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爱中文
吾爱中文 > 冲喜异闻谈 > 结婚对象是个男的
字体:      护眼 关灯

结婚对象是个男的

 

蒋良霖将时间和地点告知唐兴润。唐兴润当即就表示:“那就晚上见面再谈吧!是蒋家的谁把你接回来的?”

“邵雪。她说她是我的姑姑。”

“呵呵,”唐兴润干巴巴地冷笑两声,“那你记得告诉邵姑姑,今晚唐伯伯要来的。”

……

放下手机后,蒋良霖怅然若失。

郎放紧张地攥着水瓶,要不是顾及他在蒋良霖面前的形象,他真得把水瓶给拧成个麻花不可。蒋良霖不像是因为没能走成就妥协的那类人,蒋良霖行为的一前一后反差很大,郎放是真的捉摸不透。

蒋良霖品出郎放的紧张,刚才打了电话和熟悉的人说了几句,蒋良霖反倒平静了些,才对郎放说:“逃也逃不掉,躲了反倒让你这些血白流了,先把这一年活下去,也算不辜负你的好意。”说罢,蒋良霖把剩下半瓶水也喝空,彻底下定决心。

如果郎放真的任他逃走,蒋良霖会认为郎放说不定也是受了谁的命令,不过勉强郎放他自己来牺牲什么,但郎放主动堵他,还那样问他,露出那般苦涩的表情,蒋良霖感觉自己怎么做都不对,那不对也有不对的活法了。

郎放不知道蒋良霖怎么突然就同意了。

之前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什么“任他去死”之类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喷。

郎放更不知道蒋良霖怎么突然又去找了什么律师。他的耳力好,对面律师的话他听全了八分,但还是不明白蒋良霖找律师的目的。

现下是十月初,算算正好是长假里。秋高气爽,蒋良霖向来喜欢由夏转秋的这段日子,可惜这附近高楼林立,抬头只能看见其他高层建筑的水泥顶。

太阳明亮,云却也厚。天上像抖了一层白布,太阳像无影灯,就算天气晴朗,这天也翳翳的。蒋良霖看了失去兴味,便和郎放慢慢踱回中庭,蒋良霖坐回轮椅,让郎放推他回病房。

为打破这沉寂,郎放忽然拾起之前蒋良霖的话头。那个自己之前是否认识他的问题。

“你刚才问我,我之前是不是认识你。我当然认识你,我到蒋家那年你刚九岁。”

“这么早啊,”蒋良霖将视线挪回来,“刚才你还说对不起,其实我也没好多少。”

婚礼啊。蒋良霖在国外待太久,参加过的婚礼大多也是外国式的。现在突然问他国内婚礼要准备什么,他心里没数。

只依稀记得他们这边的风俗是早上大家各自准备,中午男方去女方家迎亲,届时会有女方的亲朋好友设些障碍来考校男方。进去之后要求婚,给女方父母奉茶。之后回男方那儿,又向男方父母奉茶。之后大家移步酒店,下午迎宾,晚上婚宴。

蒋良霖头痛,说是依稀记得,其实还是记得不老少。

这什么男方女方的。别说性取向了,蒋良霖整个人都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对面的男人有什么想法吗?蒋良霖一想便更头痛。挣扎半天,他还是问:“你对结婚到底什么看法?别提什么蒋家了,就单单结婚这事。”

郎放说:“对你而言有些可惜。”

蒋良霖:“?”

郎放:“我是说,配我有点可惜。”

蒋良霖:“……”

蒋良霖:“我没有这个意思。”

他看人准,当下便对郎放这个人明白许多。旧识,是他唯一的挡煞对象,喊他少爷,说他配不上自己……妥妥是被蒋家教坏了。这都是什么有的没的。

封建!实在是太封建了!

“咳咳,你家人接受吗?”蒋良霖转移话题,“突然和个男人结婚,连个本儿都拿不到的那种。”

郎放一愣,从蒋良霖眼底看出对方打心眼里的考虑,不免笑了,说:“我没家人。是孤儿。”

他没说的是,其实“替身”都是孤儿来着。蒋家一代也就领十三个“替身”回来。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总之只选孤儿。

忽然听得蒋良霖回道:“好巧,我也是。”

“那婚宴席上父母的地方岂不是只能放四个空名牌?”蒋良霖想想这画面,就觉得阴气起。现在不兴牌位一说,如果是古代,估计敬茶磕头都是对着四个牌位,瘆人得慌。

门丁零落,倒还挺般配。蒋良霖只觉得从别人只言片语里听来的蒋家真是怪恶心的,真在他这一代绝了那就绝了吧。不敢想那些被喊作“替身”的人会是什么想法。说得像是不靠蒋家就必死无疑的样子,但蒋家终究靠不住。

郎放说:“今天只是走个过场。吃过晚宴后要回蒋家本家的,要回那里落礼,在祖宗那儿过名姓。”

……

“呃,郎放,你告诉我,蒋家到底是干什么的?”

郎放最终还是没有直接回答蒋良霖的问题。他只说:“一言难尽,先把这劫过了再说吧。”

说罢,郎放再陪了蒋良霖半小时,送他回病房,聊了些有的没的,算是对双方有个基础的认识。走之前两个人加了微信。

蒋良霖的微信是工作用微信,他也只有这一个微信。因为蒋良霖本身是在国外工作,偶尔会和国内对接,英文名放在前比较方便同事间交流。他的头像是自己旅游时拍的星空,以前有同事怂恿他把微信换成自己的头像,未果。

郎放的微信名就比较直接,就叫“郎放”,头像无,朋友圈也无。

介绍自己职业这件事,郎放的介绍方式和其他人大大不同。

他没有固定工作,如果硬要形容的话,就是专门给人解决阴事的。

驱鬼请神,处理凶宅,看风水,主持丧葬,给人做专门避鬼神之事的护卫之类。听说他还经常给重要人物做这方面的保镖,替重要人物探查住所的安全程度,偶尔伴随出行,防些非科学能解释的暗算。不过他不是天师,因为他不是道学传人。

郎放说得云淡风轻,看蒋良霖对他的工作实在好奇,他便给蒋良霖讲了个自己前段时间才结束的工作。

虽说现在对封建迷信的澄清已经做了几十年,科学也能解释大部分自然现象,但有些无法解释的事件往往还是使人感到无限恐慌,这份恐慌便可以促使那些体面的人为保心安,找上像郎放这样的“专业人士”来做保障。

可怕的是,往往这些事做到最后不是为保心安,而是真实地救了他们的命。

郎放八月份的时候接了一个活,是保护一组科考团队和地理探险视频拍摄团队进山进行拍摄。这组探险视频拍摄团队并非是做什么作死向灵异探险之类的,而是正儿八经地跟随一组国内植物学家和昆虫学家拍摄珍稀动植物。

他们原本不打算请郎放,但他们预计要在山里过中元节,恰好又是下湘西,当地接待的基层人员没有说太多,但无论是路上的司机还是路边餐馆的老板,都建议他们带个当地人进山。

湘西最有名的传说是赶尸,不过现在这个传说已经被破得七七八八,当地人都说不需怕这个。真正要担心的是中元时节,有野鬼跟随有家可归的祖灵聚在阴处。城镇和有人住的地方都还好,燃香烛烧纸钱和那些祭拜的仪式对野鬼有威慑作用,所以野鬼只能躲回山林中。一般来说,中元节前后各一周,依山而住的村人除了进山祭祖之外,其余时刻都要尽量避免进山,以免被野鬼、小鬼缠身。

这些野鬼最会的就是在山里误导行人,不至于误人性命,但时常也会发生把人的三魂七魄吓掉部分的事,甚至将整队人都送进鬼打墙之境。

这组科考队不是第一次由此道路进山,但也只来过一两回。来得最多的是带头的老教授,可以说来了数十次,听了当地人的建议之后,就问他们有没有推荐的人选。山民推荐了这个叫郎放的男人。

手下学生总怀疑自己的教授被坑骗了,毕竟他们常年下野外,生存经验肯定是有的。他们又不是去山里住数日不回来,基本也就是早出晚归,甚至不准备在野外过夜。

郎放跟着这队科研人员上山,结果当天傍晚就遇大暴雨加泥石流,把来路封了。现在国家建设好,基站多,不至于完全没有信号,但当时就是死活无法向外联系。

当夜就出了很多怪事。

先是队里的博士师兄失踪,正好是雷雨夜,大家躲在一个巨大岩洞的入口处避雨和避雷。那位博士说就在洞门附近方便,顶着雨出去,结果一夜未归。

他们发现师兄半小时都没回来后立刻就说要出去找,郎放拦住所有人,让他们不要离开山洞半步。他自己也没出去找人,急得所有人团团转。当夜郎放还逼着所有人入睡,他一个人守夜。这激得几位随行的摄影师差点就要抡摄影机和郎放打起来,结果郎放把所有人都以未知的方式放倒,一夜无梦睡到天明。

第二天众人醒来,见郎放已经消失。众人检查器材和身上物品,无一丢失。带头的教授从冲锋衣兜里摸出一张纸,上面是郎放的留言。

郎放写道,他们出山洞后可原路返回,一路上都有镰刀除野草或着野草被踩倒的痕迹。泥石流冲毁之处需要绕开,跟着痕迹走,可以回到国道。上了国道往山坡的方向走即可。切记不要继续往山谷里去,否则一队人性命堪忧。

末了他还提了那博士师兄的事,说他早上寻到人了,先带回去医治。之后回县城的医院见面。

后来教授一行人花了半天时间摸回了国道,路上遇见了好心人,分几批把他们载到县城。在医院见到了郎放和那失踪的博士师兄,后者躺在病床上,说他早上被郎放捡到的时候已经走到数十里外的一处自然天坑附近了,他自己不知道这是怎么办到的,郎放又是怎么找到他的。

总之那博士对郎放千恩万谢,郎放念老教授年纪大了,没有仔细说过程,只说自己接手他们这队人时太仓促,没有给几个命格特殊的人做保障,下次要么别中元前后进山,要么提早联系他。

蒋良霖听得啧啧称奇,问郎放道:“那你之前为什么不提醒这些人,命不好的就先别进山了?”

郎放说:“这些人以后还要进山的,吃个教训比较好。你提前告知他们,他们未必信你。”

有道理。

“况且他们给得也不多。”郎放比了个数,大概就是小几千的样子。

“那你还要去天坑捡人?”

“后来那博士私下又给了我一笔,单救他得给另一笔钱。”

好家伙,原来分得清清楚楚。蒋良霖还想听,郎放却要走了。

郎放:“剩下的事等之后再找时间说给你……你是搞经济的高材生,在你的专业方面我听不懂,只能让你多听些我的故事了,不好意思。”

蒋良霖觉得郎放太拘谨恭敬。虽然自己是不易和人熟稔的性格,但一想到他们今晚要结婚,至少这抱歉的态度得收收。要抱歉也是他蒋良霖比较抱歉一些才是。他想到文青们总是挂在嘴边的那句“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他蒋良霖生下来不就是连累了一群人吗?或者说,蒋家的存在就是天生如此,膈应得慌。

“我是做金融,不是经济……不过这不重要。”

蒋良霖将自己的手机递给郎放,让他再留一个手机号。刚才微信是扫码加的,蒋良霖懒得去翻他的微信号。郎放留了之后,蒋良霖拨出,让对方也留自己的手机。

“晚上我们直接在天和公馆见,对吗?”

郎放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他补充道:“刚给你喂了血,今天你的精神应该要比昨日好些,但还是不要久站或者久坐,最好还是以躺卧为主。下午邵夫人应该会送些准备的东西过来。”

走前郎放从书包里又掏出一个小玩意,递给蒋良霖。

“我们晚上见,小霖。”

那是一个小木偶,两指节长,刻得简单,圆头上只有简单的鼻梁和眼窝,示意那是玩偶的脑袋,身体是个削了顶的圆锥。雕刻虽简单,但打磨的手法很好,还上了漆。

“小玩意,放在枕头底下可安眠。”

郎放离开病房,下楼,现在n市刚入秋,满市的梧桐还未开始变黄,郁郁葱葱,还是夏季的感觉。

紧张,好紧张。

郎放没有离开医院,而是找了一张空闲的长椅坐下。周围人来人往,各有各匆忙,手里提着装有医学影像照片的白色胶袋,或是攥着诊单和药盒。

郎放还能看见,活人以外,像套了滤镜一样的另一层世界。游魂摆荡,医院挤得像春运时期的车站。蒋良霖看不见这些东西,郎放却能看见。

这么多年下来,他已经习惯了。无非就当做是打游戏开了透视挂,有什么不好。

紧张的是今晚结婚……郎放双手十指交错地扣着,心里焦虑,最后还是决定去挂个号。

这医院来都来了……

郎放的身体与其他人不同,而且是那种不好的不同。

他身上多出一个器官。意外地,郎放对这器官没太大意见,只是现在忽然觉得还不如没有。

他和蒋良霖结婚可以,但让蒋良霖看见这样奇怪的身体,想想都觉得难堪。是个正常的女人或是正常的男人都不会使郎放如此难堪,可他偏偏是那夹缝的人。

郎放是个双性人,天生两套生殖器官,又阴又阳。

他总不可能去导医台直接对工作人员说:“你好,我是双性人,想做个检查看看那方面的身体情况,请问我该挂哪个科的号?”

折中一下,郎放挂了个内分泌科的号。他来得不早,专家号早就被抢完了,运气好捡了个普通号,大概十一点过的时候能轮到他。

蒋良霖在等待婚礼之前无事可做,郎放又何尝不是这样。

邵夫人说婚礼由她和其余蒋家人操办,郎放只需到场即可。

况且,郎放也不想离蒋良霖太远。

他以为自己不会那么想念蒋良霖。可这一见面,忽觉思之如狂。

郎放为蒋良霖戴胸花,蒋良霖从裤兜里掏出那小木偶,要还给郎放。

“之后应该不回医院了,还你。”

郎放不接,说:“你收着,小玩意也有用处。”

“那我放在这里?”

说罢,蒋良霖把小木偶放进胸前口袋,口袋巾背后。微微撑起胸前口袋,但不明显,只是有点硌人罢了。

郎放不能说不好,也不能说好。蒋良霖开心就行。

这次没等多久,二位新人就要下楼去了。

郎放抓紧时间给蒋良霖说了一下蒋家现在的情况,算是给蒋良霖补课。

今天要来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蒋家每代家主共有“替身”十三人。

蒋良霖的父亲蒋文丰那代剩下六位“替身”,有一位是蒋良霖已经认识的邵雪,剩下五位今天可以见到。蒋文丰的父亲,也就是蒋良霖爷爷那辈还剩下四位“替身,今日也来。

也就是说,这边总共请了十人,最多也就凑一桌。

蒋良霖想,就为了这十个人加自己二人,竟然包了一整个酒店。蒋家真是有钱没处花。

这些“替身”只能孤身前来,不得携眷。这也是蒋家一贯的规矩。活下来的“替身”各有各的生活,不要与蒋家牵连,能保持联系的只有“替身”本人。

唐兴润之前给蒋良霖通了电话,说他今天会来。那么今天到场的会是十一人。

他问郎放知不知道唐兴润,郎放说:“我不知道这位,不过姓唐的人……蒋老太爷有一位唐姓故交,算是蒋家……‘编外人员’?”

原来是这样。原来唐律师和他家也是有渊源的,而且渊源不浅。

郎放说:“那今天共来十三人。十三不错。”

“怎么说?”

郎放说:“十三是个吉数,‘福’字十三笔。不过在你们的方言里,十三这个数字好像不怎么好。”

蒋良霖被郎放逗笑了。的确,他们这里骂人都用十三骂人。

其实他刚才思路一下拐到了西方文化那儿去。外国人忌讳十三,国内却是不忌讳的。

蒋家选了天和公馆风水最好的一个小厅办婚宴。

这小厅最多容纳三桌,今日只摆一桌。

婚宴厅大了却坐不满会很不吉利,不如选个小厅。蒋家人没做什么特别的布置,也不像其他新人那样找了司仪,准备些什么新人录好的视频来放放。

一般酒店门前会放今天结婚的新人的名牌,方便客人找到婚宴厅。今天也没有。

什么都没有。真就如郎放所说,“走个过场”。

蒋良霖和郎放到的时候,人竟然已经到齐。蒋良霖看着满桌的长辈,忽然意识到自己是那个不敬的小辈。

但这是邵雪说的,让他下来的时候再下来。

于是蒋良霖梗着脖子入座。

到场除新人外,十一人里八男三女,除去律师唐兴润,恰好剩七男三女。

辈分也很容易看出来,毕竟上一代和下一代隔了至少二十年。

唐兴润特意让蒋良霖坐在自己手旁,免得这小孩局促。蒋良霖则是让郎放坐在自己另一手边。不知怎么地,他能感觉出郎放很紧张。

这一对比,蒋良霖倒觉得自己放松了许多。可能因为他对结婚这一事完全没有实感。

桌布和餐具换成了带红色的婚宴餐具,墙上贴了囍字,桌上八冷菜八热菜四果点。

但这样又如何?气氛简直冷滞到极点。

蒋良霖真是不认得桌上大多数人,而这他不认识的大多数人,却恰好都在看他、打量他、琢磨他,这让蒋良霖汗毛竖立。

最后还是蒋良霖硬着头皮,倒了杯酒然后站起来,说:“各位长辈好,晚辈蒋良霖先敬大家一杯。”

一鹤发老妇抬手让蒋良霖别喝,她说:“不必啦,阿霖。我们都看着你长大,这酒敬不敬都不妨碍的。”

难道不正是因为长辈看着小辈长大,蒋良霖才该敬吗?但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没异议,蒋良霖只能不敬他们。不过,站都站起来了,总不能不喝,也不能一个人喝,于是蒋良霖架起旁边的郎放,给他倒了半杯,说:“那我敬郎放。”

大家笑出声,笑他面对这种场景的笨拙生疏,也笑这个孩子脑子转得挺快。

郎放急忙站起来接了酒,两个人稀里糊涂碰杯,各自喝了。

蒋良霖不怎么喝白酒,一口茅台下去,嘴里滋味变幻,又辣又怪。郎放却很适应,心想还好蒋家没有买到假茅台。

不过蒋家也不会买到假茅台吧?这么想来,郎放觉得自己真是昏头了。

新人坐下之后,老妇说:“开席吧,虚礼就不走了,今天在这里只当聚一起吃顿饭。”

这可真有够随便的。

郎放悄悄对蒋良霖说:“吃饱一点,回本家之后没得吃。”

什么情况?蒋家是没灶还是没冰箱?

蒋良霖还看出一件事,那就是他们这桌人吃这顿饭吃出一股赶时间的味道。

不然不会一边吃一边给他介绍人。

蒋文丰的爷爷蒋英诚那辈的“替身”剩一女三男,为首的是刚才开席的老妇人,邵雪喊她孟姑。

蒋文丰这代的“替身”是二女四男,其中邵雪是最小的。

原本蒋良霖还以为邵雪应该是三十岁后期的年龄,三十六七不会更多。结果邵雪今年已经四十四。

之前自己对这个姑姑有点不客气了,蒋良霖暗自意识道。他总感觉邵雪像他姐姐,结果真的是他姑姑的年纪。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邵雪对蒋良霖的态度不是那种典型的长辈对小辈的态度。不过蒋良霖想,以后还是要对人客气些。

刚醒来时蒋良霖觉得自己是被拐走割器官的倒霉鬼,但到今天,蒋良霖已经到了不信不行的地步。

邵雪在桌上介绍了蒋良霖成年这些年的情况,听得蒋良霖如坐针毡,毕竟任谁听别人以旁观者讲述自己的事迹时都会尴尬。

讲到他在纽约昏迷的事时,孟姑可是吓坏了,“还好你去了医院,在家里晕倒该怎么办……”

蒋良霖干笑两声,答道:“我的工作加班多,不怎么回家。”言下之意是,要晕也是晕倒在工位上,华尔街民工罢了。

邵雪给老太太夹菜,说不会发生这种情况,让老太太别担心。

听一圈下来,蒋良霖将这些姑姑叔伯爷爷奶奶了解了个大概。

蒋家目前在蒋良霖心中还是个未知的概念集合,其他人比起来就要好懂得多。

桌上的人都在成年后发展自己的事业去了,有些发展得好,有些发展得一般。

像邵雪,她是做跨国物流生意的。还有桌上一位叫蔡承平的叔叔,做的是医疗器械生意,这回住院主要是他在帮忙。孟老太太是教师,完全符合她的气质。

蒋良霖听完下来,觉得这些人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厉害。一开始他把这些人都想得太玄了,以为他们和郎放一样,都是做神鬼之术的。

忽闻桌上有一老人开口,对蒋良霖说:“小朋友,我们这些大家长可都是有些本事的。”

蒋良霖愣住,还能知道他在想什么的?

那老人继续道:“你爸当年不愿意教你,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好歹给你留了郎放,他一个顶十个。”

这老人就是今天提前到了天和公馆下了结界的长辈,名字也怪,叫伍柳,容易读成“五六”。

见蒋良霖来了兴趣,伍老爷子一一将桌上之人修习的方术介绍给蒋良霖。比如那蔡承平,小时候学的是炼丹,后来这条命得了大赦之后,抛下炼丹去读医去了,一心投奔科学,结果年到四十又捡起炼丹术,从医院辞职,改行做医疗器械生意,私下里则做些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的丹药生意。

这桌上有些人不再用这些神仙方术或是歪门玄法,但有些人还在用,甚至用了一辈子,比如伍柳。

经伍老爷子这么一提,蒋良霖才意识到,原来吃到半场了,还没有一个人关注过郎放。

郎放好像已经完全融入这群人里,专心地听蒋良霖这些年的情况。整顿晚宴都以蒋良霖为中心,可明明这是婚礼,不是他的什么接风洗尘宴。

原本郎放想给蒋良霖夹菜,但他担心这么多年蒋良霖的口味有变化,想到蒋良霖和他也不复儿时熟稔,想想还是没那么做。

蒋良霖接伍老爷子刚才的话,感叹道:“郎放这么厉害啊?”

伍老爷子:“他是这么多年我见过最厉害的。”说罢,老爷子喝口酒,不知想了些什么,又不说话了。

郎放在低头吃虾仁春卷,蒋良霖凑过来,对他低声道:“老爷子是不是这里最喜欢你的一个?”

郎放没想到蒋良霖会问这个,他点点头,嘴里还嚼着东西,不方便说话。结果就看蒋良霖给自己倒了杯酒,竟然下桌去敬伍老爷子。

“伍老先生,谢谢你对郎放的照顾。”

伍柳也愣了。这什么情况?蒋良霖不是不记得十二岁以前的事吗?还是说他这些年和郎放还保持着私下的联系?

老爷子在蒙圈中被蒋良霖敬了一杯酒。就连郎放也摸不着头脑。

蒋良霖回来后,郎放想问些什么,但蒋良霖被一旁的唐兴润拉住说小话去了。郎放只得压住心头的疑问和冲动。

他不傻。刚才那一杯酒是蒋良霖在饭桌上给郎放拉关注。

但这本就是蒋良霖的宴。郎放可从没觉得自己是主角过。

不出蒋良霖所料,这顿饭吃得急,八点半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到了停车场,要转移去蒋家本家。

蒋良霖还以为大家会组个车队去,然而邵雪将车钥匙交给郎放,对二位新人说:“走吧,不要误了时候。”

郎放也知时间不宽裕,只用眼神催促蒋良霖上车。

蒋良霖不认识路,所以他坐副驾驶。郎放自然而然坐在驾驶座上。

摇上车窗前,邵雪特意叮嘱蒋良霖,说:“到了之后不要乱跑,跟着郎放走。他会保护你的。”

“你们不去吗?”蒋良霖问。

邵雪摇头,“这条路只能新人自己去。”

车辆发动,蒋良霖右眼猛地一跳。

又不是走黄泉路。怎么今天还要搞这神神叨叨的一套?惹得蒋良霖如此心神不宁。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