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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 兄弟档

 

向雨雾弥漫的林子里踏了几步,瑟尔区便发现他根本不可能独力走回家人身旁。但一直在这儿也不是办法。教苑学校教过,若是身处野外,首先要找个庇护处……也许山崖下会有洞x?他满怀希望地想着。

一手抱着装满食物的布袋,一手扶着山壁行走,不时拍拍打打、四下张望,找寻任何能平安度过漫漫长夜之处的蛛丝马迹。

雨势愈加狂乱,他瑟瑟发抖,看不清前方,偶尔扫过颊边或踝处的枝叶,总令他吓得跳开,惊魂未定,往四周一望,仍然是无尽的灰se世界,咽下口水,y着头皮继续前行。

有太多太多的声音混杂,使人心惊胆战──隆隆巨雷、劈哩啪啦的打叶声、不知从何而来的嚎叫、怦通狂响的心跳声……到底在哪里!瑟尔区急得快哭出来了。

冰寒雨点毫不留情地渗进衣隙,每一滴雨水都像冰冷的撞击,彷佛要冻住骨r0u般难受。地面泥泞难行,瑟尔区的身子不住地发颤,牙齿咯咯作响,快要无法抓住不断滑落的袋子。

已经ga0不清楚,滑落脸庞的究竟是什麽。

「还有……多远……好冷……」

山壁逐渐变得没那麽sh黏,但意识也渐渐模糊。

後来又走了多久,才发现一个洞窟以躲避大雨,又是如何入睡的,他全无印象了。

好像,有火在烧。

全身被火舌t1an舐般,喉咙却只能发出沙哑的单音。他艰难睁目,眼前一片天旋地转,石壁彷佛就要砸下头顶。试图挪动身躯,手脚却如绑上千斤,寸步难移……

好冷。好难受。

以往这种时刻,父亲或母亲会为他盖上暖被,替换额上的冰毛巾,温柔地喂他有着清甜香气的粥食。在那一天,他会觉得除了病痛以外,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爸爸、妈妈、薇拉……你们在哪里?

会不会被抛下了?会有人找到我吗?

我……会si在这里吗?

他蜷起身子,瞳孔颤抖着缩成一个小点。

「谁来……救救我……」

昏昏沉沉中,有个冰凉的东西覆上额头。

这是什麽?好舒服。

它ch0u离时,他多想抓住它。

不,等等,不要离开。

似乎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又是想偷走食物的狐狸?他缓缓翻身,伸手想抱住布袋和随行包,却被那冰凉之物温柔地压回原处,而後一块布罩住身子。

他抓紧了布,全身躲进它的温暖怀抱里,沉沉睡去。

再醒来,周遭已陷入黑暗,只剩眼前一团跳动的光火。光火前坐着两个黑影。是爸妈吗?他的思绪还有些混乱。薇拉呢,她在哪……

不对。这不是他们。

瑟尔区猛然起身,庞大晕眩席卷而来,忍不住哀叫出声。

黑影同时转向他。「醒了吗?」

视野逐渐清晰,黑影的轮廓化成两个人影。男人走向他,以手测量他的额温。瑟尔区毫无气力抗拒对方的碰触。「还是有点烫。」

「我们煮了晚餐,你要不要吃?」另一个较矮的男人微笑着问。

他们是谁?为什麽要照顾我?尽管有着千百种不解,耐不住渴求食物的想法,他缓慢点头。

男人递给他自己的碗。饮下散发酸甜气味的汤,他觉得被暖意包覆,满足地叹气。男人们静静看着他一口接一口地喝,彷佛许久未曾进食。「谢谢你们。」喉间不再乾涩难受,瑟尔区第一句话便向他俩表示感激。若不是两人发现他,恐怕自己将置身洞窟慢慢si去也无人知晓。

较矮的男人笑着摆手。「这没什麽。倒是小弟弟,你怎麽躺在这里不省人事?很危险耶。」

他不晓得该从何说起,决定说最简单的部分。「……我迷路了。」

「抱着食物和行李迷路?」高个子的男人眯着眼,瞥向放在瑟尔区脚边的袋子。他震了震,原来包包已经被搜过了。

「你太凶了。」较矮的男人s去不悦的眼神,对方哼了哼。「小弟弟,你要去哪里吗?家人呢?他们知道你在这里吗?」他温柔地g起唇角。

这个笑容,和妈妈好像。

大家现在在哪?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视线再次模糊不清。

「咦,等等,为什麽哭了?」

「你也没好到哪去啊。」

「这是意外,意外!欸,小弟弟,别哭了啦……」

瑟尔区忍不住笑出声,ga0得两人一头雾水。他笑着抹去泪滴,ch0u了ch0u鼻子,将逃亡的前因後果娓娓道来。

「达里教?之前南下时好像听过……想不到是个恶教。」康斯坦丁──矮个子男人──皱眉道,「所以你为了追这袋粮食,迷路不打紧,还在大雨中乱走……难怪会发烧。」他叹了口气,「这种时候就让狐狸咬走啊,安全重要多了!」

瑟尔区缩起肩膀,露出做错事的歉意模样。进食後身t好多了,他不再感到头重脚轻,也能清楚地回答问题。

莱迪把玩着小刀思索。「不过我们行经这附近几次,从来没发现有个小镇。」

「大概是在我们每次都绕过的山坡後头吧。」康斯坦丁耸肩,「总之,不能放这孩子不管。我觉得能相信他。」

「你上次也这麽说。」莱迪检视着刀刃。「结果呢?」

康斯坦丁露出严厉的眼神。「即使时光倒流,我也不会反悔,老弟。」

莫名的沉默充斥空间,瑟尔区不明白究竟发生何事,却能感受到肩上那沉甸甸的重量,以及眼前两道交战的目光。是因为我吗?他毫无头绪。小镇里不常遇到这样冰冷的氛围,该如何化解?小小年纪的他一片茫然。

如果是伊安nv士他们,会怎麽做……

他轻轻放下碗,起身,深深鞠躬,吓了两人一大跳。「那个,如果我造成你们的困扰,真的很抱歉。」

「但是我真的非常需要你们的协助……」他抿紧双唇,「不能找到家人也无所谓,只要将我带到树木变稀疏的地方就好了……爸爸好像说,我们会在那里向北转。如果到了那边,还是找不到家人……」瑟尔区颤抖着拳头。「我会自己去目的地。」

莱迪愣了愣。「你怎麽知道能不能抵达?旅行可不是什麽游戏。」

「我……我知道。」他深x1一口气,抬头定定看着两人。「但是,不试试看,就连见到家人的机会也没有了。」

兄弟俩暗自吃了一惊,这孩子,为什麽能有着无可动摇的坚毅?即使双膝发颤,幼小的脸庞透着害怕,依然说出这句连ren都无法贸然开口的承诺。

那是什麽样的决心。

对视仅仅数秒,瑟尔区却感觉过了好几个世纪,心跳在耳膜旁剧烈地鼓奏着,他可以感受到每一根神经都紧绷得快要断裂,手脚的颤动渐渐无法控制,袭上心头的,已经分不清是恐惧或夜晚的寒意。

会被拒绝吗?我会变成累赘吗?如果得靠自己抵达,没有地图又该怎麽走?而且──

「算了。」莱迪转了转小刀,收进刀鞘。

康斯坦丁的唇g起大大的弧度。他0了0瑟尔区的金发。

「你可以和我们一起走了。」

「真的吗!」孩子雀跃地笑了,「非常谢谢你们!」

「不过,到了那里,你有两个选择。」

「选……什麽意思?」

对方偏头,单手支着下颚。「去找家人,或是跟我们走。」脸上挂着淡笑,眼眸却不带笑意。「独自旅行的路途中,有很多危机是你无法预料的,也许在找到家人前,你就丧命荒野。」

一闻此言,瑟尔区震了震。

「所以你也能留下,继续跟着我们走。可能永远见不到熟人,至少,我们能让你活命。端看你到时候怎麽决定,所期盼的,究竟是什麽结果。」

戴上连衣帽、罩上毯子,康斯坦丁侧躺在柴火旁,枕着行李再度对他温柔一笑。「已经晚了,小孩子不睡隔天会没力气走路喔。晚安,瑟尔区。」

寻找至亲,或保命流浪。

只要一心一意地追寻,就能获得我们所企盼的事物。父亲的话犹言在耳。

可是,我该追寻什麽?他裹上另一条毛毯,在冰冷的石地上,找了个较为舒适的姿势睡下,盯着墙上跳动的焰光,迟迟无法入眠。

这一次,没有人能够帮他。

t力回复得差不多,而所余存粮也不允许三人再多踌躇,他们即刻启程。即使少了全家人的那份行囊,随身包和食粮加起来,也不b原先轻上多少。但这回,不可能请两兄弟替他背负。

也好,顺便练练自己的t力,等见到他们时,就能背上更多的重量。爸爸的腿不晓得好点了吗?少了我,薇拉和妈妈得花费更多力气分摊行李吧?我真不该为了追布袋而迷路……

不行,不可以再後悔了!瑟尔区拍了拍脸颊,加紧脚步跟上两人。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成为他们的累赘!

相对於自己,俩兄弟显得人高马大,合身旅装下,久经锻链而结实的身躯若隐若现。无论前堪地势的莱迪,不时瞧向罗盘修正方位的康斯坦丁,眼神都同样专注而确定,彷佛目的地闪烁着光辉,再清晰不过。

「等等。」偶尔,康斯坦丁喊停弟弟,蹲低观察脚边的花草,拔起部分直物收进腰间束囊。

瑟尔区好奇地探头。「那是什麽?」

「夏天森林里常有的盖思草。」他拍拍孩子的头,示意他走在前面。「虽然有毒,但是满好吃的。」

「为、为什麽要吃有毒的草?」

「只有表皮的黏ye具毒啦,洗乾净就没事了。」

「呼……好险。」孩子松了口气,随即一脸疑惑。「但是,它为什麽要让全身沾满毒ye?如果充满香味,不就会有更多的动物来看它?」

康斯坦丁顿了顿,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是啊,为什麽呢?虫媒花的盖思草,明明让芬芳远播更容易引来昆虫,纵使花朵无毒,植株上的毒也足以使多数动物退避三舍……却仍有昆虫愿意前来汲取花蜜,播粉大地。

要想出个藉口敷衍了事,於他,不是难事,他却不想随便抹灭孩子萌芽的探索热情。

也许,他有冒险者的资质。

「这个嘛……」康斯坦丁点着下唇,垂眸看向一脸认真的瑟尔区。「你想想,如果盖思草在开花结果之前,就被无法帮助他传宗接代的动物破坏……」

「就没办法授粉了!」小脸亮了起来。

「所以,才得用毒ye保护自己。」他挂着鼓励的微笑,「接下来,就是我猜想的了。」

「什麽意思?」

「我设想了两种状况──第一种,昆虫们并不怕那种黏ye;第二种,那些x1过花蜜、会帮忙授粉的的虫子们告诉大家,没关系的,它不会伤害我们……像这样。」他摊手,「毕竟叫盖思嘛。」

瑟尔区的天真笑颜,彷佛使四周明亮起来。「好像童话故事!」

康斯坦丁r0u乱孩子的发。和他的笑容一样金灿。

「也许我们身旁,处处存在着童话。」

他行进的步伐趋缓,不知名的小草在脚边晃动,不时拂过鞋面。瑟尔区眯起眼,试图拨开阻挡视线的发丝,竖耳却听不清他接下来的话语──迎面而来的徐凉夏风,将话音吹散成零碎片段。

「如果现实也像童话,该有多好。」

前方,莱迪忽然停下脚步,手掌拱起围住耳朵。

「嘘。」他竖起食指置於唇前。「仔细听。」

三人噤声。鸟鸣霎时成了声音的主宰,伴着水珠轻微滴答,风儿嬉闹着跑过树林的笑声,和他们小心翼翼的鼻息……

不对,还有什麽。

瑟尔区闭上双眼,往所有声音的缝隙、最微小的部分找去。排除其他声响,专注聆听那些细小的歌唱。

哗啦哗啦哗啦……

「是水!」

兄弟俩异口同声,不掩兴奋面se,极有默契地对视。

「小孩,我们会走得快一些,跟紧了。」莱迪柱着长杖──大概是登山用的──胡子下的薄唇快速而清晰地吐出字句,彷佛错过这次的水音,再寻觅将难上加难,绝不可弃。「接近水源的地方,可能会有大型动物,如果你分神走丢,被牠们当成猎物……」他微眯着眼,「那就不g我的事了。」

语落,莱迪转身,健壮的躯t飞快往林里钻去,循着水声前进。

康斯坦丁摇摇头,为老弟的冷漠叹了口气。「他是个外冷内热的家伙,别介意啊。」他向孩子伸手,露出无奈的笑容。「走吧,再不跟上就落後罗?」

瑟尔区愣了一瞬,随即纯真地扬起灿笑。

「好!」

呼x1渐渐粗重,愈加剧烈的心跳击打着耳膜,但肌r0u尚未感到疲酸,倚着登山杖行走,大约还能保持这种速度走上一段时间。莱迪踏上一块岩石,小心翼翼别避开藏身角落的sh滑苔藓,望向已落後甚远的两人。

他的哥哥走在前头,不时回头关心速度趋缓的孩子,站在倒卧的树g上伸长了手,抓住瑟尔区的纤细手臂,稍稍使劲一拉,孩子惊呼着跳上树g。俩人对视,康斯坦丁yan光地微笑。

就这麽喜欢小孩子?莱迪哼了声,转身向上走。前天下午的大雨,加上浓密的树荫,土壤依然sh软,一不小心便会跌跤。

是说,脚下这片泥地显得草木稀疏,视野空旷得令人不安。脚边那株野草,是他方圆两公尺内唯一算得上植物的生命──尚维持着青绿se。但它叶尖的褐h,低泣着悄悄流失的生命力。愈往前,愈显生气萎靡。再过去一点儿,几棵大树孤伶伶地竖立着,枝上的叶少得可怜。

或许这附近曾遭开发?莱迪缓缓踏上泥地。虽然看来已好段时日无人驻紮此处,若曾被洒下不利生长的药素,效用残留至今也不无可能。

越过眼前的小土丘,溪水就在浅壑中,潺潺流动。

还以为在这样草木尽萎的林地里,他们会永远找不到水。此刻终於放下心中大石,莱迪回头,瞧见後头的两人已赶上路程,孩子单纯雀跃地笑了,瞳孔闪着b索尔斯之星还明亮的欢喜。

瑟尔区慢慢走下丘壁,踏着几块坚稳的石头向莱迪接近。

「好厉害!莱迪先生凭着声音就能找到小溪了。」他望着清澈见底的小溪,忍不住搓了搓沾满泥w的手。

……果真是孩子,毫不掩饰心思。

康斯坦丁掬起溪水,朝脸上泼了一把,畅快地大呼一声。「好凉快!」他看向这一大一小的奇妙组合,「愣在那里,也没办法把身t弄乾净啊,过来啊?」

瑟尔区看着招手的康斯坦丁,又抬头望向莱迪,一脸困惑。

「不然你以为找水要做什麽?快去吧,我替你们看顾包袱。」

「可是,是莱迪先生找到的……」他发现孩子抓着深蓝se的背包,而不是攸关x命的食粮布袋。

之前提及家人,眼神也是那样担忧,这或许是家人送他的礼物。莱迪忘不了那晚,尽管才退烧不久,明显怕得脸se苍白,这孩子眼底的坚决恳求,着实令人震惊。外表看上顶多只有十来多岁,再年幼点他也相信……究竟如何做到的?

「去吧。」他努了努嘴,倚着树g而双手抱x。尚对这小子感到陌生,但面对瑟尔区的纯真,敌意,似乎没那麽必要时时戒备。

「我会帮你看着的。」他顺手拿走孩子的背包,斜挂身上。

无从得知莱迪的眼眸里透出什麽情绪,但他辨识出话里的善意,而且对方知道自己的担忧!瑟尔区感激地微笑,跳进水里和康斯坦丁洗净身子。

晶莹的水珠飞离指尖,循完美弧线再落入涓涓细流,与众水合而为一,滑过孩子细neng的脚跟,yan光金粉似地水面浮动。若有似无的虫鸣鸟叫,细y自在。

歌颂着风起云涌的序曲。

搓洗了沾满泥尘的衣k,打sh每一寸肌肤,当毛巾拭去水珠,他们感觉如同重生,每个人脸上挂着微笑。背上蓝se布包,沉甸甸的重量仍在,但步伐轻盈许多。

抚过背包上的灿金绣纹,脑海闪现家人脸庞,亟yu寻亲的想望愈加强烈,也愈加不安。他不晓得,兄弟俩为何最後决定接纳他;也还未想明,当抉择的时刻到来,究竟要怀着渺茫的希望寻找家人,或为了活下去,与二人展开旅涯……

记忆力较佳的康斯坦丁领路,爬上坡顶後,直觉告诉他会看见一块不毛之地,之後右转──

然而,前方尽是neng绿草坪,连一丁点儿秃地都见不着。

「怎麽会?」莱迪同样困惑。这里确实有块怪地,他也记得清晰,这却是到哪去了?

走错方向?记忆出错?

「我看看前面。」

康斯坦丁快步向前,踏上草地,跑了几步後放眼望去。

旅行数年磨练出的方向感,不曾失灵,更何况这林子途经数遍,他不可能忘了路径!

然而接续丘顶草坪的,是更无边际的森林,彷佛来时路消失无踪。为什麽……

他还想再察看,後方之人却慌张叫停脚步。

「我……我走不了……」瑟尔区拽了拽埋没草堆的左脚脚踝,「卡住了。」

「我也是。」莱迪用力拉去缠绕鞋尖的neng草,「简直像被牵制一样。」

康斯坦丁望向脚底,几片草叶已悄悄攀上鞋面,拉住鞋带不放。他连忙扯去这些祸患般的杂草,异样感如暗兽蜷伏,而今缓缓苏醒。

他瞧向弟弟,见对方脸se逐渐惨白,盯着脚下,又开始左顾右盼。

莱迪一把抓起瑟尔区,自己也随即动身。「快找能爬上高处的树!别停止动作!」

「你突然间怎麽了──」

「这不是普通的草!」他气急败坏地大吼,「它们想抓住我们!空地的确存在──但现在长满怪草!」

亮绿se的小草如雨後春笋,锁定目标,向着三人生长、缠绕、囚困,转瞬已高至腰际,速度不减反增。一面甩腿、一面还得扯回背包,甚是窒碍难行。

莱迪负着瑟尔区,肩上重量以及孩子紧夹他身侧的双脚,那gu害怕重击心室,声声震撼。草尖蔓至x口时,他听见兄长的呼喊。

「那里!爬上那棵树!」

康斯坦丁指着两人右前方的高树。「你们来不及到这边了,我会抛绳索过去!」

说得轻松。他不免有所抱怨,但时间和存活机率正点点流失,没有第二选择。

怪草渐渐埋没莱迪的肩颈,他si命扯掉杂草,不让任何一株静静绕住颈项。一如镣铐,它们强y抓住k脚、腰绳、背带、袖口、领际,全被撕扯出道道口子,光是想柔软肌肤被这麽一环绕一收拉……已够惊心动魄。

他将孩子推上树g。「快爬!」

瑟尔区鲜少爬树,但此刻不容迟疑,踉跄了下,手忙脚乱地攀上大树。莱迪甩断试图扯下他的杂草,两人气喘吁吁爬到树g最高点,坐在分岔的g条上,向下望去。

窜生的草丛,沙沙摩擦声如毒蛇吐信,而草地便是蛇海,升涌着恐惧。天晓得这是什麽!

「我把绳子抛过去了!」康斯坦丁在不远处的树上高喊,手持已圈紧枝g的绳尾,甩圈丢掷。莱迪妥妥接住,迅速缠紧这头的枝g,使劲绑si,又猛力折下粗树枝,瑟尔区感觉整棵树为之晃动。

「把它横在绳索上,滑下去。」莱迪简要地示范,抓过孩子的细瘦手腕,将其四指紧扣粗枝。枝上的小突起刺得他不禁嘶了声。「我说完就出发,抓紧了!」

「等等,我……啊!」

没来得及做足心理准备,脚下一空,已被推至空中。

风飕飕地呼啸耳畔,脚下临着魔爪,面颊和内心一样发凉,深怕一闪神、一放手,即坠落万丈深渊。莱迪的伤虽浅,却寸寸布上大小不一的切口、勒痕。

如果身高不及草长的自己松手……

「哦、哦,站稳啊。」康斯坦丁扶住他的双肩,将之护至内侧,空出另一手抓牢接继而来的弟弟。

「我已经套住矮树的树枝了,草没蔓延到那。你先带小孩过去,我殿後确保绳索绑紧。」

「可是──」

「快去!」

话里那不容置疑的威严,令壮硕的他也瑟缩了下,仍低头扯破早被割出裂口的衣物,撕成布条摺了几摺,在绳上结起布环,轻拉确认牢靠,便抱起瑟尔区。

「抓紧我。」

再度腾空。

康斯坦丁挑的套绳点够低,即使加上t重与绳子的摩擦力,他们也能迅速前进。然而,还是不够快。杂草已临踝际,他们又正向下滑行,草尖很快地找到着力点──瑟尔区的背包。

被缠上的韧草拖慢了速度,瑟尔区双手颤抖地想扯断异草,一边慌忙拨去陆续绕上指尖的草叶。

「腰上有刀子!」莱迪只手支着孩子的身躯,另一手紧扣布环,酸得发痛。

孩子忙乱地翻找小刀,正ch0u出利刃时,他们却突然飞速滑行起来。明明还没割断草啊?牵制的力量,消失了。

瑟尔区视线越过莱迪肩头,风将淡金细发刮得散乱。被分得细碎的视野,拼凑出某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事物,於此同时,他强烈感受到肩上的轻盈。

包包上的金se绣线闪了闪,坠入草堆。

好像听见布料被綑压、拉扯的声音……

「不要!」他大喊,一落地就挣扎着想钻入草丛,被粗壮的双手拦腰制住。

莱迪对他大吼。「ga0什麽!你以为我们拚si拚活救你,是为了让你送si吗!」

瑟尔区抬头,双唇不住打颤,紧蹙细眉,金发因冷汗不止而黏於脸庞。那双灰眸,覆上害怕的y霾。

「那是……很重要的东西!我……」

即使高站树上,那一幕,深深印入他眼底。

坠落的背包、竭力的呼喊、绝望的神情。

眼前是焦急的弟弟、挣扎的孩子、蔓生的恶草;他却看见一片火海,看见了她。

他抚上脖子,re1a辣的记忆,还在。

为什麽……你不让我保护它!

她被炽火加热的泪水滴落,几乎要灼伤他。

那样的历史……

在怒吼与哭喊间,他们看见他滑行而下,然後都噤了声。

康斯坦丁瞄准包包掉落的地方,松手坠入毒蛇窟般的草丛间,让恶草淹没。

索尔斯的光辉,打在七层楼高的建筑上,地面投s出一片又宽又长的y影。向光的那面砖瓦墙,散发古典朴实的美;背光处却显y森可怖,攀爬墙沿的藤蔓,如青蛇斯斯吐着蛇信。兄弟俩退进y影里,瞪着眼前这群吊儿郎当样的流氓。

康斯坦丁咽下口水,右手放在腰际,考虑该拔刀或大声呼救。

如果随身带把大刀或长剑,他多少还有自信能赢过眼前几名彪形大汉,脚步迅敏些,也可以闪过接踵而来的拳头;偏偏他只有一把匕首,若加上为护身而学的武法,顶多撑上十分钟,争取脱身时间。

大喊救命也未尝不可,但来时街上可是空无一人──大家都集中到广场,参加小镇的年度花祭。刚才瞄了几眼,几辆小花车绕着主要街道游行,摊子都缀满了花,花朵的饰品、食物等应有尽有,很不热闹。

「决定好了?留下东西走人,或是……」倚墙的人折折关节,发出刺耳劈啵声。

「大哥,有没有第三种选择?这对我们实在不太划算啊。」莱迪盘算着哪几人弱得足以一击必倒。

另一人扭动颈项,脖子喀擦一声。

「就别废话了吧?我们就认定……协商破局。」

根本没协商空间啊──康斯坦丁不满地咋舌,看着对方重重踏击地面,庞然身躯直奔而来,他俯身躲去一拳,ch0u刀一划,只听对方痛喊着捂住身侧,衣服裂口处渲染出血红。

「你这小子……」

敌方怒吼,一夥人就要扑向康斯坦丁与莱迪。两人见状不妙,目光搜索任何一丝生机,准备背起行囊杀出重围──

咻。

一名大汉应声倒下,距他额上大包不远处,有粒石子滚向墙边,撞到墙脚才停止。

众人抬头,发现屋脊上那纤细的身影,凛然站立,手中还拉着弹弓的弹绳。不多说,又是一粒石子流星般击中目标,流氓们怒火顿时改了对象。

「抓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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