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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管

 

薄与铭请假了。

在模拟考的第二天。

最重要的两门主科他都没考。

考试结束以后班里同学都在讨论,发烧发到四十度都能坚持在考场上的人居然破天荒地请假了。

有人猜是因为这次的家暴太严重,导致薄与铭不仅是发烧那么简单,可能已经严重到住院,所以才会错过非常重要的模拟考,毕竟,从入学以来,他从来没有缺席过哪场考试,也从来没有跌下过第一的位置。

班里同学很为他惋惜,托薄与铭的福,每次考试他们班都能拿到学校的综合奖金。严格意义上来说,是薄与铭拿到的,只不过他全部用来当做班费了,因为有他,他们班的补贴目前是全年级最多的。

这次薄与铭没来,奖金泡汤了。

模拟考后的两天薄与铭仍旧没来上学。

角落里的那个座位空了三天。班长在交材料时听到了班主任心疼的语气,对着电话那头嘱咐薄与铭在医院好好休息,随后唉声叹气地挂断了电话。

原来薄与铭真的住院了。

住院的是严祈。

严祈烧了三天,高热,下去了又烧上来,反复了几次,小孩烧得神志不清哭着跟薄与铭说身体疼。医院只说是细菌感染,高烧是会导致疼痛感,烧下不去,任恬急得团团转,一直到第四天严祈才终于不发热了。

因为一直挂水,严祈半个手背都是青的,手背冰凉,好不容易圆起来的脸又瘦下去一圈。薄与铭守了三天,等到严祈醒了才回家。

开门前他摸了一把脸,把眼镜从书包里拿出来戴好,抬手开门。

沙发边站了两个穿黑西装的人,见薄与铭进门朝他鞠了一躬,出去别墅门口守着。

薄与铭看了一眼表,离晚饭时间大概还有三十分钟,回来之前他吃了点东西,应该能撑到结束。

薄呈坐在沙发上,听到声音也没有回头。

他难得休息,来城西别墅看两个儿子,只不过两个儿子都不在家,他在别墅里等了一下午。

“回来了。”

薄与铭嗯了一声,继续垂着头沉默。

“没有礼貌。”

薄呈淡笑着说了一句,伸手摸了摸一边的拐杖。

薄与铭喉结滚动,喊他:“爸。”

薄呈听到那声爸才从沙发上站起来。

他的儿子个子长得很快,每个月来一次于他而言已经算是很频繁,却仍然还会在每次看见薄与铭时感叹,他成长得太快。

不过几个春夏秋冬而已,薄与铭已经快要和他一般高。

“上楼吧。”

薄呈走得很慢,他上一级台阶,薄与铭就跟着上一级,不能比薄呈快,也不能跟薄呈在同一条线。

书房的门很厚重,整个别墅只有薄与铭的房间和书房用的是厚实木门,关起门来再大的响声也不过像树叶飘过,主人家说无事发生,也就真的是无事发生。

书房跟薄与铭的房间相邻。薄与铭盯着关起来的门在想,还好薄呈今天选的刑场是书房,因为严祈的番茄毛毯还在他房间的地上。

没有遵守薄呈定的规矩,惩罚会加倍,那样他就撑不到严祈回来。

薄与铭没有丝毫犹豫地跪下,拐杖高高举起,破开风声落在他背上。

薄呈仍旧在笑,他问薄与铭:

“为什么没去上学。”

“阿姨,哥哥来过吗?”

严祈一边喝粥,一边问任恬,任恬喂饭的手一僵,跟严祈说哥哥上学很忙。

薄与铭走之前跟任恬嘱咐,严祈醒来不管说什么都要当没看见过自己来医院,上一回送严祈来医院的是任恬,这次也必须是。

“那哥哥什么时候放学来找我呢?”

“哥哥要写作业,小严听话,先把粥喝了。”

严祈喝到一半呛到了,咳得整个人都是红的,他捏了捏输液管,有点失落地问:“那我能不能去找他呢。”

任恬给他擦嘴,耐心哄他,跟他说好好吃饭,明天不发烧就能回家找薄与铭了。

严祈很信任任阿姨,对于她说的话深信不疑,立马把剥好的蛋白塞进嘴巴里,眼睛看看吊瓶,又看看手背,回答任恬:“我明天肯定不发烧了。”

任恬蹭了下他还红着的脸蛋,很温柔地说:“好,明天就回家了。”

严祈很不喜欢医院,任恬上一次就发现了,只不过上一次他总是问什么时候能出去,这一次问的是什么时候能去找薄与铭。

小孩子更习惯于呆在熟悉的地方,跟熟悉的人在一起,任恬摸了摸严祈的脑袋,轻轻叹了一声。

在卫生间洗碗具的时候,任恬盯着卡通碗愣了很久。

严祈这么乖的小孩,怎么总是生病呢?

严祈又一次戴上毛线帽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要回家了。

一路上他坐在任恬边上高兴得脑袋直晃,任恬说再摇头就要晕倒了,他就装作真的晕倒了,头一歪趴在了任恬大腿上。

“啊,晕倒了!”

任恬捏着严祈的脸蛋大笑,一到别墅就去给严祈洗新买的水果。趁着任恬不注意,严祈偷偷摸摸地从二楼卧室里溜出来,去三楼找薄与铭。

但是薄与铭房门紧闭,他敲了两下都没有人开门,害怕被任恬发现,他又悄悄跑回房间,等到任恬喂严祈吃完了一大碗米饭和一堆药丸,终于离开别墅,严祈立刻跑上三楼敲响了薄与铭的房门。

但还是没有人开门。

严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头去拿房门口正对的那根瓷柱底下放着的钥匙。

薄与铭说把瓷柱最下面向右转两圈会有钥匙吐出来,瓷柱很重,严祈转得有点吃力,不过好在最后真的拿到了薄与铭房门的钥匙。

房间很黑,严祈摸黑走的时候撞到了床角,他痛得抽气,床上的人听到声音一下子坐起来了。

薄与铭开了灯。

视线不那么昏暗以后他看到撞到腿的人眼泪汪汪地朝他伸手要抱,薄与铭条件性反射就要抱严祈,手刚伸出去又收回来了。

他身上一股血味儿,很难闻。

“出去。”

严祈被拒绝以后愣了愣,噢了一声却还是站在原地。

“那我在哪里睡觉呢?”

严祈问得很小心,趁着薄与铭低头又往他身边挪了一小步。

“回你房间睡觉。”

薄与铭靠回床头柜,后背太痛了,撑着身体他几乎疼得没法说话。

“我生病了,所以才没来找你,哥哥别生气。”

严祈想去牵薄与铭的手,被薄与铭推开,重复了一遍让他回自己房间睡觉。

“哥哥,你是不是不舒服?”

薄与铭脸色非常难看,额头头发湿了很多,嘴唇中间破了口子,正在流血。严祈看到他脖子边上缠了白色的布,幼儿园教过,他知道那是受伤的人才会用的东西,用来包扎伤口。

严祈假装没听到自己被拒绝,轻手轻脚地爬上了薄与铭的床,跪在他身边说:“哥哥,我来照顾你,好吗?”

薄与铭听完严祈说什么就闭上了眼睛,什么都没回答,没同意,也没拒绝。

严祈抽了纸巾给薄与铭轻轻地擦嘴唇上的血,擦了两下又跑下床去给薄与铭倒水喝,走路太急所以衣服裤子上全撒上了水,衣领都是湿答答的。

家庭医生给的退烧药还没吃,薄与铭拿药盒没拿稳,药片掉了一地。

严祈趴在地上把药片全部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又从瓶子里倒了干净的给薄与铭,他很聪明,知道要给病人倒温水喝。

吃完药的薄与铭很沉默地躺下了,严祈学着任恬照顾他的样子给薄与铭盖被子,凑在薄与铭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

好烫!

严祈很忧愁地看着薄与铭,他的哥哥看起来非常不舒服,颈部的绷带上甚至还有血印,他给被纱布缠起来的伤口吹了吹,托着下巴祈祷薄与铭的伤口快点好。

“严祈。”

“怎么啦?”

“你为什么来这里?”

薄与铭感受到那阵细微的风,睁开了眼睛,他费力地转过身,和脸上愁云一片的小孩对视。

“阿姨送我来的。”

“你的爸爸妈妈呢?”

严祈被问住了,他眼珠子转了一圈,“我没有爸爸妈妈。”

“是吗。”

薄与铭声音很小,严祈有点听不清,凑得离薄与铭更近了,最后他直接躺在了薄与铭身边,睡在枕头上回答薄与铭:“我真的没有呀,不知道他们在哪,只有阿姨照顾我,有很多阿姨。”

“嗯。”

薄与铭又不说话了,严祈知道他很痛,也不再跟他讲话。

他盯着薄与铭看了很久,觉得薄与铭应该是睡着了,蹑手蹑脚地把灯关掉,理所当然地跟薄与铭睡在了一张大床上。

严祈刚闭上眼睛,就听到薄与铭跟他说了一个非常大的秘密。

“我也没有爸爸妈妈。”

严祈在黑暗里长大了嘴巴,紧接着薄与铭继续道:“没有人照顾我。”

过去和今晚相似的无数次,都是他自己从刑场里爬出来,吃药,喝水,然后带着满后背的伤去上学,循环往复,一年又一年。

严祈听得很难受,为没有人照顾的,很可怜的薄与铭流下眼泪。

“我给你当爸爸妈妈,哥哥也给我当爸爸妈妈,我们互相当爸爸妈妈,好吗?”

“哥哥照顾我,我也照顾你,好不好?”

严祈躲进被子里去抱薄与铭,为了他们没有支撑的过去和未来找到了解决方式。

“我以后不会再发烧了,我会照顾你多一点。”

严祈非常郑重地向他的哥哥承诺,靠在薄与铭胸前小声说:

“哥哥,我可以一直帮你吃番茄。”

薄与铭无法克制地颤抖,疼痛让他所有的感觉都消失了,以前只能得到痛苦的夜晚突然被照亮,他抱着自己的弟弟像接上了世界上最好的镇痛泵。

这种感受让薄与铭无知觉地流下眼泪,和他唯一能拽住的人拥抱着入睡。

他同意了严祈的提议,他们接管流着相似血液的彼此,成为全世界最亲密的两个人。

没有父母,没有别人。

只有他和严祈。

只有,薄与铭,和严祈。

薄与铭到家的时候严祈正在厨房里和任姨一起做饭,严祈看见他回来立刻跑上房间就要锁门,被薄与铭轻松推开门捏着后颈提上了三楼。

严祈扒着门边跟他哥抵抗,挣扎着身子要往外跑。

薄与铭没怎么用力地把他扔进房间,关门的动作不疾不徐,挽袖子时脸色也很平静。

严祈跌跌撞撞地爬到薄与铭床上拱进被窝,被薄与铭隔着被子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屁股。

“出来。”

严祈闭着眼睛装死,只当没听见,捏着鼻子开始夸张地打呼噜。

“我睡着了。”

“睡着的人不会说话,出来。”

严祈听出来薄与铭语气不对了,磨磨蹭蹭地把被子掀开,脸颊因为闷在被子里变得红红的,他大口地呼吸了一会儿,才敢悄悄看两眼薄与铭。

昨天早上严祈上课的时候睡着了,口水把作业本弄得一塌糊涂,下午又因为陈子牧怂恿,最后一节课偷偷跑去六年级的阶梯教室跟六年级的人一起看动画片被巡逻的主任抓个正着,今天早上又把数学老师的直角尺坐断了,班主任要叫家长,严祈不敢打给薄与铭,背的是任阿姨的电话,结果电话接起来是薄与铭的声音。

严祈下意识害怕,等班主任和薄与铭讲完电话又偷偷高兴,薄与铭有半个月没有回家了,这半个月都是他一个人住在别墅里。

严祈揉了下眼睛,讲话慢吞吞:“我不是故意闯祸的。”

薄与铭把书包扔到一边,坐到电脑前,手指点了下桌面。

“过来。”

严祈刚刚跑得太快了,拖鞋落在半路,光脚踩在木地板上站在薄与铭两腿之间低头认错。

“最近发烧了吗。”

薄与铭总是会把问句和陈述句的语气搞混,严祈一边想一边回答:“没有发烧,每天都穿袜子睡觉!”

薄与铭视线朝下,伸腿很轻地踩上严祈脚背。

“袜子呢。”

严祈莫名其妙抖了一下,脚背被薄与铭踩得有点痛,他小声回答:“我才洗完澡,还没来得及穿呢。”

下午他和陈子牧一起在院子里玩的时候跌进小池塘,任恬害怕他感冒,提前让他洗了热水澡。其实距离洗完澡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他在楼下玩,把薄与铭定的规矩忘记了。

一个小时也是“才”,他在心里偷偷狡辩,朝薄与铭伸出手臂。

薄与铭把手表摘掉才去抱严祈。

严祈抱着他脖子趴在哥哥肩膀。

薄与铭的个子这两年窜得比之前更快了,严祈比所有人都清楚这一点,他的哥哥越来越高,肩膀也越来越宽,一年又一年过去,他清晰地感觉到,在薄与铭身边一年比一年安全。

“哥哥我想你。”

薄与铭摸了摸严祈很软的头发,闻到他头发上很淡的洗发水的香味。

“嗯。”

严祈从来不会问他为什么会突然不见,薄与铭消失的时间时长时短,短的时候三天,长的时候半个月,严祈不会给薄与铭打电话,也不会问他消失的原因,只会躲在他的房间里看动画片,安静地等待某一天晚上他在门口出现。

就像很早以前严祈在餐桌边等待他一样。

薄与铭很深地吸了一口气,手掌贴在严祈后背,很轻地拍了两下。

“后天就回来了。”

严祈抬起头,换了个方向,鼻尖贴在薄与铭脖颈的皮肤。

“可是我们说好一起过生日,后天就来不及了。”

薄与铭知道严祈在准备什么,监控里他的弟弟一个人趴在地上建小房子,强力胶把手弄烂了也不管。每天睡得都很晚,每天眼睛都是肿的。

安静了很久以后薄与铭回答他的弟弟:“来得及。”

和薄与铭分开半月的悲伤消失不见,严祈终于快乐起来。陈子牧说十八岁是非常重要的年纪,意味着他的哥哥过完生日以后要变成大人了,大人拥有比小孩子更多的知识和力量,会变得比以前更厉害。

于是严祈为马上要成为很厉害的大人的薄与铭准备了很多很好的礼物来庆祝这个重要的仪式。

“去穿袜子。”

薄与铭托着严祈屁股把他抱起来,熟练地在房间里翻出袜子给他穿好。

严祈只是比四年前重一些,也高一些,但对于十八岁的薄与铭来说,严祈的成长好像微乎其微,他还是像最开始来到别墅那样,没有任何变化。

薄与铭十八岁的生日宴薄呈很重视,半个月前他先让薄与铭到南郊的别墅跪了三天亡妻,又让他去给秦淑年母家住了小半月。薄呈一早就计划要大办薄与铭的成人宴,但秦淑年是在薄与铭生日那天死的,他得确保秦家不会来宴会上闹。

宴会的邀请名单长长一串,多数都是薄呈明年上半年的目标对象。薄家前两代主要做地产,但是旁支的文娱和汽车也都做得不错。薄家最早在越东地区,90年代过了海搬到了内陆,和秦家联亲以后,在官面帮扶下拿了不少项目。前两代都是半百的年纪就去世了,位子传得一代比一代早,到薄呈这是第三代。

薄呈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都是在国外上学意外死亡的,薄呈这一代小的旁支被砍得干净,他上位时薄氏刚拿下省遗址开发保护的项目,前景一片大好。

他的能力在二代还在时就是有目共睹的强,再加上和秦家一起,所有人都觉得薄家扩张版图只是时间问题,然而事实是,自从薄呈发妻死后,薄氏旗下的所有产业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过几年可能就快要缩成刚来内陆时候的规模了,最后说不定要滚回越冬啃老本。

很显然薄呈是不甘心从内陆滚蛋的,明年上半年薄呈自己名下的公司要开始做新能源的板块,借着薄与铭的由头在宴会上虚与委蛇一番,最终目的还是他的新项目,秦淑年的父亲上月刚刚退任,薄呈处处受限的日子就快要结束了。

薄与铭站在薄呈身边听他和人寒暄,听着不同的人夸薄呈令公子一表人才,对着人点头鞠躬道谢。

“那小薄今后什么打算?一直在国内念,不出去了?”

他们这个圈子里能出去的不能出去的基本都花钱送出去了,大部分从小就在国外读,也有上了高中转出去的,薄呈家这位算是个例外,本市大大小小的考试都是第一,地方频道上这个名字是常驻嘉宾。

“家里的弟弟妹妹都是太早送出去,然后,唉,”薄呈叹了一声,“家里这个想着大一点了再出去看看,安全些。”

“也是,担心孩子,我们家的也是,外边太乱。小薄这么优秀,出去了只会更优秀。”讲话的人彼此心照不宣,掌握了权力的人都隐秘地拥有自己的倾向,交谈都是点到为止。

薄与铭的成绩非常好,裸分上国内高校没有问题,竞赛成绩和家世傍身,申更好的出路也更是轻松。

“再过几个月就出去了,和小凌一个国家。”

薄呈手里的玻璃杯跟对面的人碰了碰,看着妆容精致的女人冲薄与铭满意地点头。

“我不出去念。”

薄与铭对着女人讲话,女人丝毫不在意地耸了下肩,拍了拍薄呈的肩,看似夸奖地说了一句:“小薄倒是很有主意。”

薄呈的脸上飞快地出现裂痕又很快地修补,他拐杖敲了下地毯,声音很闷。

“哈哈,是,他一直很有想法,凌总,先失陪,我去那边看看。”

薄与铭很安静地跟在薄呈身后,后半段宴会没有再说话。

宴会结束的时间不算很晚,薄呈带他去了南郊别墅,薄与铭说那句话以前就知道晚上要面对什么,他把西服脱在沙发上,沉默着等待薄呈选择惩罚的工具。

“薄与铭,你十八岁了。”

薄呈把领带扯开,靠在书桌边对薄与铭冷声道:“有想法。”

薄呈当然知道凌家那个老女人在刺自己,只不过他意外的是薄与铭怎么有胆子在那种时候说不愿意。

不过他没有时间计较薄与铭的愿意与否,他更在意薄与铭对他命令的反抗,他的儿子不应该有这种勇气。

“十八岁的话,也按照这个数字来吧。”

薄与铭盯着墙上挂着的薄呈和秦淑年的结婚照,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严祈十岁生日时挤在他身边用电脑摄像头拍的合照,这二者并无关联,他也不会和亲弟弟结婚,只是这种时候想起严祈,好像有一种止痛的神奇魔力。

“一。”

“二。”

“三。”

南郊的别墅不隔音,薄呈讲话的声音很响,在薄与铭报数之间他在骂:“婊子生的贱种。”

严祈下午跟学校请了假,坐在客厅等薄与铭回来一起过生日。他还邀请了陈子牧来家里,傍晚陈子牧来的时候蛋糕已经放在桌上,是他跟任恬一起做的,没有用会让薄与铭过敏的材料,所以看起来没有寻常的生日蛋糕那么诱人。

“严祈,你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啊?”陈子牧打了个哈欠,快接近十点了,薄与铭还没有回来,蛋糕上的奶油已经开始变塌了。

“就要回来了。”

“你已经说了七遍这句话了!我好困啊,我想先回家了。”

陈子牧声音越来越小,把带过来的礼物放在桌上,跳下沙发。

“你帮我跟你哥哥说一声生日快乐吧!我要回去了,再不回去阿姨要来抓我了。”

严祈对于离开的陈子牧有点生气,但又知道这不能怪他,所以一个人缩在桌子和沙发间继续等。

等客厅时钟播报十一点的时候严祈已经困得头点地,他发了会儿呆,托着蛋糕上了三楼,换了一个地方等他的哥哥。

小熊之家播了两集以后,严祈开始对哥哥肯定会回来这件事情产生怀疑。

他趴在电脑桌上想,如果十分钟内薄与铭可以出现的话,还是可以来得及的,十八岁这么重大的日子,他想要和薄与铭在一起。

五十五分时,严祈把房间的灯关掉了,任恬不许他用打火机,他让陈子牧偷偷给他带了一个,把蜡烛插在蛋糕上,小心翼翼地点亮了烛火。

五十七分,楼下大门打开了。

严祈窝在椅子上偷偷抹眼泪,鼓起嘴巴想要吹灭蜡烛,最后决定再给薄与铭三十秒的机会。

五十九分,木门被敲响。

“严祈。”

严祈冲过去抱住薄与铭,哭着跟薄与铭说生日快乐。

“嗯。”

薄与铭被严祈撞得差点倒下,撑在门边缓了一会儿,才蹲下去搂一直在掉眼泪的小孩。他指腹蹭了蹭严祈哭红的眼皮,牵着他一起坐在床边的地毯。

严祈爬起来把蛋糕挪到薄与铭面前,很虔诚地拜托薄与铭自己吹灭蜡烛。

“陈子牧说自己吹掉蜡烛就会变得很开心,你的生日神才会保护你。”

十一岁的年纪,严祈对一切可能存在的神百分百的信任,尤其是掌管着薄与铭的神,十八岁这个节点被陈子牧渲染得太过郑重,让严祈觉得一旦薄与铭没有在这个时间点得到神的帮助往后的生活都不会顺利。

薄与铭盯着藏在橙红色焰光后严祈小小的脸,吹灭了蜡烛。

“哥哥,我给你搭了小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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