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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许《红盖头》(下)

 

007

成才一大早就敲响了许三多家的门。

他爹同意了他和三呆子的事,甚至还同意了他要和许三多一起读书的提议,这让成才很兴奋,一整晚翻来覆去地没怎么睡着,天刚蒙蒙亮,他就起来了,一番必要的洗漱后,早饭都来不及吃,就迫不及待地去找许三多。他这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样儿,让他爹看了在后头都摇头哀叹。

开门的是许二和,许二和不怎么喜欢成才,因为娃娃亲的事儿,还有成才小时候老欺负他弟的事儿,于是没给什么好脸,成才倒不介意,笑着喊二和哥,问三多起来了没有,找他有点事说。

许二和说我弟忙着呢,没工夫跟你说,他想赶紧打发成才走,结果许三多在院里听见成才说话的声音,就急急忙忙地跑出来,冲着成才使劲挥手,笑得灿烂,露出一口白牙:“我在呢成才哥,你吃饭了没有?”

成才中间隔了个挡着门的许二和,但这并不妨碍他也冲着许三多笑,眼睛亮晶晶的:“还没吃呢,我是有点事想跟你说。”

许三多啊了一声,就要把成才迎进院里来吃饭,许二和拦半天没拦住,恨铁不成钢,恶狠狠地念叨了几句男大不中留,哼一声出门去了,许二和一走,成才就拉住了许三多的手,跟他进院子里吃饭,见了也在院里喝粥的许一乐,笑眯眯地喊了声一乐哥。

许一乐对成才没什么偏见,反倒觉着成才长相不错,人也伶俐,小时候的事都过去了,何况成才现在还挺照顾许三多,他弟要真跟成才好了,也不是什么坏事。

许三多拉着成才过去坐,又给他端了碗粥喝,这回倒没再有什么特别的亲昵举止了,估计是因为许一乐坐这儿呢,俩人都不太好意思,也就对坐着就这咸菜喝粥。许一乐端着粥碗,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忽然想起来成才十二三的时候也来这儿说过同样的话,找许三多有事,不过那时候他俩关系似乎还没有这么亲近,他弟出来见成才的时候是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儿,和现在这亲热劲儿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觉着自己活像电灯泡,于是麻溜喝了粥,扛着锄头下地去了,给俩人留下独处的空间,院门刚关上,成才就拽着板凳坐到许三多旁边,这样子端是谁看,准能觉出他俩有点事。等粥都喝完,成才帮着许三多洗了这几个碗,他离许三多近了,许三多才察觉到成才眼下的黑眼圈,惊讶道成才哥,你怎么了?没睡好吗?

成才说是,可不就是愁咱俩的事,愁的没睡好,许三多还是没理解,说咱俩不是挺好的么?能有啥事呢?成才看他茫然的脸,又起了逗他的心思,说三呆子,那你亲我一下,我就跟你说。

许三多不怎么好意思,但还是凑过去在成才脸上亲了一口,他亲完还没来得及退回来,就被成才给抱住,成才说这点儿哪够啊三呆子?低头去亲许三多的嘴唇。

他们之间已经有很多很多个吻。

人搂到怀里了,便宜也占了,成才心满意足,终于想起自己还有正事没跟许三多说,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把那天跟他爹聊的,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给许三多说了,但留了个心眼,没提他爹让他俩结婚的事。

许三多喜欢读书,成才是知道的。果不其然,他说完了进城念书的事儿,许三多眼睛一瞬间就亮起来,显然是很期待的,但又有点犹豫:“但是城里念书…学费挺贵的。”

成才使劲捏他脸:“这些都不是事,你就别操心了,你就只管着复习,备考,到时候收拾行李跟我一起进城去,你爹那里,我和我爹到时候过去说。”

“再说了。”成才道:“你不是喜欢念书的吗?我们一起去,到时候考同一所大学。”

许三多得和成才一直在一起,他理所当然的这般想。

许三多沉默了会儿,忽然很敏锐地抓住了重点:“进城读书是要拿钱的,这种事,怎么能让你和你爹去说?成才哥,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儿没跟我说?”

平时怪木讷的一个人,偏偏这种关键时刻机灵起来了,成才实在服气,面对许三多提出的质疑,只好把原本想等等再说的事一五一十讲出来。

“我爹说,进城读书之前,希望咱俩能先把婚给结了,我本来想着把进城念书的事儿告诉你之后,等你先考虑两天,再把要来你家提亲的事告诉你,结果谁想到……”成才懊恼,谁想到许三多这时候忽然聪明起来了。

出乎意料的,许三多不是大惊失色的拒绝,却也没有兴高采烈的同意,他脸上的表情更多的,是一种为难,一种分明是有事瞒着成才,却没法说出来的为难神色。

“你不愿意?”饶是成才做好了心理准备,此刻也不由得忐忑起来。

“不是。”许三多否认,欲言又止,最后嗫嚅道:“成才哥,我是、我是怕你后悔。”

成才眉毛一挑,语气凶起来:“我后悔什么?三呆子?亲也亲了,搂也搂了,娃娃亲是早就订了的,你还说什么怕我反悔?不会是你想反悔吧许三多?你这是打算始乱终弃是不是!”

许三多被他说急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不是那意思怎么不让我去你家提亲!”成才比他声音还大。

“我没说不让你去!”许三多被他激将,想也没想地就说出来了,随即就看见成才露了个得逞的笑脸:“这是你说的啊,三呆子,我看下个月就不错,挑个良辰吉日,我就和我爹来上门提亲。”

“我!我和别人不一样!”许三多眼一闭一狠心,终于咬牙把话说出来了。

成才不解,捏着许三多的脸看过来看过去,有哪儿不一样?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许三多也不是青面獠牙,怎么就和别人不一样了?要说脑回路,可能的确和别人不太一样就是了。

而且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许三多要是真有不一样的地方,成才觉得自己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这件事实在很难以启齿,而且许三多其实自己也没怎么搞明白自己身体的那回事,别的小孩生下来一个物件,他比人家多个别的,许百顺就看了一眼,嘴就垮下来,并且对这件事讳莫如深,尤其严重警告许三多,不许提起这件事,不许让外人知道。

在这种日积月累的逃避与隐瞒下,许三多对自己也没有太清楚的概念,只模糊的知道,他这样子很怪,会被人嫌弃甚至厌恶,所以他不能骗成才,就这样和成才结婚。

他想了老半天怎么说,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跟成才讲,这玩意儿用手又比划不出来,成才耐着性子看了好久,最后在许三多坚持不懈的解释下终于搞懂一件事。

三呆子好像是能给他家传宗接代的。

惊讶的确是有的,但成才也不太明白这些事儿的意思,村里又没这种教育,因此他对这种事也是半知半解,但他不怎么在乎,成才本来也没想着要什么传宗接代,男人又不能生孩子,只要娶的这个人是许三多就行,他甚至还设想过,自己到时候去和许三多领养一个,这样过下去也不错。

“我不介意。”于是成才说,他又把许三多给搂紧了:“三呆子,你爹和我爹当时一起说的,天定的姻缘,改不了,只要你愿意嫁,我不介意,我也不会后悔。”

许三多愣愣的,看成才神情坚定的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鼻酸,有想要掉眼泪的冲动。

两家人的戏言,此时却变成了成才与许三多之间的诺言。

“三呆子,这下你能放心了吗?我能来提亲了吗?到时候能娶你过门吗?”

许三多垂下眼,同样拥紧成才。

“好。”他点头,很用力地回应。

008

这一整个月,许三多就不怎么能见到成才了,成才看起来挺忙,神神秘秘的,也不跟许三多说,偶尔两人见个面,许三多问他去干啥了,成才就朝他笑,说怎么了三呆子?不见我就想我啊?

许三多倒没羞涩,很诚实地点头说是,诚恳是他其中一个优点,但他这么直白地说了,反倒让成才不好意思起来。不过即使这样,他也没把到底在干啥这事说给许三多听,只是拿“提亲之前新郎新娘少见面”这种话来做挡箭牌。

许三多信了他的话,很认真地点点头。

后来又有一次,成才是满脸通红来找他的,是个晚上,就在河边的草丛间,成才神情不太自然,眼睛异样的亮,许三多疑惑,以为他是发烧了,伸手去碰碰成才的额头,手就被一把给抓住了,那是个似乎要把许三多贴合进自己身体里似的拥抱,许三多被他死死箍着腰,几乎有点喘不上气来,但成才没管,就问他,说三呆子,你是真喜欢我吗?许三多虽然不明所以,但给予成才的仍旧是肯定的答案。

“我当然喜欢你,成才哥。”

得到这样的回应,成才就笑了,他轻轻低头,去贴许三多的额头。其实抛去成才拥抱的力度来说,这画面还挺浪漫的,不过许三多只想煞风景的让成才松松手,再这样下去他就快被成才给勒死了,但还未等不解风情的话说出来,成才就又很凶的亲他,衔住许三多的下唇,用了点力道来磨蹭纠缠。

许三多被成才这种接近啃咬的吻弄得有点疼,下意识想伸手推拒,但随即成才就贴近过来,许三多忽的察觉到贴的他很紧的,温度滚烫,还直挺挺的。

哪怕是再不懂这种事,但成才都表现的如此明显了,许三多也不可能意识不到,脸上的温度随之上升,许三多结结巴巴叫成才的名字,成才也不退后,就枕到许三多肩膀上,低低的回他一声。

许三多不知道怎么说,此刻自己好像跟成才一样,脸红的要烧起来,他小声说成才哥,要不我带你去洗个冷水澡吧?成才却不吭声了,狠狠咬了一口许三多的肩膀,直到他吃痛低呼了一声,成才也跟着小声道:“三呆子,你帮帮我。”

许三多愣住,可那热度不容他忽视,成才去牵他的手,声音有点哑,但语气很轻柔,像是某种温和的请求。许三多不敢看成才的眼睛,可也没有拒绝成才抓着他的手向下带的力道,只是说:“成才哥…这样,不好。”

但这样的话很快也被成才用吻堵住,他便一句也再说不出来。

成才牵着他的手向下摸,动作其实有点急躁,隔着裤子,许三多摸到了那滚烫硬挺的器物,被许三多这么轻轻一碰,成才的呼吸立刻就急促起来,他下意识地挺胯,往许三多的手心里撞了撞。

许三多一惊,不安地要躲开,但成才没给许三多逃避的机会,他贴近许三多的耳边舔吻,手下也不闲着,引领着许三多解开自己的裤链,将白色的棉质布料拨到一边去。

然后许三多就怎么也不肯了。

可这都箭在弦上的事儿了,成才哪里能放过他?就哄他,又说自己难受,眼神里都透着委屈劲儿,许三多受不了他这样,最终还是半推半就地伸手碰了。

性器太烫,许三多感觉要把自己手灼伤似的,可成才还没纾解,他只好强忍着窘迫,生疏的帮着成才摸,性器顶端渗出的清液流许三多一手,倒是添了些润滑作用,而且成才说不准是故意还是无意,靠在他耳边低低的喘,那声音撩拨的许三多也极不自在的夹了夹腿,总觉得身下某个难以启齿的地方也在湿润。

他们都没任何经验,说是套弄,也只是生涩的抚慰而已,但这个人是许三多,对成才来说就足够了,两个人就这么亲昵地靠着,伴随着暧昧的响动,最后成才终于喘息着射在许三多手心。

许三多有点无措,手中是很黏腻的触感,那些白浊的液体顺着他指缝黏连着滑落,成才看了他手一眼,呼吸又是一紧,但没再做什么,只是拉着许三多去河边给他洗干净了手。

许三多任着他给自己洗手,看成才认真的眉眼,忽然就想起之前成才也这么认真的帮他洗过衣服,他没忍住,笑了声,成才就抬头看他,问他怎么突然笑了?想到了什么事?

他给成才讲了,成才也回忆起来,随着他一起笑那时候的自己,但没笑很久,就又问,语气有点小心翼翼的:“三呆子,那时候…你后背的伤,没事吧?”

许三多摇摇头,说没事,可成才想起他那时青紫的后背就愧疚,六岁时欠他的那句对不起终于脱口而出,成才伸手,轻轻地摸他后背:“我那时候…老欺负你,对不起,三呆子。”

“真没事,成才哥,其实…后面我也报复回去了,我把你家院门那儿晾的裤子给扔泥坑里去了。”

其实说出来许三多就有点后悔,因为成才眼睛一瞪,过来挠他痒痒:“好你个三呆子,我就说第二天上学怎么找不见裤子了呢,原来是你扔的!”

两个人嘻嘻哈哈笑闹一阵,直到许三多把眼泪都笑出来,成才才肯放过他,他俩就这么坐在岸边,又安静下来,就这么看着月亮。

过了会儿,成才把事给他和盘托出了,原来是他为了搞清楚结婚当晚该怎么做,跟几个朋友偷偷看了张碟片,结果没演到一半,成才就坐不住了,电视屏幕上那交缠的身影若是换成他和许三多……剩下的成才也没再想了,因为他直接付诸了实际行动。

接下来的成才不好意思说了,就算他乐意说,许三多也未必肯听。

只是话这么说着,成才却又想到,他是纾解了,却好像没管许三多的感受,这种事做了也做了,他倒是大大方方起来,伸手要去拽许三多的裤子:“哎三呆子,光顾着我自己了,多不好啊,我也来帮帮你吧。”

这回许三多真恼了,狠狠推他一把,成才哥下次见也不说了,转头就跑了。

009

成才和他爹上门来提亲的时候,许百顺很是扬眉吐气了一番。

其实自他有了许三多这个小儿子,发现许三多比别人多个零件后,心情就一直很郁闷,有时候他甚至怀疑是真的上天有灵,因为自己喝醉了和成才他爹乱点的鸳鸯谱,才让许三多托生成这样,尤其是后面成才他爹又想不认账了,许百顺当场就火了,说什么也得到成才他爹家恶狠狠大闹一场。

好在后面成才他爹的确理亏,又因为知道了许三多的特殊情况后,就默认了此事,但许百顺心里始终是有根刺的,因为这是他闹出来的,他若是不闹,说不定这婚事就不成了。

唯一让他觉着有点宽慰的,就是六岁之后,成才和许三多的关系眼见着就越来越要好了,大部分时间都能看见成才主动来找许三多玩。

许百顺喜上眉梢,觉得这娃娃亲算是有谱了,后来更是瞧见过成才曾亲热地牵许三多的手,俩孩子就肩并肩走在道上,任谁看着也是一对。

他无不自得,心里想就算成才他爹心里不同意又能咋样,成才可还不知道许三多的情况呢,这俩娃儿就能这么要好,他就等着,等着成才他爹上门说亲事的那天,好好的拿话臊臊他。

不枉许百顺日夜的盼,这天可算是让他等到了。

成才和他爹是提了不少东西来的,但架不住许百顺要给个下马威,成才敲了门之后,是许二和给开的门,但只是吝啬地开了条缝,许二和恨不得用鼻孔看人:“有啥事?说。”

成才很热切地喊他,又说二和哥,我是来给三多提亲的,这不,我爹也在后头呢。

许二和从鼻子里不耐烦地嗯了声,成才适时递了盒烟上去,许二和从门缝里接过,仔细看了一眼烟盒包装,又点起一支吸了口,爱答不理的脸色才稍微缓和点,勉为其难地给成才和他爹开了门:“进来吧,我爹在屋里。”

成才一进屋就看见许三多,他坐许百顺旁边,一见成才,便偷偷地朝他笑笑,又指指许百顺,挤眉弄眼的给成才做表情,示意他爹今天做足了刁难的准备,成才见状也笑了,悄悄比个手势给许三多,让他安心,自个儿则是板正了身体,恭恭敬敬喊一声:“许叔好。”

他俩这点小动作全让后面成才他爹给看见了,他没忍住,对这俩人黏黏糊糊的劲儿翻了个白眼,这可就让许百顺逮着机会了,他清清嗓,又磕了下烟袋:“哟,这不是主任吗?怎么有空来我们家呢?我们这小门小户的,您看了是不是得挺嫌弃啊?怪不得还翻白眼呢!”

这话说完,他又看向成才,许百顺对成才倒是挺满意,相貌没得说,人又聪明,对许三多也怪好,一心一意的,只是眼前还有成才他爹杵着,于是脸上那点满意的笑也没露出来,就只是点点头:“成才也来啦。”

成才他爹此刻有求于人,只好陪着笑脸,说老哥哥你这是哪里的话?咱们这么多年亲家了,我哪能嫌弃?许百顺正眼都不瞅他,此刻倒跟许二和一样,从鼻子里头出声音:“喔…主任还记得咱两家是亲家呢?那时候喝醉了说的胡话,我以为您就没拿着当回事呢。”

许百顺好不容易逮着个奚落成才他爹的机会,自然是要数落个够本,许三多和成才听着他俩你一言我一语,面面相觑,都忍不住有点想笑,成才他爹最后好话说尽,恨不得快求爷爷告奶奶,许百顺才勉强把那口气出了,两人正经商量起婚事来。

村里商量婚事自然都是长辈,就用不着许三多和成才在现场,所以两个人还没听几句,就被许一乐给轰出去了,许二和正在院里抽成才送的烟,见了他俩倒也不再是凶神恶煞的脸了,只说了句我出去转转,很是体贴地给成才和许三多留了个私人空间。

许三多拉着成才在桌边坐下,又想起身去给他倒水喝,但是手还被成才给牵着,成才摇摇头说不渴,让许三多挨着他坐,两个人静静地并肩,看阳光从茂密树叶的缝隙里投下细细碎碎的光影来,又因为微风吹拂,树叶晃动,因而细碎光点也犹如波纹一般流动。

屋内许百顺和成才他爹高声商议,屋外却很静,成才伸手揽过许三多,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很小声的笑,但是发自内心的。

“三呆子,我上门来提亲了,这婚事算是定下了,你想反悔也没得反啦,就只能给我做媳妇儿了。”

许三多安安静静地靠着他,看成才的手和自己的手相握:“我不会反悔的,成才哥,我愿意的。”

他听见成才笑,又听见成才说好,是正属于青年时刻的,明朗的笑声,他忽然就想起读书时候,村子里来支教的年轻老师,声音温温柔柔,手指纤长细白,他们这些小孩子围着她,听她一句句念诗。那时候他们关系已经缓和,成才拉着他在一块,老师好奇地问他们怎么关系这么好,成才就高声跟老师解释,说我们同年生的,从小就一直在一起了。

老师很温柔的笑了,说原来,你们是竹马呀。

小孩儿们谁也不懂竹马的意思,但有孩子从大人嘴里听说过娃娃亲的事儿,于是有人站出来跟老师说话,说许三多跟成才有娃娃亲,许三多是成才的媳妇儿呢。

老师没拿着当笑话听,只说,原来是这样呀。

然后她很轻,很轻的念一首诗,也许成才都忘记了吧?许三多想,可他别的优点没有,只是记性好,于是那首诗一直记到现在。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许三多没意识到自己念出了声,而成才牵紧了他的手,也随着许三多的声音,同他一起,轻轻地背了出来。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许三多并不惊讶,他只是想,原来,成才也是记得的。于是两个人默契地,轻声地,将诗句念到了最后。

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

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风正好,搅得叶片缝隙间投下来的光影细碎,映进他亮晶晶的眼睛,成才侧头,轻轻吻了吻许三多的发顶。

010

许三多意识到日子好像真的变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他们的婚期。

喜服和盖头早就送来了,成才便是按自己十七岁时设想的,用的是顶好的正红色锦缎,喜服是男款,和成才的款式一模一样,许三多试过,正合身。那盖头红的更好看,细致刺绣着鎏金的花纹,还坠了鲜红的穗子,分外隆重。

他们下榕树还兴着坐花轿,拜天地那一套婚礼流程,于是一大早许百顺就把许三多薅起来,许三多还迷瞪着,就两个哥哥按着七手八脚地把喜服给穿上,他说不是时间还早么?哥。许百顺就说你个龟…臭小子懂个屁,这是好事,好事就得赶早不赶晚。

他爹没说那个词儿,看来他爹这是真打心里高兴。许三多想。

其实刚换上喜服的时候还没什么太特别的感觉,只是待到锣鼓声逐渐近了,许百顺吆喝着在院里把鞭炮噼里啪啦放起来的时候,许三多就忽然有点紧张了,许二和从屋外进来,难得穿的正式,见他还愣着,赶紧拿盖头给他遮住了,数落他还在这发愣干啥,那花轿都到了门口了。

“哥…”许三多声音有点打颤:“到时候就我自己么?”

“那不是。”许二和看出他紧张来,难得温和地拍拍自己这个弟弟的肩膀:“咱大哥在后头跟着呢,到了地方,他还得扶你下花轿呢。”

许三多哦了一声,可还是紧张,心怦怦跳,平复不下来,许二和拉着他,他就跟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他模模糊糊能看见花轿,抬脚踏进去,许二和给他把花轿外的帘子放下来,说了句话,似乎声音也有点颤,许三多听了,鼻子就一酸,眼泪差点流下来。

他说三多,要是成才敢欺负你,就回家找哥。

成才家离他家并不远,只是这铺张是必要的,村主任家的儿子娶媳妇,可是个大事,不少村民都没想到那时候许百顺和成才他爹说的戏言成真了,纷纷赶来吃喜酒,凑热闹,倒真是人声鼎沸,喧嚣非常。

成才他爹挺大方,又给发烟,又给发糖,倒是成才,此刻在人前也不是那游刃有余的样子了,紧张地走来走去的,成才他爹瞧他这心急如焚的样儿就忍不住叹气,成才却又抬起头来,有点严肃地说爹你这是干啥?大喜的日子,别叹气。

这回成才他爹是真忍不住想抽他了。

一路上成挂的大红鞭炮不停地响,留下满地殷红的碎末儿,许三多听见锣鼓唢呐喜庆的吹,听见有人张罗着发喜糖,还听见有人说话,羡慕村主任这娶媳妇儿的排场真大。

他听着,心里的紧张稍稍缓解些许。

直到花轿在成才家门口停下。

成才老早就出来迎,看那花轿越来越近,只是原来他只是旁观,现在那顶花轿里坐的是许三多,是他的新娘子。成才心跳好快,那花轿慢慢地,慢慢地在他眼前停下,后面许一乐作为许三多的家里人,要扶许三多下花轿,可成才却忽的叫住了他。

成才走上前去,小声跟许一乐说:“一乐哥,我来接三多下轿子吧。”

村里倒也不是没人这么做过,一般都是新郎新娘情意相投才会这样,许一乐倒没反对,只是又叮嘱了句,你以后好好对我弟。

成才很认真地点头,说放心吧,一乐哥,我一定待三多好。

许三多在花轿里坐着,感觉到花轿停了,那红盖头能透出点光来,许三多也看见有人把帘子撩起来,他以为是他哥许一乐,下意识起身就要把手递过去,可那人却顺势把两只手都伸出来,搂住了许三多的腰。

“成才哥!”许三多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你这是干什么?这、这样不合规矩!”

成才却笑,有理有据的分辨:“我抱我的新娘子下花轿,怎么就不合规矩了?三呆子,你别不好意思,咱俩现在是合法的。”

许三多没争过他,只好不再说话,任着成才将他从花轿里抱出来,有不少人开始起哄,成才倒笑得很灿烂,甚至都没把许三多放下来,抱着他大步跨过门槛。

“三呆子,十二岁你不让我做完的事,二十岁我这不还是办成了?”成才看起来是真的很开心,低声在他耳边笑着说话,见又惹得许三多要恼,才松手把他放下来。

“紧张吗?”成才悄声问许三多。

“有点。”许三多诚实地回道。

成才安抚地拍拍他的手,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那边已经有人叫他们进行下一项流程了、火盆一跨,一根红绸两个人拿,成才与许三多各执一端,随着证婚人一拜天地的高声吆喝,缓缓俯下身子。

二拜高堂。

许三多手心有点出汗了,他用了点儿劲攥着红绸,再俯身一拜。

直到两人转身面对面,隔着微微透光的盖头,许三多能感觉到成才的目光在注视他,非常温柔,且格外缱绻。

意外的,许三多的心竟随之安定下来,两人缓缓俯身,夫妻对拜。

至此,礼成。

外面成挂的鞭炮又热热闹闹的放起来了,有敬酒的,有祝贺的,有人过来领着许三多去他们的新房,成才却又拉住他,趁机在他手里塞了好几块点心。

“我还得留下敬酒,你估计要等很久,三呆子,饿了就垫补点。”

许三多笑笑,想点头,又意识到成才应该是看不见,急忙说好,成才就松了手,没忘给许三多补了句“等我”,才心满意足的看他往新房去。

有人过来敬酒,祝福他俩百年好合,又夸他俩是天造一对地设的一双,成才痛快把酒给干了,脸上挂起灿烂且明亮的笑意。又有人过来调侃,说让成才少喝点,不然到时候都没法洞房,屋里就响起善意的哄笑,只是嘴上这么说着,那酒可是一点没少灌,大喜事,自然是一杯接一杯的劝成才喝,成才倒是照单全收了,他爹到底心疼儿子,中途还偷偷给他换了白水。

直至入夜,前来喝喜酒的人才慢慢散去了。

尽管后面喝的其实都是水,但成才也着实喝了不少,他步伐有点踉跄,倒还能自己进新房,俩人都年轻,又有成才他爹这个村主任坐镇,于是闹洞房这个流程就默认被免去了,成才得以解脱,终于能回屋去见许三多。

他把门推开,那铺着大红色喜被的床间,端端正正坐了个许三多。

成才目光一瞬清明起来,他有些急切地走过去,伸手轻轻掀起了许三多的红盖头。

许三多正用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四目相对,此刻却又多了些难以言喻的羞涩,成才咳了声,去拿桌子上的合卺酒,递给许三多一杯,许三多端在手里,可看成才似乎有些醉意朦胧的眼,又担心地问道:“成才哥,你喝的酒是不是太多了?这个还能喝下去吗?”

成才好气又好笑,想伸手敲他头,想了想又放下:“三呆子,我有时候真想看看你脑子里想的啥,我哪怕那些酒都不喝,这个酒也是必须要喝的!而且,我爹后面给我把酒换成白水了。”

许三多这才放下心来,端着酒喝了,他喝的快些,看成才喝,接着问道:“换成水了,不怕别人发现啊?”

“不怕。”成才说,他拿过许三多手里的酒杯,将两个杯子都胡乱放下,拉着许三多的手往喜床的方向走。

床单上放了些花生桂圆之类的,成才统统用手拢起来,也扔到桌子上。

许三多就在成才身边,看他忙来忙去,心里还在疑问成才为什么说不怕,下一秒就被搂住,一瞬天旋地转,成才将他压到了床上,亲了亲他唇角。

“他们都知道,我今晚得入洞房,少喝点就少喝点吧。”成才笑,随即又将唇覆上去,这回是深吻,他们接吻过很多次,成才已经非常熟练,灵巧地撬开他唇齿,勾弄许三多舌尖,两人唇齿间满是酒香气,伴着微微辛辣的余味。

011

哪怕再没有什么经验,许三多也知道洞房花烛夜肯定要发生点什么,顺从着让成才亲,随后回吻他,这般缠绵的亲吻让两人都起了反应,于是在接吻的间隙,成才伸手,去解许三多喜服的衣扣。

然后亲吻变成挑逗性的啮咬,成才在许三多脖颈上留下一串吻痕,又在他留下的咬痕处轻轻舔吻,两个人的衣衫早就解了大半,成才喝过不少酒,身上温度明显更高,肌肤相贴时,就让许三多下意识地想躲,但没躲开就被成才搂着腰又拽回怀里,下腹硬挺的性器暗示性地在许三多臀间顶了顶。

但他没急着脱二人余下的衣物,只是搂着许三多亲他耳垂,又低低地问他,三呆子…我们要洞房了,你怕不怕?

许三多红着脸没答话,只是从成才怀里挣脱出来了,自己颤抖着手将最后的衣物给脱尽了。

他藏在衣衫下面的皮肤是很白的,幼时成才就知道,可没想到过去那么多年,许三多皮肤一如既往的白皙,和他脖颈处晒黑的印子形成格外分明的相对颜色,在床底之间,这种颜色就变得极为色情。

成才深吸口气,觉得自己更硬了。

但他还是要将自己的吻痕和齿印留下许三多白净的身体上,咬的稍重一点儿,许三多也并不呼痛,只是轻微的抽气,这种声音无异于是种诱惑。成才低喘着,觉得喉间烧的干渴,急于需要什么来缓解。不过在结婚之前,他也补习过一些这方面的知识,所以成才暂时地松开许三多的身体,想伸手去把柜子里放的润滑剂拿出来,可许三多却把他的手给抓住了,小声说,那个就不用了。

成才认为他不懂,哄他说三呆子,不做润滑你会受伤的,可许三多摇头,一个劲地说不用,见成才不明所以,他咬咬牙,自己伸手向下探去,成才愣愣地看着,看着许三多再把手收回时,手指间明显有湿润的液体。

“不用了成才哥…你看。”许三多声音发颤,但还是对着成才,慢慢地将夹紧的双腿打开,几乎是瞠目结舌的,成才看到许三多一直以来隐藏着的秘密,在也明显硬起来的性器下,还有一方吐露着湿漉漉液体的穴口。

成才面红耳赤,死死的盯着许三多,最后语无伦次道:“三呆子你,你为什么是这样的?”许三多却比他更茫然,说我不是之前就告诉过你了吗?

哦,好像三呆子的确说过,能给他家传承香火,成才呆呆地想。怪只怪当时他正心上人在怀,只是看了就满心满眼欢喜,哪还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许三多当时的话?

“成才哥…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很吓人?”见成才许久不说话,许三多明显的紧张起来,他幼时便因为这样的身体自卑,此刻看成才这副模样,以为他也是怕了,可许三多刚想坐起来,成才就猛地又把他按回去,胡乱地亲他,目光灼热的几乎成为实质。

他想说什么叫吓人啊三呆子?明明要叫做…叫做勾引人才是,成才伸手向下去探,手指生涩地触碰到许三多身下快要湿透的穴,他就轻轻一碰,许三多就控制不住地叫出声,想要蜷缩起身体,成才却使着劲,不让他将双腿合拢,很快就弄得成才手上全是湿黏的水。

成才低头含住许三多乳尖辗转舔弄,手下动作也未停,许三多从未被抚慰,敏感点又太浅,所以哪怕是成才不熟练,也能送他去一次高潮,强烈的快感逼得许三多身体都弓起来,腰却被成才的另一只手牢牢搂着,贴也是贴近成才赤裸的身体,他大口喘息,空气却又被成才落下来的吻剥夺。

在这种情事上成才几乎是到了黏人的地步,只是看着许三多被他玩的高潮,成才就觉着自己硬的快射出来,他热烈地亲吻许三多,又咬着牙喊许三多的名字,什么都叫,三多、许三多、三呆子,又喊媳妇儿,他也是第一次,忍到现在已经到了极限,但成才还是要问他,让许三多亲口说出来,问他我能不能进去?

他握着性器,用顶端在穴口外来回滑动,腺液和粘稠的水把两人相触的地方弄得一塌糊涂,许三多的头脑全部被快感占据,他迷蒙地对上成才的眼睛,成才眼睛仍然漂亮,只是此刻也满含情欲和渴求,他声音哑的要命,说三呆子,我想做,可以吗?你愿意吗?

许三多其实有些怕,还有些紧张,可他没躲,就这么直视着成才的眼睛,说好,我愿意的,成才哥。

在听到肯定的答案后,成才搂紧他,低头同许三多交换一个很深的吻。

许三多其实已经很湿了,但他那处穴口发育的窄小,哪怕成才是小心翼翼地顶进去,许三多也觉着很痛,成才也被他箍的难受,刚进去一点儿就亲了许三多皱起来的眉,说三呆子,你痛的话就咬我吧。

许三多起初没舍得下嘴,但随着成才进的越来越深,他也是被这种漫长的,充满着奇异快感和痛感的折磨生生磨出了火气,张嘴就咬住了成才的肩膀,他牙尖,兴许已经给成才肩上留下带血印的齿痕了,成才这时候却已经置若罔闻了,他只是盯着两人交合的部位,把自己一点一点送进许三多的身体,直至完全进入,严丝合缝。

似乎本来就该是这样,他们亲密无间,一直在一起。漫长的探索前戏和开拓已经把成才的耐心耗干净了,几乎是不受控地开始顶撞,倒还记得没有太用力,但这也足够让许三多哭叫一阵,他不想在这种时刻发出难堪的声音,所以仍旧咬着成才的肩膀,成才哄他,说三呆子,你叫出来,我想听,你叫出来,我就慢一点。

许三多信了成才的话,他总是很容易相信成才,所以在叫出声之后被成才狠狠肏弄一番也是由于自己轻信才酿成的苦果,许三多急了,说他是骗子,但控诉的话也是断断续续说出口,被成才快速有力的冲撞顶弄的破碎。

成才统统当做耳旁风,只胡乱地答应着,又很温柔地亲许三多的嘴唇,可身下操弄的速度却一直没放缓,他第一次做,难免鲁莽,顾不得再爱抚,只一味蛮干,火烫的性器几乎是抽出一截,便又迅速地撞进去,一鼓作气地顶到最深处。

交合处的床单甚至都已经湿透了,许三多从没感受到过这样激烈的快感,于是在成才又一次猛烈抽送时再次高潮,穴肉夹得太紧,死死纠缠着成才的性器,成才咬着牙,就在许三多的体内射了一次,温凉液体尽数送到许三多体内,成才食髓知味,不肯拔出去,只是搂紧了许三多,在他皮肤上落吻,白皙处留下深红吻痕,晒痕处则要留下齿印。

高潮过后的许三多没什么力气,他已经射过两次,于是就任成才搂他在怀里温存,这感觉挺好的,许三多承认,如果不是成才很快又在他体内硬挺起来的话。

“成才哥?你怎么还…?”许三多是想说成才哥你怎么还没完没了呢?可惜成才太了解他,及时将他这不解风情的话用吻堵回去,尝过情事滋味的青年人怎么可能一次就满足得了?许三多不想再做,于是伸手推成才的肩膀要拒绝,可成才只是捏着许三多的腰,轻轻地肏弄几个来回,他就又溃不成军,已经被操开的柔软肉壁夹着成才滚烫的性器,乖巧地任凭亵玩。

这回成才不再那么急躁,他一下下的顶,不快,却很重,能从许三多平坦的小腹间看到被顶弄起来的明显凸起,成才在他耳边说些荤话,无非是这么湿,夹得这么紧,又意犹未尽地拉着许三多的手去摸他被顶起来的地方,许三多咬紧了牙关不碰,成才倒也不勉强,就说三呆子,你被我干的好湿,说你这地方真软,非要逼得许三多主动伸手去捂成才的嘴,成才笑,去舔许三多的手心。

他磨着向里操,由慢至快的,许三多也已经适应这种被撑满侵占的感觉,只是还不习惯叫出声,再加上被成才骗了一次,于是干脆咬着嘴唇不吭声了,光剩下成才自己说,他倒是很来劲,下流话说个没完,直到许三多再也忍不住,要他别再说了,成才就趁机又提出自己的要求,让许三多主动把腿盘到他腰上。

许三多犹疑,但又信了他成才哥一次,把腿缠到成才腰上,于是肏弄就再次疯狂激烈起来,成才这回倒是真不说话了,也可能是没工夫说话,只专注开拓许三多的身体,穴被操的太湿太软,呈现出一种淫靡的艳红色,成才的眼睛格外暗沉,在这时候显露出一种攻击性来,随后的撞击就次次没入最里。许三多恍惚着被他带进一次又一次高潮里,几乎被快感吞噬殆尽,他要迷蒙过去,又被成才半吻半咬的弄醒,成才咬他耳垂,用尖牙磨蹭,要许三多和他一起,清醒着进入最高潮。

最后许三多终是没忍住,哭叫着射出来,连身下的穴也跟着死死绞紧,吐出一波又一波的水来。

成才牢牢按着许三多,不让他动,就这么再次射进去,再给他把眼泪擦干净。

这回结束后的许三多是真的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了,成才看起来心情好得要命,房里就有热水,他很麻利地把自己和许三多都收拾干净,这红色的床单是真不能睡人了,成才给撤下来,换上床新的,水蓝色绣鸳鸯,待一切忙完,才抖开喜被,把自己和许三多都裹上。

今晚被成才欺骗太多次的许三多警觉得很,成才一靠过来,他就往墙边躲,看起来是的确不想再继续了,成才好气又好笑,一把给许三多又扯回怀里来,说躲什么躲,赶紧安生睡觉。

他话这么说了,可两人这么静静地拥着,睡意似乎又褪下去了,成才低头看看,许三多此时也睁着眼睛呢,他笑笑,亲了亲许三多的额头。

“三呆子,婚也结了,接下来我们就专心备考吧。”

许三多点头,同成才小声地交谈起来,进城读书都需要打点准备什么,正新婚的两个人在夜里相拥,然后畅想未来。许三多说少让咱爹拿点钱吧,咱们出去打工,成才说嗯,许三多又说到时候在学校里,不能说咱俩是什么关系,成才勉勉强强,看在许三多脸皮薄的份上,半天才说行,等到许三多念念叨叨说住宿舍的时候,成才终于是忍不住了,抬手使劲捏许三多的脸,语气恶狠狠的。

“不住宿舍!在外面租房子!”

“为、为什么?”许三多茫然,随后就被成才很凶地给亲了。

“你说为什么?不方便!”成才磨着牙,看许三多还不明白的样子:“你装傻是吧三呆子?咱俩刚结婚多久啊就住宿舍!不方便咱俩亲近!”

啊…这下子许三多懂了,他不太好意思,但也的确没反驳,成才看他不做声,又看他通红的耳朵,顿时气也生不出来了,伸手把许三多往自己怀里按:“快睡吧!三呆子。”

许三多说好,他的确疲累,很快就在成才怀里要睡过去,成才抱着他,也有了睡意,朦胧里听见许三多含混不清地说句话,心里的柔意忽然荡漾开来,氤氲成他们并肩看过的河水,望过的夕阳,还有无数次的亲吻,成亲时的喜炮,还有那张正红色的盖头。

许三多闭着眼睛,迷迷糊糊说:“成才哥,我喜欢你。”

成才把他搂紧,眼睛好亮,笑得明朗温柔。

成才说:“嗯,我知道,我也喜欢你,三呆子。”很早之前就是了。

于是许三多彻底地,安心地,在成才怀中睡过去。太阳东升西落,下榕树的河流永不停歇,而成才给许三多一个吻,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未来。

end

001

“老a”的驻扎点是在一座岛上,这里的天空大部分时间都是暗沉的灰色,一层又一层堆叠着乌蒙蒙的积雨云,岛不远处就是被茂密丛林覆盖的群山,显得十分静谧,深绿与灰蓝,两种颜色交织起这个岛,交织起这座名叫“老a”的塔。

为了照顾哨兵的感知能力,这里一般只能听到雨声淅沥、流水攒动、还有呼啸而过的风这种白噪音。由于老a所接的任务特殊,因此选拔十分严酷且苛刻,而塔里也没有向导的存在,假如老a的哨兵在出任务时不慎陷入精神崩溃,大部分都需要自己进入静音室休憩静养。

但是如果哨兵精神崩溃的阈值到达临界点,实在无法克制,就会被送到与老a有合作关系的seven那里,由seven的向导对崩溃的哨兵进行精神梳理。

但这种情况其实很少发生,能通过老a选拔的哨兵忍耐力都远超于在别的地方任职或服役的哨兵,即使陷入轻微精神崩溃,老a的哨兵也能快速在静音室调整好自己,这是老a的队长,袁朗的骄傲所在。

此刻他正坐在办公室里,桌上放的是一沓报告,今年塔里陷入严重崩溃状态的哨兵为百分之十五,比去年的总值稍稍下降了一点,证明了袁朗每一次的残酷训练也不是全然没有效果。

“报告。”门外传来有力的声音,还有三下不急不缓的敲门声,袁朗挑眉,听出来人的声音,随意喊了声进来,得到回应后门被推开,齐桓快速走进,腰背挺直,训练有素的模样。

“队长,养伤完毕,齐桓归队。”齐桓身板立正,声音很响亮。

袁朗看了齐桓一眼,确认他不再是之前陷入精神崩溃状态时的狼狈样子,在需要精神疏导的百分之十五哨兵里面,齐桓就是其中一个。

他倒不是因为疏忽大意,而是在执行任务时被有意针对,任务中敌人噪音和带有特殊药剂的子弹双管齐下,活生生把齐桓逼至精神崩溃,即便如此,他也强忍着完成了任务,并且没有任何失误,只是刚一回来,就被紧急送到了seven。

“嗯,看起来恢复的不错。”袁朗放了笔,又打量了齐桓几眼,他不是吝于关怀下属的人,在不想那些如何折磨手下哨兵的阴招时,也是个格外体贴人的领导:“齐桓,没什么事就回去吧,你宿舍里有他们给你送来的慰问品,辛苦你了,好好休息几天。”

齐桓被袁朗说得有点感动,而且他本来也是从seven那儿带了新消息来的,于是立刻打开了话匣子给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队长分享,seven那儿新觉醒一对哨兵和向导,才二十二岁,听说向导的精神体竟然是只小豹子,而新觉醒的哨兵各方面素质都挺高……

这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袁朗心不在焉地听着,尽量保持自己这个关怀受伤下属的好上司形象,不过没三分钟就装不下去了。齐桓讲的来劲,正滔滔不绝着呢,就看到袁朗手上的钢笔一放,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齐桓,我看你真是在seven的静音室待舒服了,别婆婆妈妈的,讲重点。”

其实袁朗脸上没有任何不耐的表情,甚至唇边还勾了点若有若无的笑意,可齐桓看着他的笑容,随即就是一阵恶寒,袁朗这厮的本性他可是够了解,明白他们队长这是没耐心听下去长篇大论了,于是迅速把听来的消息做了一番精密总结,再叙述给袁朗听。

每年都有哨兵和向导觉醒,这很常见,但这对哨兵向导一觉醒,就有高达98%的匹配度,这就很少见了,seven那边已经决定等他们两人受训期过,就安排他们进行结合。

98%,这在向导和哨兵的匹配值里面,已经算是非常高的一个数据了,不过对于袁朗而言,这种消息也只是听听就可以抛到脑后忘记的,就算齐桓说那个新觉醒的哨兵各方面素质很高,但老a更需要的是不容易精神崩溃的哨兵,而不是有极高匹配度,必须绑定一个向导在身边的人。

“说完了?说完了你可以出去了。”耐着性子听完齐桓八卦的袁朗终于再维持不住亲切领导的形象,立刻原形毕露,低头继续看自己的文件:“哦,对了,本来要给你两天假的,不过看你恢复的不错,还有空跟我说八卦,那你明天就可以继续训练了,早晨六点半,准时集合,走的时候把门带上。”

他刚说完,齐桓就黑着脸走了,临走时倒也把门带上了,只是关门时重重的力度显然是心有怨气,但敢怒不敢言。

袁朗没在意,手中文件翻到下一页,略微扫了几眼,他皱起了眉,老a的哨兵崩溃率有所减少,是好事,可死亡率却仍保持着去年的数值,这绝不是袁朗所希望看到的,但他们所执行的任务危险系数太高,又没有向导在身边跟随,有时候哨兵的精神积压到某个临界点,再被外界刺激后,就会陷入无可挽回的崩溃状态。

死亡统计报告的下一页就是大队长铁路的讯息,上面对于老a的哨兵执行任务时的死亡率并不满意,并且提出对他们的整改,想要委派一队陌生的向导来与哨兵们进行匹配值测试。

袁朗只单是看着,就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

不过好在讯息里铁路说已经回绝了这件事,因为老a的选拔实在严苛,上面派来的向导说不定根本无法接受,两方进行一番交涉后,都做出了一定的让步,袁朗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对单哨兵的老a做出一定调整,至少要有三名向导在塔里,随时待命为哨兵进行精神梳理,而且最好其中有的向导要与塔内的哨兵匹配度较高。

但其实拥有向导这种深切的羁绊,对于在老a的哨兵来说,并不是件好事,因为在这里执行任务,除了精神崩溃,别的死亡风险同样很高,如果向导和哨兵之间产生了感情的维系,而其中一方的死亡,对于另一方而言,是种绝望的噩耗。

所以老a的大部分哨兵们从执行任务起始,就无师自通地懂得了这个道理,袁朗一直为此感到欣慰,但有些时候,面对现实,作为阅历太多的成年人,你总要进行一些妥协,才能走得更远。

袁朗叹了口气,他拉开抽屉。

抽屉里放的同样还是一份文件,用墨蓝色文件袋包裹,袁朗慢吞吞地将文件从袋中抽出来,其实这份文件他已经看过很多遍,只是一直没有作出决断,而这次上面传来的消息,让袁朗不得不下这个决定。

他再次,细细的,一字一句地重新看了一遍这份文件,最后拿起钢笔,郑重其事地在最下方写上自己的名字,随后袁朗将笔放到一边,拨通了电话。

“喂,我是老a的队长,袁朗,把消息转给seven的队长高城,告诉他,我同意三个月前seven传来的计划,明天我亲自会去seven一趟,具体细节和他见面商议。”

袁朗平静地说。

002

塔“seven”同样傍水而建,只是并没有老a那般给人与世隔绝的感觉,高层开会时还曾谈起过,或许是因为有和没有向导的差别,seven出来的哨兵似乎更有人情味儿一些,而老a的哨兵…执行任务的时候就像一群毫无感情的疯子。

对这些传闻,袁朗只是哂然一笑,不置可否。

他的车停在seven门口,高城已经在等了,表情不算愉快,袁朗很明白,他今天要和高城商议的计划是seven的上层直接通过的,而高城本人,并不赞成这项计划的实施。

两人简单地握了个手,准备前往高城的办公室,袁朗其实很久没来过seven,因为他很少有精神严重崩溃的时候,作为哨兵,他的资质非常优秀,这也是他能在老a当上队长的原因。

所以在踏进seven的大厅之后,高等哨兵与生俱来的敏锐立刻让袁朗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他不太好形容那样的感觉,是自灵魂深处传来的某种颤栗感,渴望着靠近,或者是亲近这里的某样东西,或者某个人。

袁朗压下了这种强烈的渴望,表情仍旧是漫不经心的,但心下已经有些警惕,尽管老a和seven是多年的共生关系,但利益最诱人,合作也可以在瞬间转为敌对,他不得不防。

seven整体的氛围比较忙碌,和老a执行的特殊任务不同,任何等级的任务,seven都接,因此这里的哨兵和向导大多都来去匆匆,在一楼时袁朗悄无声息地观察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值得让他忌惮的特殊物品。

但在电梯到达二楼的时候,那种异样的感觉更为明显,二楼是静音室和高城的办公室,方便他作为队长,随时了解哨兵们的受伤情况。高城没有给袁朗介绍的兴趣,毕竟他本身就对即将商讨的计划有怒气,只是闷着头向前走。

异变就是在此刻突生的,在走到拐角时,最里面的静音室大门被猛地撞开,有个矫健的身影呼啸而来,直奔袁朗,袁朗瞳孔骤缩,但并未等他反击,精神图景里的网纹蟒已经挡在他身前,但做出的绝不是攻击姿态,而是冷血动物绝不应有的欢欣雀跃。

面对眼前的场景,高城瞠目结舌,袁朗也看清了,朝他奔来的,是只小云豹。

能让他精神图景里的蟒蛇做出反应,代表这只云豹也是某人的精神体,但这小豹子对袁朗实在亲昵,在用头蹭了蹭蟒蛇后,便义无反顾地拱到袁朗身边,毛茸茸的脑袋不断蹭着袁朗的手背,自喉间发出柔和的呼噜声。

“许三多!出来!赶紧把你的精神体给我收回去!”高城怒吼,静音室随之迅速跑出个人来,这场面至少比袁朗想象的老a与seven刀剑相向要好得多,他稍稍放松下来,揉揉小云豹软软的耳朵,抬眼看向来人。

在袁朗的前三十年里,其实从未相信过灵魂伴侣的存在,只有寥寥可数的高等级哨兵能够找到结合一生的向导,而他并未觉得自己会是其中的一员。

大队长铁路曾担心过他会因为没有向导梳理而精神崩溃,但袁朗与被派来的向导匹配度都低得可怜,袁朗倒是很轻松,还能反过来拍拍他们大队长的肩膀宽慰。

10%的匹配度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在芸芸众生之间,能够找到与自己相似亲近的灵魂,是件几乎不可能的事,不甘心吗?倒也没有,因为袁朗早就做好独自前行的觉悟。

但就在他与云豹的主人四目相对之时,脑海随即猛烈回响起了声音,那是来自灵魂的嘶喊,随之狂热的震颤,强烈想要亲近对方的渴望几乎要高等哨兵动用全部理智才能勉强压抑。被高城称为许三多的人有一张年轻的面庞,眼睛分外明亮,此刻神情中也满是惊愕,可袁朗能够感受到在对方精神网中复杂的情绪之间,还带着下意识的依恋和亲近,这是哨兵与向导拥有极高匹配度的证明,甚至不必用太多的言语交谈,就能察觉到对方的所有情感。

许三多。袁朗慢慢地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随即他对着明显还处于怔愣状态的许三多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朝他伸出手去:“你好,许三多,我叫袁朗。”

许三多这才回过神来,作为觉醒时间不长的向导,他对于高匹配度哨兵所产生的灵魂震颤更为敏感,其实在来到seven时他对身边的队友就都很亲近,队友们也十分照顾他,史今告诉过许三多,这是因为他和队友的匹配度都在85%以上的缘故。

可是尽管与队友们亲近,许三多也从没感受到过这般激烈的灵魂震颤,这是来源于内心深处的契合,让他不由自主地就想靠近袁朗,这是在许三多二十二年的人生里,从未感受过的陌生情绪。

想要靠近,想要触碰。

面对着大大方方伸手的袁朗,许三多在短暂的犹豫过后,也将手伸了过去:“你好,袁朗。”

在碰触的瞬间许三多也感觉到了袁朗自精神网中传递来的讯息,非常的友好且无害,这让他觉着袁朗很亲切,因而对袁朗更生好感,可在旁边看他俩旁若无人握手的高城脸色却不大好看,他重重地咳了声,表示自己并不是个透明人:“许三多,怎么今天你在静音室?”

仿佛终于意识到队长还在旁边,许三多赶紧把手抽了回来,他没注意收回手的时候,从袁朗那儿传来的一丝微弱的拉扯感,只是认真回答高城的问题:“报告,今天成才跟伍班副第一次出任务,班长要我先在静音室等着成才。”

第一次出任务的哨兵很容易精神崩溃,而许三多又是和成才匹配度极高的向导,史今要许三多先在静音室等着,正好可以帮成才进行精神梳理,倒是没什么问题。

但高城皱着的眉头并没松开,他看了一眼靠在袁朗手边的小豹子,亲昵地简直像只家猫,成才和许三多的匹配度是98%,可高城从没见过许三多的豹子有这么亲近过成才,他敢打赌,整个seven的哨兵,都没被许三多的云豹这么亲昵的凑近过。

有一颗怀疑的种子因此种下。

但高城暂且没工夫去想这些,只能归结为是袁朗和许三多的匹配度应该也在90%以上,这种推论让他有点不太爽,又不愿承认这其中不爽的原因,只能不快地轰许三多回去:“带着你的精神体回静音室,看好了,别再遇到个人就让它乱跑!”

许三多想可是之前他的精神体也从没乱跑过,哪里知道今天会发生这种事?但他看看高城的脸色,没敢反驳,选择服从命令,是了一声,就要带着小云豹回去。

但小豹子挺没出息,也没怎么有眼力见儿,就是赖在袁朗身边不走,眼见着高城脸色越来越难看,许三多有些为难,不知如何是好。倒是袁朗,笑了声,伸指搔了搔小豹子的下巴,动作很温柔,可在说话时,他眼睛却是看着许三多的:“回去吧,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一旁的高城闻言,忽然挑了一下眉。

看着自己的精神体这样,许三多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拍拍小豹子的脑袋,跟袁朗道别:“那,再见?”

“再见,许三多。”袁朗唇边始终挂着一抹如沐春风的笑意,要是老a的队员们在这里,肯定得直呼你根本就不是队长你到底是谁?

待许三多回到静音室并关好门,走廊里剩下的两个哨兵才又恢复了刚刚静默的状态,高城把办公室的门推开,不怎么高兴地说了句请进,可一朝遇到和自己有高匹配度向导的袁朗倒是心情愉快。他将签名的文件和计划放到高城跟前的桌子上:“我同意seven和老a的合作培训计划,高队长这边没什么问题的话,下周一,我就可以来对seven的哨兵和向导进行培训。”

seven高层提出的计划是,希望老a能够帮助他们进行一些哨兵的培训锻炼,最好也能委派几个哨兵过来,而seven这边,会委派几名向导驻守老a,方便直接帮助老a那边精神崩溃的士兵,高层称之为:双赢计划。

在高城眼里,这份双赢计划就是个狗屁,他又不是不会训练自己手下的哨兵和向导,何必用老a那边的疯子来给他们进行磨炼,可这是上层直接下达的授意,因此不得不捏着鼻子吃下这个哑巴亏。他看了一遍袁朗推过来的文件,再是不情愿,也终究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我们seven这边也是周一执行,把向导送到你们老a去。”

出乎意料的,袁朗却拒绝了。

“向导的事不用着急。”袁朗说:“我会在培训期结束之后挑选三名向导带走…当然,是看他们的个人意愿。”

袁朗的提议听起来没有任何缺陷,但高城却没有放松下来,他拧紧眉头,忽然说:“许三多不行。”

袁朗失笑,看他一眼:“我还什么都没说,高队长这是什么意思?”

“没意思。”高城语气硬梆梆的:“许三多一个月前刚来seven,而且他和另一个哨兵匹配度是98%,seven的重点培养对象,向导受训期过,塔里会安排他们结合,所以许三多,不会去驻守老a。”

袁朗没再笑了,他眼睛很黑,不笑的时候会显得冷淡,无端给人感觉像蛇的瞳孔,像他的精神体:“我没记错的话,向导的去留选择权是在自己手里。”

“但许三多不会走。”高城冷冷地说,这时候就分不出他此刻的敌意究竟是来源于不想让手下的向导离开,还是因为自己的内心意愿了。

“世界上没有这么笃定的事,高队长。”袁朗的声音又重新漫不经心起来。

高城冷眼看他:“老a来的人都这么骄傲自满?看来你们那儿的确挺会培养人才。”

这句话里其实嘲讽意味更重,可袁朗不以为然,他留一份老a和seven的签名文件在高城办公桌上,剩下的则自己收回,准备起身离开。

“要不很多人都想来老a呢?不论是哨兵,还是…向导。”临走时,袁朗留下的话显得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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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许三多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是关于原来那些事的梦,他二十二岁,和从小一起长大的成才一起觉醒,他觉醒为向导,而成才觉醒为哨兵。

这在他们村里无疑是个响当当的消息,许百顺一辈子没什么出息,前两个儿子也碌碌无为,一直嫌弃多余的小儿子却在某天觉醒成向导,多是个扬眉吐气的大事。

彼时许三多抱着从自己精神图景里跳出来亲昵蹭他的小豹子,还处于茫然的状态,向导的觉醒没什么情绪方面的波动,也不会对本人有什么特殊的影响,只是会发散特殊的磁场,这种磁场可以吸引附近的“塔”,派媒介人来将他们带走。

但觉醒成哨兵的成才就不太一样了,初次觉醒的哨兵本能地厌恶所有噪声,他爸焦急的叩门声,院外家畜的叫声,都令他陷入一种烦躁且崩溃的状态。

成才下意识抓挠着胳膊,很用力,哪怕是挠出血来也没有任何反应,因为精神上给予了他更繁重的痛苦,从成才精神图景里飞出的鹰也在他身边焦躁地来回盘旋。村里有见多识广的,给出主意,说看这样,许三多应该是向导,成才是哨兵了,向导应该可以去安抚哨兵的。

成才他爸就求到了许百顺门上,许百顺好容易得个长脸的机会,非要推着许三多去,村里人也都想看看热闹,成才家门口就围了更多人。

但许三多自己都是刚觉醒的向导,哪里知道该如何安抚焦躁不安的哨兵,可许百顺硬是把他推进去,村民们也跟着叫好,这种起哄这不能说是一种恶毒,但可以形容为愚昧。

成才蜷缩在房间角落,还在用力抓挠自己的皮肤,许三多踉跄着被他爹亲手推进去,战战兢兢抱着小豹子想走近一点儿,成才身边的鹰就猛地盯过来,属于凶禽的眼睛危险而冰冷,同样的,精神体就代表宿主的反应,成才也在拒绝许三多的靠近。

可许三多哪里能懂,门外许百顺还在催他快点大展身手,村民们也在纷纷叫好,浑然不觉在这种情况下噪音只会更让成才崩溃,成才痛苦地捂着头,自喉间发出低吼。

许三多想逃,可前方是看起来极有攻击性的成才和他的鹰,后方则挤满了看热闹的村民,他退无可退,只好一狠心,咬紧牙关,试探着往成才的方向走去。

许三多怕,他怀里的小豹子也怕,似乎是察觉到了成才身边那只鹰强烈的敌视与抗拒,它不安地嘶叫,在许三多怀里瑟瑟发抖。许三多的手也哆嗦着,摸了摸小豹子背部云朵形状的花斑,其实也是为了给自己壮胆,至少手下小豹子温暖柔软的皮毛给了他稍许的安全感。

“成、成才哥?”许三多试着叫了一声,可成才没给他任何回应,反而因为外界的声音愈发狂躁,那只鹰不断地在低空盘旋,紧盯许三多的一举一动,仿佛只要再近一步,它就会毫不留情地进行攻击。

可许三多也没有办法,他被亲爹推到火焰上炙烤,哪有自己选择的机会,在许百顺的不停地催促下他咬牙靠近成才,随后就被成才迅速地抓住了。

他显然失去了清醒,眼睛赤红,狠狠一口就咬在了许三多肩膀上,许三多吓懵了,慌乱地叫着成才的名字,挣扎着要逃开成才的钳制。

但觉醒发狂的哨兵力气格外大,他动弹不得,成才几乎是在用尖利的牙齿撕咬他,无论是脖颈、肩膀、或者胳膊。

他爸现在会是什么反应呢?在剧痛里,许三多甚至还能分出心去想事情,他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子,应该很狼狈吧,毕竟被咬的伤口很痛,每一处都在流血。

他爸肯定又会说他没用了,他什么事情都做不好,明明人家都说了,向导会安抚哨兵的,可许三多做不到,在撕心裂肺的痛楚里,许三多茫然地想,他好像,真的挺没用的。

门外的村民们和他爸许百顺早就傻眼了,没人敢去拉处在暴怒崩溃状态下的成才,只能眼睁睁看着许三多被撕咬的满身是伤,伤口渗出浓艳的,鲜红的血。

许三多耳边也传来痛苦地嘶叫,成才的鹰凶猛地飞扑而下,尖利的喙狠啄小豹子的皮肉,精神体和身体一同被撕咬攻击的滋味让许三多痛苦地哀嚎出声,但成才置若罔闻,他自己脑中疼痛难忍,本能的找到发泄的渠道,因而用牙像野兽般撕咬,将向导控制在身下。

成才自己胳膊上因为抓挠而流出的血和许三多肩肩膀伤口的血混合在了一起,整个屋子都被血腥气侵占,还有哨兵因为精神崩溃所发出的嘶鸣。

最后许三多失去意识,痛昏了过去。

004

seven的队长高城和史今从车里跑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刚觉醒的向导上半身被血浸透,人事不省,被同样初次觉醒,还在发狂的哨兵死死扣在怀里。

史今率先冷静下来,迅速让身后的向导展开精神屏障,过去安抚成才,而高城则是带着手下的另外几个哨兵轰这些村民走,哨兵向导觉醒他见得多了,可这么血腥的,还真是头一次。

高城又看了一眼那个被撕咬的向导,没忍住发出咋舌声:“哪怕就是刚觉醒的向导,也不该搞成这样。”

“可能是他们两个的匹配度太低,所以向导没法安抚哨兵吧。”史今说,在看到成才被成功安抚昏睡过去后,总算是松了口气。

有人在给同样失去意识的许三多包扎伤口,史今叫他们顺便对血液进行采样,测量这两个人的匹配度,如果真的奇低无比,那么在之后的任务里就不必合作了。

在等待匹配结果的时候,高城瞄见许三多身边有个毛茸茸的身影,宿主的伤势可以包扎,但精神体的伤就只能自愈了,成才的精神体早在情绪安定之后就飞回去了,可小豹子却仍旧躲在许三多身边,用湿漉漉的鼻子拱拱他,遍体鳞伤,看着可怜兮兮的。

按理说精神体就代表了宿主本人,高城还是头回见这样的,精神体明明是未长成的云豹,可又畏畏缩缩,雷厉风行的高队长不太喜欢这种怯懦的性格,连带着对昏迷的许三多印象也不算太好。

史今倒是笑吟吟地朝小豹子伸出手去。尽管他是哨兵,但无论是精神体还是本身性格都十分温和,小豹子起初低吼了两声,见史今似乎全然没有恶意的样子,才试探性地过去,拿脑袋蹭史今的手背。史今避开小豹子脑袋上的伤口,揉揉它软软的皮毛,它就温顺地打起了呼噜。

高城在一边看见了,哼了声,说还是第一次见野兽自己心甘情愿当宠物的,史今笑了下,说毕竟是向导,精神体哪怕是猛兽类,估计性情也会温和一些。

正说话的功夫,那边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是个很令人目瞪口呆的答案,成才和许三多的匹配度高达98%,受训期一过可以直接结合的程度。

“不可能吧?!他俩匹配度这么高还、还弄成这样?”高城率先跳起来提出质疑,可那检测结果白纸黑字,明确无误,史今也没想到是这种结果,但这些事以后都可以慢慢说,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许三多和成才带回seven。

塔带走哨兵和向导是无需家属同意的,所以高城和史今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又坐上车赶回去,不过临走前史今倒是留了个口信,说人已经带走了,没有生命危险。

后来许三多就和成才一起留在了seven,苏醒后的成才第一时间就来找了许三多,非常愧疚地为之前的事向他道歉。

许三多看到成才走近他,下意识地后退几步,他对成才还是怕,那种被人控制着活生生撕咬的痛苦感觉他终身难忘。

成才见他抗拒,眼里浮现几分受伤的神色,但他明白许三多如今对他的畏惧是自己造成的,因此再失落也只能离开,说自己要接受哨兵的训练,过段时间再来找许三多。

许三多养了一阵子的伤,伤势恢复后,塔内就安排他参加了向导的培训,起初没有任何异常,在第一轮理论知识的学习后,几乎seven所有人都对这个看起来个子不高,有点沉默的小向导刮目相看。有关向导哨兵的理论分析许三多背的滚瓜烂熟,甚至可以说是倒背如流的程度。

将他带回来又一直悉心照顾的史今很是为此感到骄傲,时常明里暗里地朝刚开始对许三多没报太大希望的高城炫耀。高城面上对此嗤之以鼻,只说看这小子以后表现如何,可私下里却偷偷去看过许三多的理论学习,他藏在个拐角后面,看许三多认认真真书写纸面分析,小向导有理有据的报告被塔内负责指导的媒介人好一番夸赞。

“嘿…别说,这小子还真挺厉害。”高城自己嘀咕着,没注意身后史今也恰巧过来看望许三多,把他们队长这话听的一清二楚。

史今笑了笑,伸手去拍高城的肩膀:“队长,你也来看三多训练啊?怎么样?三多这孩子不错吧。”

高城叫他这冷不丁一拍给吓了一跳,整个人差点窜起来,被逮住来偷看许三多这点让高城莫名有些怪心虚的,但随即这种心虚就让他恼羞成怒,嚷嚷了几句我这是来视察向导训练情况,顺便!顺便来看许三多!他理论学的也还、还行吧,你管好了他,别让他出点风头就太骄傲!

说完这个,高城也不等史今回话,转头就走了,速度挺快,与其说是走,不如更可以称之为跑。史今看着高城落荒而逃的背影,好笑地摇摇头,他们队长这嘴硬心软的脾性整个seven都知道,嘴上虽然这么说,估计心里也是承认了许三多在向导学习里的优异呢。

那边许三多结束了课程,转头就看见在等他的史今,眼睛一亮就迅速跑了过来,亲亲热热地喊他班长,这或许也和匹配度有关联,史今曾估算过,虽然没有做具体测试,他和许三多的匹配度虽然不如成才和许三多,但一定也不会低。

因为史今能看见许三多眼里对他的全然信任和依赖,这让史今心里也挺开心,他拍拍许三多脑袋,带他一起去食堂吃饭。路上他们遇到了同样结束训练的成才,经过这几天的适应,许三多似乎也不再那么害怕成才的靠近,至少能笑着喊成才哥,这已经让史今感到宽慰,毕竟向导如果一直对和自己有高匹配度的哨兵感到恐惧和畏缩,这并不是件好事,这会影响向导对于哨兵的精神梳理。

所以事情好像,真的在一点一点变好。

但当面对真正的实践操作时,许三多整个人却出现了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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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他不敢接近任何需要精神疏导的哨兵,即便是轻微精神崩溃,也会让许三多下意识畏惧,他无法进行对哨兵精神梳理,而许三多的云豹也是如此,在面对其他哨兵的精神体时,龇牙咧嘴露出威吓,但尾巴夹起来,仿佛对方一靠近,它就会立时逃离。

刚开始史今认为他是没有休养完全,又给了许三多一天休息时间,他低垂着眼眸应了,可当第二天在静音室面对之前笑着和他说话的队友时,许三多仍旧打颤,手情不自禁地打着哆嗦,甚至连早已愈合完好的伤处,都会感到隐隐作痛。

这种事很快传到了高城耳朵里,seven不会留下无法安抚哨兵的向导,所以他下了死命令,必须要把许三多心理恐惧的原因给治好,seven的人试了不少办法,但都无济于事,连许三多自己都有些气馁。

有一次副班伍六一气急败坏地给他拖到静音室里帮他练习,但许三多一想到会和哨兵独处就想跑,他速度实在快,连伍六一一时半会都追不上他,可惜选错了地方,许三多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了高城怀里。

高城黑着脸抓他后衣领,把许三多从他怀里拎出来,和他一起逃跑的云豹也被高城的精神体给抓住了,灿金色毛发的狮子威风凛凛地用爪子按着小豹子,一人一豹被高城带走,许三多和耷拉着脑袋的小豹子一起垂头丧气地站在走廊挨高城的训。

而史今站在走廊边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在高城训完话之后,史今找到了坐在天台上的许三多,他闷闷地蜷着,姿势和旁边的小豹子如出一辙,十分无精打采,史今坐到他旁边,问他:“为什么?”

许三多没说话,而史今似乎也并不需要他说话,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是成才带给你的心理阴影吗?在初次觉醒精神崩溃的时候他攻击了你,所以你会对精神疏导感到害怕吗?”

提及到成才,许三多抬起头来反驳了:“不是,之前的事,成才他刚觉醒,也不是故意的,我现在已经和成才和好了,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什么原因?”史今紧紧盯着许三多的眼睛,可他立刻又垂下了头,躲避史今的视线,似乎并不想对于这个问题做出回应。

“许三多。”史今的声音冷得像块冰:“你无法进行精神疏导的原因,是因为你不喜欢待在seven吗?不适应这里?如果这样,我可以告诉给队长,让他把你安排到别的塔,也许那样你就可以适应了。”

“不是!”许三多猛地提高了声音,他眼睛里渐渐蓄上了泪水,但史今这次铁了心要逼问出许三多真正的理由,因此不为所动:“你不肯告诉我,也好,你有你自己的理由,那我现在就去报告队长,安排你去别的塔吧。”

他起身的动作被许三多拉住了。

“我不想去,班长,我想留在seven…都是我的错,班长,我不是害怕成才,也不是不喜欢这里,是因为我,因为我自己。”

在面对需要精神疏导的哨兵时,许三多是真真正正感觉到了恐惧,那是来源于潜意识里的惧怕,或者不止畏惧,当他面对这些处在精神崩溃的哨兵时,当他要开始为这些哨兵做精神疏导时,脑海里总会反反复复回荡一句话,你真没用。

那是很多人的声音,有他爸的,还有许多村民的,向他重复着一个推论,一个判断,他是个没用的向导,他安抚不了初次觉醒的哨兵,又怎么能替其他哨兵精神疏导呢,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错误,他许三多一直都这么没用的。

这些事情被许三多垂着头,和盘托出,有天分的向导应该对精神疏导这件事信手拈来才是,可只有他,他没有做好这件事,甚至在接受了那么多训练之后都没做好。

“是我的错。”许三多眼睛又眨了眨,最终没忍住眼泪,大颗大颗的顺着他眼角滑落。

眼前忽然被温热的手覆盖,那些眼泪被尽数拢在史今手心,许三多愣愣的,甚至忘记哭泣,史今很温柔地遮着他的眼睛,许三多的泪水把他的手给打湿,可他始终将手覆着,不让那些眼泪顺着许三多脸颊滑下。

“不是你的错,三多。”史今的声音很温和:“但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能让我明白你的顾虑和恐惧…三多,你相信班长吗?”

“我相信的!”许三多的回答毫不犹豫。

史今缓缓地露出个微笑:“那么,我们再试一次,我会卸下我的精神屏障,让你进入我的精神图景,三多,作为向导,你要帮我重新架构屏障,作为你的班长,我现在对你下第一个命令,许三多,相信我,相信你自己。”

卸下或者失去精神屏障的哨兵非常脆弱,除了白噪音之外的声音都会令他们陷入精神崩溃的状态,许三多没想到史今会这样做,他急忙拒绝,叫史今不要这样做,但作为向导,他又能清晰地感知到,此刻史今的精神屏障已经全然解除,他就这么安稳地靠在许三多肩膀上,温声说道:“靠你了,三多。”

许三多的手在颤抖,小云豹已经站起身,不安地甩着尾巴走来走去,精神体感知到宿主的犹豫、惶恐与纠结,同样反应到它的身上。

该怎样替哨兵再度设置精神屏障?许三多知道,这一套理论知识他倒背如流,向导要先利用精神体进入哨兵的精神图景,在接触到对方的精神体后为他设置屏障。许三多想,他能做到吗?他真的可以吗?

可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不行?他在惶恐纠结间回想起之前高城在走廊上训斥他的话,队长的表情很失望,他当时说了什么?他说许三多,你就不能再坚持一下?这么轻易的谈论自己做不到,你这向导做的还不如废物。

他不想当废物,他不是废物。

班长要他相信,队长叫他坚持,他还有什么不去相信,不去坚持的理由呢?

许三多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来,原本身边也跟着慌张焦虑的小豹子此刻平静下来,灵巧地跃起,指引着许三多的意识,进入史今的精神图景。

史今的精神世界和他本人如出一辙,给人如沐春风之感,许三多好奇的打量四周,是一片翠色的草原,清风拂面,朴实且温柔,小豹子走在前,许三多就跟在后面,草叶中间开辟出一条细细的道路,走到这条小路的尽头,卧着一只鹿。

那只鹿见许三多和小豹子过来,并没有走,而是站起来,温驯地蹭了蹭许三多的手。

原来这就是班长的精神体啊,许三多好奇地打量着,那双黑色的眼睛很温和,会让许三多想起班长,想到要来这里做的正事,初出茅庐的向导不怎么熟练地用精神网架构起一层屏障,仿佛是怕不稳固似的,又利用精神力牢牢再覆一层,这时候,小云豹就贴在鹿的身边,两个精神体静静地相触在一起。

在做完这一切后,许三多又不放心地检查了一下,在确定自己在史今脑海里设置的精神屏障没有问题之后,他才放心的,跟着小云豹从史今的精神图景里离开。

离开时他回头看了一眼,浅棕色的鹿正用那双黑色的眼睛,安静温柔地凝视他,仿佛守望,又仿佛目送。

那时候许三多没意识到这种凝望意味着什么。

他从史今的精神图景里退出来的时候,感到有一点眩晕,许三多想起书上说的,向导第一次为哨兵搭建精神屏障的时候都会这样,史今还没醒,他就小心翼翼地挺直腰板,让班长在他肩上靠的舒服些,等到史今睁开眼睛,笑着伸手,摸了摸许三多的头。

“这不是做得很好吗?”史今说:“你给我的精神屏障很稳定,三多,你会是个很优秀的向导。”

“谢谢你…班长。”许三多很真诚地向史今道谢。

或许是因为刚刚进入了史今精神图景的缘故,许三多明显感觉到他与史今在精神网上的连接,稍微激烈些的心绪都能感受到,那么此刻他的开心同样传递到史今心里,也能察觉到史今在由衷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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