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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肯定会比他对你更好的

 

他们纠缠了整个周末。

林政言虽然外表冷淡,但本身是个很温柔的人,如果他想要宠人的话,萧逸认为根本没谁遭得住。他哭了一夜沉沉睡去,他发誓,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睡得最沉的一次,实在是累得精神和体力都透支了。

萧逸醒来的时候,闻到厨房传来奶油玉米浓汤的味道,他立刻就觉得饿了。他的本能告诉自己,他爬都想爬过去寻找食物,然后他才想到,谁在他家厨房里。

当然不可能有林政言之外的人。他突然就垂头丧气了起来,不久后感到有人站在床边,揉了揉他的细发,修长的手指滑到他的下颔,抬起他的脸。

“干嘛?”他没好气地讲。林政言笑笑,说:“吃饭。”林政言走到餐桌旁,给萧逸倒了杯淡蓝色的漱口水。然后他站在那边,微微笑看萧逸气鼓鼓地咬着牙,摇摇晃晃缓缓走过来。

他递漱口水给萧逸含了吐,然后随手把杯子放到桌子上。萧逸看了看冰冷的椅子和诱人的饭菜,心想明天就去买新椅子,然后狠狠心准备坐下去。结果被林政言抱了满怀,安放在他腿上,他给萧逸夹菜到嘴边,说:“我喂你。”

萧逸一副“卧槽,你谁”的表情,他挥开他的手,说:“我自己来。”林政言又是那种危险的眼神看他,他放下筷子,确认了一遍,问:“你自己来?”萧逸昨晚被折腾狠了,立刻识相无比地依偎到对方怀里,坦然当甩手掌柜。

一番动作下来,萧逸面色泛红,他忍不住也要想起昨夜的事情来,难免全身上下都别扭。林政言浑然不觉,他伸手细细拭去萧逸唇边的水渍,然后自己舔掉了指尖的水渍。

萧逸整个背颈都红了,他自己不知道,林政言将手放到他颈后。萧逸似乎很容易颤抖,他吻了吻他颤抖的睫毛,与他天真的眼睛。

他与林政言平稳如常地度过一周,骆宸皇上与隋和美人也重归于好,世界轻飘飘地很顺利,要是能永远就更好了。

其实萧逸对时间的感知挺差的,所以他也说不清楚那是哪阵子,反正林政言那周末要回家聚会。他很久没一个人空荡荡地待在家里了,他想起林政言每次来都会说这里什么都没有。

他以前还回答这样不是挺安心的吗?不知道当时他怎么会这么觉得。他看电影,喝冰可乐,约骆宸与隋和出来玩,还是觉得好无聊。直到晚上林政言打电话给他,说明天七点去万达看电影吧。

他点头说好。他从衣柜里挑选明天该穿的衣服,他当然认为自己帅得惨绝人寰,但不排除某些细微的审美差异。终于到了明天,他睡到中午两点,叫了外卖,吃完午饭他就换好了衣服,再次在镜子里为自己倾倒。

他坐下来,又坐不住,看了看手机时间,不过四点。他磨蹭了半个小时,最终决定还是现在就出门吧。因为时间很充裕,干脆走了过去。结果由于萧逸不知道路况,反而走到了正在修路无法通行的地方。

他只好走回去路口打车,这样一来,已经五点多了。因为绕行的缘故,他焦急地等到可以上车的的士已经六点了。他想想最多半个小时就能到,又劝自己不必担心。

但是路上堵车又下雨,结果花了五十五分钟他才下车,还有五分钟要过街和上五楼影城。他冒着雨跑过红灯的街口,狼狈地狂奔上五楼,喘着气抬头看时间,六点五十八分三十八秒,赶上了。

六点五十八分四十五秒的时候,他在人山人海的影院门口找不到林政言,却接到了对方的电话。萧逸松了一口气,他笑着问:“你在哪里?”

“我还没到,因为今天下雨和堵车,我还在半路上。要不你先看,我等等到?”林政言在电话那边轻声说。

“……不用了,我也没到……真麻烦,既然都没到,今天还是算了。反正也下雨了,不如早点回家休息。”萧逸干脆地回应。

他一心只想到自己能不能及时赶到,却没有考虑过对方会不会来这件事。

那边叹口气,道:“好吧,路上回去小心。”萧逸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收了线,他依然拿着手机通话,独自站在入场时间到了后空无一人的影院门口。

他明明不知何谓伤心,那一刻却以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伤心。可是,他事不关己地想,这只不过是在一次又一次地倾尽热情后,一遍又一遍地体认到所有的一切,是多么虚无。

可是如此徒劳无功,既像个白痴,也像个不知所谓的疯子。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站立在此处,正如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没有消失,为什么还如此不知所谓地存在着,在通话的那个瞬间,他真的觉得自己十分可耻,十分丑陋,十分愚蠢,如果此刻他可以像童话中的美人鱼那样直接化为泡沫,彻底在世上消失不见,该有多好。

他茫然偏过头,固执地与耳边暗了屏幕的手机低声通话,他不甘心地说:“老说我笨蛋,你才是笨蛋。”

“以前每次看到你那么温柔又专注地凝视骆宸时,每当你对他微笑你为他难过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会想,如果……如果你喜欢的人是我的话,我肯定会比他对你更好的。”

“可是在这样短暂冲动的情绪过后,我就真真切切地审问我自己,我真的会比他做得更好,对你更好吗?”他笑了,“才怪呢,我又不是骆宸那样的天使,这点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譬如我也常常想对你说,我就不行吗?然后我就回答我自己,当然不行啊。”

“我什么都没有啊。能够带给我喜欢的人,也就是空虚罢了。”

他淋着雨回去,他本来就没有带伞,也不想再买。仔细挑选的衣服被不停歇的雨水和溅起的尘土弄得泥泞,他无心在意,他麻木地看眼前打伞的行人匆匆经过身边。

别人常常讲他很聪明,可他生来却是一个很迟钝的人,母亲与他说的话,他要很久以后才能理解。就像他现在终于知道,林政言说的“我对其他人,可没有什么温柔”,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那无比好看的母亲曾万分优雅地对他说:“有时候,想让一段关系长久,你需要假装自己不那么爱对方。”

妈妈,对不起。

……我假装不了了。

周一的早上,萧逸与林政言一起上学,他望了望蓝色的天空,忽然说:“林政言,你为什么要与我一起上下学呢?”

林政言皱起眉,他又听那个人带着无所谓的表情讲:“反正你本来也不想跟我做朋友,都是因为骆宸的缘故,现在骆宸又不在了。”

“……习惯。”林政言最后淡淡讲。他想起以前幼儿园的时候,那时骆宸十分严肃地问他:“为什么小言总是要欺负小逸呢?”

他不承认,说:“我哪有欺负他?”骆宸平静地讲,“你讨厌他吗?那我们不跟他玩了好不好?”他最终妥协地对骆宸说出口:“也没有讨厌啦。”骆宸一副很清楚的样子,对他说:“我知道你明明就很喜欢他,可你这样欺负他,他会哭的。”

“难道与骆宸的习惯你都要保持吗?”萧逸耸肩,他挥了挥手,笑着与他讲:“没必要啦。你不用来叫我了,我自己会起床的。”

小时候的他赌气地回答骆宸:“那又怎么样?他虽然会哭,可是很快就一点也不在乎了。”

林政言看向说出这句话的萧逸,对方却不看他,快步地往前走去,好像终于忍受不了与他在一起那般。

接下来的几天,萧逸都摆明了要躲林政言,家里的锁换了。每天早上提前就来学校,上课倒头就睡觉,下课前翘课先走。那天萧逸照旧躲起来翘课,结果学姐凭空出现在他面前,威胁力十足地讲。

“你还记得答应我的事吧?”

萧逸很想笑,也笑不太出来,只好干脆自暴自弃,随波逐流地任人摆布。学姐和一众人等围着他上下左右地打量,化妆,剪假发,改服装,萧逸一直淡淡地看向别处。

“你怎么了吗?”学姐蹲在他面前,问。

他摇摇头,有气无力地回答:“没什么。”

“鬼才信你。”学姐捏捏他的脸,甜甜地笑,“反正我们的小浪子一定是喜欢上谁了吧?”萧逸动了动长长的睫毛,学姐手下立刻使了十倍的力,他连连扭曲了五官地大声呼痛。

学姐拍拍他的脸,霸气地说:“这才对嘛。刚才的表情是犯规的。”她又起身招呼人不要浪费时间,回头的间隙里对他笑着说,“别愁眉苦脸的啊。你还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吗?”

萧逸不解地偏头,学姐已经往前面走去赶人,她目不斜视地抛下一个句话给他。

“我觉得,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很幸福。”

林政言好几天都不与萧逸讲话,骆宸看在眼中,在课上传小纸条给林政言,写说你是不是又欺负小逸了?林政言坐得笔直,他垂下眼看见纸条上的字,草草写上:!。骆宸又写说,平常你不理他正常,现在他都不理你了,肯定是你欺负他欺负得太狠了。林政言更加不快地写上三个!!!。

骆宸不理他,结论性地写道:快点去道歉。林政言干脆把纸条揉掉了。

很快到了学校一年一度的文艺汇演,骆宸参加了班里的一个节目,萧逸照旧不见人影。林政言端正笔直地坐在观众席上,他面无表情地欣赏一个又一个的节目。

骆宸上完节目后就跑回来坐到他身边,说:“我刚刚在后台看到小逸了。”林政言脸色更臭了,骆宸于是就不想讲下去了,他往座椅靠去,慢慢等萧逸的表演。

倒数第三个节目是个热场的舞蹈表演,林政言看到五个奇装异服的女孩子背对着观众上台,就皱了皱眉。他总觉得里面有个人的身影很眼熟,身形很相似。等到她们逐一转过身来,林政言的脸都黑了。

可爱的音乐响起,女孩子开始配合跳简单的卖萌舞蹈。最左边的那个女生最高,金色波浪卷发,穿合身的连衣裙,她有种无所适从的慌乱感。她动作频频出错,依然很努力地想要完成,她漂亮的脸孔无疑很是困惑。

“你觉不觉得,最左边的那个女生……”观众席身后的两个男生开始轻声议论起来,“对对对,我也想说她,特别煽情,对吧?”“你懂我!好想让她哭啊。”

你们没有这种机会的,林政言十分阴郁地想。

萧逸与另外的女孩子一起鞠躬下场后,学姐笑笑对他说:“你真是跳得太好了,我都心动了。”萧逸知道自己出错有多少,坦然接受了安慰。他才走下幕帘遮住的楼梯,就被人用力地拉进了怀里。

他想他真是太熟悉对方的温度与气息,以致于并没有真的看见对方是谁,就已经确定了此人的身份。萧逸想要挣开林政言的手,那人却始终异常沉默,手腕箍紧得他都受不了了。

林政言开始拉他往校外走,因为路上一直有人,萧逸只好低声与他说话:“你放开我!”那人不回应他,萧逸抿唇,他真正生气又茫然地说:“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啊?”

“我才想要问你,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林政言回头冷冷看了他一眼。

他又看到那个他从来没有忘记的眼神,非常幽深非常阴郁的眼神。和初中时候的一样,眼底深处隐藏着冰冷的愤怒,与无奈的痛苦。萧逸忽然意识到,那是一个“被背叛”或者“被抛弃”的眼神。

他想要说什么,但是在他看见林政言拿出振动的手机,来电名称写着“小宸”。他皱皱眉,转瞬又无所谓地讲:“宸宸的电话。”他看见那人摁掉电话,依然扯着他走。他是拒绝的,结果裤兜里手机振动,他拿出来看也是骆宸,接起来说:“宸宸啊,我现在……”

之所以没能讲下去是因为手机被林政言夺走,利落地挂了。

“你干什么啊?!”还没说完,就被人按在了墙上,暴力而窒息地接吻。他感到对方正在探索他的全身,又如同深夜里的低低喘息,命令道:“钥匙。”

萧逸转过身取出钥匙开了门,那人如同野兽伏在他身后粗暴地舔咬他,他隐约有种将被吞噬的预感。他被利刃加身,结局没有任何改变,还是他早就一败涂地。

盛夏的蝉鸣震响在楼外的天空,它们的放肆与歇斯底里教人无端烦躁。他在那人的臂弯中被贯穿,他在情欲的灭顶里疯狂,他流出的泪水与体液都是短暂的。

这些缠绵与潮热最终都会褪去,辗转成没有结果的空虚,一切毫无意义。只是这场性爱的最后,他听到那人从他身后的尾椎骨一路袭上来,直咬住他颈部咽喉的吻,与冰冷的话语。

“你最好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正文完】

所谓的爱情,真的是出于感性吗?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爱情,都是出于感性吗?

林政言从来就不这么认为,就连他自己也说不上具体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开始固执己见地想要用理性来操控自己的爱情。

——他有两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骆宸和他更亲近些,也更像些,尽管骆宸恐怕未必这样以为。林政言所认为的相像是指,温柔无害的骆宸虽然看起来十分感性,但本质上却是个理性至极的人。

譬如骆宸与隋和的交往。

他并不真正知晓这两个人之间的来龙去脉,但大约也能够通过已经知悉的一切,构建出起因经过结果。自然不会像与他们不同的萧逸,对此一头雾水。

骆宸为人处世有一个很有趣的原则,他只跟喜欢自己的人相处。这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甚至应该被称为一种理想状态,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是,他绝对不会喜欢上不喜欢自己的人。

从这个最基本的原则出发,便延伸出了许多其他的准则:他最喜欢的人,一定是最喜欢自己的人;如果喜欢自己的人之间发生了冲突,那就牺牲没那么喜欢自己的人;只要察觉到被人喜欢,他很快也会同样喜欢上对方。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度自私的最佳利己原则。

所幸骆宸是一个不乏人喜欢的人,因此从小到大,他的原则都顺风顺水,甚至无人察觉他那可爱的外表下所暗藏的理性与残酷。

所以,尽管表面上是骆宸不惜逃课也要向隋和告白,但事实上,多半是骆宸察觉了隋和对他本人所产生的强烈爱情。

这份强烈的爱意显然足以超过任何人,足以超过他和萧逸,所以隋和不是朋友,而是恋人。骆宸出于再理性不过的选择,被隋和强烈的爱意所引诱,于是生出了同样强烈的爱意。

不仅仅想要被爱,还想要立足于不败之地的被爱,想要在任何社交关系里都占据绝对的上风,这该被指责为贪婪吗?

为了实现这份贪婪,所需的一切冷酷和理性,骆宸都有。

在骆宸告知他们两人已经与隋和交往的事实时,林政言感到的是,被舍弃的失败。在这场关于爱情的较量中,确凿无疑,他被宣告了,他理性的恋爱同样输给了骆宸理性的抉择。

他操控理性所表现出来的爱意,甚至半点也没有说服骆宸。在被宣告的那个瞬间,他尝到的或许是足以与人生从头再来相媲美的挫败与无力。

随之而来,他很快就发觉了萧逸的同情。

萧逸同情一切。

萧逸绝不是一个理性的人,这并不是在说,他不那么聪明,又或者,他对感性俯首称臣。对方是与林政言和骆宸都截然不同的,一个乐观的悲观主义者,游荡在世间常理的边缘,时常有着近乎失控般的随性之举。

在一切描写爱与狂乱的诗篇里,他无疑是最值得落笔的幻想类型。

这是一句褒奖,亦是一种贬低。

林政言没有骆宸的才能,他早就察觉了,但时至今日才真正为此感到一败涂地——他无法不喜欢那个不喜欢自己的人。

而这令人索然无味的结局,亦已早就书写在了那个人平淡至极的笔触里。

“我用理性证明了理性的匮乏。

在这之后,是放弃理性,还是坚持理性的光辉呢?

——我既无法将理性完全放弃,也不认为自己有才能,用理性重新说服自己。”

高二那年的语文课上,身后站起来的萧逸立在斜日的余晖中,无动于衷地念出他写的那篇关于理性的作文。对方最终以春秋笔法一笔带过了那败兴无比的真实,写下连自身也不相信的荒诞不经的切题言辞。

“人生便是在这样的理性与无理之争中度过,而这正是它的魅力所在。”

而这正是它的痛苦所在。

童话故事常常以两个人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作为结局,但那或许只是因为一定存在着一个圆满的最终结局,才令人觉得幸福。

生活尚未到死,不算结局。

自己是个性格恶劣的人,林政言从小就有这样的自觉。然而他父母开明,家中氛围宽松,所以被诸多纵容的他不曾为此受过多少苛责。没机会与世界为敌的他,很快便学会如何与世界为伍。

如何在人际关系里游刃有余,如何制约、收服和利用他人。他早已察知,这样的劣性只要使用得当,也不足以伤筋动骨。

一直以来,林政言都遵循了父母和世人的期望,有条不紊地安排了自己的人生,不是出于什么正面积极的理由,只是为了可以更加自由地活着——不必修正他那恶劣的习性,给世俗一个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理由。

除了性格恶劣以外,他也没有什么不好。或许甚至好过那些,绝大多数的,除了性格善良以外,一无是处的人。

林政言的第一个好友是骆宸,他们打从娘胎里就互相认识。而他们俩之所以能够玩得来,恐怕是因为两个人本质上都性格恶劣,并且还十分擅长以此来获利。

萧逸是他们除彼此之外的第一个朋友。

或许是因为萧逸身上有他们所没有的东西,无拘无束的自由,无所畏惧的天真,他像一个真真正正的小孩子。

——当然不是所有的小孩子都像小孩子。

也许在大人们的眼中看来,小孩子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一样地无害而可爱,但在小孩子的眼中,事情可不是这样。

很多时候,人类自私的本性都会在小孩子的身上淋漓尽致地显露。孩童时期对于长大的无限渴望,往往是缘于对生存的无尽忧虑,而在这份忧虑面前,一切都可以为之让步。

萧逸没有这样的忧虑。

林政言并不是打算说萧逸是个无私无求的圣人,非要说的话,萧逸仅仅是活得很无知罢了。对方没有这样的忧虑,不能完全归咎于他家里的条件太过优越。优越的家庭里更不乏十分进取的小孩,小林政言和小骆宸见得不少,可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萧逸,仅仅是一种很单纯的空白状态。

他们很快就发现,对方之于常识,极其缺乏概念。无论是那种只要了解就可以知晓的常识,还是那种只要告知就应该遵守的常识,萧逸都缺乏。

这件事通常也意味着,这家伙没有原则。他可以见义勇为,也可以落井下石,一切都取决于他当下怎么想,不取决于他有什么深刻而内在的行事准则。

及时行乐吗?

很可惜,萧逸想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可不在乎什么快乐不快乐。

这样的家伙在实际遇到之前,都是超乎想象的存在。至少以前的林政言就很难想象,怎么会有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他就像是规则世界里的随机乱码,不,乱码至少还符合二进制。

这该被称作率直吗?

率直的人可不会写出那些晦涩而扭曲的作文。

他像是天地未分的混沌,无邪烂漫,却又勘破红尘般,世事洞明,无法教人握住半寸在手中。

“那又怎么样?他虽然会哭,可是很快就一点也不在乎了。”

被萧逸单方面地笑着宣告了“难道与骆宸的习惯你都要保持吗?”的那天放学后,林政言孤独地站在萧逸的房门前,一如往常插进钥匙,却再也转不开锁。

提前翘课的萧逸去哪了,林政言并不想知道,无非是在跟其他人厮混。

在这份被对方轻易抛下的拒绝里,他想起对方那双始终天真而蒙昧的眼睛,想起对方无所谓地说我只和寂寞又无聊的人做爱,想起对方在身不由己的情欲里泪水涟涟的脸。这所有的一切全都在此刻的阴郁中,化为炙热灼烧后永不熄灭的火焰余烬。

即便自己随心所欲地索取了萧逸,但也从未真正地得到过对方。

有时候触手可得,才是最遥不可及。

他无意识地转动门锁,用力的程度甚至硬生生折断了半截钥匙,林政言这才逐渐冷静下来。他放开钥匙,往后退了一步,希望可以理性地审视眼前的一切。

可是理性只是残酷地嘲讽了他的自作多情,他早就知道,萧逸缺乏世人应有的常识,更不会懂得自己在他身上所寻求的爱为何物。

“谁要喜欢上你这种根本不会喜欢别人的人啊。”

他的理性一早就告诉过他,这只会是一次没有回报的投入,一趟到不了终点的旅途——一场不可能实现的恋情。

然而最终仍然是他,无路可退地败北在对方毫不负责地煽动之下。

骆宸有办法凭借一言两语来结束林政言那份理性控制下的爱情——而萧逸,竟也打算凭借只言片语,就结束他那毫无理性可言的爱意么?

他——想、都、不、要、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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