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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木黎⑴

 

利木黎的人生活好像是凭直觉,喜欢抬头,喜欢观察,喜欢沉思。阿妈教我们观天色决定要不要砍柴,要不要晒衣服,买东西砍价也从心而做。就拿房东一家来说,他的小女儿长得圆润极了,眼睛亮亮的,湿漉漉的,像雨里的葡萄,笑起来五官都凑到了一处,神态纯真灵动。有一次我见她手里拿了一把扇子,扇面线条流动飘逸,像山又像水,靛蓝和灰绿延展得巧妙。你猜那把扇子多少钱?二百块。就在当天的晚饭时候,房东大叔气得跳脚,要拉着小姑娘去摊位理论,但她神态自若,说“爸爸的宝珠也不值五百块,但每天都要摸,还不准我摸。五块的珠子和五百块我看并没有差别,您却宝贝得很,说看见它的那一刻有命定的感觉。我不知道命定的感觉是什么。是弹七宝琴的感觉吗?还是看到漂亮小鱼的感觉。但我看到它好像懂了一点。”房东大叔一下子怔住,看着小姑娘笑的灿烂的脸,无奈叹息,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利木黎的人把这称为心的指引,我倒觉着不够理性,如果是我,一定是这个也想要,那个也想拿,挑挑拣拣一大堆,然后恨不得开个铲车把心仪之物都抄起来,若真的像利木黎人那样对价格不计较,那我真的会因为贫穷而痛心疾首。这么看来,利木黎的人还是不太懂砍价的方法啊,我们不是不喜欢,只是喜欢作势贬低,实则以退为进,迂回得到。

为了多待一会儿,我在利木黎找了份倒水续茶的活,虽然钱不多,但来这儿喝茶的人都很亲善,也很好。本来我是想去山上寺庙做帮工的,但实在与佛法无缘,里面香味太好睡了,任务没完成多少,觉倒是睡了很多。卖手工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但买了材料只在最开始几天坚持的下来,后面耐心告罄,也只把围巾打了一排线,索性放弃。茶工的活是我每天盯着利木黎招聘的公众号求来的,机会易失,所以我当即私聊茶馆老头,第二天去地方发现离博物馆不远,更加坚定留下来的想法。老头人话不多,帮工的还有一个姐姐,有一对浅浅的梨涡。可惜工资不高,不过也还过得去。但你将来找工作可不要学我,还是要尽量找钱多的,因为钱多能原谅一切。我还年轻,用钱少,但其他诸多好这样的理由,就这样宽慰了当初的自己。

利木黎的天气有时像发了疯,早上雨下得又大又急,云层像有只洁癖小狗一直在抖水,凉凉的雨落到地上,草上,人干净的衣服上。下午就停了下来,应该是把小狗撵了回去,觉着对不住利木黎,又请出大太阳来。但有时候又完全颠倒过来,上午还有露珠在树上闪耀光辉,下午就吞没一切声音。呼啸的风,断了线的珠子,墨一样浓重的云,茶馆的窗棂咿呀呀的响,脚下的世界似乎也有些惶恐不安。伞在利木黎算紧俏的货了,一天下来,伞又变得干爽洁净起来。只是苦了像我这样粗心的外地人,忘带伞的结果就是没淋湿,像树底下的阿妈养的老母鸡,或者被晒黑,像你脚边那只摩摩。但幸好这样的日子持续不了多久,因为夏天在利木黎活不长,漫长的时间里是冬天的主场。雪早早的落了厚厚一层,炉子也生起火来。

今天就暂时写这些吧,我的炉子炸了,得去修了,利木黎的冬天这样冷,这样白,你一定想象不出来它的样子吧,镜华湖结过薄薄的一层冰,你说可以上脚试试,结果就栽了进去,阿妈一直在数落我,说我没有看好你,但你咯咯笑,浑然不觉我被吓白的脸。这里的冰可厚啦,你要是也在,就可以玩个痛快,就算是十个你,负载上也绰绰有余。雪那样轻,就像会飞的羽毛。

英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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