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失血
“给我们准备一辆车。”一旁的老大林志道,现在有了人质,他们变得游刃有余,“到了我们要到的地方我们自然会放了他。”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出尔反尔?”陆从慎目光森冷,神色严峻,这些刀尖舔血的人怎么能够轻易相信,“你得给我个保证。”
刀锋紧贴皮肤,划出一条血线。张之冶喉结一滚,连呼吸都放轻了。
“你有机会跟我谈条件吗?”林志挑了挑他粗矿的眉毛,小人得志一般,“三分钟后我要看到车,要不然他就得去西天见佛祖了。”
“好。”陆从慎点头,朝一旁的杜憬道,“备车。”
然而杜憬刚迈出一步,让他们所有人都心惊肉跳的一幕发生了。
张之冶居然抬腿使劲踩了壮汉一脚,趁他喊叫的空当用后脑勺狠狠向后撞,而后在短短几秒内给了一旁的林志一个侧踢。
林志没想到受制于人的张之冶会来这么一下,脸被他的脚踢得都快变形了。
一旁的壮汉红了眼,举起刀子对着张之冶就是一阵乱捅。
林志更是发起狠似地举起拳头向他袭来,每一拳都使了浑身的力气。
见形势不对,陆从慎急忙冲上前,身后的警察也跟着一拥而上,他们打斗的空间极速缩小。
张之冶被林志一拳打中胸膛,没给他喘气的机会,壮汉一刀捅向张之冶腹部,嘴角带着毒蛇般的阴笑。
刀被抽离,伤口刹那间鲜血直流,像是断了线的血珍珠,不住滴落。
突然身体向后一趔趄,张之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很想看清是谁,可是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将眼睛睁开,体内的温热正急剧减少着,腹部变得很凉。
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张之冶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好像是灵魂出窍了。
“我先带他去医院,剩下的交给你们!”陆从慎将张之冶拦腰抱起,步调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跑出了巷子。
属于怀里人的血一滴滴地落在地面上,溅出一朵朵惊心动魄的、妖艳至极的玫瑰。
三年前陆从慎卧底在面对大毒枭时也没有这么慌张过,他感觉自己抱着张之冶的手都在可怕地颤抖。
鼻尖的呼吸也是从未有过的紊乱,看着张之冶变得惨白的唇和毫无血色的脸,他再次感受到生命是如此脆弱。
他好怕,好怕张之冶的生命就这样悄悄地从他手里溜走,他不能接受!
陆从慎抱着浑身是血的张之冶钻进警车后座,而后自己走进副驾驶,一脚油门下去,响着警笛的警车绝尘而去。
路上其他车辆瞧见后方出现疾驰的警车,懂事得立刻让出路来,不到十分钟时间陆从慎就赶到了市中心医院。
车门都没空锁,陆从慎抱起张之冶直奔医院,他大叫着,嘶喊着,让护士火速安排急救,誓要将张之冶从死神手里夺回来。
陆从慎制造出很大的动静,在场所有人都在看他们,胆子小的人甚至被他们身上的斑驳血迹吓得失声大叫。
然而在如此吵闹的环境中,怀里的人依旧安静得像个美丽可爱的天使,好似下一秒,就要回到他的故乡。
邱灿一瘸一拐地来到急救室,急救室的门紧闭着,上方显示着“手术中”。陆从慎穿着被染了一身血迹的警服坐在地上,双目无神。
“都是我的错,怪我没和他一起去巷子跟踪。”邱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揉乱了自己的发,情绪消极。
[张之冶,你个自命不凡的笨蛋,你不能死,你死了我上哪儿找骂去啊?听见没有?不准丢下我一个人,你他妈走了我怎么给钟楚他们解释?我怎么跟阿姨解释?所以,一定不要走啊,你脾气那么坏,阎王爷是不会要你的,你知道吗?]邱灿两手交握,紧阖双目,似乎在为急救室的男人祈祷。
将犯人尽数抓进公安局后,杜憬没有参与审讯环节,而是直奔市中心医院。
走廊里安静得不像话,似乎掉根针都能听见,因此杜憬的脚步声显得过分突兀,不过这并没有惊扰缄默不语的陆从慎。
“你来了。”邱灿朝他扯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苦笑。
然而此时杜憬的身心已经完完全全被颓废地坐在地上的陆从慎所占据,他根本没看见邱灿的表情。
从大学直到现在,杜憬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落寞的样子,像被人抽走了灵魂一般,如此无力,如此颓唐。
杜憬一步一步走近他,蹲下身慢慢将他抱在怀里,轻声安慰道:“张之冶他会没事的,他一定会长命百岁……”
邱灿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他忍住心中的不适,别开头尽量不看两人相拥的画面。
急救室的门突然打开,是一位女护士,她十分紧急:“病人失血过多,急需大量输血。”
“抽我的!”邱灿一瘸一拐地上前,来的路上他的拐杖掉在路边没来得及捡,“我和他一样,都是a型血!”
“抽我的,我是o型。”陆从慎离开杜憬的怀抱,站起身走到护士跟前。
“都不行,抽我的。”杜憬挨个朝两人递过去一个眼神,“邱灿,你自己身上的伤都还没有好,逞什么能?陆从慎,你的o型血比不上我的a型血,就抽我的。”
“好,你跟我来。”护士点点头,杜憬急忙跟上去。
“通知张之冶的家属。”陆从慎的手机贴着耳朵,他的手上也沾了血,“市中心医院十楼急救室,尽快。”
张之冶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到自己正与付清颜和从小就十分优秀的哥哥一起有说有笑地坐在餐桌旁。
像是自己的生日呢,桌子上摆着一块漂亮的大蛋糕,上面还有自己喜欢的黑巧做的桃心。
他正要切蛋糕,门就被人一脚踹开,陆从慎居然带着一群警察冲了进来,板着脸说他涉嫌贩卖毒品,要把自己抓进警察局。
这是他听过最没依据的话,他明明是无业游民,压根没有接触过那种生意。
两个警察不由分说地走过来抓住他的手,想给他套上手铐,其中一个居然还是那个满脸痘坑的大叔!
哼,这大叔一直看他不爽,现在到了出气的时候,心里恐怕高兴坏了吧?
不过身为跆拳道馆精英学员的他怎么可能就这样屈服?
张之冶开始奋力挣扎,可是他们的力气真的好大,他怎么挣也挣不开,另一边的哥哥和妈妈也像没看见他的困境,正笑着分吃蛋糕呢。
“张之冶?张之冶?你怎么了?别吓我啊!”邱灿抓住张之冶乱动的手,刚刚一不留神被张之冶狠狠呼了一巴掌,他生理性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要不要按铃?”柯贤担忧地看着张之冶紧拧的眉。
“不用,应该是在做噩梦。”项勉对着他摇了摇头,“不如叫醒他?”
“张之冶,张之冶!你别再挣扎了,再打我就该毁容了!”为了自己的脸,邱灿决定执行项勉的提议。
“谁家的鹦鹉,这么吵……”张之冶慢慢睁开双眼,因为还不太适应刺眼的阳光,他眯着眼睛。
因为长时间没有喝水,他喉咙似乎快要冒烟了,声音微弱嘶哑得不像话。
钟楚急忙从饮水机里接来一杯温水,邱灿将张之冶扶起来靠着床头,随后接过钟楚递来的水,小心地给张之冶喂下。
“我睡了多久?”张之冶喝完水,道。
“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大概二十个小时。”项勉看了眼腕表,回答。
“你现在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或者你要不要再喝一杯水?”柯贤紧张地说。
“没有,就是饿得慌,想吃东西。”张之冶摇了摇头。
话音刚落,病房的门就被人轻手推开,杜憬提着一个银色保温桶走了进来,真是来了瞌睡送个枕头。
“医生估计你今天上午就能醒,我就给你煮了粥带过来,想不想尝尝?”杜憬的笑容犹如绵绵春雨,润人心肺,他打开保温桶,给张之冶盛了满满的一碗,“需要我喂你吗?你看起来很虚弱。”
“不用,我的手有力气。”张之冶将碗接过。
“杜憬,有我的吗?你保温桶里好像还有很多欸。”邱灿也笑着,衬着屋里照射进来的阳光,显得整个人暖烘烘的。
“这个你最好还是别喝。”杜憬将保温桶小心地盖上,手指尖却轻微地颤抖着。
那人将手烫成那样做出来的爱意满满的粥,他都不敢碰,怎么能给邱灿?
邱灿收敛了笑容,不明白杜憬的眼里为何满是悲伤。
察觉到气氛越来越尴尬,柯贤开口破冰:“好了好了,我们不也还没有吃早饭么?邱灿,我们一起下楼吃饭去吧?我请客!”
邱灿不露痕迹地看了杜憬一眼,还是扯出一个粉饰太平的笑出来:“好吧,我想去粥店喝粥。”
公安局刑侦支队队长办公室内,在照片上久久停留的手指红肿得不成样子,手指的主人正失神地自言自语。
“要是我也能去看你就好了。不过,你看见我大概也不会很高兴吧。”
“好吃吗?”杜憬坐在床边,看着他吃完后,他询问道。
“还可以。”难得挑剔的张之冶没有嫌弃,笑着说,“不过我感觉跟以前的味道有点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很久没进食的原因。”
“应该就是那个原因。”杜憬含糊地说,“还想吃吗?还有很多呢,吃不完多浪费。”
他不可能亲手倒掉那人辛辛苦苦熬的粥。
“那再给我盛吧。”张之冶欢喜地将碗递给他。
“他吃完了吗?”陆从慎抬眼望向来人。
“全部吃完了。”杜憬回答,他在陆从慎对面的椅子坐下,直视那人布满血丝的眼珠,“陆从慎,我想我知道你喜欢张之冶了。”
“是吗?”没有一丝震惊,没有一丝慌乱,陆从慎淡然地笑着。
“很奇怪你会喜欢他。”杜憬道,“他好像很讨厌你,尽管这样,你也不介意吗?”
陆从慎摇摇头,将自己的感受宣之于口:“平时跟他遇见说话总是夹枪带棍的,但不听见他的声音心里就不舒服,空闲的时候总忍不住想他在做什么。你懂那种牵肠挂肚的感觉吗?”
“我知道。”杜憬脸上露出一个略显苦涩的笑,他紧接着问,“你想多久跟他摊牌?”
“还不是时候。”陆从慎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最近没能拥有高质量的睡眠,上班时强打精神,但此刻异常疲倦。
杜憬:“不想去医院看看他吗?”
“不了。”
“你的手涂过药了吗?还有,你昨晚有没有好好休息,黑眼圈怎么那么重?”杜憬见他满脸倦容,抑制不住关心他的欲望,“林志他们的案子可以让郑伊帮你分担点,你不用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嗯,我知道了。”陆从慎不欲多说,“没什么事就出去吧。”
午饭是曲衷带来的,有荤有素,但比较清淡。
“衷叔,我妈和我哥怎么不来看我?”张之冶问道。
“昨天晚上来看过,不过你还没醒,他们知道你没什么生命危险后就回去了。二少爷,你这次太乱来了,一点都没把自己的安全放在心里。记住以后千万别再跟踪绑匪了,那是警察的事。”曲衷苦口婆心道,张之冶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现在这样病怏怏躺在床上自然是他所不想看到的。
“知道了。”张之冶轻松地笑了笑。
晚饭仍是杜憬带来的。
“怎么还带了花过来。”张之冶摸了把床头柜上百合花的花瓣,道。
“喜欢吗?”杜憬答非所问。
“嗯,挺喜欢的,虽然我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花,但这百合花很新鲜。”张之冶望着杜憬,感激道,杜憬,谢谢你,你经常来看我,比邱灿他们好多了。”
“怎么又听到张某人在贬低我们?”来的早不如来的巧,病房门被推开,邱灿杵着拐杖走了进来,钟楚、柯贤、项勉三人紧随其后。
“终于舍得过来了?”张之冶分给他们一个眼神。
“我脚不方便都过来看你了,你还想怎么着?”邱灿打趣道。
“幸好这次吃了饭,要不然又要咽口水了。”柯贤看了眼张之冶碗里的食物,笑着坐下。
“其实我们这次来是要跟你们告别的,”钟楚说,“我和勉哥要去美国留学。”
张之冶显然不太能接受:“才回来几天,又要走?那柯贤呢?你走不走?”
柯贤摇摇头:“我哪儿都不去,就跟你们混啊!所以你要快点出院,到时候我们一起去happy。”
“我也很想快点出院。”张之冶撇撇嘴,“我想我的床垫了。”
“把饭吃完再聊天吧,一会儿凉了。”杜憬怕他们越聊越起劲,不得不打断他们。
杜憬晚上收到一条短信,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上次你带我回家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我想跟你约个时间,请你吃顿饭,你觉得怎么样?」
杜憬回了一个“可以”过去,随后将陌生号码添加为联系人,姓名邱灿。
张之冶恢复能力不错,躺了一个月就又生龙活虎的了。
十月五日下午,一个自称是他家保镖的男人来接他出院。
他皮肤黝黑,但五官端正,看上去很有男子气概。一身得体西装将他的腿勾勒得更加修长,虽然他本来就很高。
张之冶坐在副驾驶给杜憬发消息,明天就是十月六日了,是他二十三岁的生日。
张氏二公子的生日自然要热热闹闹地过,这几天放国庆,杜憬肯定有时间。
“你叫什么名字?”看到杜憬肯定的回复后,张之冶收好手机,决定先和这个保镖交流交流。
“吴钧,二少爷也可以叫我iven。”吴钧目光平直,专心致志地开着车,只有嘴唇微微翕动。
说来也奇怪,这人看起来很an,没想到声音那么好听,一点也不厚重,反而有一股溪流一般的清澈感。
张之冶不禁开始好奇他的年龄:“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八。”吴钧言简意赅。
“什么时候开始干这行的?”
吴钧:“十八。”
张之冶转过头:“这么小?”
“没办法,在我十八岁那年我父母出车祸去世了,家里资金链断了,幸好我会些跆拳道和散打,经人介绍才干了保镖这份工作。”吴钧语气平淡,看不出来他有多伤心,大概是因为他早已接受了那个残忍的现实。
张之冶从小活在蜜罐里,虽然他还没记忆的时候父亲就因病去世了,但付清颜和张之然的爱填满了父爱的空缺。虽然没尝过这样的痛苦,但他有基本的共情能力,他明白吴钧这十年来有多么不易,为了这场雇佣关系能顺利进行下去,他觉得自己该讲两句。
“虽然你是我的保镖,但也不用我走到哪儿你跟到哪儿,我还是需要个人空间。为了安全考虑,你的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无论我什么时候打电话你都要第一时间接。”说到这儿,张之冶顿了顿,“不管我妈给你开多少工资,只要你配合我,我每个月多给你两千,从我的私人账户走。”
“好,我一定全力配合。”吴钧回答他,而后下车替张之冶将车门打开。他把手垫在车顶,等张之冶下完车后才重新上车将车驶进车库。
杜憬无目的地滑动着手机屏幕,良久,还是咬了咬唇,给陆从慎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喂?”那人的声音依旧清澈好听,将杜憬带回了他们的大学时代。
“明天是张之冶二十三岁的生日,他邀请我晚上八点去他家参加派对,还把他家的地址发给我了。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好啊,明天我去你家找你。”听筒里传来陆从慎的一声笑,“对了,你知道他喜欢什么吗?我好给他挑生日礼物。”
杜憬猜想陆从慎现在肯定是满心雀跃地问他,咬着下唇的力度便更大了。他心里很痛苦,但他还是愿意帮助陆从慎:“我也不清楚,不过他挺喜欢你上次托我送给他的百合花。”
陆从慎有些苦恼:“生日礼物不应该送花吧?我自己再想想,明天见。”
杜憬先陆从慎一步挂掉电话,胸腔里的心脏像被人狠狠捏在手里,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杜憬,你该放手了,一个连告白都不敢的胆小鬼,还有什么苦苦挣扎的权利?
不管怎样,帮帮他吧,他幸福了不就够了,哪还能奢望你也能够获得幸福呢……
吴钧住在张之冶家里,看得出来付清颜很赏识他,竟然让他和他们一起用餐,连在他家工作了二十年的曲衷都没有那种特权。
吴钧的房间也是挨着张之冶的房间的,付清颜解释说是为了方便保护他,以防一些不好的意外发生。
幸好在家里吴钧是不用紧跟着张之冶的,张之冶洗了个澡便上床睡觉去了。
很奇怪,第二天早晨居然是吴钧叫他起的床。
刚睁眼看到吴钧那张黝黑的脸,他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不法分子闯进了他家,听到那人叫了声“二少爷”他才反应过来。
“妈,我一会儿出门染个发。”张之冶吃着三明治,道。
在拘留所吃惯了杜憬做的早餐,现在吃三明治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染什么颜色?”付清颜问道。
张之冶仰头喝完牛奶,用大拇指擦去嘴角的奶渍:“这个我还没想好呢,回来你自然就看到了。好了,我要出发了。”
“让iven和你一起去。”
张之冶偷摸翻了个白眼,倒也没有拒绝。
夜,七点半。
邱灿和柯贤已经到了张之冶的家,两人手里都提着大大的礼盒。
“哟,还去染发做造型了?”邱灿伸手想去碰碰张之冶的头发,被他的手狠狠打掉。
“别乱碰——诶,不杵拐杖了?膝盖好全了?”
“嗯,本来也没多严重。”邱灿颔首。
“二少,你旁边这位是谁啊?”柯贤瞥一眼一旁沉默的大个子。
“保镖,我妈给我找的。坐吧你们,今天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客气了?”张之冶招呼他们坐下,接过柯贤和邱灿的礼物就开拆。
“诶,不是都说要人走了之后再拆吗?”柯贤伸出手制止他。
“好吧好吧,你俩要是送了什么搞怪的东西明天你们就可以过来受死了。”
张之冶十二岁生日收到过邱灿在外婆家亲手抓的田鼠和柯贤养了好几个月的角蛙……
邱灿刚要开口反驳,门铃声却忽然响起。
“是杜憬来了吧?”
张之冶起身想去开门,却被邱灿按回沙发:“我去就行了。”
门打开,果然是杜憬,邱灿露出一个粲然的笑来:“你来了,快进来吧。”
看到杜憬身后的陆从慎后,邱灿微微一怔。
他怎么也来了?
“我带他过来的,人多热闹。”杜憬读懂了他的神情,解释道。
邱灿侧身让他们进来:“嗯嗯,人多是会热闹些,进来吧。”
“你怎么也来了?”显然张之冶也是不太欢迎陆从慎的,不过想到之前是陆从慎送他去的医院,他又说,“坐吧。”
听见张之冶的话后,吴钧也下意识朝门口望去,结果刚好发现那人也在抬眸看他。
四目交汇,并没有浓浓的火药味,有的只是探究。
“你的生日我不能不来。”陆从慎笑着,将礼物放在张之冶面前的茶几上。
见张之冶没反应,陆从慎便朝他眨了眨眼睛:“不想看看我送的是什么?说不定是一颗定时炸弹哦。”
“这么想我死?”张之冶瞥他一眼,将礼物递给身后笔直站立的吴钧,“帮我打开。”
陆从慎却上前将礼物夺过,和邱灿的礼物放在一起,他说:“开个玩笑,别当真。生日礼物哪有让别人帮你拆的,你现在不想拆的话等我走了你再拆吧。”
张之冶:“切,你少装模作样。”
杜憬见张之冶有点气,想了想,说:“之冶,陆从慎和你都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
张之冶望着杜憬,没有说话。看来杜憬和陆从慎关系比他想的还要好,他说话语气不太客气,杜憬就着急忙慌地帮陆从慎说话。
见几人间气氛不对,邱灿急忙打圆场,他上前揽着杜憬的肩膀,笑道:“今天的大事就是给张之冶过生日,其他的事我们先推到一边。”
柯贤附和道:“是啊是啊。”
张之冶却转过脸:“吴钧,把这些礼物都拿进我的卧室。”
吴钧走后,张之冶才看向杜憬:“我答应你,会试着跟他好好相处,但前提是他不惹我。”
杜憬见陆从慎脸色不太好,便推开邱灿,走到张之冶跟前:“我想跟你说些话,能带我去你家阳台吗?”
“坐吧。”两人走后,邱灿拉陆从慎坐下,笑容还算友善,“你别介意,张之冶他就是那样,跟我们一起时脾气也是照发不误,不过他心不坏。”
柯贤点头表示赞同:“前几年惹他生气了,他总说要打死我们,可是一直都没动手呢。”
陆从慎礼貌地笑了笑,没有接话。
“既然你是杜憬的朋友,那也是我们的朋友了。正式介绍一下吧,我叫邱灿。”邱灿举起手,和陆从慎短暂地握了一下。
“你好,我叫柯贤。”柯贤冲他眨了眨眼睛。
陆从慎:“你们好,我是陆从慎。”
“你说……你喜欢陆从慎,但陆从慎对你没意思?”阳台上,夜风轻轻吹起张之冶刚染的深棕色的发丝,说不出来的舒服。
难怪他那么维护陆从慎。
“嗯。”杜憬点点头,“我们大学的时候形影不离,陆从慎他虽然总爱开玩笑,但人品挺好的。唉,我主要是不想让大家把关系弄僵,我只要默默地陪着你们就好。”
“我知道了。”张之冶把住杜憬的肩膀,“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喜欢他。算了,既然他是你喜欢的人,那我以后不会再随便和他吵了。”
“谢谢你。我们下去吧,你可是今天的寿星,不能离开太久。”杜憬笑着,月光盛满了他的眼眶,眉目间都藏着温暖的笑意。
“好。”张之冶点头,“今天什么事都我说了算,你可不能玩到一半就回家哦。”
“知道了。”杜憬笑着拍了拍张之冶的手臂,“你说玩什么就玩什么,说玩多久就玩多久,行了吧?”
两人一起回到一楼客厅,张之冶道:“现在先吃蛋糕,一会儿我们出去喝酒喝到十二点,要是我过会儿想到了什么活动的话后面再补充。今天我最大,你们都要顺着我。”
“好的,寿星。”邱灿配合道。
吴钧关掉所有的灯,从厨房慢慢将蛋糕推了出来,烛光因为蛋糕的轻微抖动变得闪闪烁烁的,但却盛满了整个客厅。
邱灿开了个头,而后几人齐声给张之冶唱生日快乐歌。
“快许愿吧!”柯贤欢快地催促。
张之冶闻言闭上眼睛,细长的睫毛在暖黄的烛光中投下一片阴影,原本白皙的脸颊被烛光映得暖暖的,淡粉的唇变得更加流光溢彩。
目不错珠地望着对面的张之冶,陆从慎低头轻声笑了笑。
果然,他一见钟情的人就是如此完美。
无论是外貌,或是身材,还是音色,都那么出色,让他越发着迷,想将其自私地占有,霸道地藏掖,不愿他的美被别人看到。
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贸然出手只会让他更加抗拒他。
杜憬在帮自己,他没有傻得看不出来,他只希望杜憬刚刚的一番话能够起到作用,让他暂时可以像朋友一样待在他身边。
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如果张之冶把自己当朋友对待,那么他便离最终目的近了一大步。
许愿完毕,生日快乐歌也到了尾声,张之冶点评:“唱得不错,再接再厉。”
他开始分蛋糕,从左到右依次递过去,他还给付清颜和张之然留了两块。那两人去外地出差,错过了他的生日,只能在生日礼物上做补偿,让张之冶找到借口敲了好大一笔。
吃完后几人简单收拾了一下茶几,而后向常去的酒吧出发,吴钧也跟着去了,美其名曰是为了保护张之冶。
酒吧里人声鼎沸,跳舞、唱歌、喝酒、划拳,他们玩得不亦乐乎。
几人走进一个大号包间,张之冶让服务员上了他预订的几瓶白兰地和醒得正好的威士忌。
经理知道大顾客光顾,嬉笑着进了包间,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是熟人张二少和邱少爷。
他自作聪明道:“几位少爷们要不要点几个清纯点的男孩儿过来?我们店又进了一批新的货色,很受欢迎的。”
常客邱灿瞥了眼一旁的杜憬,出声拒绝:“不了。”
那满脸肥肉的经理还想继续劝说,结果被陆从慎瞪了一眼:“出去吧。”
经理有点尴尬,讪笑着离开:“好好好,我这就走,你们好好玩。”
张之冶翘起二郎腿:“今天所有的费用都由我来出,你们想喝什么,想喝多少,都随意。”
邱灿一听有人出钱,立刻开了一瓶白兰地,给几人倒上。
“你才刚出院不久,确定可以喝那么多酒?”杜憬看着桌上的酒,皱了皱眉头。
张之冶:“身体好全了,没事的。”
说完众人就开始猜拳,谁输谁喝。这是一个非常朴实无华的游戏,但很容易把氛围炒热。猜拳玩了好几把,他们又换了划拳。
张之冶作为寿星运气却不怎么样,几轮下来,他喝得最多,好在酒品不错,在微醉的陆从慎扶着他的时候并没有发酒疯。
杜憬就惨了,邱灿酒量是大,可是醉了之后会发酒疯,喝得最少的杜憬扶着他走的时候他还不愿意,还想让杜憬背他。
此时几人正朝最近的酒店慢悠悠走着,昏昏欲睡的张之冶当然不能同意,心想这傻大个一趴上去一定会压坏杜憬的小身板,于是挣脱陆从慎就摇摇晃晃地要去修理邱灿。
陆从慎见他摇摇晃晃的样子,生怕他摔倒,他急忙上前制止他:“乖,别乱跑,会摔跤的。”
“那你让火山自己走,不准让杜憬背他。”
张之冶虽然没发酒疯,但脑子却是混乱的,根本不在意眼前这个扶着他的人是谁,嘟嘟囔囔地开口。
“杜憬不会背他的,别担心。”陆从慎细心地替张之冶理了理深棕色的刘海,用哄小孩一样的语气对张之冶说着。
“好吧……”张之冶粉红的唇吐出两个模糊不清的字。
醉倒的柯贤是吴钧扶着的,要不是这是张之冶的命令他一定会去扶张之冶。
吴钧瞧着张之冶和陆从慎亲密的样子,脸色不太好看。
“杜憬,我要背……”邱灿撇着嘴,因为杜憬的拒绝委屈得不像话,如此高大的男人露出非常孩子气的一面,让人大跌眼镜,“杜憬……”
杜憬感觉自己的好脾气都要被旁边这个巨型泰迪给磨光了。他紧闭着唇不说话,当邱灿是在自言自语。
“不给背那就给我亲一下呗……”邱灿说着便凑上嘴巴,却被杜憬眼疾手快地用手掌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