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壹暗c汹涌〈下〉
正午的yan光,从拨开的暖帘外迎面袭来,唐洛樱炫目地眯起眼,勉强从视线缝隙窥见店外的情景。满身尘土狼狈倒地的中年男子,和围住他猛踹施暴的壮汉,无须多余说明她也知道谁是所谓的恶棍。
「这、这是……怎麽了?」
人来人往的大街,又是正午时刻,所有人应该都目睹事件的经过,然而奇怪的事,整条街依旧演绎着各自的日常,迟迟不见有人出面阻止或通报警察。旁观路人冷漠的唐洛樱咋舌,不敢置信这样的野蛮光景,会在治安优良的日本街头上演。
一边是满身尘土、狼狈倒地的中年男子,另一边,则是名目张胆施暴的恶棍们。
「给我等一下──」
「……大老板!」
宏亮急切的叫喊,穿透视若无睹的人群,截去她意yu上前阻止的步伐。
唐洛樱抬眼,望见一名杂务衣打扮的少年,快步冲上前扶起遭恶人殴打的男子,双目更是炯炯怒瞪那群恶人。
「您还好吗,大老板?」
「阿……阿助!」
推开少年的搀扶,鼻青脸肿的菱屋太兵卫摇头,艰困地从举起被折弯的手,缓缓地抹去嘴角的血丝。他的举动似是激怒恶棍,才擦乾嘴角的血ye,肚子便又遭到一记踢击。
被踹中要害的他,痛苦地乾呕起来,殷红se的血喷在泥地上,恰好落在唐洛樱脚边。
「……」
「大胆!你以为你是什麽东西,竟敢妨碍芹泽老师!」教训完菱屋太兵卫,轮到名唤阿助的少年。
「老师?我呸!」被对方一骂,积郁许久的愤怒如燎原之火,一发不可收拾。反正都决定反抗,事到如今也没有鞠躬哈腰的必要:「不过是一群据地为王的土匪,有什麽了不起的!」
「什麽──」
刻意提高音量,就是要说给所有人听。被将一军的恶人顿时语塞,只见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事实ch11u00地摊在yan光下,再响亮的名称也改不了土匪的本质。
晪着脸寄住在八木家,却嫌弃房间过於狭窄,进而强占附近民宅的芹泽鸭,其恶行令壬生浪士组在排外的京都人心中,风评更是低落难听。阿助的话无非说中庶民的心声,人cha0中开始出现sao动,接着有人高喊:「就是连像样的地盘也没有,你们才是土匪啊!」
「给我闭嘴!」
恶评如cha0水席卷而来,本想大庭广众下教训阿助却弄巧成拙,现在连围观者也胆敢反抗他们。武士气得满脸通红,先是喝斥人群中的窃窃私语,然後才再度把矛头指向他所认定的罪魁祸首身上:「臭小子!看看你作了什麽──」
「对於这种欠管教的小子,不需要废话这麽多,新见。」
「……?」
芹泽鸭沉着慵懒的嗓音,冷不防截去新见的怒吼,周围的人似乎也感受到他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心照不宣地噤声。
至於唐洛樱,这时才总算回神。
「现、现在是……?」
「……你又是什麽人?」
待至意识到现况之时,才发现武士已经踱到面前,凶神恶煞地瞪着她。
「我……我是谁不重要吧!告诉你们,我已经报警了,不想被抓就乖乖还钱!」其实她根本找不到电话,也没有手机,报警的说词只是虚张声势。
──只要能吓退恶人,足矣。
「啥?报警?小姑娘你在说什麽?躺太久睡昏了吗,哈哈哈!」
「唔!」
听闻她的话,其中一人仰头大笑,显然不把威吓放在眼里。
他在五个人当中穿着最华丽,身形黝黑壮硕,下巴蓄起一搓胡子,右手揣起一把铁扇题有jg忠报国字样的铁扇。
──这是芹泽鸭吗,果然很讨厌!
男人的声音她在店里听得一清二楚,没必要介绍都认得出来这家伙是谁。
「给你一个忠告,小姑娘,惹火壬生浪士组的局长对你没有好处。」
「啥……?」
「呵呵。」
大概是觉得唐洛樱愣住的表情很滑稽,又或者,猜响名号能把她吓得浑身发抖,芹泽鸭脸上的得意之情表露无遗。不过b起自我膨胀的虚荣心,他的视线却集中在,她那被宽松睡衣若隐若现地描绘出来的身材上。她的身材上并不丰腴,脸蛋也显得稚气,不过却意很合他的胃口。
最重要的是她的脸孔很罕见,与京都和故乡常州的nv人完全不同。
芹泽鸭上下打量眼前的少nv,眉宇间难掩y猥的神情。站在一旁的新见,注意到芹泽鸭的眼神,亦忍不住打量起唐洛樱。
「壬生浪士组?」
另一方面,被两个男人视作俎中r0u还浑然不觉的她,则想着怎会有人取这麽奇怪的名称,而且竟然不觉得丢脸?
但,对周围的人来说却像是瘟疫一样,当男人报上名号的同时,路人纷纷走避,生怕自己遭受牵连般视若无睹,唯独阿助搀扶举步维艰的菱屋太兵卫,帮助他坐在店外的长凳上稍事休息。一切是那麽地稀松平常,自然得宛如浮世绘的光景,一幅在纸上跃然演出的画面,亦是无法轻易被打破的定律。
有人当街被打,与自扫门前雪的路人。
究竟,人要逆来顺受到何种程度,才会对切身相关之事不闻不问?
她不懂。她只知道,这不是她认知中的日本。
「不过,要是你乖乖的,要芹泽老师立刻还钱也没问题──」
「!?」
此话一出,不只是唐洛樱,阿助和菱屋太兵卫同时征住。
然而和她认知得不同,他们两人知道,全名新见锦的男人所指何事。
「……别碰我!」唐洛樱满脸嫌恶地拍掉脸颊的咸猪手。
「臭nv人不要仗着芹泽老师中意你,就给我嚣张起来──」
「呜──」
眼见对方举手,状似就要打下去,其後半句话却被断然截去。教训人不成,反遭到制止的男人,撇过头就要破口大骂,然而在看清楚对方的脸之後,他旋即哑口无言。
温度明显下降好几度,除了新见锦,其他人的脸se也变得很难看。至於等待许久,未见耳光招呼上来的她,这才缓缓地睁开眼。
「土、土方先生!?」
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唇线,以及一双锐利如鹰的丹凤眼。
出手阻止暴行的男人,正是吊着眼睛质问她的面瘫魔王,只是现在的他,身上的衣服除了剑道服之外,还有一套醒目的浅蓝se外褂。
──这打扮,是不是……有点眼熟?
征征地凝睇挡下暴行的宽阔背影,对历史不熟悉的她,猛地想起锺静筠曾滔滔不绝地提起过的知识。浅蓝se的山形外褂,以及後背上显眼的诚字……没记错的话是新选组吧?那、那这个男人该不会就是大名鼎鼎的……有这麽巧的事吗?
再度陷入惊愕的她,慢慢意识到,自己目前的处境。
「土方……岁三!」
从新见锦口中吐出的话,毫无疑问地,证实了她的猜测。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芹泽鸭白天的恶行,早就传得满城风雨,无论走到哪间茶馆餐厅,都能从隔壁桌的闲话家常中,得知稍早前发生的大事。
在街上遭到殴打的商人,反抗恶人的少nv,以及……终结闹剧的副局长土方岁三。
还不到半天的时间,最後传到近藤勇耳中的事件经过,简直b刊登在瓦版上的新闻更惊彩绝l。名义上也是局长的近藤勇,地位不如芹泽鸭和新见锦,因此巡逻大街小巷的勤务他也得事必躬亲。
因此他相当清楚在京都人心中,壬生浪士组是个什麽样的存在。
「阿岁,那件事──」
「那件事就别提了。」
冲田总司出门後,幕府的公文书恰好送到屯所,原来是京都守松平容保要接见他们。
这是自从浪士组内斗以来,首度受到上面的重视,数月来苦苦等待对方回应的两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倘若会晤顺利,经费问题也能迎刃而解。前往役所的途中,却刚好撞见那件事。
他虽然不ai八卦,但是看到将视芹泽鸭视为王牌的土方岁三,一反常态地与对方针锋相对,也很难不令人在意其背後的动机。
毕竟b起大而化之的自己,土方岁三相当冷静沉着。
而那样的他,竟然做出顶撞那群人的举动,而且还是为了那名少nv,尽管并非坏事。
「容保大人有什麽吩咐?」
「这个嘛,」
或许是察觉到近藤勇的疑问,他断然转移话题,藉此泯灭过於旺盛的好奇心。
松平容保。
说起来,全都是因为芹泽鸭牵线,他们才能得到与上面g0u通的机会,不过也因为芹泽鸭对浪士组的事务漠不关心,近藤勇才会锲而不舍地,致信松平容保请求会面,直到今天才首度获得正式回覆。
会晤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开始,土方岁三的终极目标,是把浪士组的权力,从芹泽鸭的手中夺过来,而松平容保的命令将成为近藤勇的後盾。
为此,他要知道,容保大人的吩咐。
「容保大人希望增加人手,你也知道最近的治安──」
「这样啊。」
近藤勇说到一半,便接不下去,因为隔壁的噪音替他说明容保大人的隐忧。
隔着一片单薄的木板,充斥整个房间的粗鄙笑语,夹杂在浓郁酒兴中胡乱演奏的紊乱拍子中,冷不防窜进被无形低气压笼罩的房间。地处偏僻的壬生村,翻过庭院的土墙後即是空旷的农地,因此入夜後格外静谧。
与围绕村落的静寂,格格不入的男nv嘻笑声,打破谈论正事的沉重氛围。
──还真是悠哉啊!
俊脸倏地一沉,眉心拧起千岩万壑,任凭烛光拖在那紧拧的眉宇中央摇晃,烛火越过宽阔的双肩,在他身後的薄板映出巨大的剪影。随着火焰翩然起舞,他的神情变得b平日更骇人。
而近藤勇仅是叠起双臂,双眼眯进厚重眼睑中沉思。
他思忖松平容保的话,思忖迄今为止共同的目标,以及当初执意上洛的决心。
──咚、咚、咚!
从隔壁房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被杂乱无章的节奏g扰,不堪其扰地抬眼寻求帮助,却猛地对上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眸。
「这是机会,」他说,眼底闪烁着自信的光芒。「我要用您的名义来招募人手。」
「阿岁,你该不会是要──」
「芹泽是王牌,但是,这件事我们得自己想办法。」土方岁三点头。
表情依旧骇人的他,早就打好如意算盘了。
与近藤勇并列局长的男人就住在隔壁,用那支刻着jg忠报国的铁扇,拍得榻榻米咚咚作响。
那男人一喝酒就发疯。
不,就连不喝酒的时候,也会打着攘夷的口号四处强夺百姓的财物,行径嚣张跋扈,令原本即对幕府多有怨言的京都人更厌恶他们。
京都人称他们壬生狼。
私底下谈论他们的语气极其轻蔑,即使他们并没有正眼瞧见武士大人的胆量。
杀人不眨眼、强夺财物、扰乱京都安宁──一一细数罪状,撇除斩杀浪士职责,芹泽一派才是造成现今风评低落的主因。
土方岁三对芹泽鸭不满,却无可置否地需要他,与他的人脉。
此人是一柄双面刃,既是王牌也是烫手山芋,是终有一日得铲除的眼中钉,只是时机未到,现在只能忍气吞声。
他心知肚明,却不慎作出违背本意的举动,和芹泽一帮人爆发冲突。
「土方……岁三!」新见锦皱眉,沉着扫兴的表情怒嗔。「连你也要妨碍局长吗?」
「不,我只是奉命请两位回屯所罢了。」
「……什麽?」
格外恭敬的遣词用字,无法掩饰深藏眼底的厌恶。同盟肇始於利害一致,而非双方志同道合,看似稳固坚实的目标底下,两方早已水火水火不容。他永远也忘不了上洛途中,芹泽鸭如何当众面羞辱近藤勇,又是如何扬言放火烧掉众人投宿的旅馆。尽管最後是近藤勇低声下气,才平息芹泽鸭的不满,他却不是那一天才开始厌恶芹泽一行人。
「你说命令?我怎麽没听说!」
新见锦瞪大满布血丝的双眼,任由愤怒的青筋浮上光亮的脑门。两排参差不齐的牙齿随着胀成绯红的双颊,ch11u00地摊在yan光下。狰狞的面孔因为突如其来的命令,顷刻变得滑稽。自诩与上面关系密切的他,不信任地扬起下巴,俨然认定土方岁三是为了防碍自己,才会拿着j毛当令箭的模样。
「没听说?那您自己去向容保大人抱怨吧!」
「这──」
眼看他x有成竹的模样,始终气焰高张的新见锦首度咋舌。
即使没有正式文书证明所言真伪,容保大人於他们而言即是谕令,即便再嚣张如新见锦,也不敢公然在籓主之前造次。
就算讨厌土方岁三,就算气恼局长颜面扫地,他也没有权力质疑松平容保。
「算你好运,小姑娘!这笔帐,下次再跟你算!」
「不用,你我不必相欠!」
「你──」
倒ch0u一口气,yu意破口大骂的他,最後还是忍下怒气。
遍t鳞伤的菱屋太兵卫、站在旁边的小夥计,还有扮鬼脸的少nv。心底的不痛快,并没有因为撂下狠话而舒缓;相反地,还因为那nv孩的口无遮拦更加强烈。
──但,容保大人的命令是绝对的。
帐可以日後计算,不遵照命令的话,会丧失那位大人的信赖。隐忍满腔怒火,他头也不回地跟着芹泽鸭离开。
「你这个笨蛋!」
「对、对不起……」
确定一行人走远後,土方岁三这才转过来斥责某个,不知好歹的笨蛋。
如果没有那封信,说不定下一个遭殃的是唐洛樱,她不但没有会意到这一点,还摆出松口气的表情,好似认定结果是幸运所致。
最要不得的是,她竟然还……扮鬼脸!?
接连见识幼稚脱序的举止,他不禁开始怀疑她的智商。如果不是过於jg明,懂得隐藏自己的锋芒,要不就是笨得可以了。
──当然,他倾向相信後者。
打从见到她的。这一点浪士组里的部下都知道,但是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
──除了……这个小姑娘。
他简直气炸了!
「哈哈哈您被骂是秃子欸,新见局长!」
「闭嘴,平山!再笑就砍了你!」
「是是是……哈哈哈!」
负责押送两人的男人爆笑出声,尽管平山口里不断称是,其掩嘴偷笑的模样,看在b0然大怒的新见锦眼里,无端是火上加油的举动。
先是在平民面前颜面扫地,再来是部下面前丢脸。
算上接二连三的挑衅,还有那压垮理智底线的嘲讽,他再无法宽待唐洛樱的嚣张,即便她是将成为芹泽鸭所有物的nv人。
顾不上结果,他咬牙下定决心,非要给这nv孩一点颜se。
──他要让她知道,壬生狼有多恐怖!
「平山,把你的短刀给她!」
「……新见局长,您要作什麽?」
「废话少说,照作就是了!动作快!」
新见锦不耐烦地怒吼,收到局长命令的平山,一边揩去眼角的泪珠,一边解下腰上的短刀递给唐洛樱。浪士组里不少人对刀有着莫名的坚持,甚至不惜重金买下名刀,例如近藤勇的虎彻,或是土方岁三的和泉守兼定,都是名震天下的利剑。
不过,考虑到室内作战的便利x,通常还会多带一把短刀,以备不时之需。
「……是!」
「秃子你又想g嘛?」
「你──」嘴巴微张的他倒ch0u一口气,压下破口大骂的冲动。「……跟我决斗吧,小姑娘!」
「什、什麽!?」所有人瞠目结舌,除了当事人。
任谁也想不到,新见锦竟会罔顾武士的尊严,向剑术门外汉的少nv提出决斗。
衡量双方的条件,这显然是不公正的b赛,但唐洛樱非但没被吓退,反而毫无踟蹰地接下短刀,并从容不迫地走到对面。
她的脸上毫无惧se。
「樱小姐……千万别这麽作!」
「放心啦,阿助,我好歹也是剑道社的经理呀!」
阿助拉住她的衣袖,正yu开口代替她上场时,却被一抹自信浅笑,截去後半句话。
朝局促不安的阿助与遭到挟持的小梅,b出胜利的手势後,才转回敌意的视线瞪向不怀好意的新见锦。
「如果我赢了,你和你的人就要放过菱屋,如何?」眼角余光扫过两人,她换上严肃的语气提出条件。
「呵,好啊,不过相对的,要是你输了,就得任我宰割!」
「谁怕谁!剑道规则定胜负!不许作弊!」
「哼,想不到你还挺伶牙俐齿,等一下不要哭出来……还是说要先让你两招啊?」」
「去si吧,秃子!看招!」
不理会嘲讽,唐洛樱大喝一声,一个箭步冲向前,企图用最短的时间取胜。高举短刀过头yu从正上方攻击他光亮的脑门,其攻势却被一记扎实的防御挡下。不愧为身经百战的武士,他完全看穿她的攻击路线,不但破坏前路,连後路也牢牢地封si。
两刃相交,迟迟分不出胜负的决斗,看得一旁观战的阿助,也跟着七上八下起来。
「樱小姐……」
──早知如此,当初根本不该轻信她的话!话说回来,剑道社经理到底是什麽,再厉害也b不上真正的武士吧!
对决在进退维谷中,演变成冗长的僵持。眼看唐洛樱从自信转变成苦恼,新见锦坏心地转动刀把,企图用男人先天的力量优势,突破紧攥在她手中的最後防线。
再撑一下子,那nv孩就输了。
细长的灰se眼底溢出狡狯的光芒,他打算以力夺刃,好令她明白双方的实力差距。
「怎麽样,这招还不赖吧?现在投降的话,我倒是可以饶你和他们的命……只要你乖乖跟我回去就好──」
「我呸!谁说要投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