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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纠缠

 

将湿毛巾搭在泉滚烫的额头上后,中原中也就在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他靠在沙发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心里烦躁得想要抽烟,可这样的想法刚刚升起,他头一偏,看到了正发烧的泉,于是只好作罢。平日里这个时间,他已经开车去上班了。可今天被这事绊得,一时半会儿应该去不了港黑大楼。想到这儿,他就给自家首领打了个电话,准备跟他请半天假。昨天晚上本该下班的中原中也领着部下急匆匆赶往码头,后来又气势汹汹地一个人离开,没头没尾的,闹得值班人员疑惑不已。今天早晨,关于这件事的报告自然也递交到了森鸥外案头上。他看完报告后同样很好奇,不过不等他找中原中也了解详情,对方就先一步打来了电话。中原中也三言两语将昨天的事情说了,还提到了自己已经开始找人调查酒吧老板的事情。“唔,这样吗……”森鸥外沉吟片刻,说,“那就先等调查结果出来再说吧。敢在我们的地盘闹事,那群家伙要么策划已久,要么有所倚仗,这件事背后应该没那么简单,得细查下去才行。”“是。”森鸥外以为中原中也打电话来就是为了向他汇报这件事的,所以事情谈完后,他就准备挂掉电话。只是这个时候,中原中也话音一转,突然跟他请起假来。森鸥外也没多想,毕竟他这部下昨晚去喝了酒,后来又因追踪未知敌人的事情忙了大半夜,以为他只是想补个觉,自然很快同意了。碰巧尾崎红叶有事情找他,森鸥外简单说了两句,让中原中也好好休息,接着便挂了电话。“……”本来还在想首领问起来该怎么回答的中原中也莫名松了口气。他收起手机,又看了一眼沙发上昏睡的泉。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间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比起坏人,我更觉得先生您是好人。“什么好人啊……”中原中也嘟囔了一句,又回忆起了昨天自己对部下下命令时,对方害怕地缩在沙发角落的画面。“唉……”果然还是不要将这家伙拖进来比较好。这之后没多久,部下提着买来的早餐和退烧药来了,与之一并带来的,还有泉的衣服。中原中也看着部下递过来的女高制服,脸上顿时变得跟个调色盘似的,五颜六色精彩极了。怎么这家伙还是个高中生?那之前和他说的十九岁,难不成是骗他的???中原中也一巴掌摁在了脸上,又骂了一句脏话,浑身上下都弥漫着生无可恋的气息。见上司这副郁闷的样子,部下小心翼翼地提议道:“中也先生,要不我再去找个服务生来帮这位……换下衣服?”中原中也一只手捏着鼻梁,一只手挥了挥,烦躁地说:“去吧去吧。”部下找到了值早班的女服务生,塞了点钱给对方,让她收好眼睛闭紧嘴巴,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说,只安静做事就行。女服务生虽然有些害怕,但瞧他一副不好惹的样子,钱又给得多,自然乖乖听话,目不斜视地跟在他身后进了包间。进了包间后,她就一直盯着地板,根本不敢抬头,生怕瞧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丢掉一条小命。“帮她换衣服吧。”中原中也扫了一眼战战兢兢的女服务生,起身和部下离开房间。“啊、是!”“哦对了。”走到半路,中原中也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说,“她发烧了,顺便给她擦擦身体。”“是……”门被关上后,大气不敢喘的女服务生才松了口气。她走到沙发边,看清泉的脸时,先是一愣,继而忍不住感叹:“真漂亮啊……”不过感慨归感慨,事情也是不能耽搁的。她小心地将盖在泉身上的外套揭开,接着便看到了对方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还有不少暧昧的红痕和淤青。女服务生看得面红耳赤,视线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可一想起刚才那两人的交代,她只好硬着头皮,伸手去脱泉身上的衣服。但她没想到的是,她刚刚碰到泉的胳膊,后者就像遭受了电击一样,身体猛地一颤,一下子从昏睡中惊醒过来。她被吓了一跳,然而泉看起来比她还要惊恐。“不要碰我……”他这么说着,两眼无神,面色惊惶,不停地往远离她的地方躲。“我、我没有恶意……”女服务生试图解释,“我只是来帮你换衣服的。”可泉好像根本就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一样,依旧一个劲地往后躲。直到后背碰到沙发死角,他才停下,抱着膝盖将自己蜷缩起来——好像这样就不会受到伤害一样。“……”女服务生讷讷不敢言。对方身上的衣服虽然坏掉了,但还是能看出来,那是和她一样的服务生制服。她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因此她猜测对方应该是新来的,负责值晚班的同事。万万没想到,对方刚上班没多久,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看着对方那张,连同性的自己都忍不住感叹的脸,女服务生其实没觉得很意外,但就是觉得有些可惜。再看一眼放在旁边的女高制服,她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把衣服放到泉的面前,温声道:“那你能自己换衣服吗?”泉沉默地看了她半晌,轻轻点了头。女服务生好歹松了口气。这个时候,她又听到泉开口,细声细气的,声音小得跟蚊子嗡嗡一样:“你可以出去吗?”“嗯?”女服务生不解。泉把头埋进膝盖里,声音沙哑地解释说:“对不起……可是我害怕……”嘶——女服务生看他的眼神更加怜悯了。连和同性的自己独处都会感到害怕,这是得有多大心理阴影啊?中原中也正和部下谈着酒吧老板的事,包间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他看着走出来关上门的女服务生,疑惑道:“这么快?”女服务生低着头,尴尬地说:“她不肯让我碰……”“……”中原中也听完,顿时觉得胸口上好像压了块千斤重的秤砣,沉闷不已。他又问:“这么说,她醒了?”“是的,她说自己可以穿衣服,就让我出来了。”中原中也略一点头,挥挥手告诉她可以离开了。“那个……”女服务生却没急着走,双手揪着围裙边缘,表情犹豫,似乎有话要说。部下皱了下眉,正准备将人呵斥走,却在开口前被中原中也抬手阻止。他问:“还有什么事?”女服务生这才一边观察着中原中也的表情,一边小心翼翼地说:“我觉得……您是不是带她去看下心理医生比较……好?”中原中也的脸色蓦地沉了下来。女服务生被吓了一跳,赶紧补充:“您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对不起!”说完,她埋着头,脚步匆匆地离开了这里。“这个无礼的家伙……”“好了好了,别管她了。”中原中也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深呼吸一口气,继续和他谈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一门之隔的包间里。泉强忍不适,飞快地换下了身上的衣服。期间,他看到自己腰上,一左一右两个十分明显的掐痕,忍不住咂了下嘴。他只是想留下些痕迹以作不时之需,倒是没想到,对方的力气这么大。看这样子,没个几天淤青应该是消不下去了。换好衣服后,泉看到放在桌上热气腾腾的早餐,没什么胃口地撇开了视线。接着他又看到了放在旁边的药盒,拿起来扫了一眼说明书,然后倒了点水就着吃了。说实话,发烧其实并不在他原本的计划之内。他是想勾起中原中也的愧疚没错,但高热会让他的脑袋变得迟钝,他没必要这么做。他想了想自己会发烧的原因,大概是昨天因为头疼出了许多冷汗,衣服又不保暖,就这么躺在沙发上睡了一夜,着了凉,然后就发烧了。虽然是意外,但也借此取得了不错的效果,算是有得有失吧。中原中也是个黑手党,并且身处高位。这种身份的人,无疑会对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十分警惕。泉刻意贴上去的话,很有可能会被他当成“别有用心”。所以,在这段“畸形”的关系中,泉必须是弱势的一方,并且绝对不能保持主动——至少表面看起来该是如此。有着黑手党高层这样的身份,按理说中原中也该对地下世界的脏污习以为常了。可他依然是一个行事可见正直,极富责任心,甚至情感上还有些单纯的人。对付这样的家伙,比起情爱,愧疚或许更有用。而且,有了这一遭,泉甚至都不需要对他露出什么好脸色,也不需要与他保持多余的肢体接触。只要不露馅、不触底反弹,在接下来相当一段时间里,泉会一直保持上风,这多妙?泉换好衣服吃完药,又去了一趟洗手间。做完这些后,他才慢吞吞地打开了包间的门。他花的时间有点多,以至于门外的中原中也都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又晕倒了。正犹豫要不要开门进去看看呢,见泉好好地走了出来,中原中也竟然松了口气。赶在中原中也开口前,泉盯着地面,语气毫无起伏地说:“我该回家了。”说完,他就打算越过中原中也离开这里。他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深一脚浅一脚的,虽然不明显,可还是被中原中也注意到了。“等一下。”中原中也伸手去抓他,却在碰到他的瞬间,被反应极大的泉一巴掌拍开。“啪”地一声,声音响亮得整个安静的走廊都听得见。“请不要碰我!”泉猛地倒退几步,眼眶迅速泛红,胸膛剧烈起伏着,看起来情绪极不稳定。中原中也一噎,想到刚才女服务生说的话,无奈举手投降,安抚道:“好好好,不碰你不碰你。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吧?嗯?”从被打到说出“送你回家”这样的话,旁边的部下简直看得目瞪口呆:夭寿啦!这还是他们那个单枪匹马就能暴力端掉一整个敌对组织的中原干部吗?!这边,泉还在酒吧与中原中也纠缠。另一边,一个不请自来的“客人”已经在家里等他许久了。太宰治盘腿坐在水野长太郎旁边,托着下巴嘀咕道:“为什么人间失格会不起作用呢……”与此同时,门外。一道黑影无声从楼梯上走下来,悄悄地靠近了水野家的门。而被他握于手中的锋利菜刀,在地下室微弱的光照下,反射出了刺目的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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