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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梦还是魇

 

闻文朝这个年纪总喜欢一些看起来很酷的东西,他们中学管的很严,服装统一是最起码的要求,谁也不能搞特殊,这就苦了这个年纪总喜欢攀比来攀比去的孩子只能在鞋子上做文章,今天谁谁谁穿这双好看的鞋,明天转头那谁谁谁穿得还要贵还要好看。

闻文朝是从来不参与他们鞋子狂热话题的,但是他也很羡慕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孩可以获得自己想要的鞋子,每一双都不下两千,整整要去他爸爸小半个月的工资,这是他不敢奢求的,他总共只有三双鞋,一双拖鞋,剩下两双每双不超过两百块钱,但是很耐穿国牌运动鞋。

直到周末回家他看见了老旧的茶几上放着的崭新鞋盒,他喊了几声,不见父亲的踪影,还是按耐不住好奇打开看了。

那双鞋他曾在手机上看到过,限量款。他不知道父亲是怎么弄到的,但绝不可能是假的,父亲是最恨弄虚作假的人。

是给他的吗?是他的码子啊闻文朝鬼使神差的脱下脚上的老旧运动鞋,把脚塞进去。

天呐!是那么的合适他,仿佛这双鞋就是属于他一般。

那天晚上,闻潮声带他出去吃了顿饭,父亲喝的醉醺醺,一直叫着母亲的名字。

闻文朝盯着那张多年没见的脸,眼里的兴奋回落,他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梦,父亲早就死了,现在的他身边只有闻时予。

想到这他突然恨起了父亲,因为知道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就在难以见到父亲,因为不可告人的研究,因为迫切见到母亲的灵魂,他不惜用自己的命去堵那种可能去相信那个人说的一切。

这是个梦!除了俞怀昭,他最恨的就是梦到父亲这幅样子,可偏偏这个场景生生烙印进他的生命里,父亲爱母亲,爱的歇斯底里。

他掌握不了自己的人生,更别说梦里的一切。

闻文朝闭上双眼试图摆脱这份的沉重的躯壳,徒劳地看着梦里的他向苦难奔去。

那个天真的闻文朝回到学校,把那双新球鞋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自己寝室床底,想要在星期一穿上他的新球鞋,站在国旗下发言的时候让所有人都看见他那双好看的鞋子。

那天如自己所预想,在校集会上,他站在了国旗下讲话,是模范生,是市三好学生,是家里贫穷却依旧努力的闻文朝,哦,马上就不是了。

老师夸他和那个人成绩好,夸他乖巧,夸他懂事,闻文朝竖着个耳朵全然把夸俞怀昭的听进去了。

他低着头不让自己眼里的喜欢暴露,所以他总是看不到心爱的男孩用恶毒戏谑的目光盯着他,就如今天他在台上演讲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班级所在的地方。

俞怀昭站在最前面拿着班牌,微笑着看着他,他也露出淡淡的笑,他的笑容很纯粹,参杂着莫名的喜悦,但决不是带着恶意的微笑。

回到班级里,几个要好的同学围过来和他聊天,话里话外都是在说他那双鞋子很好看。

一个小胖子羡慕地说,“你爸爸好好啊。”闻文朝点点头,这下他的虚荣心要爆炸了。但他还是那个样子淡淡的笑着,眼睛止不住的搜寻那道影子。

闻文朝长得好看是公认的,这个年纪的男生哪个不爱运动跑来跑去,所以经常晒的黑不拉几的,再加上青春期长胡子什么的那更是不能看。只有闻文朝是个例外,皮白细嫩,大大的眼睛看人总是很纯粹,让人觉得他有一丝丝天真。

这时候穷就不是他的缺点了,反而成了别人另类的夸奖,人们说“啧啧,你看,闻文朝虽然家里条件不是那么好,可人家努力啊。”

家长们也时不时用这个少年来敲打自己的孩子,“你看看人家,这么努力,还不攀比”诸如此类的话。

“说不定是假的呢,平时都穿两百块的鞋,现在突然买这么贵谁信啊。”班里几个看不起人的这会发话了,他们本就不喜欢闻文朝,穷就算了,还老喜欢拍老师马屁,他们就算再努力老师也看不到!恶心死了!

大家突然都不说话了,没意思的散开,谁都不想理这几个人,闻文朝偷偷看了一眼那个人,正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写题,仿佛事情与他无关。

晚自习下课铃声响起,同学们鱼贯而出,闻文朝谢绝了小胖的回寝邀请,打算把最后一道数学难题解开再回寝室,他做作业很投入,完全没注意到教室的门被人锁了。

身后响起一声叹息,“闻文朝,你难道不觉得很丢脸吗?”俞怀昭倏的出现在他眼前,还是那副笑容,言行举止散发着无边恶意。

这幅笑容是闻文朝熟悉的,熟悉到令人发颤,一明明是个梦他怕得不得了。

十五岁的闻文朝一颗心悬着,不知道俞怀昭想怎样。

于是剪刀剪烂了他心爱的鞋,闻文朝瞪大了双眼,眼泪模糊了视线,“为什么?”

剪刀轻轻从他脸上划过。“怎么还哭了呢,我不过是帮文朝改了这个坏习惯罢了,爱慕虚荣不是一个好习惯,要改。文朝你该谢谢我的。”俞怀昭说的冠冕堂皇,好像闻文朝真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坏孩子。

“我不是,我不是的,为什么啊俞怀昭,为什么啊”

眼泪是悲愤的,闻文朝哭的不知所以,他竭尽全力想要冲到俞怀昭面前,抢过那双鞋。

他的反抗激起了所有人愤怒,他们不由分说的拳头落在闻文朝身上。

俞怀昭悲悯的看着他,睥睨的眼神扎向“卑劣的小偷”,他的怜悯是划破心底防线的利刃,就此闻文朝的爱意支离破碎。

他抱着自己残破的鞋子回到宿舍楼,蹲在卫生间里小声呜咽,手上鞋子的残片是在他们走后他才敢捡起。

闻文朝脱下衬衫,惨白的灯光下,身上的瘀伤紫的发黑,胳膊和肚子上尤其多。

“不要觊觎不属于你的东西。”俞怀昭的声音在他耳边阴测测想起。他痛苦,不知道俞怀昭指的是什么东西,只觉得那人的恶意像一团火灼地他浑身疼痛,他像一条鱼,被甩上案板剖心破肚,尔后刮干净所有鳞片赤裸的架在火上承受炙烤的绝望。

“俞怀昭,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闻文朝站在床前,弱小的自己的爬上小床,期望着夜能够漫长一点。

闻文朝讨厌这一切,讨厌这个梦,讨厌俞怀昭,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现实里的俞怀昭比梦中更加恶毒,他不会暴露自己的恶意,逼迫着自己跳进他的圈套,看他被耍的团团转。

徒劳地闭上眼睛,腰上的一双手臂贴着他赤裸的身躯慢慢游移,胸前发出可疑地水声,他看向胸前,俞怀昭欲望的双眼直直望着他,他在说,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你不是就想要这样吗?

闻文朝扭动着身子,推开赤裸交缠的皮肉,他尖叫着:“你滚开!你滚开!滚出去啊!滚啊!”

俞怀昭笑着拽住他的腰,“这是我们的家啊,朝朝想要我滚哪去呢。”这一拽闻文朝的魂也被拽进这副躯体,切实地感受着眼前的糜乱。

闻文朝崩溃了。

“我恨你!我恨你!俞怀昭我恨你!”这句话像是积攒了好多年,今天闻文朝终于吼出来了。

他狠狠踹向男人的下体,赤裸着身躯逃下床,前路黑暗无边际,永远走不完的走廊,噩梦深处的怪物悄然复苏。

怪物伸出手抓住他的脚踝,他噗通一下摔倒在地,他的肚子瞬间剧痛,为什么这么痛啊,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肿得和个球一样,他彻底混乱了。他的肚子疼的一缩一缩的。

后面的东西闻着血腥跟上来了,“朝朝,不要怕,我们永远在一起。”

俞怀昭抱起闻文朝,止不住要和人贴脸凑,他眼里猩红的欲望让闻文朝后怕。

闻文朝想要撇开禁锢,肚子的疼痛使他失去力气,他绝望的看着眼前已经疯魔的人。

禁锢感消失了,闻文朝再睁开眼看见自己怀里抱着一个孩子站在天台的边缘,俞怀昭跪在地上求他不要跳下去,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俞怀昭哭的稀里哗啦的。

闻文朝怔了怔,试图挪回天台外的半截身子,突然一道劲风袭过,他连同来人仰面摔下高楼,俞怀昭诡异的微笑着,“你永远是我的,我们死也要一起死啊,朝朝。”

“为什么,我不想死的”

再睁开眼的一瞬已然在一辆急速行驶的车里,车窗外另一辆黑车里俞怀红眸散发的出强烈的恨意,白车与黑车相撞,巨大的冲击让闻文朝白眼一翻晕了过去。在醒来时,俞怀昭抱着他出了那辆破碎的车。

他真的感觉有些累了,梦里起起伏伏他可怜的半生,“俞怀昭,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抱着他的人一顿,温热得液体滴在闻文朝的脸上。

他疲惫的抬起头看,俞怀昭像是被巨力撕去一半的面孔,漏出森森白牙,低头间血液又滴了两滴到他的脸上,一只手想要擦去他脸上的血,却抹的他的脸上都是。

“对不起朝朝,我没办法放过你。”血肉模糊的脸亲吻他,他的唇和他的牙撞在了一起,血腥味扑面而来不由分说的钻进鼻子里。

“为什么,俞怀昭,为什么非得这样对我?”他的梦境化成一片尘埃。

“爸爸?”眼前一亮,他下意识睁开眼睛,闻时予是被他手机闹醒的,这会扑进他怀里,“怎么哭啦,不哭不哭。”闻时予的小手轻轻拍了拍眼前人。

他抱着小屁孩坐起,还没缓过来就机械的给闻时予穿起衣服来。“爸爸我好饿哦,可以吃东西吗。”

闻文朝说不行,要空腹检查。他只能撇嘴难过,小手扣扣这扣扣那的,然后玩爸爸的头发给他捣乱,以此来发泄自己的不满。

“检查完带你吃好吃的再带你去玩好不好。”闻文朝拿他没办法。

小孩扭头看向闻文朝,“拉钩钩。”

两人小拇指钩在一起,闻时予小朋友这才不闹他。

两人等了很久的号子,闻时予一直在玩父亲手机里的小游戏,遇到过不去的关就把手机递到发呆的父亲面前求助,他卡了很久的关被闻文朝三两下过去了,他亲亲父亲的脸,真的太厉害了!

等号子叫到闻时予,闻文朝抱着儿子进了问诊室。

经过后面一系列的检查,闻时予饿的都没力气了,趴在闻文朝身上直打哈欠。

好在没有什么问题,小孩子只是有些挑食,营养跟不上。闻文朝显然没想到孩子挑食的问题,平常闻时予也什么都吃呀。

他戳戳闻时予的脸问:“你平常那些蔬菜吃到哪去了?”

小朋友这会心虚不说话,他平常捧着个饭都偷偷把不爱吃的都扔了给小虎家的狗吃,那只小黄狗好贪吃呀,扔什么吃什么。

闻文朝叹了口气,强行扭过孩子的小脸和他说话,也不知懂大人说了什么,只见闻时予点点头,眼泪差点要掉出来,这幅模样闻文朝只好投降带着孩子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闻文朝吻他愿不愿意去上幼儿园,那里有好多小朋友和他一样大,他可以和他们一起玩。

闻时予抬头看着他真挚的说:“不想。”然后又低头咬包子。他要被这小东西一本正经的样子愁死了。“医生说你要多和小朋友一起玩。”

“我有朋友呀。”

看了一眼大人,他想了想回答:“如果爸爸想让我去,那我就去。”

吃饱他带着孩子走到之前的商场去看玩具。闻时予看到满墙的玩具激动极了,拉着他看看这个,看了许久又看看那个。最后指着一个大鹅玩偶问他。“我可以要这个嘛。”他有些为难,这个有点太大了,“没地方放呀,等爸爸把房子打扫干净了再给你买这个大的好不好。”

“嗯嗯,我们就住这了。”小东西有点舍不得村里的玩伴,但是既然是父亲说的他都无条件接受。

闻文朝有一套大平层在以前高中附近,这是闻潮声用自己买命钱给他挣来的,彼时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后来知道了就再也不愿意住在这里,于是房子就空着

他本是不愿意住这里的,奈何附近教育资源好,兜转了一圈他还是回来了。

现下是真没几个钱了,再加上闻时予要上幼儿班的钱,他开始琢磨着在附近找个工作,每个月能存下一点钱就好,其他的也有心无力了。

闻潮声买给他的是一个环境很不错的小区,这里楼下的公共花园里绿树成荫,地上底下都有车位,闻文朝看了一下,自己家的车位被人占去了,他想着自己现在也买不起车,不如将位置租出去,改天通知车主把车挪走,要么就和他租,白让人占着车位可不行!

当年是他。

医院拐角的小房子边,这里静谧幽深,从这往上看去就是闻文朝的病房,少年红色的眼睛盯着四楼那个窗户,似乎那里总会有人往下看,一眼看过来就能看见他的模样。

俞怀昭找到了答案,自己沉浸在欺负完那个少年之后,又迫切希望那个少年发现自己的行为中,恶欲隔着一层纸却始终没人能捅破,他隔着纸观看少年在自己的小动作下挣扎,愉悦至极。

他不知道的是,长久而隐秘的对同一个人犯下错误,他竟对自己的玩具生出了一丝迫切的情感。

家人的角色时常是空白的,闻文朝抬头看看旁边坐着学习的少年,第一次希望父亲再忙一点。

俞怀昭花了自己的大部分假期时间坐在这间病房辅导闻文朝,因为他们的成绩相当,只有他能给闻文朝讲解新的知识点,最终老师的授意下,俞怀昭开始了第一次对闻文朝细致的观察,以及被闻文朝细致的观察。

得益于老父亲的升职,闻文朝第一次住进病房,环境好到有独立的小阳台,阳光总是第一时间照进来,整个房间完全没有以往他对医院的刻板印象。

新的知识点闻文朝也会产生无法理解的困惑,这时他就会朝俞怀昭投去迫切的眼神,最开始俞怀昭假装没看见,直到闻文朝的笔写满了草稿本,他才拿走习题本,对少年保持一定的距离开始讲解。

当那双手拿起习题本时,闻文朝的心就开始狂跳,他有些呆呆地看看自己的作业,然后会花费大部分时间盯着俞怀昭的手。

“懂了吗?这里其实没必要画抛物线,只要记住基础的几个公式再想一下答案就出来了,公式是老师前几天课上讲的,我记得我给你抄下来了,到时候再看看笔记吧。”俞怀昭朝着他说话,声音平淡,闻文朝看着那只手抬起来,于是他也跟着抬起脑袋,这时候他才发现,俞怀昭原来和他贴的这么近。

“对不起,我会多看看笔记的。”他拉开和俞怀昭的距离,刚才的话只听见了一半,因为和俞怀昭靠的太近了,他的脸开始滚烫起来,他只好又低下头,这样他又错过了俞怀昭的怪异眼神。

他绝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多么直白,俞怀昭想,他有些嫌弃,闻文朝就像曾经喜欢他的人们一样,但是好久了,他再也没被这么盯着看过,除了闻文朝。

闻文朝感受不到他刻意释放的威压,看不懂他厌恶的眼神,看他的眼神也永远充满渴望。

俞怀昭讨厌被觊觎的感觉,但是又觉得很好玩,当所有人避着他的时候,闻文朝总会贴上来。

他把自己的笔记递了出去,闻文朝接过后没在抬眼看他,两人干坐着,直到护士来提醒他们,闻文朝该吃饭了。

俞怀瑾的信息像催命符一般,俞怀昭打开手机便看到满屏质问,他皱了皱眉回了消息,在抬眼护士给床上的少年端来了营养餐。

闻文朝拘谨的吃着,还不太习惯身旁有人关心的模样,俞怀昭笑出了声,留下莫名其妙的闻文朝。

看着闻文朝那个笨笨的模样他居然觉得有意思,来接俞怀昭的司机有些诧异,今天回本家少爷心情好像还不错。怪事!

闻文朝的伤少说养了两个月,那通莫名其妙的笑之后俞怀昭就不再来了,换了李双双来,他曾经暗戳戳的问双双俞怀昭的情况,双双吃着冰棍组织了会语言,“天气热成这样,俞怀昭坐在那里跟制冷器一样,谁经过他身边都要被冻得打喷嚏,这几天你不在我就代你收咱们组的作业嘛,我都不太敢往后头走,他的脸实在是太冷啦!又冷又臭!”说完双双打了个哆嗦。

“为什么,他心情不好吗?”闻文朝问到。

“不知道,可能有点吧,我听说,他和家里关系不太好,可能又吵架了吧,他脾气还挺大的,本来老师都是让他来教你的,后来他自己就不愿意来了,老师也没办法。你知道的,没人能管他,老师后来就让我来了。”

闻文朝“哦。”的一声,显然也有些失落。

李双双立即挪揄道,“不是吧,不是吧,朝朝你不会喜欢他吧?嗯?你喜欢他那种冷脸男?嗯?真的吗?真的吗?”

闻文朝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

“也是,要长他那样没人追就怪了,之前隔壁几班来着,不是当时闹得轰轰烈烈的一女的说要追俞怀昭吗,后来倒霉了一个学期,不是摔了腿就是校服被校门口的阿黄给扯烂了,在然后就没听到过那女发言了,再然后那谁谁,罗德初中的一女的,据说和他是小学同学,因为俞怀昭没去罗德上初中之前还天天来咱们学校门口等着要见俞怀昭吗?最后也被咱们阿黄给咬了。”

李双双啃着木棍,大腿一拍,说:“嗨!我就说嘛!喜欢俞怀昭的都倒霉!你看看你,啧啧,我算是回过味了,俞怀昭就一灾星,谁喜欢他谁倒霉。”

“双双!”闻文朝有些委屈,“不是的,不是那样的。”

见闻文朝有些低落,双双连忙求饶,“我开玩笑,我开玩笑,朝朝~你别生气了嘛。”

那个下午两人聊了许久,愣是没想起学习这回事,等到护士姐姐来提醒,俩人这才“灰灰”。

六七月的杭城太阳总是和雨水打得火热,苦了人们,一会太阳一会雨,空气总是炎热里泛着潮湿,让人没有胃口,让人头脑发昏。闻文朝呆在医院憋的慌,闻潮声百忙之间来医院接儿子回家,虽说有些埋怨父亲在自己生病的时候没来看他,但闻文朝从不在面上表露,反倒是闻潮声给他忙前忙后的拿东西忙出了一身汗让他有些心疼起父亲,于是他开始埋怨自己。

今年的期末考试没参加,闻文朝有些可惜,但是一想到回去就不再待在那个出租屋里了他还是多了一丝丝期待,这个开年,他还拥有了第一部属于自己的智能机,再也不是那个小灵通了。

还记得那天,他硬着头皮问俞怀昭要了联系方式,俞怀昭看了他一眼,接过他的手机输入了自己的微信。

那天他激动的睡不着觉,不知道翻了多少遍俞怀昭的朋友圈。

说起俞怀昭的朋友圈,绝对是有着和本人决然不同的面貌,全是相机拍下的美好风景,镜头里总记录他和几个少年的身影。

闻文朝有些羡慕又有些嫉妒这些人和俞怀昭关系这么好,他反复看了又看,发现,俞怀昭的照片里永远没有他自己,仿佛他是摄像机本身,无法记录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照片有种强烈的割裂感,俞怀昭看似享受着当下美好,但是这些仿佛又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记录,他分享,但他不参与。闻文朝从没见过这样的记录方式。

“真羡慕啊。”闻文朝喃喃道。毕竟他连h城都没出过。

回家那天,他捧着手机看俞怀昭发的最新的朋友圈,是去海南玩的,闻文朝从没去过,只知道三亚很有名,看着俞怀昭的快乐,他点开聊天框好想和他说话。

“在看什么呢小朝。”爸爸问他。

“同学去海南玩了,好像很好玩的样子,我也好想去啊爸爸。”闻文朝抬起头看父亲。

闻潮声笑笑,“等你伤养好,想去哪玩想去哪玩。”

闻文朝点点头,看看手机里的照片,又看看窗外,车子驶向他从来没想过的方向,他对外面的一切感到好奇和憧憬。

车子在安静的别墅门口停下,闻文朝好奇地打量着周围景色,给他们开车的大哥叫陈学义,据说和父亲关系很好,今天也是他带他们回来的,闻文朝被他搀扶着下了车,他脚还是有点问题,走路久了就会痛,等他乖乖的上楼了,父亲又要忙去了。

“小朝,爸爸一直忙着,没时间照顾好你,是爸爸对不起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赶不回来。学校那边我已经了解过了,小朝安心回去上学吧,他们不会在欺负我们小朝了。”闻潮声摸摸儿子的头,眼角有些泛红。

“没事的,没事的。”闻文朝摆摆手,爸爸放心吧,我不会和同学再闹矛盾啦,我知道您忙,不用紧的,我的腿也好的差不多啦,我会自己烧吃的。”

闻潮声听儿子这么乖差点眼泪要飙出来,闻文朝赶忙制止自己感性的老父亲。最后是在推脱不过父亲,只好答应父亲请了一个家政阿姨给他烧吃的打扫打扫家里卫生。

闻文朝看着自己的房间,几乎占据了二楼的全部,父亲的房间在三楼,四楼是储藏室,五楼是露天泳池,闻文朝不禁感慨,父亲的公司大方的时候确实大方,这么一栋房子说给就给。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附近除了他们,住的全是sib的同事,下属以及一些研究比较安全的对象。大部分sib的人都是单独生物体,所以这一片区很少会有人走动,也没有闻文朝想象的热闹,很长一段时间里,闻文朝都是窝在房间里研究父亲买给他的游戏机以及写暑假作业。对于整片区域的异常他并没有很强烈的感觉。

而在这里他也遇到了他期盼了好久的人。

他为什么在这?

俞怀昭皱了皱眉头,牵着狗要往回走,奈何狗狗一看到人就晃着尾巴冲了出去。

“滚回来。”俞怀昭声音冷冷的,狗子已经趴在地上等待着闻文朝摸摸了。那副谄媚的嘴脸让俞怀昭没有来的生气。

“俞怀昭?”闻文朝很喜欢动物,“我可以摸摸他吗?”

闻文朝小心地询问道。

“你怎么在这里?”俞怀昭脸色并不好看,脸上的怒气隐隐待发。

闻文朝愣了愣,不知道一时半会怎么开口解释。

“你怎么进这来的?”

“我住在这里啊”闻文朝小声说道。

俞怀昭嗤笑,“你住在这里?你知道这里住的是什么人吗?”

闻文朝不说话了,悻悻收回手,不住地扯着衣服。这里一看就不是普通住宅,他应该怎么说呢?他突然明白俞怀昭为什么这么说,眼看着俞怀昭要走掉。

“我没有跟踪你的,爸爸,我爸爸他”闻文朝不太清楚具体事情,只知道爸爸升职了,所以他们换了大房子,其他的一概不知,害怕俞怀昭误会,他的脸上写满了哀求。

俞怀昭愣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他没再多说强拉着狗掉头走。

“你不相信我吗?”闻文朝走上前几步,俞怀昭太高了比他高出一个头,他要仰着看他。俞怀昭反而后退了几步。

“不要再过来了!”俞怀昭突然捂住口鼻。

闻文朝只好站在那里,更加手足无措,他悄悄闻闻衣服,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但是俞怀昭居然跑了,还有些狼狈,牵着一只大狗走的有些急促。

“为什么啊”闻文朝不理解。

“嘭——”的关上大门,金毛回家就躲进笼子里,在它看来,突然跪倒在地的人很是恐怖,它把脑袋塞在玩具底下不敢看。

两人相隔不过一尺之间的距离,俞怀昭能闻见闻文朝身上的香味,从灵魂里炸出来的香引诱他疯狂,他迫不得已仓皇离开,努力的压制致使力量肆虐体内,他苦苦压制不得他法,踉跄走向自己的房间,门一关里面便传来痛苦的闷响声。

金毛抬头望向二楼,又将脑袋缩了回去。

闻文朝和双双约好一起出来写作业,他坐在座位上难得的在发呆,马庭源在窗外敲敲玻璃,他才回过神来。

马庭源背包坐下问他:“怎么了,这么心不在焉的。”他翻翻闻文朝的作业,才动了一页“不像你啊,闻文朝,和哥说说怎么了,谈恋爱了?”

闻文朝摇摇头,“没有的事啦。”

于是马庭源挤到女朋友座位边上,拿出自己的作业,李双双叹了口气:“朝朝,别想啦,快点写作业!”

“好吧。”

小情侣眼神交流了一番闻文朝的情况,双双向他比了嘴型说:“不知道。”

三个人默默写着作业,周围坐着的都是和他们一般大的学生,有的看,有的带着耳机玩游戏,还有的和他们一样,暑假一开始就忙着写作业。

写着写着时间就过去了,图书室的人走的差不多后,马庭源率先伸了个懒腰,“同志们,还不吃饭吗?”

“吃吃吃,就知道吃,马庭源少吃点不行吗!”

小马只能场外请求援助。

闻文朝笑笑:“双双,我们也去吃饭吧,印象城开了一家你喜欢的主题餐厅,我们去吃吃看吧。”

“好啊好啊,哎,我们走吧。”

外面天气热,三人只好打车到附近的商场去,几个人在等电梯,双双终于开口道:“你今天怎么啦?老是发呆。”

闻文朝有些不好意思,“我在想一些事情,可是我想不好,双双,你说俞怀昭讨厌我吗?”

“啊,为什么这么说?我看不出来啊,他平常不就那样吗?怎么了,他和你说了什么吗?”

闻文朝把那天的事情简略的说了一下了,双双扭头问马庭源,小马摇摇头,他和俞怀昭一个篮球队的,还真么听说过俞怀昭对气味敏感什么的。

双双抽了抽嘴角,“我看他八成是有病,你还是离他远点吧。哎,这电梯怎么这么慢。”

“上来了,不会很多人吧?”电梯从刚才下了地下二楼又上来足足两分钟,几人都有些担心电梯上来后满了。

“我可不想绕着上五楼。”

“叮——”电梯门打开了,里面果然人很多,闻文朝被人流挤到里面,明明已经被挤到角落去了外面还一直有人里头挤,等他能喘口气,就看见双双朝着他挤眉弄眼,闻文朝不明所以。

“眼睛怎么了吗?庭源你帮双双看看啊。”

马庭源也朝他挤挤眼,闻文朝反应不过来。

“好巧啊,俞怀昭。”马庭源说道。

“嗯。”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闻文朝这才朝后头一看。

瞬间和俞怀昭拉开了点距离,明明进来的时候没看见啊,俞怀昭就像是突然出现的,他想起那天俞怀昭捂着鼻子走掉的样子眼神也暗淡了几分。

闻文朝怕俞怀昭嫌弃他。

这反倒是让俞怀昭脸色变得难看了,闻文朝不知道怎么是好,电梯悬停在五楼打开门,里面的人都走出去了两人也没说上一句话。他走在双双和庭源身后,看着俞怀昭和几个男生打招呼,男生们和他勾肩搭背,他们有说有笑的走进一家高档日料店。

闻文朝收回目光,那是常出现在俞怀昭朋友圈的几个人,明明大家都是初中生,但是那些人穿着打扮透露出他们的矜贵。

他们之间一直隔着一条鸿沟。

“卧槽,俞怀昭你他妈怎么流鼻血了!”陈亦璨大叫一声,当事人立刻给他来了一巴掌。陈亦璨可怜兮兮的闭上嘴。

“喏,擦擦。”方宇抽出张纸给他,面上带着玩味的笑。“你最近不太稳定啊。”

俞怀昭看了他一眼,“上火罢了。”

“啊啊啊啊,好饿啊,昭哥你怎么才来,我要饿死了。”蒋历磊瘪着个嘴,看着师傅在那里做海胆手卷。

“提前开始做就全被你吃光了,那我们吃什么啊。”陈亦璨嘲笑道,三个人互相挖苦,渐渐的蒋历磊败给陈亦璨和方宇,转而向俞怀昭投去求助的目光,哪成想没人理他。

俞怀昭揉揉太阳穴,今天遇到闻文朝实属意外,好在他提前吃了药,不然根本压制不住那股暴虐的气息,忘记是从给闻文朝上小课的第几天开始,他突然就闻到了闻文朝身上传来一股香味,香甜的气息随着呼吸进入脑子,刚开始还没什么感觉,回到主家之后他却开始控,不断朝周围人释放威压,直到他哥回来帮他把那股暴虐的情绪压抑回脑海深处,他朝俞怀瑾隐瞒了俞怀昭的事情,又被带着去sib检查,没有人发现什么异常,但是有人提议给他上抑制器。

俞怀瑾否决了,“你只有靠自己把你的念头压抑下去。”

俞怀昭只能不去见闻文朝,这样持续了很久,直到前几天又遇见。

于是俞怀瑾给了他一瓶药,副作用比抑制器小,不会成瘾,只有在压抑不住的时候吃。

然而他几乎每天都在吃那个药,因为会梦见闻文朝,梦见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往往这时候他就抑制不了自己的念头,只能不停的吃药。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或者该说为什么闻文朝身上的香味会诱发失控。

“怀昭哥,哥?嗯?你鼻血又流出来了!”蒋历磊大叫。

“什么事?”俞怀昭回过神来。

“他不会在思春吧?”陈亦璨眯起眼睛看着俞怀昭,有几分挪揄,方宇挑挑眉。

俞怀昭被说的尴尬,干脆夹走几人面前的手握一股脑的塞进嘴里。

画面更诡异了,俞怀昭连带自己的血和寿司一起嚼下肚,看得三人一脸目瞪口呆。

他假装没事的擦擦鼻血。

脑子里满是闻文朝为什么能让他失控。

“如果你讨厌你个人,但是又觉得他身上的味道很喜欢该怎么办。”俞怀昭问好兄弟们。

“什么你有喜欢的人?”聋子一号大惊失色。

“什么你讨厌你喜欢的人的味道?”聋子二号张大了嘴。

“你喜欢这个味道?我也觉得这个寿司好吃。”聋子三号回答他。

很好!俞怀昭面无表情的擦干净血渍,再抬手,肥美的炙烤鹅肝也落入盘中。

“!!!”不厚道!

三个人忙忙碌碌了两个星期终于把所有作业写完了,于是暑假生活突然变得有些空白,但往常也是如此,除了写作业看书,就是在家给上完班的父亲烧饭,在么就是整理整理狭小的房子,毕竟每年都会堆砌起一些没用的东西。

但现在不一样了,闻父自从升职之后就连家也很少回,电话更是时常处于关机状态,闻文朝对此有些埋怨,精神的关爱与物质的关爱此消彼长,他不可能去抱怨努力给他创造美好生活的父亲的不是,只是家政打扫的实在干净,他找不到事情做,书也看不进去。

以前家政阿姨包了闻文朝的三餐,然而在强烈的要求下,这项服务被取消了。谁不想在假期好好睡觉,好好玩。闻文朝除了不想早起实在找不到事情可做,于是动手做饭以及每天晚上出门溜达成了他的爱好。

每天出门溜达是为了遇见俞怀昭,只是好像一个暑假都快过去了,他连根毛都没见着。

这一片区植被覆盖率很高,盛夏蝉鸣此起彼伏,晚风吹走白天的燥热,闻文朝穿个凉拖短裤漫无目的的走着,好不惬意。边上的路灯仿佛是摆设,唯有他们家的门口的灯时常亮着的,不过没有过度的光污染,月光倒是倾泻而下照的大道上敞亮,少年单手插在裤兜里,享受迎面吹来的凉风。

“我不在乎,无论怎样我是不会再认错了因为我没有错!我知道他们都不欢迎我,那回去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是,我没有感情,我不尊重人,可是他当我是什么?这一切难道我就愿意吗?不要再说了。如果没别的事就先挂了吧不回,他并不欢迎我,与其看着他脸色过日子,我宁愿就这样一辈子不相往来。”少年冷冽的声音透过风传来,闻文朝看向俞怀昭。

“姐姐,我能过好”俞怀昭挂了电话,闻文朝就躲在树影里。

先前摸透了闻文朝出门溜达的时间,他一向避免在这段时间与人撞上,闻文朝今天遛弯时间变长了。

这下是无可避免了。

风停了,蝉也静悄悄,闻文朝迈出那一步,他想知道什么原因让向来骄傲的俞怀昭饱含泪水。

“俞怀昭。”

“是我,今天怎么还没回去?”俞怀昭和他隔得远远的,闻文朝恰好能听清楚。

闻文朝很想问,你在避着我吗?可是他说不出来,俞怀昭眼泪还是落下来了,闻文朝也感到难受。但还是和人保持着社交距离。

“我今天洗澡了,不对,我每天都洗澡了,”说着他又朝着俞怀昭走进一步“没有味道的。”他看着俞怀昭的脸,那样一张冷漠的脸也会受伤,颤抖着抚摸上俞怀昭的脸夹。

“一定很痛吧。”

此时此刻俞怀昭又闻到了那股香味,出乎意料的是香味并没有带来预想的痛苦,反而抚平了心中的躁郁。

“为什么会这样?”俞怀昭喃喃道,抬手紧紧抓住闻文朝的手,“闻文朝,你喜欢我吗?喜欢我吗?”他的眸子变成血色,人却意外的平静。

“我爱你,俞怀昭。”另只手抚上俞怀昭的脸。

俞怀昭红着眼问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闻文朝,你懂什么是爱吗?”

“承蒙你爱,感激不尽。”闻文朝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俞怀昭的心动摇了一丝。

可是他说不出口。“我不知道。”

天空愈来愈黑了,他有些看不清俞怀昭的表情。

“好。”闻文朝思考这时候是不是该给俞怀昭一些鼓励,于是他轻轻抱住俞怀昭,至于答案其实并没有那么在乎。

至少此时此刻,闻文朝感到庆幸,虽然在俞怀昭最受伤的时候趁虚而入很卑鄙,可他不想再看见他咄咄逼人的样子,不想看见他避而远之的模样,也不想看他伤心难过,印象里的俞怀昭永远是高傲的,完美且无懈可击,他诚挚的希望他永远这样,顺便在喜欢喜欢他。

他把自己放进尘埃里,看不见背后的算计的光芒。

闻文朝忘记了,想要和别人制造羁绊,就要承担掉眼泪的风险。

短暂的日子里他们的关系像是坐火箭抵达了火星立马要飞往木星的的速度,盛夏末尾的时光显得不再单调,除了学习,打扫家务,他又多了一项乐趣,给俞怀昭做好吃的,他的手艺算不上顶好,烧家常菜却意外的对俞怀昭的胃口,偶尔他会邀请俞怀昭来家里吃饭,都是他精心准备的吃食,他常做的龙井虾仁里的虾仁,是他坐车去了好远的市场买来的,这里位置偏僻,平常买什么东西都不方便,以往闻文朝都会囤不少吃的,但是虾就要吃新鲜的,于是他早早起床。

是不是自己多付出点俞怀昭就能感受到自己的爱了,闻文朝有些天真的想,十五六岁的少年总是对爱充满幻想与冲动。

俞怀昭没说过喜欢他,但是闻文朝已经很开心了,至少他能和他说说话,他们能一起学习,俞怀昭会教他房间里那堆玩不懂的游戏,两人逐渐配合默契,一路闯关到底。

每每闯过一关他都会不自觉看向俞怀昭朝他笑笑,俞怀昭嘴角一弯,他又面脸通红,别扭的挪开脸。

这一切他都很满足,但是有一点让他摸不着头脑,一旦到点了,俞怀昭又会匆匆离开,就像灰姑娘的魔咒一般。

新学期总是来的很快,在闻文朝感叹暑假就这么过去了的时候,许久没有回家的父亲终于回来了,赶在儿子开学前一天回家的闻潮声疲惫的和儿子聊了一会就倒头大睡。

闻文朝,知道父亲是辛苦的,于是做好了吃的等待父亲自己醒来吃,自己则在房间里向俞怀昭吐槽父亲的上司毫无人性,居然这么压榨父亲。

刚发过去的消息,俞怀昭就立马回了,闻文朝有些欣喜。

“你父亲是闻潮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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