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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扔了

 

他一手托着我的臀,一手把我紧紧拥在怀里。

胸膛相贴,急促跳动的怦怦心跳一度让我以为这是幻觉。

我攀住他的脖子,窝在他的怀里,还是在不停地哭。

他爱怜地低下头,吻着我的耳鬓,发顶,额头,一声一声地哄着我,“乖乖……”

当天我就出院了,走的时候,我越过沈先生的肩膀再次看见了那个医生,他的一只眼睛肿得老高,眼镜也松松垮垮。

可尽管这样他依旧笑眯眯地对着我笑,嘴上说着:“下次再来啊。”

我扭头不再看他,只是紧了紧攀住沈先生的手。

刚下车,我就看见了不远处被仆人牵住的“回家。”

我跳出沈先生的怀抱,惊喜地朝“回家”跑去。

看见我的那一瞬,它不安地来回踱步,尾巴翘得老高,吐着个大舌头期期冀冀望着我。

我在它不远处蹲下来,想着它会如从前那般毫不犹豫地扑进我的怀里。

可这一次并没有,它在隔我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绕着我不停打转,又不时朝我大叫,发出几声痛苦的呜咽声。

我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能试探性地叫它名字,挥着手示意它我回来了。

等了好一会儿,它才试探性地朝我走了几步,轻轻嗅着我的手,似在确认什么。

忽的,沈先生从我身后将我抱起,细细吻着我的耳垂,语气里是藏不住的笑意,“它还没完全恢复,自然是怕你的。”

怕我吗?

我垂下眼努力思考这其中的关系,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想起那段同“回家”相依为命的日子,总觉着它不应该怕我。

我攥紧沈先生拥住我的手,声音如撕裂般喑哑不堪,“我……想休息……了……”

回到房间,不一会儿我便沉沉睡去,梦里是一团浓重粘稠的黑,我如置身湖底,滔天袭来的窒息感将我包围。

远处不时传来几声凄厉的尖叫,淋着血的人嘶吼着朝我奔来,拽着我往湖里去,我挣扎不能,只觉得身体越来越重。

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天,下着雨,空气中带着点泥土的微潮腥气,那女人拽着我走过了屯里最长的那条街,把我扔进了李老二专门用来拴狗的箱子里。

他狞笑,毫不留情撕碎我的衣服,嘴上生出和那女人类似的触手,一寸一寸将我吞噬殆尽。

好脏。

我挣扎着从梦中惊醒,屋外雷声大作,电闪雷鸣。

那日留下的黏腻触感仿佛烙印在肉里,我大口喘着气,拿着指甲刮着外头的皮肉,好似这样就能将脏污带去。

泪水混着血水,钻心的疼痛让我愈发思念沈先生,我抱起怀里的布娃娃,辗转之下敲响了他的房间。

沈先生穿着件灰质睡衣,不常见地戴了副眼镜,一见是我便蹲下摸摸我的头,声音温柔地好似在水里泡了许久,冰冰凉凉,很好听。

“怎么了?”

我抓过他抚在头顶的手,握住,一时间声音抖得不像自己,“雨,好大的雨。”

他一把抱起我走进房间,里头只余一盏橘黄色的床头灯和一台亮着屏的平板电脑。

窗外依旧雷声阵阵,雨点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我攀住他的脖子,一个劲的往他怀里缩,“怕。”

他笑得无奈,温热的手掌拢住我微凉的双耳,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怕打雷?”

我埋在他的肩窝,点头细细嗅着,他身上有我喜欢的味道。

“轰——”屋外雷声大作,沈先生突然抓着我的手放在灯下仔细查看。

一道道细长淋漓的伤口在灯下显现,如同一条条腥臭的毒蛇,在浓得化不开的黑夜里呲起带血的獠牙。

他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只是沉默,而后起身在衣橱翻出医疗箱,用棉签沾着碘伏小心翼翼擦拭着伤口。

我低声啜泣,心中酸酸胀胀,觉得委屈。我知道他在生气,这些天下来他不高兴的时候总会这样。

可是真的好脏……

泪水划过眼上那块狰狞异常的丑陋胎记,落在他的手背,一滴一滴。

沈先生揽着我的腰,把我笼在怀里,嘴唇贴在我的耳边,说着对不起。

“好脏……我……”

泪水不停从眼眶里涌出来,我只觉得头昏脑胀。

“哪里脏,嗯?”

沈先生拿着绷带收拾好被我划得惨不忍睹的手臂,抱着我面对他,声音沉稳动听,和着窗外雨点拍在窗沿的声响,密密麻麻涌入我的耳朵。

“这……这……里。”我举起如今被妥帖绑好的双手,低头不敢看他。

手被握住,温热的触感逐渐从那处传来,我身子一抖,悄悄抬头,却瞧见他轻轻吻着那处,虔诚得好似一个信徒。

可下一刻突然对上他看向我的眼神,温柔地就像是满天飘散的蒲公英。

“不……不要……爸爸……”脸一红,我不好意思往后躲,想要从他的桎梏中脱离出来。

“还脏吗?”

“呜……爸爸……我……”我一边摇头,随即又胡乱点头,泪水又重新涌出来。

我从未想过这些曾经被那些人触碰过的地方如今可以像现在这般,仿佛从前那些不堪的经历从未出现过,我也可以是个好孩子。

“这里……”我不再挣扎,只是朝他仰起了脖颈。

“好孩子。”他大手一捞,拥我入怀,将我的头发向后拉去,随后低下头,密密麻麻的亲吻落下来。

我大口喘着气,身体抖得不像话,抓着他胸前的衣服,整个人羞得如同一个熟透的虾。

“爸爸……”在这一刻,我多么希望自己是同他血脉相连的女儿,如果真是这样,我们的关系是不是就可以更亲密些。

想到这,我情不自禁张开腿卷住他的腰,揽住他的脖子,挺着身子往他怀里送。

“爸爸……这里……也好脏。”他停下,看向我手指所表之处,是嘴唇。

嘴巴微张,红艳艳的舌尖从里头伸出来,在空气中颤抖不停,有水珠从舌尖滴落令我越发口渴难耐。

不是嘴唇,是舌尖。

我是在自己的房间醒来的,清晨的暖阳透过厚重帘幕的缝隙照进来,我只觉眼睛和头疼的厉害。

我记得昨天晚上敲响了沈先生的房门,后来发生的事情就像是一团散不开的雾飘在我的脑中,我看不清雾后面的真相,总觉得自己是哭了。

我提着小熊的脚下了床,穿好鞋就想去找沈先生,不知道为什么,看不见他的时候我总是很想他,特别想。

一股脑冲出门就撞上了一块结实有力肌肉,熟悉的气味迎面扑来,我环上他的腰,低低叫了声爸爸。

沈先生宽厚的手掌穿过我的腋下将我抱在怀里,我抬头瞧见了他眼下泛着的黑青,身上还有股淡淡的烟味。

“烟……坏的。”我抬手摸着他下巴稍许刺人的胡茬,想起了以前隔壁的老烟鬼,每每见他都隔了层厚厚的烟幕,后来的一天,烦人的烟雾终于消失,他也永远躺在了他最爱的烟灰上再也没睁开过眼。

沈先生先是愣了一下,笑着用胡茬轻轻贴着我的脸颊,说话时吐出的热气熨在我的鼻尖,暖洋洋的,很舒服。

“爸爸以后不抽了。”

我点点头,手又不老实地摸向沈先生的眼睛,可他就像是被烫到那般往后撤。我疑惑地看着他,想着这黑青的地方是不是疼的。

“爸爸没事,爸爸只是昨天有点累了。”说着他不再躲闪我的触碰,吻着我的耳廓一遍遍说着:“没事,乖乖。”

日子就这么如流水般过去,“回家”这段时间也愈发变得健康和活泼,偶尔我还是会在傍晚时分同它讲话,“回家”会安安静静躺在我身旁,它热烈有力的心跳在我手里,那些同它絮絮叨叨说话的时刻我依旧记得不大清,但我想,“回家”会记得,说话时从我身旁穿过的风也会记得。

又是一天傍晚,我坐在“回家”的身边,帮它一下又一下顺着背上些许炸开的毛,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说是有重要的客人。

我点头说了声谢谢,大概整理了一下便拉着“回家”去往日沈先生接待贵客的房间。

沈先生身旁站着位穿着长衫的年轻女人,她戴了个圆框眼镜,手上抱着本发黄的书,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来到我跟前,微微弯腰伸出手笑着对我说:“你好沈璃,我是华希,你的家教老师。”

我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望向沈先生,他来到我身边摸着我的发顶,低头笑着对我说:“宝宝,说老师好。”

我犹豫片刻,这才伸出手虚虚握住他的指尖,说了声老师好后便抓住沈先生腰上的衣服躲他身后去了。

华希没有介意,依旧笑着对沈先生说:“她真可爱。”

沈先生点头又摸了摸我的发顶,笑着道:“日后,小璃就麻烦你了。”

华希微笑摇头,生意温润动听:“这么多年了,你我之间还是这么客气。”

……

我从沈先生身后露出一只眼睛,觑着眼前这个谈吐举止都莫名优雅和大方的女性,他们聊的很开心,可这些我一点也听不懂。

我攥紧沈先生身后的衣服,想离他再近一点,可为什么我抬眼看他的时总觉得他离我这么远呢?

在我没有出现的日子里,他们是不是就已经存在彼此的生命里,相识,相遇,相知了呢?那些沈先生我不曾参与过的时光是否永远也无法踏足?

我还沉浸在自己思绪的时候,沈先生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异常,蹲下来亲了亲我眼上的那处胎记,耐心问:“怎么了,宝宝?”

思绪拉回,这才发现华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我的目光逐渐落在他的脸上,从嘴巴到额头再到眼睛,那处有几丝不易察觉的细纹,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我伸手摸着那几丝从眼角蔓延而出的细纹,他们似乎与我指尖上的指纹重合,我呐呐出声问:“爸爸……为什么我……不能……”

我看着他的眼睛,顶上琉璃瓦的灯光自头顶倾泻而下,他看向我的目光异常认真似乎是在等我的回答。

“和你……一起长大。”

他有一瞬间的怔愣,但下一刻他把我拥进怀里,紧紧抱了我许久却迟迟没有说话。

我窝在沈先生的肩窝,嗅着他身上令我安心的味道,而后我听见他对我说:“因为宝宝是上天给爸爸的礼物,爸爸必须比宝宝先长大才能好好保护你。”

礼物吗?我点头,学着沈先生的样子,亲了亲他的眼睛,煞有介事地说:“爸爸……是礼物,我也会……保护。”

沈先生没有回我,只是抱我更紧了些。

沈先生曾和我提过上学的事,想问问我的想法,是去学校还是请家教老师。当然对于这一点我并没有多大意见,只是问他小时候在哪里上的学。

最终我决定到沈先生曾经的母校——文博思学校上课,这是一所历史文化悠久,有着丰厚底蕴的学校,集小学初中于一体,离家很近。

我没有基础,为了追赶上小学六年级的学习进度就有必要赶在九月份开学之前请家教老师对我进行一对一辅导。

华希是一位知识渊博的女性,她温柔美丽,对教导我这一件事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对人和善,同时耐心十足。

她丝毫不介意我几乎不开口说话这点,还不时鼓励我多表达自己,终于在有一天,她在讲有关“爱”的含义时,我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为什么……爱是宽容,是忍耐?”

华希顿住,似乎是没想到我竟然愿意讲话,她放下课本,蹲下,目光与我齐平,和我一同顺着“回家”,笑着问:“要是它不会走路了,你还要它么?”

我点头,“回家”对我来说很重要。

“要是它变得脏脏的,你还愿意抱它么?”

我再次点头。

“也就是说不管它变成什么样,你还是愿意要它是吗?”

我还是点头,这时“回家”一下下舔着我的手心,逗得我咯咯笑。

“在某种程度上说,你是正在爱着你的朋友的哦,愿意宽容它的缺点,无论它变成什么样在你心里它都是不会变的。”

我垂头,又想起沈先生接我走的那一天,身上也脏兮兮的,可他一点也不介意,那这也是爱吗?

沈先生也正爱着我吗?

我不知道,可这个答案对我来说很重要。

于是在正式去学校的前一天晚上,我决定去问个清楚,还没到沈先生房间就见他步履匆匆和身旁的保镖说些什么。

气氛似乎有点奇怪,我绞着手指站在楼梯口迟迟不肯说话,眼看沈先生捞起递过的大衣就要离去,我急得一个趔趄差点滚了下去。

下一刻我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呼吸所及尽是沈先生身上好闻的味道。

他把我抱在怀里,细细吻着眼上的那处胎记,呼吸有些急促,“宝宝找爸爸是有什么事吗?”

不经意间再次瞥到楼下站着乌压压一片的保镖,我嘴巴张合却迟迟讲不出话来,急得快要哭了。

“没事宝贝,现在不能告诉爸爸,那等爸爸晚上处理完一些事情后你再告诉爸爸好不好?”沈先生吻去我眼角的泪,又亲亲我的额头,在我点头后便在一群保镖的包围下离开了。

时针走到三,沈先生还是没有回来,我拨通电话却只得到了个已关机的回复。

我躺在床上,盯着的天花板想着沈先生现在会在做什么?

月色清冷,树影婆娑,下一刻眼前突然一黑,太阳穴一凉,耳边响起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别动,老老实实跟我走。”

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明明是在家里,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幅情况。

拿枪指着我头的男子挟着我走到了大厅,并要求在场的所有保镖不准轻举妄动,随后而来的黑色面包车上面下来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载上我和挟持我的男子离开了家。

我透过后视镜,见房子逐渐变成一个小白点而后消失不见,心如死灰

这一次,没有沈先生在身边。

十一

为什么?

我睁着眼,无声流着泪。

为什么不接电话?

爸爸,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老大,沈禹那家伙真会乖乖把那批货还回来?”左边男人上车后收了枪,看着窗外,有些恍惚问向前头的大哥。

右边接应的男子听完啧了一声,耸耸肩,无所谓道:“还不还我不知道,不过现在说这个也没什么屌用,做都做了,难道现在把这

大小姐送回去,跪在那家伙面前磕头认错,他就会放过你?他妈别做梦了。”

“啊……啊,那怎么办啊大哥,我不想死。”左边男人咬着指甲盖,声音抖得不像话。

一个急刹车,前方称作大哥的人沉默地操着方向盘,而后又急急转了个弯,往岔道口驶去。

窗外黑黢黢一片,偶尔有零星的光点略过,摇晃的车身令我几欲呕吐,由于双手被绑在身后,总是不受控制地往两旁倒,我难受极了,索性闭上眼。

“吵什么?”前方大哥不耐烦低吼,后排小弟识趣递了根烟,呲地一声,火光照亮了他半边脸,可怖的疤口映入眼帘,我瑟缩着往后退,却被人掐着脖子往前带。

“沈小姐,我也不想为难你,谁叫你老子端了我饭碗,港口那批货说什么也要交给警方。”掐着烟的手抬起我的下巴,猩红的火光在我眼前来回晃动,仿佛下一刻便会冲进眼里,带来灼穿心脏般的痛楚。

嘴唇颤抖不停,陌生的人,陌生的环境令我胃部痉挛,几欲呕吐。

“对……对不起……”眼泪不争气流了下来,我只是断断续续重复着这么一句话,揣着渺茫的希望,企图用眼泪博取逃跑的生机。

眼下胎记传来剧痛时,我仿佛闻到了皮肉烧焦的味道,挣扎不能,只是被人死死按在坐垫上,一呼一吸间像极了只快要断线的风筝。

在这一刻,我才明白,他们不是沈先生,没人愿意为我的眼泪买单。

舒适惯了,差点忘记自己这条贱命有多不值钱了。

“沈总,我也不废话。”那位大哥狞笑着将烟头越按越用力,我咬着下唇,即便尝到了血的滋味,也不愿意发出丁点儿声响。

“给我那批货,让我们哥几个出国远走高飞,保证不会打扰您,要不然……”说着,他将重新点燃的烟头猛地凑近,在距离我眼睛几毫米的地方停住,声音森然,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厉,“您失而复得的宝贝女儿可就啧啧啧。”

做完这一切,我像垃圾一样被扔在了后座,视频发出去后没多久,电话铃声响起,接通后沈先生的声音从扬声器传来,我鼻子一酸,又有流泪的冲动。

“货,我会给你。”沈先生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一字一句,不徐不疾,“人,我希望你遵守承诺,完好无损的还回来,我沈禹向来说到做到。”

“哈哈哈哈,好!沈总以的为人,想必不会做这种出尔反尔的事。明天晚上十点,港口见,我保证,你的宝贝女儿会完完整整回到你身边。”

身后有人推了我一把,车内顶灯一开,就这么狼狈地出现在沈先生眼前,再一次,又一次,像只可怜没人要的脏狗狗。

“宝宝,看爸爸一眼好不好。”即使我没有抬眼看他,也知道现在的沈先生眼里一定有我想要的怜爱与心疼。

想到这,鼻子愈发酸涩,眼泪决堤般涌出来,我抽噎着还是不愿意看他。

直到身边的人挂断电话,我才觉心里空落落一片,眼泪所过之处尽是一片冰凉。

“大哥,没想到这传闻竟然是真的。”左边

男人听到过往那个杀伐果决的沈禹一脸温柔哄人时,呆了好久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右边男人听罢,隔空踹了他一脚,而后又认真看向前座大哥,斟酌开口道:“大哥,沈禹这么紧张她,为什么我们不趁机多要点现金,以后也好打点。”

那人一巴掌拍向他的头,又兀自点了根烟,这才沉声道:“你以为他沈禹是纸老虎?他的手段你我都见过,黑白两道通吃的人能有多简单?有些事情,点到为止,那批货能不能真的从他嘴里抢回来还是个问题。”

右边男人沉默好一会便不再说话,转而又看了我一眼,随后又转了回去。

我缩在后座,摸着方才被烟头烫伤的地方,久久回不过神来,这里没有沈先生的味道,对他的思念连着眼下的痛楚密密麻麻涌入心脏。

爸爸,我好想你……

时间比料想中还要难熬,一行人第二天中午出发去港口前,还去了趟市中心的商业街。窗外夕阳西下,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我被藏在阴影下,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右边男人下车后没多久,从黑色背包掏出好几把崭新的手枪,防弹衣,以及大量子弹。随后他又从侧边袋翻出些许零食和小吃,不乏有面包,鸭脖,辣条,饼干,以及……棒棒糖。

他将棒棒糖扔到我怀里,眼神示意我拆开。我惊疑不定,小心翼翼撕开包装纸,放在眼前依旧下不去口。

“怕有毒?”前方大哥嚼着饼干,一脸戏谑,“吃吧,大小姐,这东西怕是过了今天就再也吃不着了。”

迫于无奈,我只得胡乱尝了一口,味道比想象中的还要好,是水蜜桃味的。

“为……什么……”我含着糖,任由甜味在口腔蔓延,许是因为这个,紧绷的神经微微松弛,我突然就这么开口问他。

“为什么?”大哥嘴角微勾,带着些自嘲,“你老子是那种会把嘴边肉放跑的人?小姑娘,你太天真了。”

他见我还是一副懵懂无知的神态,也只是摇了摇头,泄气一般倒在座椅上,“你只需要知道,死的不是你喝我,就是他沈禹。”

我心尖一颤,一时愣住,昨晚胎记那块被烫到的地方又开了疼了。我压下心头忧虑,点了点头,便不在多问。

晚上十点,车子刚驶入港口便看见乌压压一群人整装待发排列成队,静静站在沈先生的身后。他一袭黑色风衣长身而立,发丝被海边刮过的风吹得凌乱,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知道,那双如鹰一般的目光始终在我身上。

这本书修了一些,准备拿起来重开,在主页,内容大差不差,后续更新都在另一本

今天是这个月来的第六次了,我知道,那个女人不会回来的。她这次做得很好,我被扔在了离家几百公里的地方。

我今年十二岁,没有户口,没有名字,没有父亲,没有母亲。

我只有一条贱命和那块打我出生起就烙在我脸上的丑陋胎记,这是我被养母第一次扔掉时认真思考的结果。

我常常在想,为什么我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他们哭了有人哄,饿了有东西吃,冷了可以躲进爸爸妈妈的怀抱。

而我的世界,似乎永远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

那个女人心情好的时候,会笑眯眯的把她剩下的饭菜倒在看门狗用的铁盆里面。

心情差的时候,她会毫不留情把我吊起来,用手臂大小的棍子使劲抽我。

好几次我差点以为,我就要死了。

在她眼里,我连一条狗都不如。

挨打的记忆从我开始记事起便有了,我一直以为,母亲都是这样的。

直到有一天,我实在饿得不行,在垃圾桶找吃的,我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的大人都和养母一样。

我记得那天阳光很毒,我缩在垃圾桶的阴影里,静静看着不远处和我一般大的小女孩被两个大人抱在怀里逗得咯咯笑。

我拿着忙活了一上午才从垃圾堆里找到的一块被人咬过的面包,已经发烂发臭了。

我呆愣地看着沐浴在阳光下的人,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就像是一个会发光的天使,享受着来着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而我只是阴沟里的一条见不得光的蛆虫,永远只有被抛弃的命。

我缩着脖子,思绪逐渐拉回,望着周围完全陌生的环境。

回不去了,我想,回去了也会被扔掉。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这个城市对我来说就像是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可怖,冷漠。

除了没有了所谓的家之外,被丢弃的日子和从前其实没有多大区别。我依旧靠捡垃圾为食,偶尔还会有来自所谓大人的施舍,有的时候是一块,有的时候是五块。

但这些钱往往都进不去我的口袋,总会有人想法子从我这拿走他们。

不过,也无所谓,够我活下去就行,多少已经没有关系了。

这一天我依旧和往常一样,蹲在街边,身上穿着被抛弃那天穿的破烂衣裳,现在已经脏得不能看了。

我缩在路边的角落里,低着头,只是发呆地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破碗。

说起来这个碗的前主人是昨些日子同我说过几句话的人的宝贝。

我记得他是个男孩子,比我矮,很瘦,眼上的位置有一块同我类似的疤。

他说,那个疤是他在小时候被爹妈用开水烫的。

听到这些的时候,我总会下意识的去摸我脸上的胎记。可那天他告诉我,我眼睛上的那块胎记很好看,是春天里的蝴蝶。

我记得他说的这些话,也是难得开心,毕竟第一次有人这样夸我。

可是最近他不见了,只剩这么个破碗躺在他几天前坐过的地方。听别的人说,他是被家里人接走享福去了。

我愣愣地想,原来我和他是不一样的。

之后的日子我依旧是一个人,街边同我一起乞讨的孩子看见我脸上的丑陋胎记,都会选择性地离我远远的。

我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说过话了。

直到有一天中午,我在垃圾桶边上见捡到了一只受伤的小花狗。

它的一条腿被打断了,我把它抱起来的时候,已经昏死过去的它还下意识地发出了痛苦的呜咽声。

我只是觉得它可怜,像我一样,被丢掉了,是没人要的东西。

意外的是,在我的照料下它居然活了下来。半个月后已经能够像样走路了。

我很开心,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加加”。

我会用一个星期的时间来省钱买杯牛奶,我知道它很喜欢这个。

有了加加的日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快乐,我和它相依为命,把彼此当做唯一的慰藉。

我偶尔会抱着它说话,但很多时候,我其实都不知道自己在同他说些什么,总觉得像我这样贫瘠的人生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那些絮絮叨叨和它说话的时刻我已想不起来具体的内容,但总觉得,手心里温热的触感一直都在。

我以为日子会像这样一直下去,可是老天对我好像从来都是那么不公平。

你说,是不是只要我还活着,就必须这么痛苦?

这天,加加同往常一样外出觅食,我很放心,因为中午之前无论有没有找到吃的它都会回到我的身边。

可是今天,直到太阳快要落山,我依旧没有看到“回家”的影子。

我从中午就开始找了,一下午的时间,我翻遍了所有它可能去的地方,都没有看见它。

直到天完全黑了下来,我还是没有找到它。

加加不见了,它回不来了,我难道又被抛弃了吗?

我没有哭,只是蹲在我和加加平时睡觉的角落继续等待,我不愿也不想相信自己再次被抛弃的事实。

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从天黑等到天亮,再从天亮等到天黑。我似乎睡着了,又好像没有。

直到听到一声熟悉的叫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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