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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条绣坊街静悄悄的,薛无问熟门熟路地走到街尾一家面馆,从一侧的天井门推门而入,衝坐于杨树下的中年男子颔首一笑,道:“朱世叔。”
朱毓成指了指对面的石凳,道:“吃麵,老孔亲自下的面,汤正热乎。”
二人今日在太庙从天将明一路跪到天色擦黑,整整六七个时辰不曾进食,自是饿得很。
不过片刻,一碗热乎的汤面便下了肚。
朱毓成满足地叹一声,觑了薛无问一眼,才开门见山道:“听说你在查齐昌林?”
如今内阁俨然分成两派, 一派听令于首辅凌叡,一派则以次辅朱毓成马首是瞻。
认真说来,内阁两派之间的争斗, 丝毫不比司礼监的逊色。
凌叡乃内阁首辅、吏部尚书兼华盖殿大学士。朱毓成则是内阁次辅、户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
二人俱是二十年前, 亦即是承平一十六年的进士。那一年的金銮殿里, 朱毓成被承平帝点为状元,凌叡被点为探花。
除了他们二人之外,如今朝堂里正二品的官员还有一人也是承平一十六年的进士,那便是齐昌林。
齐昌林是那一年的二甲头名。
三人会试前便已相识,说来,那时的他们亦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虽家族不显, 在盛京毫无根基, 可一个二个均抱着一颗要在盛京大展拳脚的心。
朱毓成与齐昌林皆是寒门之子,而凌叡虽与瀛洲王氏沾了点亲, 却因家族太过落魄,在进京赶考前根本不得王家看重。
许是因为都是出身寒门的缘故,齐昌林初时与朱毓成是走得很近的,那时他们都在翰林院任职, 下值了常常约着出去吃酒。
齐昌林这人心思敏锐,性子活络,又能放下身段,丝毫没有二等头名的傲气, 在盛京的官场里很是能左右逢迎。
可这样的性格在固守成规的翰林院属实并不得人喜欢。
彼时他们的上峰觉着他太过喜爱钻营, 软骨头似的一个人, 便不大看得上他。于是许多事都是直接交与朱毓成去做, 并嘱咐他少些与齐昌林往来。
可那时朱毓成并不因此与他疏远, 齐昌林此人确实说不上多君子,可朱毓成私底下知晓,他对他的那位发妻极其爱重。
平日里出去吃酒,隻饮一小口便不敢多饮,只因他妻子最恨他一身酒气醉醺醺地回家。
那时他总是笑嘻嘻道:“家有母老虎,不敢多饮,见谅见谅。”
旁人都笑他惧内夫纲不振云云,只有朱毓成知晓,他的发妻有一位一酗酒就打妻骂儿的无能父亲,齐昌林怕勾起妻子的伤心事,这才不敢多喝的。
但凡吃了点酒,都要在外头散尽酒气方才回去。
这些事齐昌林鲜少同人说起,也是有一回说起一宗在顺天府闹得很大的杀夫案,才无意中漏了一两句。
他说,那种一喝酒就对自己妻儿拳脚相向的男子,活该被他妻子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