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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含而不露

 

南宫或不由瞪大了眼,做了一个表示惊讶与疑问的表情。那人赶紧摇了摇头,又努了努嘴,示意南宫或将手放下,他的眼中,已有哀求之色。南宫或虽然很惊奇,但他还是把手放下了。脚步声已在菩萨像之前了,南宫或不由将下唇紧紧抿起。倏地,远处似乎有人在叫:“掌门人有今,速速撤回!”庙中有人道:“指东划西的,也不知到底要如何折腾,到现在连个人影也没见着。”另一个声音道:“没见到更好,见着时,说不定你已是小命不保了,我见过那小子,年纪轻轻,却是心狠手辣,花非仪厉害吧?但那小子却比”下边的话越来越轻,显然庙中之人已经走出庙外了。然后便听见庙外面吆吆喝喝的,渐渐地安静下来了。良久,南宫或才敢悄悄探出头:没人!没人也不走,南宫或已决定就呆在这儿,因为这个地方青城派的人已经来过,不会再来搜索了。他不走,但另外那人却已一掠而出,闪身而出了。南宫或便那么一人呆呆地坐在那塑像后面,挨到天黑下来时,他的肚子叫个不停,他把裤带紧了紧,更饿,赶紧又松开了。南宫世家的少主,自然是极少会饿着的,所以这种饥饿感对他来说,更难以忍受,实在熬不过。他借着夜色的掩护,偷偷地溜到街面上买了几个大肉包,扔下一锭银子,赶紧便走。还好,没被人认出来,他一溜烟回到了庙中。很快。有三个大包子下肚了,当他拿起第四个肉包时,庙门外又有脚步声响起。南宫或忙停止咀嚼,屏住呼吸。脚步竟径直向这边而来!人影一闪,有一个人跃上莲台,转向菩萨后面,南宫或一看,又是那个神秘的年轻人。那人一见南宫或,惊讶地道:“你怎么还在此地?”声音极为清脆。南宫或不由笑道:“你为何又回来了?”言罢,两人不由相视大笑,一笑立止,因为他们想到了他们的处境。南宫或便与那人再次共处一起了,不过这一次却要较上一次融洽了些。两人都是身穿深色衣服,所以在这越来越黑的夜色保护下,也未如何细心藏匿。南宫或将剩下的两个包子递给那个年轻人,那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南宫或不由一喜,本来尚存于心的那点不满之意,因人家对他的信任感,使烟消云散了,那人接过肉包,吃了起来,看样子大概也是饿了。南宫或一声不响地靠在那儿。年轻人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大口肉包后,吁了一口气,道:“若是有杯茶便好了。”南宫或心道:“你倒会享受。”口中却问道:“朋友,如何称呼?”“叫我阿金吧,你呢?”南宫或虽然知道这名字定是假的,却也不介意,道:“我叫南宫或。”他倒是实话实说。然后两人又沉默无言,气氛有点尴尬。还是南宫或先打破这样的局面,他开始说一些江湖中的新闻趣事,那人开始只静静地听,一言不发,后来便慢慢地被南宫或的话题吸引了,不时地插上几句。因为他们彼此之间多少有些顾虑,所以说一些无关痛痒的事,倒颇为合适,一时,两人倒像一对老朋友在促膝长谈,不时发出会心的、但却压抑着的笑。南宫或发现这个年轻人许多思想很偏激,似乎总有一些愤世嫉俗的味道,南宫或注意到他言语中最常用的一个口头禅便是:“是吗?”这是一种反法的语气,包含着怀疑与否定,但这种反洁的语气却不是很明显,有点轻描淡写,这就让人感到他不同意你的看法,但他却又不屑于反驳你的看法。这应该是有点孤傲的人。说到后来,南宫或的奇闻趣事也说完了,便只好停了下来。那人静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的朋友一定很多吧?”南宫或奇怪地问道:“为什么如此一问?”“因为我从你的语气中,总能听到快乐,如果一个人没有几个朋友,那么他又怎么会收集到那么多的快乐?”“收集?”“对。如果你终日面对永远不变的面孔,终日去做一些你并不喜欢的事,那么你即使能接触到开心快乐的事,也是少之又少的。说得明白点,快乐应该是广种薄收的。”南宫或暗暗惊诧这人怎么会有这么多奇怪的想法。不知不觉中,已近子时。自称阿金的人起身道:“我尚有些事情未办,这就走了,后会有期。”南宫或心中隐隐知道他又要去找青城派的碴儿了,便道:“多保重,说不定,我们会在这儿再次相见的。”阿金一揖手道:“后会有期!”便消失于夜幕之中。南宫或喃喃自语道:“我也该去办点什么事吧?”此时,已是子夜,风吹在身上,寒意阵阵,而南宫或偏偏又是衣衫褴楼!他紧了紧衣衫,如一缕黑色的轻烟般向外飘去!在这样的夜里,南宫或可以毫无顾忌地施展开绝世轻功,他以极快的速度翻掠过几处街巷后,但未能找到青城派的总坛所在。看来,只好找一个人问问了。他看准一个佩剑之人,见他走向一条偏僻的小巷时,立即尾随而去。那人哼哼叽叽地不知在念着什么小曲,倏地,似乎身边刮过了一阵凉风,他一愣,忽觉肋部一痛,一麻,然后整个人不能动弹了。一把发出幽光的剑架在他的脖子上,身边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青城派的总坛在何处?”那人嘴硬得很:“我不习惯以这种方式来回答别人的问题!”南宫或冷声道:“你会习惯的!”说到此处时,他的手略一用力,刀切入了那人的颈部,那人已感到阵阵凉意传遍全身!

南宫或平静地道:“说吧,这又不算什么机密之事,何必逞英雄呢?为此而造了命,不值!”那人这才应道:“向西,穿过‘丁字街’,在一家茶楼对面便是。”南宫或又问道:“墨山水在吗?”那人一硬脖子道:“掌门人之名,岂容”南宫式的剑又深入了一些:“我问你墨山水在吗?”那人还是倔强道:“掌门人武功已出凡入全,你去了也是白白搭上一命!”南宫或一咬牙“后羿剑”便慢慢地却不停歇地向那人的喉管切去,那种寒意深入肌肤的感觉,足以催跨人的意志,何况。南宫或所问的,并不是什么很机密的事。这下,他才服服帖帖地把一切知道的事都全盘托出。南宫或骂了一声:“贱!”啪地一声点了那人的哑穴,免得他在自己放开他之后,乱叫乱嚷。然后,他便笔直向西而去!果然,拐过一个丁字街,他便看到一家茶楼,茶楼对面,果然是青城派总坛,从那进进出出的人便知道了。青城派的总坛修得很简朴,与四周的民舍毫无二致,如果不是它在这样的夜深人静时还亮着灯,那有谁能知道这样一个普通的处所竟会是雄霸一方的青城派枢纽之所在?这便是青城派的风格:含而不露,朴素无华。南宫或在暗处观望了一阵,立即选定了从东侧进去。他的身手极快,如一团悄无声息的云一般飘然掠进院内,双足一点,身躯再次腾空而起,转眼已在十丈之外!最后,他如一只夜猫般在灯光最亮的那间屋子顶上悄然伏下,这才向四周扫视一阵,这么一扫视,把他吓了一大跳,只见院内各拐角处、树影、假山等地方不时有人影晃动,显然,青城派己在此安排了许许多多的暗哨!南宫或不由有些害怕,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瞒过这么多眼睛进来的。也许,这只是一个圈套而已?他们又如何算准自己今夜一定会来?南宫或一咬牙:“既来之,则安之。”当下,他便开始轻轻地拔动屋顶上的瓦片,为了不发出声响,他拔得很慢很慢,整整花了一刻钟,他才拔出一条比手指还窄的细缝。他悄悄地凑上去,从这条细缝向下望。屋里有人,而且很多。不但有长着一张马脸的马长来,有一脸富态的中年妇人花非仪,还有十来个南宫或没见过的人,马长来与花非仪的身上都是缠着厚厚的绑带,一脸痛苦之状,马长来的脸上不知用什么药给糊上了,斑斑驳驳的,样子丑陋之极。下边十几个人或站或坐,三三两两,颇为散漫,南宫或有些惊讶,他曾听人说过青城派这几年的声势颇为壮大,隐然有西部之首的样子,怎么这些人这么无拘无束?后来,他才明白过来,这些人一定不是青城派的人!这从他们的服饰与兵器便可以知道了。这样的夜深人静之时,怎么会有这么多不是青城派的人聚于青城派?他把目光投向站在北首的那个人。莫非,他就墨山水?那人背着手而立,侧身向着南宫或这边,所以面目看不真切。他也是身着麻质长袍,头上高高挽着发髻,腰上佩着一把剑。看起来,他与别的青城到客没有什么不同,但这种在青城极为普通的装束,在他身上却显出一种极不一般的气度,南宫或总觉得他看到的不是一个武林中人,而是前古时代的一位卯大夫,尤其是他头上的发髻,更让南宫或有这种感觉。终于,他慢慢地转过身来了。南宫或看到的是一张极为普通平凡的脸,可这张平凡的脸,无论是为官,为吏,为商,为农,为匠,似乎都是很协调的。南宫或无法说出他脸上的任何特征来,他甚至怀疑自己如果一转脸,会不会丝毫记不起这人的模样。这是一个可以像一滴水隐身于海里的那种隐身于世人之间的人。难道就是这样一个人,对皇甫小雀下的毒手?想到皇甫小雀,南宫或的眼中开始有了恨,彻骨的恨!再看墨山水的脸,似乎有些青白之色,开始狰狞起来。虽然长孙无影只让南宫或设法将“灭绝剑谱”毁去,但现在南宫或要做的却不上这些了,他要亲自将墨山水杀了,然后带着他的尸首去见皇甫小雀。无边愤怒的火焰几乎已将南宫或的血液烧干,他觉得口渴得很,心跳也开始加快了。便在此时,下面屋子里的人开始喧闹起来,似乎在争执着什么,人人都是一脸激动之色,但南宫或却只能听得到乱哄哄的一片。墨山水却是一言不发,似乎众人的争执与他全然没有关系。南宫或看得暗暗心焦,本来他对自己是否能胜墨山水就没有多少把握,如果墨山水一直这么呆在这儿,那么他更没有向对方出手的机会。南宫或开始烦躁不安起来。突然,他发现青城两边似乎有一道亮光闪过!南宫或吃了一惊,暗暗思忖道:“该不会是天星飞泻吧?若是天星坠下,那应是自上而下的,但这道亮光却是自下而上,然后又一头栽了下来,倒有些古怪。”正思忖间,东边又是一道亮光,颜色是绿色的。紧接着,北边也拉起了一道长长的红色亮光!但青城派的人似乎全是浑然不觉,南宫或见此有些惊讶,接着才明白过来,青城派的弟子全是站立于平地上的,他们视线定会被外面的事物挡住,而光亮距离此处又颇远,所以他们才看不到。但南宫或却不同,他是高高地伏于屋顶上,目光所能及之处自然要远一些。三个方向都有亮光闪过,那么剩下的南边呢?果然,南边也升起一道炫丽的亮光!南宫或的脑子飞速地转着,但他仍是无法想通这是怎么回事。看样子,不像是青城派所为,当然,更不像是什么天相。莫非,是自己看走了眼?就在他东猜西想的时候,竟然又有一道刺眼的亮光闪现!这一次,竟是在青城总坛的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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