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年知道自己劝不动方砚知,又担心他长此以往下去迟早有一天吃亏。想到自家父母询问归期,不由得担忧到时自己若是回了家里,对方砚知那可真是鞭长莫及,不由得带了几分火气,意图警示方砚知。
“方大公子是大善人,今日救一个,明日又救一个的。”他心气不顺,话语听起来难免有些刻薄寡义,“若不是伯父出面,今日怕是不能善了。方大公子头脑一热的同时,能不能想想自己又有何等通天能力,能平世间所不平之事。”
话语落地的同时沈舒年便有些后悔,看着方砚知一脸受伤模样,担忧自己话说得重了。可是有些话他必须去说,才能打破方砚知的乐观主义。
方砚知没想到平日里总是温和笑着, 看起来不争不怨的沈舒年有一日也能这般疾言厉色。他心上难过,被他刻意掩埋了的无奈与悲伤死灰复燃,气势汹汹地卷土重来, 将方砚知的理智冲了个头昏脑涨。
他怔愣着看着沈舒年, 想从他脸上瞧出一抹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受伤模样。可沈舒年掩饰的极好, 一张轮廓柔和面容清秀的脸像是被水泥浆住了, 瞧不出没有一丝一毫的裂缝来。
方砚知低下头,他知道自己今日以来所有的成就, 无不是依仗沈舒年的声望人脉。除了一门家传的制墨手艺, 剩下的琐事小事都是沈舒年在替他打点处理。他有心想和沈舒年站在同一高度, 可是两相对比之下, 难免落了下乘。
平日里方砚知总想着用插科打诨没心没肺的表象来伪装自己,借着这副皮相,他能同沈舒年毫无顾忌地撒娇讨宠。沈舒年虽然嫌他烦,却总是纵容地笑着,从未如今日这般彻底撕破脸来。
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又不知道怎么处理沈舒年的怒火。原先同他打闹时,沈舒年的火气总是三分真七分假,如今十成十的愤怒, 倒是前所未闻, 让方砚知也拿不定主意。
他不敢再用从前道歉的招数来应对今非昔比的沈舒年, 只得低下头去认错。颀长清瘦的男人这般姿态,倒像是个还未开蒙的孩子。
“我知今日所有皆是依仗苏眠苏前辈的威望声势, 可是沈舒年, 我有时也会惶恐。”方砚知的声线颤动, 似是不太自信,“我强出头是不假, 不仅是存了一份救人心思,更是想证实自己尚且还有一丝价值。”
“这扬州城太大太好,我身在其中难免惶恐。我迫切地需要找寻自己的价值,才不至于让这乱花迷了眼。”方砚知抬起头来,看着沈舒年道,“沈舒年,你知道我多怕吗?你的出现像是我做的一个美好的绮梦,我多怕这一切不过水月镜花,转瞬即逝。”
“我想要和你有更多的羁绊,更多共同的回忆。我需要更多的人见证我们两个之间的情谊,让我清楚地认识到这不是南柯一梦,而是真真切切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