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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姓……第五!

两道热泪顺着歌人的脸颊滚落,鼻酸难以忍受,他觉得自己失态至极,自己的表情一定难看极了——可他实在忍不住一撇嘴哭了起来,艰难地道:“第五公子啊,你还记得在长安开化坊你家宅里唱‘公无渡河’的吕太平吗!”

泪水坠落如雨,大滴大滴掉下,歌人仔细看座中的侯君,不是因为他长相俊美,他直到这时才真正注意到第五家的公子的长相,他说:“十、十四年啦,您不记得我了吧。”

十四年了,当年见过的贵公子孙已长成了二十多岁的郎君,有了爵位。

十四年。隆正末年,歌人刚刚二十岁,为第五内相唱“公无渡河”——庄宗幸第五家宅邸,皇太女跟随在庄宗身侧,座中满是王侯。纱衣细如云烟。金银耀目,琵琶声撩乱,他在琵琶声中开口,声动梁尘、响遏行云,在席上一唱成名,往后频繁出入王公宅第——

那时湘王、楚王尚未被废,濮王酷爱陈思王诗文,让人为陈思王的《箜篌引》重新谱曲,请他重唱《箜篌引》:置酒高殿上,亲交从我游3……

不过一两年,皇太女有了谥号,哀太子监国,诸王命途多舛,不能再置酒高殿上了。再后来北方陷入大乱。

十四年。原来不是三年、四年,也不是十三年,已经变成十四年了。他认出第五家阿岐时,再也无法自持,他无法再顾及面子、礼仪了,嚎啕大哭。什么是家国,他经历过的还不算是家国巨变吗?他不能可怜一下自己吗?

情绪一触即溃,夜风摧心,他无法遏制积攒了十几年的哀恸和酸楚。这是一个没有公平可言的世界,他抱怨自己的命运,老天爷不长眼呀!

他在南方作客。作为许朝的臣民,他却只能以痛哭哀悼一个时代的逝去、发泄自己的悲愤。

他恨,恨什么,不知道。那积攒在心里的深厚情绪,到底是什么东西——一但心防有了裂痕,那深厚的东西冲垮了他,让他大哭出声。

高平郡王命人取来了琵琶,为他弹《共保岁寒》以当勉励。

高平郡王有一颗仁心。歌人擦去了眼泪,跪地向高平郡王行礼,高平郡王说:“你不曾冒犯我。”第五家公子也不曾指责他的失态,扶他起来,让婢女端来了清水,请他洗脸。

歌人捉着第五家公子的手,仔细看他眼下的小痣,第五家公子说:“先生认得我姑母吧。”歌人努力点了两下头,觉得自己眼中又泛起了泪水。他哽咽着说:“我为郡王和侯君弹琴。”

第五家公子说:“先生只当这是小聚,不用勉强自己。”歌人放开了抓着第五家公子的手,说:“不勉强、不勉强。”回到了座中。他要为高平郡王及第五家公子弹琴,手摸到琴,弹起琴来,心放在琴弦上,心也就渐渐稳了。琴声一弦一弦发响,隔了一会儿,他和着琴音,在风里唱:乘风好去,长空万里,直下看山河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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