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宁听得懵懵懂懂,他说:“可你什么都没有改变。”
楚安回答:“因为我看见了,我们改变不了看见的东西,因为看见就意味着已经发生,记得就代表存在,无论这件事对我们而言是过去还是未来。”
“你与我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楚安摇摇头,他说:“我并非是在对你说,我是在对我自己说,我在告诉过去的自己,只要我记得,现在发生的一切对话就必然会在你的未来发生,我需要今日种种的再现,因为法则而遗忘的事情并不意味着我改变了什么从而不存在这件事。
这仅仅是因为我忘记了,你身边的花草,你脚下的沙石没有记忆,所以不会遗忘,但它们确实听到了今日我们的对话,今日是存在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改变今日的存在,我需要记住所有一切,即使是以未来的楚宁的记忆去证实过去的某一天也是有用的。”
楚宁听得一头雾水,但正如楚安说的,他会忘记这一天,但不代表这一天所有的事没有发生,楚安只是想要重现这一天,然后记得这一天是这般经过的,所以他并不需要问个清楚,在他重新回到这一天的时候,他自然会明白一切。
只是楚宁看着未来的自己,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到的却是楚安的那句:世界法则拒绝任何外来者在这个世界留下痕迹。
楚安带着楚宁回到行宫时,正如他所预见的,那面镜子已经完成,天空都好像被血染成了红色,这个世界一片孤寂,虫鸣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世界好像要死去。
他先一步来到大阵中央,低头看着满湖的白骨,怨气与罪孽因果直冲云天,再抬头看向天空巨大而繁复的杀阵,整个世界似乎都变得浑浊而无序,段渊将他封印于星轨之中,拒绝带着他进入下一世,可今日他与楚宁的一切交谈,就代表段渊的算盘必然要打空。
他闭上眼睛,回忆当年段渊的模样,张开双手,想象那些金色丝线落在身上,脚下灵力消失,他无声地沉入水中,皮肉化作血水,只剩一具白骨融进了这一片森森怨骸之中,他睁开眼,看到了天空散发着圣洁的金色光芒,像晨曦,像希望,是明日,是善终。
他生出了与水下白骨一样的渴望。
血水在他的眼里变得透明,他看到了外头的一切,以及渐渐向他走来的段渊。
一圈圈金色的灵纹荡开,唤醒了沉睡于湖底的怨,诞生于黑夜的神灵,此刻却像耀眼的太阳,令所有人趋之若鹜。
楚安伸出手抓向他,与之一同的还有无数死不瞑目的冤魂,他隐于其中,他的怨念与对那光的欲求不比任何存在少。
他是诞生于虚假的月亮幻影,无数的光阴注视着黑夜,无知无觉诞生的痴迷爱恋成就了祂,他依凭水而生,拥有意识的一瞬间便负累重重,他不自由,他存在于黑夜,月光与水之中,整个世界都是他的负累,他挣脱不得,无法随段渊离去,如今却是他最好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