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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er 1 爱人

 

克洛里斯吻着我,算不上很温柔。我感觉我的嘴唇都被她咬出了血,而且姿势也很别扭。她从背后拥着我的身体,却不愿意让我也能转过身回抱她。我被迫扭过脖子,颈环上的扣锁不知碰上了什么,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我已然忘记了她方才说过什么,只是在她放开我后,发现自己被扣上了一条细细的银链。银链另一端握在克洛里斯手里,链条在不深刻的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泽。

克洛里斯不会是……把我的那什么顺手抹在上面了吧……

然而不及我多想,她伸手猛地将那锁链一扯,我闷哼一声,顺着动作不受控制地往前倾去,又被她按住了胸口。“张嘴。”她微抬起锁链,我刚顺从她的话张开嘴,牙齿就磕上了冰冷的银器。

“叼住。”她下完命令,就松了手。银链其实不重,但这样也就表明我没法再张口说话。脑子里忍不住想如果没叼住该怎么办,克洛里斯的声音就接踵而至,“如果没叼住的话,会有惩罚的哦,姐姐。”

她语气不重,但我知道这话的分量。克洛里斯并不是个宽宏大度的血族,这点很清楚。

她松开银链的手扶住我的腰,和那只按在胸口的手一起将我牢牢固定在原地。我不禁想她这是要做什么,后颈就传来一阵刺痛。

这不是吸血。我很快意识到,因为吸血鬼的唾液有止痛的效果,所以被吸血的痛感也就在牙齿嵌入皮肤的那一瞬间。但这次不一样,尖锐的疼痛不但没有消弭,反而愈演愈烈。

“唔——!!!”我猛地抻长脖子,诡异的撕裂感顺着脊骨向下蔓延,如毛细血管一样深入内脏,几乎要将我的每一寸都撕裂。伴随着撕裂感而来的是一浪盖过一浪的灼烧感,我险些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剧痛咆哮着席卷神经,脑海里除了尖锐的刺痛再无他物。“嗯、唔!”我止不住发出含混不清的呻吟。疼,太疼了——我想凌迟的感觉也不过如此。我能做的就是用手死死扣住克洛里斯的手腕,直到手指再也使不上力气为止。银链硌绞着牙齿,我觉得我用的力气足以把它们咬碎。温热顺着嘴唇流淌而下,我猜那是血,因为我感觉到一阵不甚清楚的铁锈味。后来我也不记得我有没有咬住银链,我只知道有股力量绞着心脏,似乎要将我扼杀。我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或许很长,或许很短,总之最后我昏迷过去,人事不知。

克洛里斯感觉到扣着她手腕的手指脱力松开,怀中人像缴械了一般垂下头,浅棕色的秀发搭在微微起伏的胸前,血色的纹路从后颈开始,顺着脊背蔓延开去,下到小腿才彻底失了痕迹。纹路像是一种秘而不宣的图腾,庄严又妖冶,浮于白皙的皮肤下,错落有致地纹满了全身,宛如为自己的所有物打上标记,面前这个人就再也跑不掉了。

她缓缓移开嘴唇,在特瑞希泛着血红的后颈印下一个温柔的吻。下一刻,特瑞希未曾痊愈的咬伤和腰上没有得到及时处理的伤口开始飞速愈合。她的姐姐早就因为承受不住疼痛而晕了过去,这不奇怪,血印的力量就是这样。这是一种类似于终生标记的术法,是一种烙印,以血族特有的形式展现。她心念一动,纹路便缓缓消散了。特瑞希的身体依然恢复如先前一般白皙,她的身形很优美,肌肉线条起伏自然,只有小腿上和小臂上的几道伤疤破坏了和谐的美感。

克洛里斯轻抚过这些疤痕,眸色沉了沉。她将特瑞希抱起来,让她倚在床头,把落下的银链一端顺手扣在床柱上,然后轻轻拭去昏迷之人嘴角的几缕血痕。

她曾经深爱这个人。她本以为特瑞希离开她后,那已然显得下作的爱意会随着时间逝去,因此她很多年都没有露面,但时间就像刻意忽视了她一般,她很快发现无论过去了多久,特瑞希仍在她心里占着十分重要的一席之地,以至于她一看到她就想把这个人锢在怀里,特别是在她看见特瑞希看向她,眼瞳里压抑着破碎的光时。

她将她一生的感情投诸在卡赛勒斯那早被焚毁的玫瑰园里。如果时间永远停驻在那里该多好,这样她就不用再去思考她对特瑞希到底是爱还是恨这个要命的问题,她就可以攀着特瑞希的衣领肆意地带着爱意吻她,在她问她“在想什么”的时候还会收获一句脱口而出的“在想你”。

可是这愚蠢的现实终究不如传说一般美好。童话被定义为美好的,前提是它要被残害。

有时候克洛里斯多希望自己可以狠下心杀了这个人,但是这样似乎也不错。血印已成,特瑞希会永远属于她,也永远不会再背叛她了。那是她的奴,她的情人,也会是她唯一的爱人。

黑暗并不深刻。克洛里斯扯下脏了的床单,向床头看去,特瑞希仍昏迷不醒。她的脸部线条柔和又脆弱,眼尾在皮肤上压出一条比月亮银辉还细的线,仿佛一尊轻瓷做的雕塑,只要微微用力,就可以看到她的破碎。

克洛里斯垂下眼,转头,面无表情地离开了房间。

“我曾在海港见过大海的珍宝,是海鸥。风来的时候,就像两片陆地中连起了桥,海鸥抱着风,也就抱起了一片海。”

——羽墨嫣尘《深海交响曲》

卡赛勒斯是大雾眷顾的小城,曾经盛开着大片大片的白玫瑰。传言阿芙洛狄忒的血落在这里,从此玫瑰花一夜之间染成了红色,爱神也葬在了这片地里。

雾气将玫瑰的花圈在怀里,衬得红色妖冶又朦胧。雾气拢在女孩的秀发上,女孩行走在流动的河中。玫瑰为她敞开臂膀,她已和玫瑰擦身而过。在神的护佑下,一切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缥缈地像一场缠绵悱恻的梦。

特瑞希提着花篮,像一只无声的猫一样行走在花园间的小径上。好吧,我今天十三岁了。她想,真希望那个讨厌鬼卡曼拉别来我的生日宴会,希望那个霸道强势的父亲别把他写进宴请名单里去。要是他来,我就……我好像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想到这里,特瑞希颇为不满地撅起了嘴唇。她一边凭着感觉和经验毫不看路地往前走着,一边心思纷飞翻涌。我要许个生日愿望,真希望那个年逾古稀的老师别再教那些佶屈聱牙的古语了,好好回去养老不行吗……明明书房里根本就没有几本古文书。还有,我不要跟那些男孩玩。我想找个玩伴,和我一样的女孩子。我才不是他们的公主,我也不要当公主。我要去逐着依底河的水跑马,在薰衣草花海里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图书室——我决不放古文书!

不知不觉花园的尽头已到了眼前,特瑞希才从自己的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我怎么一朵玫瑰都没采,礼帽上的装饰——天呐!!!视线下移,特瑞希突然看见一个女孩子倚在花园的外侧栏杆上,双眼紧闭。特瑞希这才发现她站着的地方靠近一处早就不用的铁门,这个女孩应当是想敲门求救的来着……

来不及细想,在呼唤那个女孩许久都没有应答后,特瑞希果断扔下篮子,飞速跑回家中,冲向母亲的卧室:“妈妈!妈妈!花园外有一个女孩子!”

“吵什么……”一声懒懒的腔调响起,还在喘着粗气的女孩愣了一下,随后看向倚在墙上的青年,狠狠瞪了过去,又焦急地对卧在床上的母亲喊道,“妈妈,花园旧铁门外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昏过去了……你快救救她!”

“要我说,一个女孩而已……”那声音再次响起,特瑞希厌烦地打断:“闭嘴卡曼拉!”

“呵……”

“要我说,别和你表哥抢嘴,特瑞希。”主母温和的声音响起,“好啦好啦,卡曼拉,你带几个仆人过去看看——要是情况真如你妹妹说的,就把那女孩带到家里来。今天是特瑞希的生日,也算为她积福了。”

卡曼拉不情不愿答应,才从墙上直起身,准备往门外走。“喂小鬼,你来不来?”

“我当然去!”特瑞希皱着眉道,“要是你看见了她也不把她带回来怎么办!”

路上,瞅着紧紧绷着脸的表妹,卡曼拉毫不在乎地笑笑,也不顾有仆人跟着,声音不小地说着:“要我说,要真是个女孩儿,不如卖到窑子里来得划算呢。”

“……”特瑞希选择不搭理这个神经病。

来到铁门那里,那个昏迷的女孩果然还躺在那里。卡曼拉弯下腰,盯着她的脸说了一句“还挺好看”,特瑞希只觉得一股恶心直冲脑门。他们指挥几个仆人将昏迷的女孩抬回家里,寻了一间空客房将她安置下来,特瑞希的母亲叫人去请医生,卡曼拉本来还想哆嗦几句,但看到特瑞希的父亲——家主也没反对,还是选择默默闭了嘴。

直到这个时候,特瑞希才有时间坐下来好好看看这个被她“捡回来”的女孩。那个女孩有一头淡金色的鬈发,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甚至可以看到皮肤下泛青的血管。鼻梁高挺,唇形又薄又流畅,尽管不想承认任何卡曼拉说过的话,可他说的对。这简直就是活脱脱的美人胚子。不知道她的眼睛长什么样。特瑞希默默想,然后伸手捂住脸,又忍不住将手指撑开一条缝,从那条缝中看着躺在床上的人的侧脸。

她太好看了。特瑞希默默想,然后起身去了花园,想采几朵玫瑰插在那个女孩的床头。那一定比女神像还赏心悦目。

等她回来的时候,天早已大亮。阳光透过窗户洒下来,就像神的吻,铺洒在房间内那人浅金色的长发上,照进她的眼睛里。那个女孩已经醒了过来,正侧身坐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那个想要进门来的手握玫瑰的女孩。

特瑞希下意识地把玫瑰藏到身后。这明明就是女神像嘛,她想。

我惊醒过来。

怎么梦到以前的事了……

房间依然还是那间房间,只不过明亮了一些。我坐在床上,身下垫了很厚的枕头。下身的不适后知后觉地传来,小腹到大腿都有一股黏腻感。我向着有亮光的地方偏头,最先看见的却是反射着金属光泽的银链,其一端被扣在床头。然后,我看见了克洛里斯。

她支着头坐在椅子上,手中翻着一本书,很入神的样子。她和我一样喜欢看书,不过她喜欢看古书,我的古语都是她教的,她像是生来就会,比那个老头子老师好多了。我看着她微微出神,她像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一般,合上书看向我。我被她的目光烫了一下,寻思着是不是要有什么动作,——果然初夜之后的尴尬都是没有办法避免的吗?

但她只是走过来,将手探向我的颈间,将银链取下,指了指先前被纱帘遮着通往盥洗室的门,示意我自己进去清理。“我给你半个小时。自己回来跪好。”她扔下一句,便抬脚离开了。

我出神地看着被关上的门许久,才踉跄着下了床。没吃过猪肉不代表没见过猪跑,根据我的经验,克洛里斯并不算做到了底。她在克制她自己,目的是为了更重要的事。我不清楚昏过去之前的那股疼痛代表了什么,我想我也无权过问。

好好活着吧,见到她的一天就算是活着了。我为了再见到她等了多久?这个时间可能远远超过我还能继续活着的时间,无论如何,也不算很亏。我摸索打开盥洗室的门,盥洗室很大,长条形的浴缸占据了大部分空间。靠近浴缸的架子上摆着几瓶浴盐和香薰,香薰打开了,但浴盐都是封口的。我盯着那些为数不多的瓶瓶罐罐好一会儿,才慢慢打开水龙头放水。

嗯,热的。

水面顺着光洁的缸壁升起,我看见自己的面容缓缓从水中升起。浴室里摆着几个我不知名的发光晶石,暖黄色的,将水和水中的我也镀上金边。水中的人面容淡漠,甚至是瘦削。浅棕色的眼睛在水中滉瀁,我轻轻对着水面吹了一口气,眼睛和浮光便都推散开去,然后消失不见了。

我踏入水中,将自己埋在水里。水流抚过身躯,冲击下体的感觉分外明显。我忍不住回忆起克洛里斯的手,心想这简直……啊,说不上来。但是她离开的时候,那股不可名状的空虚感还是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

我多希望她留下。

水波冲击着耳膜,我从水中抬起头,空气中的光晕一时刺得我睁不开眼睛。我扫过水中的身体,却看见自己的小腹和大腿间浮现了繁复错落的红纹,透出一股强大和不容抗拒的古老种族的气息,但这样的纹路出现在这个地方,却显得妖冶而淫靡。那是那喀索斯迷恋的浮于水中的影子吗?我很难移开眼睛,却在脑海中搜索着有关现象的解释。

艾兰好像说过,这是一种血族秘而不宣的古老术法来着……

可我就顶着这样的一副身体去见克洛里斯吗?这也太……而且,我突然意识到,她没有给我留衣服。我现在全身上下唯一的饰品就是她给我扣上的颈环。一个暗示意味极强的颈环加上一身淫纹……真的是够下贱的。

说到底,不过一个在主人身下承欢的奴而已,似乎也没有什么保持尊严的必要。

我忆起克洛里斯的手,她的金色眼睛和薄唇,她穿白色衬裙或者衬衣的样子,我想我可能病得不轻。可没有人来救我,我也只想这样沉沦下去——从选择成为猎魔人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在奔赴自己的刑场。

不然我也不可能遇到艾兰,更不可能因为执意前往边境差点跟她闹掰。她算是我唯一的朋友了。

她曾说我的头顶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而那把剑一定会落下,它会变成割断我与我曾所有的一切的铡刀,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堤刻的羊角,女神的祝福。她眼神犀利地问我,你会是得到月桂的阿波罗吗?可我觉得你只是佩涅罗珀的织布,你在编织自己的生命,却一辈子也等不到尽头。——小达芙妮或许从未爱你。

真是好犀利的言辞。我撑着手臂趴在浴缸边缘,心里一边盘算着还剩多少时间,一边反刍着艾兰的话,忍不住笑起来。

这无所谓啊。时隔很久,我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反驳她。我又不是赫拉。

克洛里斯有过什么人,和我有什么关系呢?现在或许除了我,也有别人陪在她身边,但那又有什么容我置喙的呢?我什么身份也没有啊,我连张口询问的资格都没有。她或许不爱我,但那又能怎样呢——艾兰错了,我的爱人并不是我的月桂,我的爱人也永远不会属于我。

即使每次想到这些问题的时候,心都像被野兽的利爪攫住一样发胀又发痛。我想,如果这也是刑罚之一,刽子手一定早就达到了目的,因为行刑台上的囚犯早就鲜血淋漓。

克洛里斯,克洛里斯。

即使这位神明司管春天,春天也并不会永存啊。

熬不过去的寒冬里,又死去了多少玫瑰呢。

盥洗室的光依然泛黄,我的头发已经全湿了,水珠顺着脊背往下淌。我按下水泵,抽了一块毛巾擦干身体。浴缸边的墙壁上嵌着一块全身镜,我只扫了一眼就匆匆垂下眼睛。头发估计是干不了了,也不知道克洛里斯会不会因为这点生气。

我默默把头发尽量擦干,然后慢吞吞地把毛巾挂了回去。我回望了一眼木架上摆着的香薰,后知后觉地想这应该也是打开不久的。换言之,这整间房间都不常用,东西都是新准备的。

推开门,蜡烛摆在靠窗的低矮木台上静静烧着。我到底忽略了这间房间里的多少东西?装着抽屉的低矮宽木台,木台上堆着的几本晦涩古朴的硬皮书和瓷瓶,墙上挂着的打开的环扣,以及搭在环扣上的皮鞭。我抬头环视一圈,猛然发现天花板上还挂着几个钩子。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上次醒来时,皮鞭并没有挂在这里。

好吧,该来的总是要来。

脚步声从门外不远处传来。我一惊,想了想,还是对着门的方向跪下,膝盖碰在柔软的毛毯上,我瞥见腿间和小腹上的淫纹,默默将视线移开,转投到羊毛地毯上。

咔哒一声,门被轻轻推开。我下意识地抬起眼,却又避讳什么一般猛地收回视线。我的目光落在克洛里斯的软底皮靴上,看着她一步一步向我走近。

时间被拉得足够漫长,她的步子明明没有声音,在我听来却像钟声一般在耳畔徘徊,经着思绪的绵回久驱不散。

“姐姐,抬头。”克洛里斯的声音很浅。我抬起头,她的手指便抚上我的唇角。

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我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跪多久了?”她问。

我摇摇头,从她手中挣开,依然垂着头。

下一秒,鞭子破空的声音传来。狠戾的一鞭生生落在我的肩膀上。我死死咬着嘴唇,将痛音吞没。最初的疼痛过后,四散的热意从身体里蔓延开去。诡异的灼烧感密密麻麻刺进皮肤里。我觉得她手上拿的应该是某种表皮有颗粒物质凸起的软鞭,至少不是墙上那个。

要是她拿的是那个玩意,按照这种力道,我现在就可以直接跟清醒说再见了。

克洛里斯的声音染上几分危险:“回答我。”

“没……没多久……”我尽力控制着气息。可是我有种直觉,要是她再这样打下去,我很快就要沦陷了。

这不是惩罚,这是惩罚性质的调教。

她在椅子上坐下来,没再碰我,而是用手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她在……想什么呢?

是欣赏我的挣扎,还是在考虑要让我继续承受什么样的淫刑?

克洛里斯沉默了一会儿,抬起眼像是要说什么,但她只是又落下一鞭,鞭尾扫过我的乳尖,落在小腹上。我被鞭风向前带去,突然而至的疼痛混杂着快感,虽然我也不想承认,但确实几乎被勾下泪来。身体在未曾体会过的感觉中肆意渴求着更多,我颤抖着睫毛,压下心里的难堪和绝望。

我讨厌无休止的等待,就像讨厌窒息。

我闭上眼睛。

刹那间,未干透的头发附着在皮肤上的干冷感、未了的余痛沁入皮肤和心室的痛感,混杂着从腹下升起的燥热和啃噬感一起被无限放大,猛然钻入脑海,明晰得令人心碎。

我的第一反应是,这样的感觉太过明晰以至于哪里不对。

下意识的反应是,克洛里斯生气了。

即使一片黑暗,我仿佛也能看见克洛里斯金色的双眸。而她的眸中,我什么也看不见。

我低喘了一声,突然回忆起来了。

那个纹路,艾兰说过,是血印,一种给所有物的标记,可以让施加者对被施加物的一切了如指掌。当然也包括,反过来控制被施加物。

我从来不知道血印可以用在活物身上。但总算清楚诡异的灼烧感和热意是从哪里来的了。克洛里斯喜欢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这是一种更加省事的方法,尤其对调教一个奴隶而言。

一念成谶般地,难耐的热意翻涌而上。恰巧这个时候,克洛里斯又落下一鞭。这次她的力道不大,带着粗粝感的软鞭滑过侧腰,引起的反应却是加倍的。我避免去思考疼的到底是左侧还是右侧——总而言之身体就像打了大麻一样兴奋起来。我踉跄了一下,差点没跪稳。

“第一个问题。”克洛里斯的声音缓缓传来,低哑而平静,“姐姐,你杀过多少血族?”

我愣住。

她指成为猎魔人以后吗?那倒是没有——我没杀过血族。

虽然,并不是没有正面交锋过。可我一个也没杀,都是打晕了拖出边境的。

本就已罪孽深重,又何必再造杀孽呢。

可我想她不仅是这个意思。

“一个。”我终于睁眼看她,“但是她没死。”

话音落下,克洛里斯的眼睛里顿时波涛翻涌。她带着森寒的目光刺向我,我感觉自己就像刀俎下的鱼肉一样暴露在克洛里斯的威压下——说白了,我自己找死。

但我说的是事实。

克洛里斯冷笑一声,我看着她的琥珀色眼睛,总感觉忽略了她的什么情绪,因此她的第二个问题也出乎我的意料:“卡曼拉·伊格利斯是怎么死的?”

——卡曼拉?为什么要提他?

——她怎么知道卡曼拉死了?

我模糊地想。

克洛里斯又落下一鞭。这次打在了下腹,靠近耻骨的位置。“啊……”我呻吟了一声,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多淫靡和浪荡——思路突然被完全中断。她想要什么呢?新的问题涌上脑海,然后我意识到这他妈简直没有思考的价值,克洛里斯故意的。

我突然希望她拿挂在墙上的那个鞭子抽我,至少我不会发情。

“自,自杀。”我轻声回答,虽然从根本上我拒绝这个问题。

“姐姐那个时候,应该不在伊格利斯家了吧?”

心里突然没来由的一阵愤怒。

她为什么提卡曼拉?即使我知道我没有提问的权利,但是还是有一股细细密密的刺痛顺着心口蔓延上来,像鱼刺一样——即使知道结果不会很好看,但我还是死命压抑着燥热和情动,暗自希望眼泪不要就这么流下双颊。我几乎是下意识的,以一个不那么狼狈的态度回答:“对,我早希望他死——真希望杀了他的人是我。”

克洛里斯盯着我,缓缓问:“那姐姐觉得,哪边的罪恶更重呢?”

哦,该来的总是要来。我跪在克洛里斯身前,听她审着我的罪过,我突然觉得,如果这就是报应,那确实带了些许风水轮流转的意味。换言之,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太迟了。我已经不记得伊格利斯——我的本家——府邸的样子了。

至于哪边的罪恶更重……我知道她想听我回答什么。

卡曼拉毕竟不是我杀的。在我离开不久后,他因为伊格利斯家的衰落而引咎自罚。

但是,承认,承认又能怎样呢?能挽回这一切吗?并不会。

天知道我有多想在那一刻抱住她,如果这场煎熬还要持续下去,我可以预感到,我已经撑不了多久了。迟早我会毫无理智可言地蜷在地上,以呻吟和喘息为恳求求她来操我,要不了多久了。

眩晕感越来越严重,我深吸一口气,努力想撑出一个笑容:“你知道。……没有意义的。”

克洛里斯收起鞭子,用柄头抬起我的下巴。她的声音含着冰冷的笑意:“那——姐姐喜欢什么样的惩罚?”

根本就没多少清醒可言。我感觉自己被钉上了十字架。那带着黑色荆棘王冠的耶稣会在想什么呢?已经堕落地狱的犹大吗?——理智警告我最好别开口,但不开口又会怎样呢——我想了半天,还是淡笑一声虽然我也根本不懂自己怎么还能笑得出来,然后答非所问:

“你可千万别手下留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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