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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Y(宛娘篇)

 

“重塑金身的银钱很快便凑够了,即便是在那个饥荒的时候,我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银钱。百姓纷纷掏出最后一点私藏的家底,而连好几户富商也前往寺庙,祈求财运,更是求我请愿神佛,帮他们预知以后,且他们出手更为阔绰。”

祈遇一笑,“人x的贪yu,不分贫富。小贪则脱穷,大贪则致富。”

“起初,我们得了第一笔银钱,非常欣喜。他开心今晚终于能饱腹一顿,而我欣喜自己的使命终于得已造福苍生。我想有了这笔钱,重塑金身,请神识入像,应当很快能感知神佛给予化解这场灾难的旨意。当然,重塑金身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所以这期间,我们每日施粥于难民,说是奉神佛旨意。接而又造了几件感应灵验之事来验证我的灵力。会特意留意一些贫穷的香客,夜里去他家后院偷偷将一点银钱埋进土里,仅是一点银钱对穷人便是莫大的财富。第二日,他便会看到后院异样,并且惊喜我昨日与他所说的果真有所灵验。我们也会铤而走险,因为文轩曾跟着几位商户g过活,他自然知晓一些商户走货的路线。在那个盗匪山寨横行的时候,只需要偷偷将路线传给盗匪山寨,那路上被劫持自然板上钉钉之事。我们只需等过些日,商户来寺院祈福便可让他捐赠一大笔香火钱。后面,就连官府的官爷也前来祈福院祭拜,而为了继续获利,我们买通了官员,让当时的知府将祈福院纳入国寺。”

“亏那赵文轩还是个读书人!更何况他自己也曾被盗匪山寨劫持过,怎会还去帮他们?!”方景曜听言,义愤填膺。

“没办法,期间我们自然也曾问过自己的本心,这么欺瞒无辜百姓,当真对吗?但是那僧人说,如今银钱已凑满一半之多,那可是五千两啊!五千两也仅有一半之多!花出去的造势的便有三千两,即便是三千两,对于我和文轩,也拿不出来,因为我们本身就一贫如洗。那是多少黎民百姓的血汗钱呐……那时,我们突然意识到自己仿佛已经被架在烤架之上,不得不继续。我也不得不说服自己,只要金身塑好,便好了,金身一旦塑好,便能像我九岁那年一样,给予我化解这场灾难的指示。”

“呵,因贪yu而起,最终被贪yu反噬。”祈遇嘲讽道。

“金身也终于在数月之后完工,寺庙也已不是从前那般破旧。反倒因为祈福院香客众多的原因,周围街巷也变得热闹繁华了起来。只不过,金身塑好之时,其实饥荒也已化解了一半,因为朝廷命各府捐献的粮草运过来了。我那时整日都饱受折磨,想着那这数月我所做的又有何意义?百姓并不需要我,也并不需要神佛。而另一边又想着,也不过只是化解了一半,并未全然解决饥荒之事,果然没有神佛的相助,凡人最终难以抗衡灾难。”

老人悲寂的双眼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佛,道:“可就在祈福院重新开院那日,我作法请神识入像,依照祭祀规矩做了法,请愿神佛。我确实再次听见了佛的声音,但是佛却告诉我……”

“阿弥陀佛,你等为何不回头是岸?”

“回头是岸……”宛娘颤抖着唇,不可置信地呢喃着这四个字,心里突然有什么东西塌了一般。

不会的,不会的,她不会做错的。

她笑了笑,笑得格外牵强,眼眶里无限的泪水却止不住地打转:“回什么头?我如今不就在岸上?”

“你已罪孽深重,终将灵力反噬,趁早回头。”

“我没错!你胡说!”她的泪水随着这一声怒吼,最终掉了出来。“我分明是帮扶苍生化解饥荒,怎会错?怎能有错?”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明明、明明是你!百姓饥荒,我请愿数次,你们这些神佛置之不理。如今重塑金身,你们才出现!世人皆说神佛救济苍生,普度众生。可为何,为何饥荒一年你不曾救?为何盗匪山寨横行你不管?为何天灾你不除?却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指责我有罪……我有何罪?我没错!”

“言已至此,切莫误入歧途。那僧人曾是数百年前一位高僧圆寂成佛之前,剥离在凡间的一缕贪念,此前你的第二次感应也皆有他从中作梗,并非吾意。吾会将他带回。吾也会收回你的灵力,你沾染世俗之事不再追究,如你所愿,让你入俗。善哉善哉。”

“原来……原来一切都是你……是你们!为何!为何这么对我?我奉信圣佛十九年!世人皆说通灵巫nv可借神佛之力普渡众生,哈哈哈哈哈哈哈,到头来……却成为了一个笑话!神佛之力……根本没有,没有!神佛无用、神佛无用……你让世人信你、敬你,却将疾苦磨难作为考验,但苦难只会将人化作厉鬼!成不了佛……成不了佛……竹篮打水一场空,一切都是妄想,妄想啊!”

宛娘似乎进入了颠魔之太,泪水流得凄惨,笑声却是猖狂。但是她的怒斥和疯狂,回应她的却是一片si寂,因为佛已去。

而只留她一人喊道:“神佛无用……神佛无用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话间,宛娘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她捂着自己身怀六甲的肚子,一gu浓烈的阵痛传来。

生了,她要生了。

“文,文轩!文轩!”宛娘痛呼着。

在门外焦急等候的众人,此时听到里面的动静,皆诧异,而赵文轩第一个破门而入。

“宛娘!”

……

老人回忆到此,沧桑的声音也开始哽咽。

“后来那个孩子出生了,因为早产,所以濒si之态。我不甘心,我趁灵力还未收回之前,用尽所有的灵力渡给它,保他一条x命。而我……一夜之间满头白发,面容苍老。那一刻,我才知道,我错了。”

“那赵文轩呢?”方景曜道:“我记得他后面娶了一个衙门当差的千金,后面还纳了好几房妾室,儿孙满堂,直到79岁,寿终正寝。”

“寿终正寝?呵呵……好一个寿终正寝。原来他竟过得这么好。苍天无眼!苍天无眼呐!”

河底的愿真听言老人此话,心底作痛。张口的声音也略带嘶哑:

“所以这个水鬼,便是你靠灵力续命的孩子?巫nv灵力道浅,只能通灵消煞气,能给他续命,倒也是奇迹,但命不完整,到现在……也还是这般半人半鬼的模样。而你之所以将他抛于河底,是发现河底怨气可保他平安生长。”

祈遇说话间,瞥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水鬼。

“是的。我生产完后,或许是因为被初生婴儿的纯洁所感染。总之,在看到孩子的第一眼,我突然觉得自己好累好累,这半年为了名誉和银钱,每天想法设法的布局,甚至看着无辜百姓饭都吃不上,也要往寺庙捐献香火,祈求平安和神佛护佑,我心里其实倍感煎熬,也生怕他们终有一天得知真相,不再奉信予我。所以,我希望回归到最初的平静。”

“人呐,一旦品尝过金钱在手的滋味,怎会舍得放下?何况,那时你们背负着万众的瞩目和他们的血汗钱,可谓是骑虎难下。”祈遇道。

老人略有诧异地看着眼前成熟冷酷的少年,点了点头。

“是的,他不同意。b问我饥荒的化解之法,我当时与佛对峙,并未得到任何指示。他极其愤怒,朝我扇了一巴掌,就连孩子也不曾看一眼……我们自然不欢而散。但是,后面我并未想到,他竟然将我囚禁了起来,并以我的名义和百姓宣称,因为有人触犯神灵,所以天降饥荒。破解之法很简单,只需要百名村民作为祭祀品,跳河奉佛,以熄佛怒。”

愿真:“原来祈福院门前河底怨灵竟是这么来的。”

老人朝祈遇点了点头,道:“是的。”

“那百名村民可是将所有钱财全捐了香火的?”方景曜道。

“对,赵文轩怕谎言一旦戳破,光脚的自然闹的最凶。”

“好狠!”方景曜眉头紧蹙。

而远在河底身处的愿真也同样蹙眉,抿唇不语。

祈遇抱着手,不似方景曜那般愤慨,反倒气定神闲,似乎并不在意这场悲寂。他只是抬头盯着忽暗忽明的佛像,淡然道之:

“脚下遍地是h金,金砖底下是白骨。这是万恒不变的定律。论权势,你不及妖僧,论狠心,你不及书生。明明祸端始于你三人之手,而因果报应却只在你一人身上。”

“我活了七十多年,才明白。这些年,我时常问佛祖,我究竟错在何处?为何只苦罚我一人?最后发现,神佛无用,事在人为,万事起源于自己本心。”老人哀叹道。

听闻此言,愿真心中一痛。河底身处,周围黑紫的煞气已然被她净化而变得清澈许多。她摇了摇头,开口道:

“不,你罪不至此!该严惩的应是那书生和妖僧,你不应如此。”

“不,你罪不至此!该严惩的应是那书生和妖僧,你不应如此。”

方景曜不可思议地看着祈遇,这小子今晚怎么回事?被多人俯身了?前言不搭后语。

愿真双眼尽然的冷冽,她双手摆阵,随着祈遇双眸一闪,骤然义愤填膺的模样,直视高高在上的佛像。

“如若忏悔是惩戒,那罪恶只会无限延伸,永不回头。”祈遇指着金碧辉煌的佛像,怒道:“惩恶扬善是神佛之本,你明知晓这一切,却无动于衷。若磐佛祖,我想听你一个解释。”

话落,殿内一片寂静,而祈遇冷冷地望着佛像,似乎在等着什么。半晌,正殿突然回旋一道声音:

“阿弥陀佛。渡笙上神,好久不见。”

上次见,还是数千年前,她还未曾封印魔尊啻崆之时,而现如今,她居然问世了。

而殿内其他人听到这空荡的声响,颇为震惊。方景曜更是四处张望,嘴里念叨着:“佛、佛佛祖显灵了?”

河底的愿真似乎知晓若磐佛祖心中所想,冷言道:“如若我这一缕神识不游历至此,我还不知晓你祈福院门前竟藏了数百冤魂!”

一缕神识……难怪附身于眼前少年,却不已真身相见。

若磐便自认为愿真还于长月岛之上,并未问世,随后他道:

“这是他们三人所犯的罪孽,自有定数。”

“呵?定数?有何定数?赵文轩一生荣华富贵,寿终正寝,那妖僧也不知所踪。只留她一人灵力尽失,一夜白头,面对那滔天民怒,整日忏悔愧疚。”

“善哉善哉。那僧人是我座下弟子曾留凡间的一缕恶魂,不过在当年宛娘请愿于我时,替我显灵,随后便下了凡间惹了这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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