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蔚看着远处一个一个倒下的护卫,眼角瞥过前来增援的禁卫,李尘徽看见她轻轻开了口,却因为离她太远,没有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但他看见那护卫红着眼框注视着梁蔚,然后把她轻轻放在地上,从怀中拿出一叠纸,将它们撒在猎猎的风中,李尘徽直觉不妙,他疾步走到梁蔚身边,在那侍卫撞向禁卫手中的长矛时,抬手捂住了小梁蔚的眼睛。
可是于事无补,下一刻,护卫被长矛刺穿了胸口,鲜血喷涌而出,溅湿了梁蔚的衣袍以及她侧脸。
李尘徽俯身蹲在小梁蔚面前,替她擦着脸上的血,手指却徒劳地穿过她的脑袋,就像穿过一团空气那样。
小梁蔚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并没有映出李尘徽的模样,只有一片空荡荡的虚无。
她径直穿过李尘徽,走到了近卫长的身前,从地上捡起张飘落纸张,扫了一眼上面的文字,然后把它折成小块揣进了衣袖里。
“贵妃娘娘叫你们来杀我吗。”梁蔚抬起头,眼底虽含着泪光,但神情却带着笃定,稚气未脱的脸上是并不符合她年纪的沉稳,李尘徽从上面看出了一点成年梁蔚的影子。
那禁卫怎么敢回答这个问题,只好低下头,对梁蔚恭恭敬敬道:“娘娘听闻殿下被贼人劫持,让我等来救你回宫。”
梁蔚闻言没有说话,她一步步走近那些躺着的护卫,禁卫被她的满身的血色镇住了,没人上前拦她。
李尘徽看见梁蔚蹲下身子把那些护卫身上的腰牌一个个摘了下来,又替他们阖上没来得及闭的眼睛,她个子不高,腿还很短,做这些事情很慢,但她还是做完了,肃穆地像是位挑不出毛病的礼官。
李尘徽的心在一抽一抽地疼,他想起自己这个年纪还在田间地头肆意玩耍,每天最痛苦的事不过是背不出诗文,被私塾里的先生打几下手板罢了。
而梁蔚这个时候,却要被迫面对这些藏在宫墙之下的腥风血雨
梁蔚最后还是去了崔贵妃宫里,他们把她带到偏殿后,说贵妃在处理皇后的丧仪不能亲自看顾,又说为防止‘贼人’不死心再次掳人,让人把梁蔚所在的偏殿封锁地严严实实。
李尘徽看着梁蔚伏在桌前,一点点把那些腰牌擦洗干净,那个时候大概已经到了秋日,李尘徽听见夜间的风声很大,小梁蔚身上只穿着那身带着血的单衣,没有人来给梁蔚添衣加被,屋内的桌上空荡荡,连半壶茶水也没有。
他的愤怒上升到了极点,就算梁蔚被崔氏的宿敌养了几年,可她到底是崔氏的亲生女儿,为什么要对她这样残忍?
门终于开了,李尘徽看见崔氏被贴身宫女扶着,曳着步子进了偏殿。
坐在凳子的梁蔚因为腿短双脚悬空,但却坐的很端正,见到她进来也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