明意跪在床上,撅起屁股,被动地承受着。张靖遥也不喜欢许明意发出声音,他们之间的欢爱……不,那不叫欢爱,那和牲畜为了繁衍的交媾一般无二。

张靖遥总是不耐烦的,也许……就算他们干了,张靖遥也未必会发现,许明意焦躁不已,克制不住地咬着自己曲起的指骨。他看着天色一点点地暗下去,食不知味地用了点晚膳,目光又落在晃动的烛火里,一动不动地发起呆来。

红玉见许明意不歇息,提醒道:“少奶奶,夜深了。”

许明意一下子回过神,问她:“大少爷回来了吗?”

红玉愣了下,道:“奴婢这就去问问。”

张靖遥不是回了张府就来见许明意的,他有时会去书房,甚至就宿在书房。

许明意忙叫住他,道:“不用了——我就是问问。”

红玉说:“那您还要等大少爷吗?”

许明意抿了抿嘴唇,说:“你先下去吧。”他心里有鬼,不敢睡。红玉瞧了瞧他,应了声,灭了两盏烛火就退了出去。

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许明意等了大半夜,直到隐约猜出张靖遥今夜约莫是不会回来了,心里舒了口气,旋即又想起他今日是去看了付邻春唱戏,他是……留在了付邻春那儿?这个念头一来,许明意想,难怪了,看今日戏楼的架势,张靖遥果然是很喜欢付邻春的。

他心里说不上是失落还是怅然,这无关爱,只是因为张靖遥是他名义上的丈夫,他曾经也对张靖遥抱有过期待。

许明意一晚上没有睡踏实,倏而是张靖遥,倏而是闻鹤来,期间还夹杂着一张张面目模糊的面孔在对他口诛笔伐,斥责他的失贞和放荡。

翌日晨起时,许明意后背都湿透了。

不知怎的,张靖遥连着两日都不曾回来,他犹豫了一下,没有遣人去问。

不回来也好。

张靖遥虽未回来,张夫人却不知从哪儿弄来了几个偏方,熬成了汤药给许明意喝,道是喝了便更易有孕。药是张夫人身边的嬷嬷送来的,许明意不想喝,可看着那嬷嬷的神情,还是将药喝了下去。

苦极了,透着股子怪味儿,许明意喝得想吐,老嬷嬷道:“少奶奶且忍着些,夫人说了,这都是为了让您尽快怀上小少爷。”

许明意愈发想吐,忍了又忍,到底是咽了下去。

张靖遥是过了四五日才回来的,带着满身酒气,还是张老爷听闻他不去上衙,着管家去把他找回来的。

张靖遥不知喝了多少酒,送回来时尚不清醒,管家将他交给了许明意,叮嘱道:“少奶奶,就劳您照顾大少爷了。”

许明意没有吭声。

醉酒后的张靖遥沉甸甸的,许明意和他身边的拾画一道搀着,才将人送上了床榻。有许明意在,照顾张靖遥自是由他亲力亲为,他脱去了张靖遥的鞋袜,又让人打了热水来给他擦洗,一通折腾,许明意累得出了一身汗。

天色也黑了。

许明意看着闭着眼睛的张靖遥,这副皮囊很是英俊,一看便是读书人,和闻鹤来的张扬全然不同。人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对也不对,端看这个人合不合心罢了。睡着的张靖遥不会对他露出厌恶的神情,更没有床事中的咄咄逼人,许明意不再如以往紧绷,说实话,自和闻鹤来之后,他也不知如何面对张靖遥。

怎么办呢?

这好像是一个死局,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突然,许明意听张靖遥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什么,犹豫片刻,俯下身凑过去,叫了声,“大少爷?”

“……邻春,”张靖遥嘴里吐出模糊的字音,“付邻春。”

许明意神情僵住,脸色也落了下来。

主卧里挂了一个洋人的大钟,是张靖遥弄来的,已经八点了。张夫人身边的老嬷嬷又来送汤药,今日换了一种,她说:“大少奶奶,请吧。”

“这可是夫人特意向高人求的送子符熬成的汤,”嬷嬷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呈了上来。

许明意一言不发地盯着那碗汤,没有动作。

老嬷嬷:“少奶奶?”

许明意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说:“……不。”

他声音低,老嬷嬷没听清,许明意抬起头看着老嬷嬷,说:“我不想喝。”

老嬷嬷一怔,许明意这几日都乖顺得很,让喝什么喝什么,没想到竟突然闹起性子来。她皮笑肉不笑,道:“少奶奶,可别耍性子,这是夫人特意给您求的。”

“您得喝。”

许明意声音高了几分,“我说了我不喝。”

老嬷嬷脸色也冷了,道:“少奶奶,夫人也是为了你好,你这是要辜负夫人的一片苦心吗?”

许明意只是重复道:“我不喝。”

突然,门外响起张夫人的声音,说:“不喝什么?”

话落下,张夫人也迈了进来,看见她,许明意脸色发白,叫了声,“……娘,您怎么来了?”

张夫人是来看张靖遥的,没想到竟听见许明意不愿喝偏方,她看着许明意,面上分明没有半分怒意,却叫许明意掌心出汗。

张夫人道:“九娘,这是大师特意炼制的送子符汤药,乖乖喝了。”

许明意嘴唇微动,目光艰难地移向那碗汤药,小巧的喉结滚了又滚,嗫嚅着说:“娘,我能不能不喝……”

张夫人微微一笑,说:“九娘,你一直是个省心的孩子。”

“可怎么办?你这肚子一直没动静,”张夫人说,“娘心急啊。”

许明意袖中的手不可自控地攥了起来,几乎喘不过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地伸出手要去接那碗汤,突然一道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行了,不喝就不喝,吵什么。”

张靖遥穿着亵衣,显然是才醒,面无表情地转过了屏风,看着他们。

张夫人瞧见儿子,神情缓和,“靖遥,你就别管了,娘这也是为了你们好……”

张靖遥咀嚼着她口中的“为了你们好”几个字,这话已经听过不知多少遍,而今却突然厌烦至极,他漠然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信这套老封建的东西。”

张靖遥沉着脸:“娘,我已经和您说过了,这些都是江湖骗子的手段,骗人的!”

张夫人被他驳了面子,也不悦,道:“胡说什么,娘这也是为了早点抱上孙子,你们都已经成婚半年多了,还没半点动静……”

张靖遥愈发厌烦,宿醉的头也隐隐作痛,他抬手就将嬷嬷手中那碗汤药打翻了,冷冷道:“我早就和您说过,我这辈子就喜欢男人,生不了孩子。”

“您不信,非要弄进一个不男不女的人进来,”张靖遥冷笑道,“这或许就是命!您要怕断了香火,趁我爹现在还能生,给他再纳房小的,说不定还能再添个儿子给张家传宗接代。”

张夫人被他气得手指发抖,“张靖遥!你听听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张靖遥看着她如此,愈发快意,道:“您再逼我也没用,”他想起付邻春对他的拒绝,心里又生出几分阴郁,道,“若不是你们逼我娶亲……”

他想,要是他没有娶妻,也许他还会有机会,慢慢追求付邻春。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张家母子闹了个不欢而散。

张靖遥对张夫人鲜有如此不逊的时候,直到张夫人拂袖而去,屋中的下人都依旧噤若寒蝉。张靖遥将母亲气走,心中浮现一丝懊恼,他目光一扫,就见许明意正小心地看着他。

目光对上,许明意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张靖遥竟会为他阻拦张夫人,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张靖遥还是……头一回帮他。

想起前几日和闻鹤来在戏楼一事,心里不由得有几分愧疚不安,开口低声说:“大少爷,小厨房煮了醒酒茶——”

张靖遥头疼欲裂,不耐烦道:“用不着你惺惺作态!”

许明意哑然,垂下眼睛不再说话,张靖遥却愈发烦躁,他心里烧了团火,自成亲之后这团火就愈烧愈旺,直到《御碑亭》戏后,付邻春要和他一刀两断,这团火如一颗炮弹在胸腔内炸裂。他这桩失败的婚姻无处不在提醒着张靖遥,他的软弱无能,他的自欺欺人,甚至他和付邻春之间他的失败,张靖遥俨然成了困兽

许明意也是见证者。

张靖遥控制不住地将心里的暴戾都冲许明意一气儿发泄了出来,“许九娘,看我的笑话,看着张家这出闹剧,你心里很高兴吧!”

许明意愣了下,“我没有……”

“没有,”张靖遥冷笑道,“你不是逆来顺受吗,别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今晚我娘让你喝那碗符水你怎么不喝了?!”

许明意见他脸色骇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张靖遥哪儿能容他退,当即抬手抓住了许明意的手臂。他力气大,掐得许明意吃痛,“疼……大少爷,我真的没有想看你笑话。”

一旁的下人想阻拦又不敢阻拦,张靖遥喝道:“都滚出去!”

眼看着屋中只留下了他们二人,许明意寒毛都立了起来,下意识地想掰开张靖遥的手,张靖遥用力一甩,许明意站不住踉跄了几步,后腰重重撞在了四方桌桌角。

他疼得脸色发白,眼里也浮现了水光,张靖遥对上他那双眼睛,竟觉出了几分可怜的意味——他掐着许明意的下巴,漠然道:“摆出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给谁看?”

“你以为你真是女人吗?”张靖遥说,“矫揉造作一番就会招人怜惜,你这般,只会让人觉得恶心。”

许明意教他拿话刺得难堪,脸颊也被掐得生疼,呜咽着摇头,“松开……”

张靖遥看着许明意,说:“男人,女人,许九娘,你算什么?”

“怪物?”

许明意颤了下,咬紧嘴唇,说:“……我不是怪物。”

张靖遥嗤笑了声,伸手就去扯他的裙摆,道,“不是怪物——你看过你底下的东西吗,啊?”

“我怎么会娶你这样不男不女的人,”张靖遥看着他泛红欲泣的眼睛,心中生出几分扭曲的快意,仿佛胸腔里爆炸过后的余波都寻着了宣泄口,“你也配做张家大少奶奶!”

许明意不堪其辱,浑身都气得哆嗦,又惧怕,他一手抓着自己下头的裙子,生怕当真扒光了被逼去看下头的不堪之处,“不要,不要,张靖遥!”

“我求你……”

撕拉一声,是盛夏天轻薄的布料被撕裂的声音,许明意尖叫出声,裙摆柔软,迤逦滑落下去,露出下头的丝绸衬裤。张靖遥掐着他的后颈,粗暴地摁在桌上,说:“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叫我的名字?”

“许九娘,你怕什么?长在你身上的东西,”张靖遥冷笑道,“你自己也觉得恶心吗?”

话音刚落,突然响起一声器物碎裂的声音,张靖遥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是桌上的清华花鸟博古茶壶。

许明意抓着碎裂的茶壶,身体不住发抖,他红着眼睛看着张靖遥,张靖遥也愣了下,半晌,才觉察出血迹自额头落了下来。

看见那鲜红的血迹,许明意哆嗦了一下,脸色顿时就变得惨白。

张靖遥身体晃了晃,闭眼倒向了许明意。

许明意这才猛地回过神,如被烫着了手,丢开了手中的茶壶碎片,无措又惊慌地抱着昏过去的张靖遥。温热的血水滴在他肩上,灼得他控制不住地颤抖,“张靖遥……大少爷……”

许明意怕极了,举目无所依,绝望至极,他眼泪簌簌掉了下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我不是,不是怪物。”

“我不恶心……呜不恶心。”

19

许明意鲜少和人动手,更遑论这个人是张靖遥。他吃力地将张靖遥拖抱去床上,他额头血糊糊的,看得许明意心惊胆战,可他不敢让人去找医生,张家若是知道他打伤了张靖遥,只怕不会饶过他。

尽管张靖遥醒了,张靖遥未必会放过他。

血水湿黏温热,许明意匆匆取来干净的热水,拧了帕子擦拭他额头的血,手却控制不住地发抖。冷不丁的,一只手攥住了他的手腕,许明意吓得惊叫出声,却见张靖遥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他吃痛地皱着眉,眼神阴郁,盯着许明意:“许明意,你竟然敢打我。”

许明意打了个哆嗦,睁大眼睛,“……对不起,对不起。”

张靖遥也没想到他竟然当真敢对自己动手,那一下砸得突然,又重,他只觉眼前一黑,再恢复意识时,隐约察觉一双温凉的手在自己额头滑动,伴随着几声喃喃带着啜泣的“对不起”。张靖遥心中冷笑,现在知道怕了,拿茶壶砸他的胆量哪儿去了?

怒归怒,张靖遥此刻也慢慢清醒了过来,他对许明意的所为也钻入了脑海中。张靖遥心里掠过一丝懊悔,这是迁怒,可他迁怒许明意又有什么用?说到底,许明意和他没什么区别,不过是一个棋子,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

一股莫大的无力和疲惫涌上心头,张靖遥靠着软枕,闭上了眼睛。

许明意战战兢兢地等着张靖遥发话,他不知道张靖遥会怎么处置他,恐惧如潮水一般压在心头,迫得许明意喘不过气。可他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张靖遥说话,他咬了咬嘴唇,抬起眼睛,就见张靖遥又闭着眼睛,顿时一颗心高高地悬了起来,几乎以为张靖遥又昏了过去,“大少爷……”

许明意惊惶不已,却听张靖遥说:“还没死你嚎什么丧?!”

只这一句话,他悬着的心一下子松了,这一番劫后余生的大起大落让许明意浑身发软,忍不住揉了下发热的眼睛,“大少爷,你头还疼不疼,我去找大夫来给你看一看?”

张靖遥睁开眼,自下而上地看着许明意,嘴角扯了扯,是个嘲弄的笑,“你想给我请大夫早就请了。”

许明意抠着自己的指头,低头不语,他确实不敢在这个时候去给张靖遥请大夫。相较于张靖遥,他更畏惧张家二老。

张靖遥也无力再计较,许明意如此软弱的一个人,被逼急了也要动手,足见兔子被逼急了,尚有几分反抗的血性,他呢?何其可笑,何其失败?张靖遥自怨自艾地想。

有那么一时半刻,张靖遥竟觉得,他连许明意都不如。

这个念头将浮现,张靖遥还未深想,就倒抽了口气,却是许明意拿了止血的药粉撒在他额头的伤口。药粉甫一撒上去,张靖遥毫无防备,疼得一个激灵,倒抽了口气,咬牙切齿,“许九娘!”

许明意一抖,手中瓷白的小药瓶子失了准头,掉落的药粉哗啦啦就倒在张靖遥脸上,“……”

张靖遥被迷了眼睛,气得不行,“你故意的吧!”

“砸了我还没砸够吗?!”

许明意手忙脚乱地赶紧去擦拭他的脸颊,小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给您上药……”

张靖遥挥开他的手,恼怒道:“别碰我!”

许明意蜷了蜷指头,无措地站在床沿。张靖遥慢慢擦干净自己脸上的药粉,被药粉迷了的眼睛感觉好些了才睁开,一眼就看见了许明意受气包似的,委屈巴巴地杵在一旁,看得他又恼又心梗,面无表情道:“滚出去。”

许明意抿了抿嘴唇,低声说:“您的伤……”

张靖遥:“死不了,”他冷笑一声,说,“再说你恨不得我现在就死了才好吧。”

许明意垂下眼睛,“……不敢。”

是不敢,不是不想,张靖遥看着面前这个已经是他妻子的人,有些恻然。无疾而终的爱情,和他母亲的争执,貌合神离的妻子,张靖遥愈发无力,说:“出去。”

许明意看了张靖遥一眼,踌躇须臾,还是退了出去。

许明意不知张靖遥今日的异样是因为什么,他也不想再揣度他的悲喜了,张靖遥的悲也好,喜也罢,总不会是因为他。

他夜里是宿在隔壁的厢房的,蜷缩在榻上时,许明意想到了闻鹤来,恍了恍神,他已经好几日没有出过张府了。不知闻鹤来这几日唱了什么戏,他……会想起自己吗?

许明意又想到了张靖遥额头的伤,张家二老肃然的面容浮现在眼前,他焦虑地咬了咬自己的指骨,睡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心惶然。

自嫁到张家之后,许明意处处小心谨慎,事事隐忍退让,无一日不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可好像不知何时起就发生了变化……是从哪一日开始的?好像,是自认识闻鹤来之后。

他背着张家,杜撰了各种谎言,去听戏,去和男人私会,而今甚至打伤了张靖遥。

许明意恍惚间觉得自己站在了悬崖边,脚下碎石滚落,是深不可测的万丈深渊,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许明意辗转了一夜,没想到,张靖遥并未将此事告知张家二老。

张夫人问起张靖遥额上的伤,他轻描淡写地说自己不小心弄伤的,没提及许明意。

一旁的许明意闻言愣了下,复杂地看了看张靖遥。张夫人显然不信,她皱着眉,目光自张靖遥脸上滑开,落在许明意身上,许明意脊背紧绷,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张父没有多想,淡淡道:“这几日也荒唐够了,想清楚了吗?”

张靖遥不吭声。

张父恨铁不成钢,说:“你真是要将张家的脸都丢尽了才肯罢休吗?看看为了一个戏子,把自己弄成了什么样……”

眼见着张靖遥沉下脸,父子二人气氛变得紧张,张夫人忙开口打圆场,再顾不得其他。

那日过后,张靖遥又变得和往日无异,只是每天回来得更早,也不再宿在外头,好像是终于接受了他和付邻春之间的不可能。他也不再寻许明意的麻烦,二人似乎又变回了原样,可许明意知道,已经不一样了。

有时许明意也会想,不如就到底为止吧,悬崖勒马,趁现在还有退路——至少没有人窥破这段见不得光的奸情。

他和闻鹤来之间的事,一旦被发现,不但他会死,就连闻鹤来只怕也讨不得好。可每每想到此处,许明意心里就生出几分不甘心,留恋。

那份留恋在某个夜里,张靖遥碰许明意的那一刻,达到巅峰。

屋里依旧只留了一盏灯,二人同榻而眠,许明意这些日子睡不踏实,半睡半醒间恍惚觉得身后贴上了一具滚烫的身躯。许明意一下子惊醒了,“大少爷?”

张靖遥的呼吸有些粗重,没有说话,用力揉着许明意罩在亵裤里的圆臀,贴上来的是男人蓄势待发的欲望。

许明意颤了颤,胡乱道:“夜已经……已经深了,您明日还要上衙。”

情欲难止。

张靖遥也无意止,许明意是他的妻子,陪他睡觉本就是他该做的事。既然人已经醒了,张靖遥索性也不忍耐,倾身压住了许明意,开口哑声道:“闭嘴。”

许明意咬了咬嘴唇。

张靖遥进来时,许明意瘦弱的身体如风中枯柳,不住地打颤,他紧张,也压不住心里的抗拒,下头咬得死紧。张靖遥被磨得出了汗,手背青筋暴出,掐着许明意的腰用力地侵入进去,“放松。”

这一下又重又深,许明意被顶得趴在床上,眼里浮现了水光,“不要,痛……”

张靖遥爽得眯了眯眼睛,许是床上风月迷人心神,张靖遥心里倒也生出那么一丝柔软,伸手揉了揉他的腰,破天荒地安抚道:“你别夹这么紧就不疼了。”

许明意咬住了被角,默默忍耐着没有再说话。他不开口,张靖遥也只当他适应了,便开始动作了起来。

没有亲吻,没有抚摸,没有爱欲交融的温情。许明意睁开眼,看着床帐上的云纹,一颠一颠里,突然觉出无法形容的空虚,竟愈发怀念起闻鹤来结实的胸膛和搂抱着他的修长手臂,嘴唇呼吸也是热的,吻着他,轻易就撩拨得许明意心神战栗,仿佛卧入缓缓流淌的温池里。

突然,张靖遥闷哼了一声,却是许明意下头溢出春水,润泽着冲撞的性器,底下那口紧致的女穴痉挛着绞紧那根东西。张靖遥险些直接射出来,他一只手撑在许明意身旁,低低地喘息了声。他看着身下的许明意,许明意背对着他,头发长,散了满背,薄红的耳朵在乌黑发丝里,看着分外柔软可口。

鬼使神差的,张靖遥俯身咬了下去,许明意颤了下,意乱情迷里,张靖遥听许明意一把柔软得能掐出水的呻吟,啜泣着,说:“张靖遥。”

那声音勾得张靖遥瞬间失了神,恍惚间,竟见许明意别过脸望着他,那是一张雪白的,渗出情欲的脸,嘴唇湿红,艳得惊心动魄,说:“你抱我一下……”

张靖遥心脏仿佛被骤然捏紧。

许久之后,张靖遥再度想起当晚许明意那声张靖遥,他才咀嚼出,里头是藏着恨的。

太平茶楼里一如既往的热闹,许明意一踏入其中,机灵的茶博士就发觉了,笑嘻嘻地迎了上来,说:“您可有好几日没来了,今日正巧,闻老板在台上呢。”

“戏刚开。”

许明意不自在地退后了半步,轻轻点头,茶博士说:“还是雅间吗?”

不知怎的,许明意看着坐在台下的听客,台上正在走戏,咿咿呀呀好不喧腾。他摆了摆手,给了他几个银角子,有打赏,茶博士更是热络,道,“雅间有雅间的好,可底下也有底下的好,您这边请,我给您寻个位置,一准儿不让别人冲撞了您。”

许明意默不作声地跟着茶博士往里走,所幸戏已经开场,看客大都坐定了。今日天热,太平茶楼里的茶客不算多,茶博士带着许明意拣了个清净又能瞧见戏台的位置,说:“您打这儿一坐,闻爷抬眼瞧见您。”

许明意耳朵微红,他看向戏台,戏台宽敞,边儿上放着戏迷送的花篮。他抿抿嘴唇,又给了茶博士几个银元,茶博士循着他的目光看去,笑道:“您是想给闻爷送花篮?”

许明意点头,茶博士嘿然一笑,道:“得嘞,您先坐,小的这就去给您安排。”

他行许明意行了个礼就走了,转身时忍不住又看了许明意的背影一眼,心想,原来是个哑巴,真是可惜了。

台上今日唱的《马嵬坡》,闻鹤来今日是唐明皇。安史之乱后,杨贵妃于马嵬坡被赐死,两京恢复后,唐明皇折返京都时途径马嵬坡,触景伤怀,亲自祭奠杨贵妃。

台上的唐明皇不胜悲怆,唱道:“定情钿盒今犹在,长生密誓记心怀。冤怨缘三字孤不解,这才是伯劳飞燕两分开。看天台犹是人不在,我前度刘郎今又来……”

唐明皇和杨贵妃的故事,许明意自然是知道的,那首《长恨歌》当年在许家时也曾读过。彼时许明意只是读过,背过,今日再听闻鹤来将唐明皇的悔,遗憾一一唱来,不知怎的,竟没有丝毫动容。他想,再是深情,可赐死她的,分明就是唐明皇自己。

戏,许明意不喜欢,不过许明意今日来,为的也不是听戏。

不知为什么,台下看客不少,闻鹤来登了台,一眼就看见了角落中的许明意。他戴着帷帽,薄纱卷了起来,露出那张白皙的面容,许明意正专注地看着他。

二人目光相对,台下的许明意不知闻鹤来是不是在看他,却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抿了抿嘴唇。

闻鹤来虽看了许明意一眼,身上功夫却没有怠慢,如常地唱了下去。闻鹤来练戏多年,他是个好苗子,身段好,又有练功的底子,闻鹤来的师傅曾想让他唱武生,兜兜转转,闻鹤来还是成了老生,成了四九城里颇有声名的梨园闻老板。

这折戏不长,闻鹤来下了戏台就着人去请许明意,他在屋子里卸妆。

细细算来,许明意已经有些时日没有来了,闻鹤来几乎以为许明意想悬崖勒马,回头了。四九城梨园行就这么大,闻鹤来和付邻春都是梨园年轻一辈的翘楚,张靖遥又是付邻春的拥趸,二人翻脸的事情瞒不住,闻鹤来自是有所耳闻。闻鹤来想,许明意是见张靖遥和付邻春断交,又想退回去,做张靖遥的好妻子了?

闻鹤来和许明意相交了这些时日,即便许明意没说,闻鹤来也知道,许明意心里是有张靖遥的——无论是出于真心抑或是这个人是他的丈夫。

想着和许明意就此陌路,闻鹤来倒是有那么点惋惜,他还是挺喜欢许明意的。不过闻鹤来也没想过将许明意和自己的私情捅出去,这忒缺德,也很麻烦,闻鹤来自认不是个好人,可也不至干出这样的事。

他喜欢好聚好散。

只当是露水姻缘了。

这么一想,闻鹤来又有点蠢蠢欲动,就像是尝着了好东西,又没尝够,心里惦记。

没想到许明意就来了。

这可是自己送上来的,闻鹤来想,这便是许明意日后再想抽身而退,也不是他说了算了。

许明意跟着戏班子的人去了后台,后台人多眼杂,许明意还是头一遭来。戏班子里的人都探着脑袋,好奇地望着这个戴着帏帽的女人,即便看不清对方面容,那身罗裙,也和戏班子后台半点不相衬,有点雨露娇养的花儿跌入灰扑扑的沟壑泥壤里似的。

许明意不惯别人打量的目光,他来这儿的目的本就不能对人言,这样赤裸裸的眼神,一张张勾了各色油彩的脸,搁在一旁的京剧行头道具,让许明意好似进入一场光怪陆离的世界。

许明意没来由的心生退意。

“小叶子,这谁啊?”有胆大的开了口,天气热,他袒露着汗津津的胸膛,目光很放肆地在许明意遮得严严实实的身体上打转。

引许明意进来的少年十五六岁,闻言道:“这是闻爷的贵客,收起你们的狗眼。”

贵客——一个戏班子里的,知道闻鹤来风流,顿时哟哟起哄地笑起来,说,“闻爷的贵客?是娇客吧。”

许明意藏在帷帽下的脸都胀得通红。

“滚蛋,”小叶子笑骂道:“嘴巴放干净点,让闻爷听见了,扒了你们的皮!”

有人还想说话,就听一记开门声响起,顿时所有人都紧了紧神色,不再说笑。闻鹤来面上的油彩还没洗净,他扫了眼,就迈长腿朝许明意走了过去。

隔了薄纱,许明意看着闻鹤来的身影越走越近,莫名的有些紧张,他还未有反应,闻鹤来已经握住了他的手,对戏班子里的人道:“活儿还没干完,晚上都不想去悦来饭庄吃饭了?”

小叶子机敏,笑嘻嘻道:“哥哥们赶紧的,弄完了晚上闻爷请大家伙儿吃饭。”

他这话一出,又有闻鹤来在,一个个都惦记起晚上的饭,顾不上许明意了。

许明意垂下眼睛,看着扣住自己腕子的手掌,掌心滚烫,握得又紧,激得许明意手指尖微微发麻,连抽出来也忘了,就这么被闻鹤来攥着手进了闻鹤来化妆的屋子。

一迈进去,门刚关上,许明意还没回过神,肩上一紧,闻鹤来已经吻了下来。

许明意睁大了眼睛,心快速地跳了起来。

闻鹤来的嘴唇也热,压着许明意柔软的唇肉,含糊不清地说他,“小没良心的。”

话幽幽怨怨的,许明意张开嘴想说点什么,湿热的舌头已经钻入了他口中。他吻得热烈,又凶,带了几分惩罚和痴缠的意味勾着许明意无所适从的舌。

这个吻如火,不过几个来回就将许明意点燃了。

许明意喜欢这样的吻。

他短促地喘息了一声,伸手勾上了闻鹤来的脖颈,仰着脸回应这滚烫的深吻。

一声轻响,帷帽落了地。

二人在门边吻了许久,许明意喘不过气,虚虚地抓着闻鹤来汗湿的发茬,叫他,“闻鹤来……”

闻鹤来抵着他的鼻尖蹭了蹭,又啄他的嘴唇,闷声笑,“你唇上的口脂都被我吃完了。”

许明意想起上一回二人在马车上,闻鹤来将他亲的嘴唇红肿被张夫人误以为他涂了艳色口脂一事,耳朵更红。今日许明意来时是特意上了妆的,他长得好,添了妆容,愈发显得眉眼精致。

闻鹤来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轻声道:“明意,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找我了。”

经年唱戏的人有一把好嗓子,说起情话来更是动人,许明意抬眼看着闻鹤来,心里有几分愧疚,他……的确是想过和闻鹤来再不相见的。可要如何和闻鹤来说呢?许明意本就不擅剖白心事,他凑过去亲了亲闻鹤来的唇角,闻鹤来被他笨拙的讨好逗得笑了起来,对许明意说:“雅间还给你留着呢,怎么不去?”

许明意小声道:“想离你近一点儿。”

这话说得太真诚,又小心翼翼,让见惯风月的闻鹤来都顿了顿,他看着许明意,收紧手臂将许明意搂入怀中,低声笑道:“想我了吗?”

许明意:“嗯。”

他陷在闻鹤来炽热的拥抱里,想,果然,不同的男人,拥抱也是不一样的。

21

唱戏是个体力活儿,闻鹤来唱完戏向来是要吃些东西的,送饭食来的还是小叶子,东西送完便退了下去。

许明意便陪着闻鹤来吃东西,闻鹤来惯会哄许明意开心,不过三言两语,二人那点十来日不见的生疏就淡了,不知是如何开始的,二人就黏黏糊糊地亲到了一起。

天热,闻鹤来刚换下戏袍,擦洗过,里头穿的是对襟褂子,露出年轻人精壮结实的胳膊。闻鹤来练了近十年戏,文武兼唱,一身肌肉是实打实摔打出来的,许明意自小瘦弱,又被套上罗裙禁锢在红装之下,心底里却是憧憬这样充斥着力量感的躯体,被挨挤着的每一寸皮肉都烧了起来。

许明意被吻得意乱情迷,恍惚里觉察闻鹤来在解他衣襟,他眼睫毛簌簌的直发抖,低声说:“外面有人。”

闻鹤来吮了吮他湿漉漉的嘴唇,隔着衣服揉他的胸,说:“他们不敢进来。”他很坏的笑了一声,叮嘱道:“一会儿小声些叫。”

许明意脸颊更红,张靖遥不喜欢他在床上出声,便是和闻鹤来的那次偷欢,他也是隐忍压着声儿的。上一回是在戏楼,二人干那档子事时隐晦,而今在闻鹤来的地方,他放肆得很,青天白日里还要脱许明意上头的方领对襟袄,要将他脱得赤条条的,将这具原本只该属于他丈夫的身体彻底袒露在他人面前。许明意浑身战栗,又羞又臊,可却没有阻拦闻鹤来,心中甚至隐隐生出几分极端的快意。这份快意来源于对张靖遥的背叛,和对这世道对他的严苛规训和种种不公。

衣襟半解,敞露的是一片堆雪似的细腻皮肉,红色的肚兜挂在脖颈上,艳色逼人。闻鹤来喉结上下滚动,舌尖舔了舔齿尖,哑声道:“怎么还穿了这个?”

闻鹤来知道许明意心里其实并未将自己当做真正的女人,他极轻佻地勾了勾许明意的肚兜细带,许明意耳朵红透,眼神闪躲,嗫嚅道:“本就是,要穿的……”

许家在应下张家的求亲时,许夫人就曾严格的规训许明意,衣食住行,言笑行坐,当真想将许明意训诫为一个真正的女人。头一回穿肚兜的时候,许明意又羞耻又窘迫,许夫人身边的婆子四五十岁,做惯了粗活,手粗糙得很,按着许明意就将那姑娘家穿的肚兜往他身上套。

许明意不愿意,许夫人淡淡道:“哪有姑娘不穿肚兜的理儿?”

“九娘,总不能让我叫家丁来给你穿吧?”

只这一句话就拿住了许明意,那小小的一方布料,如同最厉害的枷锁,锁住了他的前胸,脖颈,囚徒似的,挺不直腰,需得小心翼翼地含着胸,低着头。

许明意很不习惯。

可人要真去习惯一件事,又是顶简单的。

许明意换衣服出门前,曾盯着那肚兜踌躇了片刻,他原本想摘了,可看了片刻,不知怎的,竟又穿了上去。

闻鹤来果然很喜欢。

许明意有些悲哀又有点高兴地想,男人都喜欢。男人知男人,许明意虽不算个完全的男人,可他作为一个男人活了近二十年。

闻鹤来无意去深思许明意的心思,只是看着那裹在柔软布料下的胸膛,平坦不似女人丰满,可上了手,又觉出和男人还是不一样的——柔软的,隆起小小的奶包,那两颗红珠分外娇嫩,不过一捏,许明意就低叫出了声。

闻鹤来脑子里过电似的蹿过一阵快意,激得他隔着布料将那处裹在掌心揉搓,嘴唇贴在许明意脖颈吻他身上浮出的薄汗,哑声笑道:“真小。”

许明意被他弄得胸口发麻,蹬了蹬腿,却被压得更紧,他揪着闻鹤来的衣服,低声道:“不喜欢吗?”

闻鹤来低头在他乳上用力亲了一下,他嗅着了许明意身上干净而清淡的香气,说:“喜欢。”说罢,舌尖也舔上了已经翘起来的乳头,他唇舌滚烫,濡湿了轻薄的布兜,许明意又快活又慌,没人玩过他这处儿,没想到竟这样敏感。闻鹤来自是也发觉了,他将许明意抵在桌上,俨然将他当成了佳肴,吃着乳儿,手也掐着他的臀,探向已经微微湿润的女穴。

许明意“啊”的叫了声,又咬住了嘴唇,却是闻鹤来扯掉了他的肚兜,再无间隔的含住了嫩生生的乳头。他觉得自己要融化在闻鹤来手中,无措地抓着他被汗水浸湿的短发,一双长腿不知是松开还是夹紧,脸都教情欲熏红了。

外头隐隐传来戏班子里的人收拾东西的声音,许明意格外紧张,下头夹得也紧,闻鹤来挺着硬邦邦的性器插入里头时,被绞得额头青筋直蹦,揉着他那颗小小的阴蒂哄他,“宝贝儿,要被你夹死了。”

“……太大了,”许明意低低地呜咽了声,闻鹤来确实有风流的资本,知情识趣,下头那东西也天赋异禀。闻鹤来耐着性子吻他的鼻尖,嘴唇,低笑道:“我大还是张靖遥大?”

这话一出,许明意夹得更紧,闻鹤来爽得脊背绷紧,情欲烧人,愈发有种自己在和别人妻子偷情的刺激。他按捺不住地将许明意的双腿缠在腰上,挺胯将自己插得更深,更快。许明意在他身下晃动,腿根挨着闻鹤来的腰,那把腰精瘦有力,他几乎缠不住,恍恍惚惚的,许明意想,其实张靖遥那东西也不小,可正是因着不小,张靖遥直来直往的对许明意而言更是一种折磨。

许明意喜欢情事中的温存,张靖遥却从来不给他。

他想起张靖遥那日突然咬他的耳朵,和那个拥抱——张靖遥头一回俯身抱了他,汗津津的胸膛贴紧他的后背,许明意听见了张靖遥的心脏激烈跳动的声音。

许明意想,张靖遥也会因为他而心跳加快吗?不,不是因为他——是因为床事。

张靖遥抱着许明意达到了高潮,可那份激烈的欢愉过后,他回过神,看着怀中的许明意,他顿生一种惊愕和无措,飞快地放开了许明意。

那晚张靖遥丢下一句让许明意好好休息便落荒而逃。

随着张靖遥的离去,屋子里的情欲气息似乎也淡了,被抱过后猝然丢失的空虚和冰冷让许明意愈发觉得冷,觉得讽刺,他情不自禁地蜷缩起自己的身体,将自己藏到了角落。

察觉了许明意的走神,闻鹤来垂下眼睛看着许明意,许明意面上是动情的,颧骨泛红,眼里布着水色,泫然欲泣。闻鹤来没来由的心脏紧了紧,他早已摸透了许明意的敏感处,嵌在湿穴里的阴茎尽挑着那处顶撞,须臾就将许明意逼得眼角落泪,搂着闻鹤来的脖子叫他。闻鹤来顶得凶,四方桌禁不住这么造,嘎吱作响,许明意担心外头的人听见,挺着屁股挂在闻鹤来身上,说:“会被发现的……轻点。”

闻鹤来兜着许明意的臀直接将他抱了起来,不曾拔出的东西顿时插得更深,许明意被顶得宫腔发酸,整个人都似要被肏穿了,禁不住小声求饶。

闻鹤来没说话,就这么抱着许明意一路操到了小床边,短短十来步,许明意被肏得丢了一回。闻鹤来将他放在床上,黏着他,委委屈屈地说:“好不容易来见我一回,不想我,还在想别人。”

他好委屈,许明意心里有一丝愧疚,眼角湿红,望着床边的闻鹤来,伸出手勾他的掌心,含糊道:“没有想别人……”

闻鹤来捏他的手指尖,说:“想张靖遥?”

他说:“明意,是张靖遥对你回心转意了?你心里其实还是更喜欢他的?”

许明意摇头,就听闻鹤来叹了口气,说道:“我明白,如今张靖遥和付邻春翻了脸——”

“他们,翻脸了?”许明意愣了下,闻鹤来他那东西还硬邦邦的挺着,他也不急,只是捉着许明意的手指套弄那根湿漉漉又狰狞的器物,口中轻描淡写道,“是啊,整个梨园行都传遍了,惋惜着呢。”

许明意想起张靖遥这些时日的反常,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许明意心中微冷,旋即就被手指上的触感勾回了心神,一根骇人的凶器近在眼前,吓得许明意微微睁大眼睛,想缩回手。

闻鹤来委屈道:“我还没射呢。”

许明意哆嗦了一下,自指尖红到面颊,再无暇去想张靖遥,望着闻鹤来。他自下而上望来的目光如小鹿,看得闻鹤来心中动了动,茎头溢出前精,他上前了一步,猥亵地拿阴茎抵上许明意的脸颊,沙哑着嗓子叫:“明意。”

许明意心尖儿颤了下,想闪躲,可又似僵住了,鼻尖尽都是男人那话儿腥膻的味道,才干过他下头的穴,如今又在他脸上逞欲。慢慢的,那东西移在他嘴边,他手指一下子攥紧了,“……闻鹤来,你干什么?”

闻鹤来轻声道:“张嘴。”

他揉着他的嘴角,道:“亲亲好不好?”

许明意望着闻鹤来,鬼使神差地张开了嘴。

云雨毕,桌上的饭食也凉了,闻鹤来趿着鞋子去吩咐小叶子弄来净身的热水和果腹的点心。他回身时,许明意正缩在那张小床上,脊背雪白,侧着身,腰臀起伏分明很是勾人。许明意瘦,可臀却生得饱满雪白,绵软细腻,触手如抚玉。闻鹤来顶了顶齿尖,有些意犹未尽,他蹬了鞋子,又挨了过去,口中黏黏糊糊地叫着,“明意。”

床是木床,不大,本就是茶楼里给闻鹤来休憩之用。闻鹤来一上去,顿时显得逼仄,胸膛汗津津的,裹挟着浓郁的情欲气息,让许明意热意稍退的脸颊就滚烫了起来。

闻鹤来那把祖师爷赏饭吃的好嗓子叫起别人的名字来,不过两个字,转过唇齿,就好像带了十二万分的深情,许明意听着,总有种闻鹤来很喜欢自己的感觉。

闻鹤来圈着许明意,吻他单薄的肩膀,一只手揉他的腿,喁喁私语:“还难受吗?”

上一回二人欢好时到底匆匆,远不如今日时间余裕,许明意对这样黏腻的亲昵有几分不知所措,可不可否认,他心里是喜欢的。许明意难为情,小声道:“还……还有些。”

闻鹤来说:“哪儿难受?”他瞧着许明意,吻他嘴角,道,“嘴巴?还是这儿?”

闻鹤来说着,手也滑了下去,摸过腰,又捏腿根,低声笑道:“我给你捏捏,外头人只知道我戏唱得好,可没多少人知道我推拿功夫也不错,保准儿按过了,宝贝儿还能再和我来上十个回合——”

“哎——”许明意不似他脸皮厚,臊得恨不得捂他的嘴,“闻鹤来!”

闻鹤来看他面红耳赤的样子,笑起来,说来也怪,都敢和他偷情了,偏又纯得雏儿似的,床上也生涩,如同蜷缩在壳里的蚌,撬开了,逼急了,方露出柔软多情的情态。

看来张靖遥是当真不待见许明意,闻鹤来是个人精,深谙深宅大院里的那些腌臜事,略略一思索就猜出许明意在张家处境尴尬。许明意生了这么副身子,张家若是不知道,许明意势必如履薄冰,可若是张家知道,还要娶许明意进门,就很耐人寻味了。

要是许明意和自己的事情被人发觉——这个念头在闻鹤来脑子里一掠而过,旋即就被他抛诸脑后。

闻鹤来没说假话,他推拿确有一手,按了片刻,许明意筋骨都似舒展了几分,闻鹤来邀功道:“如何?”

许明意看着他扬起的眉眼,抿着嘴唇笑了一下,难得的开玩笑,说:“闻老板若是以后不想唱戏,也没有饿肚子之虞了。”

闻鹤来哼笑了声,抬手伸入薄被下照着他的屁股就拍了一巴掌,说:“你当闻爷谁都给按吗?”

许明意被拍得叫了声,眼睛瞪得圆,闻鹤来却在回味手掌的触感,忍不住又想再拍一下,许明意正羞耻着,哪儿能教他再打着,裹着薄被就闪躲。闻鹤来也来了劲儿,攥被角一掀,钻了进去捉着那两条长腿,道:“躲什么?”

“闻鹤来,别闹了……哎,别摸——”许明意被他弄得又痒又臊,缩着腿闪躲,还没回过神,就被掐住拖入被子里,青年结实精壮的身躯也压了过来。

被子薄,隆起了小山,隐约传出唇舌纠缠的暧昧水声和喘息。

许明意搂着闻鹤来的脖颈,蓦地低喘了声,“闻鹤来……”

闻鹤来探着那处柔软湿润的地方,吻着许明意泛红的眼皮,说:“有些肿了,待会儿上点儿药。”

许明意下头嫩生生的,紧涩不禁弄,闻鹤来方登过台,龙精虎猛的,起初还温柔小意,被许明意含了一会儿就有些按捺不住。偏许明意在床上是个闷葫芦,不爱出声,憋得眼睛都红了也不闹脾气,还抓着闻鹤来,攥浮木似的不舍得撒手,勾得闻鹤来骨子里那点阴暗都蹿了出来,愈发凶狠地弄他,想看他痛哭,看他受不住地抽回手。

可许明意实在太乖了,被弄疼了,闻鹤来亲上一亲,哄几句,他又忘了疼朝着闻鹤来张开腿,纵容闻鹤来在他身上逞欲。

闻鹤来好风月,喜欢各色美丽的皮囊,享受着他人的喜爱追捧,却从不耽溺其中,多情又无情。这一刻便是连闻鹤来也没有发觉,在和许明意这场有悖伦常的交往里,他投注了远比他所想的更多的情感。

也许发现了,闻鹤来并没有在意,甚至自得其乐,毕竟闻老板从来不曾想过有一天,他会输在情之一字上。

许明意听着闻鹤来低缓的声音,眨了眨眼睛,不自在地夹紧腿,轻声说:“不要紧的。”

闻鹤来道:“要紧,”他说,“那么娇贵宝贝的地方,怎么能这么粗鲁?”

许明意微怔,看着闻鹤来,道:“你不觉得它很奇怪?”

“这有什么可怪的,”闻鹤来说,“上天生就,便有它的道理,”他轻佻一笑,在许明意耳边道,“再说,宝贝多了这个地方,连快活之处都比别人多了一处。”

“兴许,上天便是有意要让你领会这时间的极乐。”

许明意被他的荤话臊得耳朵通红,可那句“上天生就,便有它的道理”,却在他心底震荡了许久。许明意曾经一直在想,为什么独独他不一样?这是上天厌弃,予他的惩罚吗?可他做错了什么要受这等惩罚?他一直不明白,他分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可世上所有人都因着这多出的一处,就好似他便不配为人,不配立足于世间。

时间长了,便是许明意也会想,也许他真是做错了什么,或许上辈子他是十恶不赦的恶人,所以今生如此,是来赎罪的。

可许明意心底深处却隐隐有不赞同的声音,不对,不对……到底哪儿不对,许明意却说不出个所以然,也不敢深想,只能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一日是一日。

可听闻鹤来这话,许明意心中隐隐浮现一个模糊的念头,这是上天生就的,便是不该有,便是有错,那就是他的错吗?他赤条条来到这个世上,他又能做错什么?以至要承受如此种种?

何况,多出这个东西——就一定是错吗?

不多时,小叶子送来了热水和点心,闻鹤来没让许明意动手,抱着他洗净罢,又黏黏糊糊地坐着,分食了一盅解暑的甜汤和几碟点心。

许明意吃得少,闻鹤来掂着他的手腕,道:“太瘦了,张靖遥连饭也不给你吃饱吗?”

许明意摇摇头,张家自然不至在这种事上苛待他。许明意幼时在许家时常饿肚子,毕竟没娘关照的庶子,有谁会在意?时间一长,胃口也养的小了。

闻鹤来掰了点心喂他嘴里,道:“尝尝,大顺斋的桂花糖火烧,豆糕。”

“大顺斋是四九城的老字号了,祖上是个回回,专营点心,东西虽不起眼可味道不错,你尝尝看,要是合口味我让小叶子去给你买上一些带回去。”

盛情难却,许明意早已习惯了他人的恶意,更不知如何拒绝别人的善意。闻鹤来耐心喂他,他便也张嘴,一顿不合时的晌午点心就清茶吃下来,吃了个肚圆,撑着了。

闻鹤来乐不可支,揉他肚子,许明意有点儿不好意思,咕哝道:“我都说我吃饱了。”

闻鹤来哼笑道:“我喂法的抽插。更遑论这样的姿态,张靖遥一施力,轻易就能肏入深处,顶得许明意小腹酸胀,眼睛也蒙上了热意。张靖遥和闻鹤来不一样,许明意在闻鹤来身下时不消多想,也无力多想,闻鹤来擅调情,不过几个来回就能让许明意意乱情迷。可许明意无疑是一个极优秀的学生,心思敏感,他想博得闻鹤来的爱,自然无声无息地学着如何讨好取悦闻鹤来。

闻鹤来有所察觉,玩味地笑了笑,再同他欢好时,就多了几分教导的意味——而今许明意将在情夫身上所学的,都用在了他的丈夫身上。

许明意内心深处并不甘就这么被张靖遥掌控,重又陷入情欲,他咬了咬舌尖,掌心抵着张靖遥紧绷的腰腹,扭着腰迎合他的每一记顶撞。恍惚间,这里不是情欲满溢的床榻,而是广阔的旷野,日头高,晒得人头晕目眩,许明意在马上颠簸,野马难驯要将他甩落。汗水蛰眼,许明意下意识地攥紧粗糙的缰绳,五脏六腑都似被颠得散了,可他不敢松开,也不想松开,一旦松开,等着他的就是被甩落马下,践踏成齑粉。

二人的呼吸都变得愈发急促,汗水大颗大颗滚落,许明意摩挲着抓住张靖遥的手,将湿漉漉的手指钻入他指缝。张靖遥本该甩开许明意的手,可不知是许明意指尖在发抖,抑或是皮肉相触的触感太过蛊惑人心,他竟扣住了许明意的手。

高潮时,许明意难耐地仰起了脸,意识模糊,隐约间,腰间一紧,是张靖遥掐着他的腰将他拽入怀中。

他们成亲大半载,这是第一遭,高潮的快感来得这样汹涌而激烈,饶是和闻鹤来做过多次,被肏到失态的许明意,都在那一刻的极致快活里几乎忘记了自己。这种快活不但来源于肉体的高潮,更来自精神上的极度愉悦,许明意仿佛将自己摔入厚厚的草场里,目之所及,是一望无垠的高远长空,烈阳耀眼,他满身大汗,累极,却从未有过的痛快。

许明意赤条条的,就这么趴在张靖遥的胸膛上,湿漉漉的眼睫毛发颤,二人心口相贴,一起一伏,亲密无间,又像隔了万水千山。

张靖遥一只手还横在许明意腰上,他尚且沉浸在高潮里,许明意的呼吸萦绕着他,汗水滴答一声落在他心口,不知怎的,他心中竟无端涌现出几分柔情,和不可言说的羞窘。

二人无话,却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是再真切不过的同床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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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风月。

翌日二人都难得起晚了,张靖遥经了昨夜一出,再看许明意,就有几分微妙的不自在。许明意却一切如常,他在镜子里梳妆,镜中映出衣冠楚楚的张靖遥。

许明意自成了许九娘之后,描眉点妆,于他而言已是寻常事。往日上妆时,许明意麻木而厌倦,上了妆,他就是人人眼中的许九娘,是张家大少奶奶。

许明意的痕迹被彻底抹杀。

而今日,许明意看着镜中人,甚至多了几分审视的闲情。张家是大家,即便他不为张靖遥所喜,送到他面前的一应事物总归是不差的。细细地描了眉,他抬起眼睛,和镜中张靖遥的目光正好对上。许明意慢吞吞地将螺子黛搁下,偏过头,看向张靖遥。

张靖遥不自然地收回目光,轻咳了声,想说点什么,可又不知该说什么。

许明意微微一笑,说:“大少爷今日怎么一直看着我?”

张靖遥没有见他这么笑过,愣了下,抿紧嘴唇,硬邦邦道:“我看你作甚?”

许明意说:“是,大少爷怎么会看我呢?”

张靖遥哑然,道:“你知道便好。”

许明意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张靖遥,莫名的,张靖遥竟有些紧张,这实在很古怪,古怪的不止他,还有许明意,张靖遥看了他一眼,便僵硬地扭过了脸,抬腿走出了卧室。

许明意看着张靖遥远去的背影,面上的神色慢慢淡了。

26

雨下了一夜,天明时方停,许明意看着窗外焕然一新,犹在滴雨珠的绿枝,心中那点将浮起的愉悦如泡沫,慢慢地消散了。

他在床上与张靖遥相争,是一时意气,所有人都要他做许九娘,如傀儡一般承受男人的欲望,为男人生儿育女。偏许明意不愿。张靖遥不想看见他的脸,他就要张靖遥看着他,张靖遥要他乖顺温懦,他偏要骑在他身上——张靖遥败给了男人的欲望,许明意想起了许家的兄长。

他行七,上头有四个哥哥,他们无论嫡庶,都瞧不上他。只因他下头那口穴。

而今许明意想,可他们又比他强在哪儿?只是比他少了一样东西,就合该凌驾于他之上?昔日读书时,他们功课未必有他好,而今老大混迹风月,不思进取,老二几个皆都不成器,许家注定要落败了——若不是许家落魄,他爹和大娘也不会巴巴地将他卖了去填补亏空。

许明意从前从来不敢这样去审视他上头的几位兄长,去审视许家,他怎么配?三纲五常,家族伦理都不会允许他妄议父兄,更遑论是许家生养了他。

可他凭什么不配?不过是一群靠着家族荫蔽,拿着卖他得来的钱财度日的蠹虫。

许明意曾经无比羡慕他们,无他,只因他们是一个健全的男人,他们便能自由出入许家,能得到父亲的正视,能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相较于他们,不,不止是他们,是这世界所有的男人,甚至是女人——所有全乎的人,许明意已经先输了一筹。

可现在,许明意陡然发觉这些人,凭什么高高在上地俯视他?嘲笑他,再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摆弄他的命运?许家人如此,张靖遥也如此——他想起了张靖遥昨夜的失控,其实他说胜也胜,说没有胜,也确实没什么可喜的。

许明意茫然又失落,像高高扬起的情绪一下子跌落下来,心里空落落的。

这又有什么用呢?

人败给欲望再寻常不过,便是自己,敢说自己不曾败给欲望吗?否则他又怎么会和闻鹤来走到这一步。

想起闻鹤来,许明意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冲动,他迫切地想见到闻鹤来。

许明意到太平茶楼时,茶楼的茶博士正在擦桌子,楼内客人寥寥,许明意瞧见门口没有挂告示牌,恍然明白,今天闻鹤来不登台。

茶博士眼尖,瞧见许明意,殷勤地迎了上来,“您吉祥啊。”

许明意本想开口询问闻鹤来在不在,可突然想起自己是个“哑巴”,犹豫了一下,朝茶博士点了点头,帷帽也随之一动。

茶博士见他没有进去喝茶的意思,猜出是冲闻鹤来来的,笑道:“您是来找闻爷的?真不巧,这两日都没有闻爷的戏呢。”

许明意抿了抿嘴唇,茶博士说:“您要是寻闻爷有急事,可以上戏班子里去找,或者上闻爷家里去。”

“您要是信得过小的,小的给您拿笔墨,替您跑一趟。”

许明意猛地发现,他竟不知闻鹤来的戏班子在何处落脚,更不知他住在哪儿。细细算来,二人虽已经做过许多回,可许明意对闻鹤来依旧知之甚少,便是闻鹤来对他的事情也鲜少过问。

他怅然若失,给了茶博士几个银角子,摆摆手便转身走了。

四九城里下过几日的雨,好不容易天晴,街上行人颇多。民国已有几年,上头的大总统都剪去了辫发,街上仍不发留着辫子的,苦力拉着黄包车匆匆而过,铃声叮叮当当提醒着行人避让。

许明意隔着白色的薄纱,看着街上交织的人流,一时间有些恍惚。

突然,街上传来呼喝声,夹杂着尖锐的口哨声,是巡警在清道。人群一下子涌动起来,许明意回了神,当即随着人潮退向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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