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夜谈
他们很快把容云深给送回了家，车后座上再次只剩下彼此两人，路舟看了一眼依旧靠在自己怀中的oga，自被他强行抱回车中后顾辰就一直沉默不语，只在容云深走的时候勉强告了声别，男人似乎情绪低落——明明是他把别人往死里打了一顿，但是被打的乐在其中，打人的倒是为此痛苦不已。
路舟想了想，也没有开口询问，他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倒还不算太晚，才八点而已，路舟又望向怀中的顾辰，停顿了一下：
“顾辰——你昨天说要给我买车的。”
路舟并不是急着让顾辰给他花钱，只不过想给顾辰找点事做，而男人听此怔了一下，果然勉强打起了精神，坐起身揉了揉额角：
“……没错，我忘了，你有想好要什么车吗？”
“我还没有想过。”
“……”顾辰看了他一眼，转向前面的刘叔，“光是叫你看图片你肯定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既然要买总得亲手试一试——刘叔，转头去xxx吧。”
他报出的名字不像是什么车名，倒像是什么会所或者俱乐部之类的地方，而到了之后，路舟发现还真是个开车的场所，大概就是专门供这些有钱人玩车试车的地方，顾辰要了一块单独的区域，一眼望不到边的偌大车场只给他们两个人玩，连个工作人员都没有，顾辰示意路舟在显示器上选择想开的车型：
“你就选你感兴趣的吧，等一下会有人送过来让你试开。”
路舟：“……”
路舟心下感慨有钱人的日子可真舒坦，也不推脱，选了几款他本来就很感兴趣的车子，果然很快就送了过来，路舟上了车，示意顾辰也上来：
“顾辰你来教教我吧，我没有开过这样的跑车。”
“……”顾辰又看了他一眼，上了副驾，“好吧，其实也都差不多。”
两人在这空无一人的车场上闲逛，顾辰选的这块地方除了平地还包括一个山头，山道两旁是成片的树林，年前刚下过雪，这些树树冠上还堆积着白雪，路舟绕着这片树林驶上山头，一路都听得见那积雪落下树枝发出的簌簌之声，更显得四周幽静，悄无人息，顾辰虽然是打着指导的名头上车的，但是上了车实际上也没指导，一直坐在副驾望着窗外的树林不知道在想什么，路舟很快开上了山顶，这座山虽然不是很高，但是在四周一片平地之间显得很突出，今夜天气晴朗，月光明亮，从山顶看过去，更显得那月盘清晰硕大，从顾辰那边正好可以透过窗户看到月亮，路舟看着男人抬头盯着天上的明月：
“这辆车好像可以打开车顶？顾辰你知道从哪里开吗？”
顾辰瞥了他一眼，探身过来打开了车顶，车顶滑下，皎洁的月光便直接从上方洒了他们满身，路舟有些走神地看着这轮弦月，没想到居然有这么亮，好像日光一样，两人就这样在山顶看了好一会月亮，顾辰终于开口了：
“你没有什么想法吗？”
“……”路舟转眸望向他，“什么想法？”
oga沉默地与他对视：“虽然你先前就知道我打了朝东的事，但这一次是你亲眼看见，你不觉得害怕？”
“……你要是问的话，”路舟想了想，“我确实受到了惊吓，毕竟一般人看到那样的场景，都会被吓一跳吧。”
“但要说害怕，那倒也没有。”
路舟又停顿了一下：“虽然我不赞成这样解决问题的方式，但我觉得你这么做应该有特殊的原因。”
“……”顾辰又沉默了一会，“你倒是挺会给别人开脱。”
“不，我不喜欢给别人开脱，尤其是这种暴力伤人的事情，”路舟却是否认，“我觉得你可能有特殊的原因，只是因为我觉得你这个人其实也不想如此而已。”
“顾辰，虽然我们才认识三天，你身边的人又总是正面或侧面地给我感觉你很难相处，可是我自己实际上与你相处下来并没有那种感觉，”
路舟看着他，“我觉得——你还挺好说话的，并不会很容易生气，也不会很难哄好，你也没有很挑剔苛刻，很任性妄为，既不会斤斤计较，也不会反复无常，有的时候你也很温柔体贴，会反省自己的不对，你还是个很负责任言出必行的人，像你这样的人，我觉得评价你很适合做朋友都是没有问题的。”
顾辰一时无言：“就算是云深都不会这么夸赞我。”
“我只是把我的感受说出来，也称不上夸赞，至少跟我相处时，你确实是这个样子，”路舟又顿了顿，“所以我看到你和别人相处时异常的样子，就比如我看着你打那个alpha，我的第一想法确实就是你有特殊的原因。”
“但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不管是因为什么，我希望是听你告诉我，而不是让我从他人口中道听途说。”
“……”顾辰又沉默了许久，“我确实也不想打他，但是……”
路舟看着他闭上了眼睛：
“……一看到崔晏，我总是克制不住，感到愤怒，烦躁，我觉得他一出现在我的面前，就一定会破坏我的生活，而我必须立刻阻止他，我能想到的方式，或者我本能的选择，就是把他打到没有办法再来烦我！”
“有的时候我甚至忍不住地会想——要是我能杀了他——”
顾辰望向头顶的月亮，
“那我也就终于彻底地清静了，再也不必烦恼了。”
“……”路舟看着他蹙紧的眉，伸手过去把他揽进了怀中，“可是那样，你的人生也毁掉了。”
“……没错，可是我又能忍到什么时候，”顾辰靠在他的肩头，“其实这几天我根本就没有想起他，跟你在一起，我也觉得很快乐，我都要把他给忘了——结果他又出现在我的面前，还想去招惹你——那我怎么还能忍得住！谁知道他会对你做什么，他那个人就是那样，以前就是这样——”
“崔晏他只有死了，才不会对我造成威胁！”
“……”路舟听着他这样杀意真切的语气，很多人虽然也会说类似的话，但并不见得真的会付之行动，可他能感觉到顾辰不一样，顾辰真的已经到那条边缘了，虽然他不知道具体的缘由，但那个叫崔晏的alpha突然出现，给了顾辰非常大的刺激，今天要不是他拦住了，顾辰说不定真的会把对方活活打死，可就算他拦住了，顾辰显然并未平息下情绪，oga现在还是很焦躁，很不安，要是他们之间的婚事真的因为那个alpha出了什么问题——
路舟觉得，顾辰真的会去杀人的。
他斟酌了一下，觉得还是不适合在这个时候询问两人的过往，于是路舟便只低头去亲吻怀中人的脸颊：
“……那顾辰，你有去求助过你的父亲们帮忙吗？”
但不管怎么样，顾家跟季家都是庞然大物，那崔晏再是厉害人物，也不至于有能耐把顾辰逼到这个地步吧？
顾辰愣了一下，更加烦躁了：
“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为了这种事去求他们！我才不要他们看我的笑话！”
“……”好吧，果然没有说过，路舟默默想，儿子都快要真的被逼去杀人了，父亲们居然还什么都不知道呢，纵然是有顾辰自己什么都不愿意说的缘故，但看来顾辰的父亲们确实也不够关心自己的儿子，路舟心中已经有了盘算，决定找个合适的机会把此事告知顾辰的父亲们，但顾辰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心思，立刻警告他：
“你也不许把崔晏的事告诉我的父亲！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处理的！”
“……”路舟微笑，凑过去亲了他一口，“我明白。”
顾辰稍稍放下了心，又依偎在他怀中：
“……路舟，那你不想问我为什么这么恨他吗？”
“我不想让你回忆起不开心的事，”路舟吻了吻他的头发，“你不必告诉我，我只要知道你不想见到他就够了，不过你要是想说，我随时也都愿意听。”
“……”顾辰又沉默了一会，只点点头，却不再言语，看来他也不想回忆往事，路舟想起之前他问季朝东的事时顾辰还能直接说出口，看来那个alpha确实给顾辰造成了很深的心理阴影，两人又吹了一会风，顾辰像是缓过来了，重新坐回了副驾：
“好了，还有好几辆车要试呢，在山头上停着干什么。”
路舟看着他的神色像是恢复了常态，终于也稍稍放下了心，开车下去换另一辆，两人试了一个小时的车，路舟觉得有些累也有些晚了：
“顾辰我们回去吧。”
顾辰点点头：“那你看中哪一辆了？要是都喜欢我也能都送你。”
“……那倒也不必，”路舟琢磨了一会，“其实我觉得这些车虽然好，但太显眼了，我还在上学，太引人注目可能不太好，要不然——你把之前你去季朝东家时开的那辆车送个同款给我吧。”
顾辰：“……”
oga气得差点跳起来：
“路舟！你试了一个小时的车！然后告诉我你都不想要你只想要那种破铜烂铁？！”
路舟：“呃，那也不能叫破铜烂铁吧。”那种“破铜烂铁”比他家用的车还要贵上不少呢……
顾辰：“不行！我顾辰的男人不可以开那种车！而且你以后难道想开那种东西来接我吗！”
路舟：“……”
其实路舟是真心想要那款车的，他毕竟还要在学校里读好几年书，他不想在学校很受瞩目……虽然说他已经在学校很受瞩目了……那款车正好属于不太贵但又还不错的区域，而且外表也很低调，路舟觉得很合适，最重要的是不那么贵的车他也不至于太在意，但是顾辰不乐意他也没办法，顾辰最后还是直接给他指了一辆车——勉为其难看上去普普通通，尽管车标丝毫不普普通通。
顾辰让工作人员第二天把新车送到他那里去，还在继续抱怨：
“没见过像你这样的，给你花钱你还不高兴。”
路舟：“……”
路舟只能默默开始思考他以后到底应该把那么贵的车停到哪里：
“我没有不高兴啊。”
顾辰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虽说他们在空无一人的私人车场开了一个小时的车，但毕竟之前喝了酒，到了外面还是要叫刘叔来开的，路舟和顾辰坐在后面，现在已经九点多了，路舟考虑着今晚到底要不要回去，他又隐晦地看了一眼自己怀中的oga，虽然顾辰现在看上去已经没事了，但路舟总觉得自己还是多陪陪他比较好，但这到底才是第三天……真叫人头痛。
路舟思考了一路，一直到顾辰都已经到家了，oga从他怀中抬起头定定地看了他一会：
“……你也要回去了吧？让刘叔送你回去？”
“……”路舟垂眸看着他，终于是下定了决心，“今天我不回去了，顾辰。”
顾辰怔了一下：“可是你家里……”
“家里我解释一下好了，”路舟停顿了一下，“今晚我想陪你一起。”
“……”顾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有再说话，路舟告别了刘叔，跟他两人回到了住处：
“你先去洗澡吧，我给我家里打个电话，放心，不会有问题的。”
“……”顾辰又看了他一会，点点头，先去洗澡了，路舟走到阳台，斟酌了一番言辞，拨通了家中的号码：
“……喂，妈，是我，我打电话回来说一声，我今晚不回去了。”
家里人对此很是吃惊，立刻追问原因，路舟靠在阳台栏杆上看着对面楼层的灯光：
“因为他……就是顾辰先生家中出了一点事情，我想，留下来陪他。”
“……”父母沉默了许久，路舟听着自己父亲凝重的声音：“他有他的家人朋友，而你跟他才认识三天，真的需要你留下来陪伴他过夜吗？”
“我知道，”路舟回答，“但不是他需要我留下，而是我想要陪着他。”
“……”对面又沉默了很久，母亲叹了口气：
“好吧，那小舟你自己拿主意吧，注意安全。”
路舟向他们道了声晚安，便结束了通话，如果一切顺利，想来他很快就能跟顾辰订婚，他也得开始给他的父母做他跟顾辰“谈恋爱”的铺垫了。
不过这问题不大，他的父母很尊重他，虽然不看好他们，但只要没出现什么意外，一定是会选择接受他跟顾辰的事的。
路舟很快便不再想这个，转身回客厅了，今天是他第一天留下来过夜，倒是没做几次，一是因为顾辰今夜意外的没有太多做爱的欲望，二是因为顾辰已经决定了明天就带他一起去滑雪，所以只做了两次，两人便甜甜蜜蜜地抱在一起睡觉了，第二天顾辰看上去就彻底从昨天的事情中走了出来，精神抖擞地带着他前去滑雪，顾大少爷玩车要包场，滑雪自然也要包场，四人约在一处私人滑雪场，整个雪场除了工作人员，玩的人也就只有他们四个。
路舟还是第一次来这种高端滑雪场，他虽然是本地人下雪天在野地里也各种玩过，但要说戴上专业器具正儿八经地滑雪，那还真是第一次，在场的顾辰，季朝东，容云深三人都很擅长这项运动，只有他一个人不会，不过顾辰倒是对教他滑雪很有兴致，oga乐此不疲地围着他转了半天，惹得容云深都开始不满了：
“辰哥你还是让专业教练教他吧，你过来跟我们一起玩嘛。”
“你跟朝东一起玩就是了，”顾辰显然非常想亲自教会路舟滑雪，“来路舟，快起来！再试一次就好啦！”
已经在雪坡上摔了好几个跟头站都站不起来的路舟：
“……”
路舟也不好说是他自己没天赋还是顾辰不会教，但反正他感觉自己一时半会恐怕是学不会这专业滑雪了，顾辰已经教了他很久了，他也不想顾辰一直把时间耗在他的身上自己没空去玩，于是他也从善如流：
“我想去趟洗手间，顾辰你先去玩吧。”
顾辰有些遗憾，叫来工作人员带他去洗手间，自己先去玩了，路舟终于松了口气，在洗手间对着镜子揉了揉脸休整了一番，虽然应该没有摔出什么问题，但他身上还是很痛，肯定是要留淤青了，滑雪可真是一项危险的运动……路舟正考虑要不要检查一下身体，忽是感觉到有其他人也走进了洗手间，他怔了一下，转头看了过去，原以为是顾辰他们，却没想到出现在他眼前的是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
路舟怔了一下，这不是昨夜那个叫崔晏的alpha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路舟有些诧异，这处雪场今天已经被顾辰包下来了，眼前这人到底是怎么进来的？不过既然对方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再去纠结这个也没有意义，显然是特意前来找他的alpha丝毫没有自己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局促，虽然昨夜刚被顾辰痛打了一顿，但现在脸上已经没有了挨打的痕迹，他面带微笑，身姿翩翩，看上去分外英俊迷人：
“路先生，你好。”
“……”路舟洗了手擦干，将放在洗手台的手机放到了口袋中，转过身也笑着回应：
“崔先生你好。”
他面前的alpha并未走近，就站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审视着他：
“昨夜来去匆匆，我都没来得及向路先生你自我介绍——我也能算是顾辰的青梅竹马，虽然比不上季朝东是他的表亲，但是远比容云深认识他认识的更早。”
路舟：“……”
路舟微笑：“原来是这样，那崔先生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崔晏又看了他一会，笑道：
“我只不过是突然听说顾辰要订婚了很是惊讶，所以想来见一见他的未婚夫罢了，昨夜天色太暗，我都没有看清楚路先生你的长相，今日一见，果然不愧是顾辰他亲自选的人，我名下那家娱乐公司签的艺人模特里都没有能比得上路先生你的容貌身材的。”
“……”路舟一时不好接话，崔晏似乎也没有要他回应的意思，alpha又笑意盈盈地望了他一会：
“——所以，顾辰他一年给你多少钱？”
“……”路舟看着他，崔晏挑起了眉：
“你不要说你们是因为爱情，认识三天就订婚——不是明码标价的生意，就算顾辰他愿意，他的父亲们又怎么会同意呢？”
“顾辰他需要alpha，他很容易对抑制剂产生抗药性，早在几年前他就用完了市面上所有的抑制剂了，就算他再怎么不愿意，他都一定要被alpha标记。”
男人歪头看他：“他不愿意选我，选了你这么个可以轻易拿捏的普通alpha，我是可以理解他的——所以他给了你多少钱？两百万？三百万？不会连一百万都没有吧？——那看来他根本没有把你当一回事呀，现在连包养都不止这个价了。”
“……”路舟并未受他挑衅，只是反问他，“他不选择我这样普通人家的alpha，就一定要选你吗？”
“那他还能选谁？你昨夜不是也看到了吗？”
崔晏笑道，向路舟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虽然现在已经完全好了，但路舟还记得昨夜他那里被磕出了一道口子流了很多血，
“顾辰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就算你可能知道一部分，但你知道他所有打伤别人的事情吗？他有天生的暴力倾向，而且很容易狂躁，只要受到刺激，就一定会进行攻击，根本不可控制，我们这个圈子里谁都知道，除了我，以及你这样为了钱而来的，怎么可能还会有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跟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