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
三月不见,贾平川照例温儒未改。
他开门迎客后,引路程念樟向内,带人在上次会面的那间书房入座,提壶砌上新茶。
“念樟,你自己说说,为什么突然推掉剧本?”茶水二泡过后,贾平川一边推杯向他,一面继续补道:“如果冲撞了行程,我也不是不好说话的主,只要你能保证拍摄时长,那进组后,没什么是不可以磋商和协调的。”
“无关行程。”程念樟面带浅笑,视线下看着杯口,轻轻用指腹沿着画圈:“年内除了我自己正做的电影,其他工作基本都排了空档。也没什么特殊原因,就是绷紧太久,想找机会放个大假罢了。”
谈话时,他声音娓娓,弄杯不喝的样子,配合着放松的情态,倒还真是暗合了话意,平添出了几许闲人之姿的雅韵。
贾平川见状挑眉,低声试问:
“是为结婚吗?”
“呵,贾导您可真爱说笑。”男人提杯吹茶,若有似无地摇了摇头:“不是的。”
“哦?那我猜的没错,真分手了?前两天和陈珂碰面,我俩还聊起了你女朋友……呃……小罗进组的事。老陈那头说人已经调走,不在国内,我当时就纳闷呢,想你费了这么多人脉周折,怎么说不要就不要,最后还是让她去到了别处。”
听人提起罗生生,程念樟表情里虽仍保有笑意,但瞳孔映射出的微光,却始终到不达眼底。
讷过半秒,他将身姿稍稍坐正,饮口热茶,再转脸面向窗外,看了眼绿叶漏光的斑驳。
“是三月份的事。韦成车祸以后,接连又发生了些糟粕。我也不瞒你说,时至今日,宋氏都还在被督导组巡察着,很多境况放眼当下探讨,无论于公还是于私,对我都算是种奢侈。所以索性全部选择放手,免得连人累己,反倒把自己变成了个害人的麻烦。”
这话有点子丧气,饶是贾平川个外人听了,也不禁有些锁眉。
“念樟,你不必过于菲薄。我最近是有听到些传闻,但前两天片子的主创名单报审,上面不止没给你画红字,还特意提点了照顾。国影的主旋律你也清楚,就是展自证无碍的风旗,人家既然放话了免死,哪有你不接金牌的道理?”
“贾导,好意我先心领,不过你也别想得太深。现在外头的各种看衰,只要没把我正式点名,都算不上什么打击。反而可以借我推脱掉人情,获取一阵休息,用来专注《简东传》的收尾。塞翁失马这种道理,您是长辈,总该要比我看得更开才对,不是吗?”
话毕,程念樟乘其抽神思考的间隙,往各自杯里添了些新茶。
热气升腾中,贾平川透过朦胧,定睛瞧了他会儿,冥冥心生一种感觉,觉得这人变了——
也说不上是变好抑或变坏,只觉得他少了从前刀面露刃的那股锋芒,多了些剑在鞘里、深藏不露的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