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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节

 

没有了所谓黎明。

(本章完)

流照君 “你随东流往,无停浣

新制战袍戎服已成,上下皆凛然,适身而合,又配以铁链衔接,互相密扣缀合成衣的锁子甲,柔韧便利却能抵挡劲弓利刃,可护驰锋稳军心。

穿戴顺序严谨而繁琐,松紧需得当,稍有误处就会容易致使抵御力度大打折扣。

可云卿安这样一个外行人却在此时记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他在为司马厝穿好战衣,就仿佛是把他丢下了的尊严和骄傲一点点地捡起来重新粘好,但曾经加诸于之的困苦,或许是并不能就以此方式和解。

在最后唯一能够做到的了,已算了愿。

苍鹰在无边野原上盘旋,随后天沉沉地暗下来,被困住的只有一人。赌气叛逆也不过是因为,原来真的会累,所言尽是戳心伤人。

“昨日才替你脱得一干二净,今日便一时兴起为你着衣,咱家就是朝令夕改诸多莫名,你也都得好好忍受着这份喜怒无常!睡过几次的交情也别不当一回事,本就由不得你高高在上。”

“你那些不安分的手下,倒有几个伤残得严重的,顾及脸面总还留着气。若是缺药酒绷带,本印唤人来拿,若是没必要,尽送义庄火焚安置。”

“肖文矩昨日不管不顾地破口大骂了一场,要是别的也就罢了,还净挑着咱家最不爱听的。是剜刀子一般的毒辣,字字句句皆言咱家高攀而无自知之明,有深辱于你,脏污不堪……原过往两情相悦都是不作数的,外人眼中是这样,在你心目中也是如此,连一个辩解的余地都没有!”

“各色各人,百样俗惶,千种庸常,万般荒唐。凭什么咱家就得是最不可饶恕,最无可救药的那一个?这算不算多赖于侯爷的成全,再厌恶憎恨可都是你选择出来的!”

头一次将两者混为一谈,给出的即是最深最重的打击,皆清软肋。

将容色轮廓都铭刻于心,云卿安就此独守着城阙孤高,弃逐茫茫苍鹰。他深深凝视着他,藏尽眷恋,缓笑道:“咱家干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形貌也最是见不得人,劳侯爷忍耐担待久。再给你一个机会,你难道就肯舍得把我杀了吗?”

云卿安倒吸冷气,瞬间面色惨白,但仍在为他将战衣的最后一根接带缚好,忍着极重的疼痛,冷诮道:“自然不及司马将军所向披靡,神威盖世,可别一不留神就步了你小叔的后尘。”

云卿安扶着旁边稳住身子,抬眸怔怔看着他,时间似乎流逝得很慢。

——

“去勿归,别两宽,不相关。咱家,厌倦你了。”

断药的强弩之末对于本身命途无可交待,只愿把后事都安排妥当。而那最后说出的军情便是将司马厝送走的最好途径,明知故意将他气走会是两伤,可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再次坚定振作起来,毫不留恋地离开再不回头,远离澧都的是非阴谋,也远离这个能让他痛心的人。

摇摇欲坠的,又再被狠狠割裂,情若络绎,已茕茕孑立。

所处的澧都城外,似乎连着遥远的边原,绵延的战火就灼烧在他们的眼前,催得心烧难平。离开后去往下一程会是在何时何地,不得而知,但无可回顾。

“你随东流往,无停浣衣江。”

司马厝猛地将他推开,胸中仍被翻搅,说:“分明我同你在一块,才是最见不得人!可是云卿安,我当时是真的……”

兵戈无声,整装以待的营兵列队等候,严肃端正,目视前方,为数寥寥却显孤劲。

就不必再对此提及,如何下得去手?最无能为力的莫过于此,存灭难用!

“说起来,这可是云掌印大发善心,亲手给司马设下的路。你想看到的,不就是这样的结果吗?”他把脸逼近恶声道,“你好好看看你现在的这副模样,究竟是风头无两高居人上,还是连人都不人,鬼也不鬼!”

“你和你义父一样,让人直犯恶心。”司马厝沉默良久,才终于说出这一句。先前压抑下来的平静彻底破碎,目光冰寒得再无一丝多余情感,那不受控制的力度几乎能将云卿安的腕骨捏折。

“先前不是急着追问朔边详细情况吗?那你听好了,司马潜腹背受敌,受围而支援全无,或许有机会可也只是被旁人眼睁睁地看着,怕是早就没几天的活头了,倒也算干净利落少挨些吃苦的罪。若是咱家没有记错,你父亲当年可亦是……”

前刻的极致欢爱,则是一拍两散的先兆。付出的许许多多努力,坍塌只需要短短一瞬,猜疑隔阂一旦被埋下了,风吹草动都作引线。

倒也算得上是件好事,脱离了那些纠缠,从此山长水远迢迢。

斜纵枯枝背后衬着的是沉空万里,辽阔稀薄得承载不住厚云,便也无论沉累与否,底下也因此才得以现出飘旗几扬,打上的霜层是那看得见的寒冷。

这些日子积攒下来的怒气怨气早就把人折磨得够呛,叔叔的安危问题更是令之雪上加霜,冲溃出来的缺口是谁也都承受不住。擐甲披袍,衽革枕戈却是在昔日至爱之前,在对立面针锋相持!

曾为顺应讨好患得患失,云卿安今不过是用自己的方式述情陈爱,剩再无顾忌,这许即是最好了。

司马厝的面容已是沉静,却在下一刻仍是隐有波动变化。

被送到最前方的重匣打开时,现出的赫然是那久经蒙尘的玄铁重弓,这毫无疑问是云卿安的吩咐。与君一睹,后面无期,归还逍狂与自由,把他需要的,能用的,都准备好也奉上了,唯独落了自己。

——“还请侯爷转过身去,本督当亲手效劳,预祝侯爷引弓顺利,百无一失。”

——“莫要让咱家难办的好。”

还是如昨日那般浓墨重彩的嚣张绝情,大刀阔斧地闯进心头来,哪能轻易揭篇?剑伤亦早已烙刻到了不可抹除之处,可怎么就到了这般田地?

司马厝半晌后把视线从玄铁重弓上面移开,不冷不热地说:“云掌印此为何意?先皇重物,也能这般自作主张地私下相赠,当真位高权重。”

袁赣斟酌了片刻,还是抱拳说:“掌印此番行事确有不妥,却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希望两相得宜,还请侯爷体谅一二,莫要怪罪。”

司马厝口气凉凉道:“犯不着我体谅,也轮不着我怪罪。左看右看,都是我司马占了个便宜。”

袁赣说:“明白为好,侯爷是要干大事的人,自是不会为了这些没必要的小事计较。再者,宝剑就理应出鞘,宝弓就该用于杀场退敌,物尽其用方可。”

司马厝不以为然说:“是我目光短浅,你们掌印考虑周到,竟还特意嘱你们到此护送。到了现下这般还派人看得严紧,防着什么呢?”····袁赣说:“城门通行,儿戏不得,万望理解。待侯爷同麾下离城,我等即撤。”

司马厝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不可否认,他是被驱逐的那个,无可奈何,空有不甘。

温珧是自己一个人牵了匹马从后方追上来的,他赶到时连气都来不及多喘一口,就跳下来到司马厝跟前急急地道:“侯爷还请……请把我也捎带一程,我发誓,绝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也断不会拖累行程,如果需要的话,我有自备的粮食,也能卷起袖子干活,不会跟着白吃白喝!”

司马厝转脸暼他,道:“说得难听些,非建功立业之利时,怕是去了也无用。驸马又何必淌这一趟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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