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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吻

 

“?”

顾梓溪不知道对方这次又想做什么,这人已经看了自己好几次了,不过这次好像特别注意眼睛。

……是他眼睛那有东西吗?这么一说他好像确实隐约看见了红色的虚影,可惜看不清楚。

顾梓溪看不到,但男人能清楚看见点缀在他眼下的细小血珠,半凝固地停留在那双深黑的眼眸周围。

男人的瞳孔微微放大,面具掩藏下的嘴角弧度也开始上扬。

他忍住抹去那滴血的冲动,转而扫视对方绷紧的身体,还有努力避开自己的眼神,忽然又有些不开心了。

“你好像不喜欢说话。”男人有些苦恼,不自觉转了一下手上的枪,“总是闭着嘴干嘛,真浪费。”

被认为不喜欢说话的某人:“………”

怕不是自己再不开口,这人就打算一枪崩了自己,好杜绝浪费。

顾梓溪将视线移回来,看了一眼对方手上极具威慑力的武器,呼一口气,努力忽视脖子上血液变凉后湿冷滑腻的感觉,虽然做不到语气友好,也尽力维持平静:“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随便说什么都可以,但你是在害怕我吧。”男人望着顾梓溪停在手枪上的眼神,笑了,“我又没说要对你动手,你就这么警惕,搞得我都有些委屈了。”

“明明我还是挺和善的,毕竟现在一个人都还没死,你说对吧?”

在场众人质:?

你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人话吗?

其间中枪那人的脸上神色更是精彩,其中情绪之复杂竟一时难以辨别。

顾梓溪也同样有几分无语,但他终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继续看着男人,随时注意对方的下一步行动。

“对吧?”

男人忽然开口,但话语简短到让人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

顾梓溪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向自己寻求刚刚那个问题的答复。

——‘你’

他恍然发觉,男人问的只是他一人。

顾梓溪后脑勺的凉意更明显了,他微微抿唇,刚想要开口应付一下,就看到漆黑的枪口抵在了胸口,靠住心脏。

毫无预兆。

顾梓溪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就是呼吸一紧,身体也连忙后退,却被椅子靠背死死抵住,只能看着枪口随身体移动继续靠在胸口。

他的视角里只能看见一头茂密的黑发,因为男人将头埋在了他侧边,身上犹带着子弹射出后的硝烟味,和浓郁的血腥味一同涌入鼻中。

……血腥味更重了。

男人身后,十多位同伙一齐注视着这边,看起来个个兴致勃勃,甚至还有人起哄地吹了声口哨,喊出了男人的代号:“z,你快点啊,你都和你的小猫玩了好久了。”

……?

……小……猫……?

在人体对危险情形的自我应激之下,顾梓溪心脏跳动急促又慌乱,脑子也有些开始迟滞,令他对于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起先只有茫然。

他听到耳边的z好像因为那话话轻笑了一声,闷闷的声音从面具下传来:“别害怕啊——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要杀你。”

“心脏跳得这么快,看来你不喜欢这个,下次不这么玩就是了。”

枪口从胸口上移开,压迫感远去,顾梓溪的心脏这才缓了一些,后颈上汗毛倒数的危险感也才勉强褪去。

然后他听到了z满是槽点,完全就是在挑战正常人三观的解释:

“我只是想带你来这玩玩,因为养宠物的说要多陪陪小猫玩游戏才好。”

顾梓溪:???

你在说什么?我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

然后……你说这是玩?

在他呆怔的目光下,z把枪扣在后腰上,又不知道拿出了什么东西,随后顾梓溪就感到手腕一松,挣脱了束缚。

活动了一下被锁住许久的手腕,顾梓溪有些诧异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意想之中那样难受。

他视线悄悄扫过四周,包括身边的z,一直盯着他的同伙,还有神色有几分期待的人质。

……但他自身都还难保呢。

不知道这人打算做什么,自己又能活多久,就算绳子解开了,这么多人自己一个也不可能制服,又怎么可能解救人质,唯一的希望就是联系到外面的人。

判断完形势后,顾梓溪还是选择继续乖乖坐在椅子上,等待身旁的人发话。

z握着顾梓溪的手,拇指轻按了下被磨出的红痕,暗暗皱眉,抬头跟同伙道:“剩下这些家伙交给你们了,我要带他回房间了。”

他起身,顺手拉了一下,发现没拉动,于是回头

望着顾梓溪,语气带着调侃:“你不起来,是想要我抱着你离开吗?”

隔着手套他也能感觉到那人手一紧,抬起墨色的眼观察自己,然后借力站了起来,沉默地跟在他身边,也没想着挣脱。

还是不说话。

z歪头,看着一直不愿意开口的人,有些失望,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玩太过让人不开心了,

明明声音这么好听,不说话太浪费了。

刚才这人第一次开口,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语气也极为勉强,但清浅柔和的声线依旧让他心底一动。

他真的很喜欢听顾梓溪说话,甚至把人带过来后就一直坐在面前,期待对方醒过来后第一个看到自己,但就算这样,对方的目光也并不是随时都停在自己身上,而是更喜欢观察其他人,就算自己主动引诱开口,也才只简单说了两句话,准确来说只有十二个字。

……小猫真的好冷淡啊,都不喜欢理我。

他拉着顾梓溪的手在前面带路,心情既高兴又萎靡,矛盾得不行。

顾梓溪在被带着走路的同时,也一直在观察周围的构造,默默记住这里的地形,好为未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的逃跑做准备。

在这期间,他的眼神总是不受控制地扫过z衣服走动间露出的东西,心底暗自沉思。

——枪。

那把枪就在眼前,而他只要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就有机会拿到武器。

但拿到之后呢?在他抢夺,打开保险栓,瞄准要害的一系列动作中,只用转身夺取武器,或者直接把自己打倒的z,又需要多少时间?对方肯定有经验,也会比自己更警惕,被发现后,从没锻炼过的自己根本不可能对付得了z,只会被打倒在地。

退一步讲,就算杀了对方又如何,他知道同伙有几人,外面有多少人守着,听到枪声后其他人多长时间会赶来吗?

他逃不掉的。

一番权衡利弊后,顾梓溪呼吸放缓,还是选择放弃,继续跟着对方走。

“真好啊。”

但前面的人突然开始说话,语气很高兴。

这人好像一直很高兴。

莫名其妙的高兴。

顾梓溪皱了下眉。

他看到面前的z停下脚步,转头看着自己,灯光在棕绿的瞳孔留下晃动的暗影,明灭不定:

“我还以为你会把东西抢走呢,等了好久。”

顾梓溪脚步一顿。

“看来你主动放弃了逃走的打算,那真是太好了,我好开心。”z握着他的那只手将五指插入他指间,紧紧扣住,语气中的笑意更明显了:

“你知道吗,这把枪里……其实已经没有子弹了。”

顾梓溪眼神顿了一下,掩饰一般垂下眼帘:

钓鱼执法啊。

那没事了。

“你好像真的不愿意和我玩,其实你把枪夺走也没关系,我本来也只是想让你抢着玩的。”

“多陪我玩玩吧——”

顾梓溪侧头,慢慢闭上眼,并不相信对方会忍耐到这地步,他更相信这只是z恶趣味的一环,以便名正言顺地折磨他。

“……”

z面具后的笑意僵硬了起来,脸色一点点沉下,但并没有没表现出来。

他沉默了片刻,又带着笑开口:

“在带你来之前我就查过你了,你的名字是顾梓溪,对吧?”

“……嗯。”

见他好不容易开口,z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大,刚刚那点阴郁心情也随之散去。

他拉着顾梓溪的手晃了晃:“那你睁开眼睛吧,看着我好不好?”

等了一会儿,顾梓溪也没有很明显的动作,z就知道对方又开始拒绝他了。

他手上摇晃的动作一停,又随之若无其事一样开口:

“梓溪,我的枪虽然没有子弹了,但我手上还有一把匕首。”

他向前一步靠近,微俯下身体靠近:

“梓溪,看着我。”

被他威胁的人果然选择了回头,缓缓睁开眼对他回以注视。

他又看到了那片苍冷寂寥的黑夜。

“啊——没错,就这样,好好看着我,别移开视线。”

“——真漂亮。”

z轻声呢喃。

果然……是之前一眼就将他吸引的色彩。

他现在还能想起那时惊鸿一瞥,看到昏暗区域中衣着整洁的顾梓溪扫视四周,深黑冷寂的瞳孔映着点点照明灯光,毫无察觉地扫过自己所在方向时,蔓延占据全身的悸动贪欲。

‘真漂亮。’

‘想要。’

那时的他脑海中只剩下了这两句话。

在动手给顾梓溪注射药物后,他倒下时z主动用手接住,随后用手不断触碰描摹着他的五官,特别是他闭合的眼。

说实话,这张脸清秀白净,却并不属于惹人注目的范畴,在z见过的所有人中也排不上前列,甚至只要他愿意摘下面具,他自己的面孔都会比对方更夺人眼球。

所以,他以为少了那双令他着迷的眼之后,相比之下逊色不少的外表会让自己厌弃这人,但身体深处依旧在持续膨胀的贪欲告诉他并非如此。

他还是想要他。

他依旧好想要他。

z有些迟疑地眨眨眼,将怀中昏迷的人又抱紧了几分,不断叫嚣的诡异空洞这才有了几分满足。

本来对于目击者他们大多都是直接灭口,而不是费心力带回去,毕竟就算是用来示威展示的工具人,死到临头也还是愿意用全部身家来换一个痛快的,这种身家太少的无论怎么也榨不出多少油水,基本毫无利用价值。

理智在这样告诉他,但他还是选择了将人带回来。

当时的他是这么对同伴说的:

‘我想让他当我的小宠物,我想养他。’

……应该是宠物吧?

他也并不确定,他只能知道自己真的很想把这人养在家里,甚至是关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对方依靠自己的照料生活。

他失神地从回忆中挣脱,才发觉自己在不知觉中将手套脱下,拢住对方的脸,用拇指将对方眼下的血珠抹去,留下浅浅的红印,又在眼下不舍摩挲许久,流连不去。

“你喜欢我的眼睛?”

“对啊,你的眼睛……”z刚想多夸几句,表达自己的喜爱,就被顾梓溪打断了。

“那你是想把它挖出来吗?”

“……?”

z呆住了。

“你对我总有需求吧?是想要我的眼睛吗?”

那双濡湿的黑眸冷静地看着他,没有一点害怕。

顾梓溪像期待中一样说了这么多字,但z却并不开心。

他皱眉:“我没有那种嗜好,q那家伙才喜欢收集器官。”

“我说过的,我不会对你动手,我也已经警告过其他人,你只要好好待在我身边就行。”

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可信力可太低了,顾梓溪自然很难相信,但还是不得不表现出信服,谁叫自己现在在人家手上。

“为什么呢?”

z的手并未从顾梓溪脸上移开,他只是靠得更近了些:“我想养你。”

“在停车场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想养你了。”

“………”

顾梓溪沉默片刻,理清楚了这里面的逻辑,才开口确定自己的猜测:“你是因为想养我,才把我给绑了?”

“对,直接问你你肯定不会同意,但我又真的好想把你养在身边,就只能把你带回来了。”

z十分理直气壮,语气中甚至还透出满满的开心:“这样你就没法拒绝我了。”

顾梓溪:“?”

哇,那你好聪明哦。

当然,如果对象不是我那就更好了。

顾梓溪直接被这神经病一般炸裂的逻辑给弄懵了,看着z的眼神也逐渐变得奇异。

对方的眼神终于不再是冷漠的一成不变,z不由得高兴起来,顺势诉说自己一直以来的念想:

“你会留在我身边,我会负责你的全部,接管你的全部,无论是衣食还是生活,我都会完全承担。”

“我会帮你换衣服,帮你洗澡,亲手喂你吃饭,买你喜欢的东西,陪你散步玩耍……我会好好养你的。”

“梓溪——”

“梓溪——”

“梓溪——”

他像得到心爱玩具的孩童一样,用手抱住顾梓溪,高大的身躯将对方困在其中,兴奋地把这个称呼放在口中反复品味,喋喋不休。

“你以后就是我的啦——”

湿冷的毒蛇用躯体紧紧环住猎物,蛇信在猎物耳畔嘶嘶作响,吐露出甜腻瘆人的欢欣。

“滋滋……梓溪……滋滋……我……滋滋……滋滋……”

“——找、到、你、了。”

广场的电子屏幕疯狂闪烁,无规则的花屏下,笑容喜悦到近乎狰狞的面容不断被扭曲成像素,呲呲的电流声和怪物的声音反复交叠,刺耳至极。

在这声音下,所有车,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停了下来,瞬间安静,无论是埋头走路还是玩手机,都齐刷刷抬头,眼睛死死盯着他,连眼睛也不愿意眨一下。

来往的车辆停在路上,车里的人或像壁虎一样趴在窗户上,扭曲着身体挤到他所在的一边,双手扒住窗户,只露出一双眼,一动不动,有的甚至四五张脸将玻璃挤的满满当当,乍一看像意图挣脱,扑向猎物的未知生物。

无数人从车里窥视他,监视他,恨不得将眼球都贴在窗玻璃上,用视线将他紧紧缠在原地。

麻木的呆滞眼神尽数落在他身上,神情却扭曲而癫狂,嘴角笑容夸张得几乎裂到耳廓,许久不眨的眼睛双目赤红,湿润泪流,却依旧死死盯着落网的目标。

顾梓溪呼气,试探着,缓缓后退一步。

谁知脚才刚落地,就见所有人齐齐向前一步,沉重的脚步声布满满满当当的大街,那些人本就癫狂的神情愈发可怖,甚至添了几分狂躁,犹如生气一般,神情凶狠的好似要上前将他的喉咙咬碎。

顾梓溪停住了脚步,不想继续激怒这些人背后的存在。

——那个怪物快到了。

该怎么办?如何逃?

他不断扫视周围,试图寻找突破口,却突然手腕一沉,一个人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语气机械沙哑,布满血丝的死寂双眼始终注视着他的面孔,连一丝都不愿移开。

“……不准……走……”

“……我……的……”

说完,那人突然顿住,随后痉挛似的颤抖,像突然失灵的机器,差点就要散架。

——然后猛地抬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顾梓溪眉心一跳,立刻上前拉住对方,却见那张青紫的脸又露出嫉妒到扭曲的神情,情绪激动到无法抑制,只是不断重复着喃喃,不可置信:

“你碰他?你碰了他??你碰他……你碰了他……你怎么能碰他……你怎么能去碰他……他怎么配让你碰……他怎么配让你碰他……你碰了他……你碰了他…你碰了他你碰了他你碰了他你碰了他……”

他猛然抬脸,整张脸只剩下狂乱疯癫:

“杀了他!”

他/它笑,牙齿紧咬:

“他该死。”

顾梓溪始终冷淡注视着这人失控的姿态,期间悄然放开拉住无辜之人的手,在心底默默说了一声抱歉。

打定主意后,他再次伸手,用力将那人拉过来,与对方面对面,顶着对方痴迷和嫉恨交织的瞳孔,狠狠地给了对方一巴掌。

那人被惯在地上,突然就没了动静。

顾梓溪手指弹了一下,试图缓解因为太用力,反倒有几分痛的手掌。

突然,冰冷滑腻的触感落在手臂,扣着脉搏滑下,爱怜地抚过掌心,湿凉柔软的舌苔舔舐而过,属于怪物的尖牙抵在手指,蠢蠢欲动。

“我到了。”

冰凉的吐息在耳畔滚落,后背贴上了毫无心跳的胸膛,顾梓溪听到了怪物冰冷危险的嗤笑,平静、居高临下,似乎依旧是初见时作为非人对人类的蔑视姿态,不复刚刚的癫狂。

但他看到了,怪物布满深黑鳞片的尾肢高高抬起,停在刚刚那人脑袋上方,锋利的尖端在阳光下甚至闪过反光。

“千年前,神灵行走大地,人类信仰不同的神明,为什么提供信仰与供奉,祈求神明降下福泽,其一为祝福自己或庇佑家族,其二为恩怨情仇。

但不知何时起,神明逐渐在人间失去踪迹,不再为供奉者提供神祝,失去信仰的人们开始惶恐哭求,只为让神明归来。

但神明从未再次踏足人间,释放神迹。

就此,人间回归人类,再无神迹。”

合上根本没有字迹的厚厚书籍,已为人母的女子笑着俯视自家孩子。

八岁的孩童睁眼仍是懵懂,只半懂不懂地问自己母亲:“那现在没有神明了吗?”

“不是哦。”母亲揉了揉孩子,神色温柔,笑意盈盈,“还有神明留在人间,受着人类的供奉。”

“在哪呢?”孩童又问。

母亲笑了一声,俯下身,长裙摩挲滑落。

“在这呀。”

——我们家里,一直有一位神明呀。

“神明生命悠久,我们家族作为供奉者世代继承这份职责,现在我告诉你这件事,是想让你初步了解你未来的职责。”

手掌摸在孩童头顶,安抚:

“在我之后,就由你来侍奉那位大人了。”

“你还小,不用知道太多,我会一点点将这些教给你。”

“但在此之前,我们会将你带到那位大人面前,看你是否被允许赐有这种资格。”

孩童的眼中满是困惑,只是看着母亲,却并不对方话语中包含的意义。

那是一个家族施加在代代成员身上的枷锁,也是依靠神赐达成一切的通天路。

没有家族能抵抗这种庇佑。

——————

那一天终于到来。

母亲整理仪容,父亲为他引路,孩童第一次知晓老宅原来还有一个庞大的地下所。

地下的入口大门处绿植茂密,池塘、凉亭、假山、人造太阳……一切庭院该有的都有。

虽然在地下,门外的一切乍一看却与外界毫无差别,只是少了生灵活物,静的出奇。

父亲带着他走到门前,没做什么,但大门自己开了,有上好材料制作的门打开时没发出一点声响。

出乎意料的,门内什么都没有,准确说是什么都看不到。

它只是黑暗。

无尽的黑暗。

门外人造光明亮,却在大门处被黑暗吞噬,屋内的黑暗与外界光明行成诡谲的分界线。

一切都透着不寻常。

但他的父亲毫不犹豫带着他走了进去,任凭这片黑暗把他们吞噬。

这片黑暗很安静,他们走了一段路,它一直都是这样寂静。

但突然,它开始变吵了,想一下子涌入了好多人一样。

他听见了男男女女窃窃私语,黑暗中好似有无数双眼注视他,嬉笑打量,视线灼人,个个垂涎欲滴,几欲拆骨吞肉,如同注视最肥美的羔羊洗干净主动爬上供桌。

这些真的是人吗?

真的有“人”在注视同类时,像看待食物吗?

孩童抓紧了父亲的手,轻轻缩了下脖子。

但很突然,那只不被父亲牵引的手,行走摆动间,传来了突兀的冰冷触感。

有“人”以掌对掌,抬起了他的手,大了一圈的手掌微拢,又按又捏,像在观察。

那手与他接触,能感到手骨上皮肉包裹的恰到好处,瘦削修长,连骨头都带着雅意,碰时细腻丝滑如上好丝绸,温度却较之人体更低。

这是与他稚嫩的手完全不同的触感,不似同龄人的软肥,也不似父亲的厚实,更不似母亲的修长。

他想张口呼唤父亲,但什么也没能做到,只有手指点过下唇,留下的一点细细凉意。

行走之中,好似有无形的东西拂过发尾,轻嗅后颈软肉,寒意阵阵,激起后颈一片紧绷。

这般过了半分钟罢,那双手才消失,他父亲也停下脚步,急忙躬身低头,一把将他推至身前,压在肩上的手指僵硬到咯人。

一片漆黑中什么都看不到,却忽然出现一双手钳住他两颊,冰凉的熟悉触感将他侧颊压出两个凹陷。

他睁大眼往眼前看起,却依旧是一片深黑的未知。

他感受到父亲的手收了回去。

未知生物靠近他,声音幽冷,似有鲜红的弧度绽开,生动诠释何为血口。

“供奉者继承人……年纪还这么小……”

那片鲜红凑近,先是顺着他的脸轻嗅几下,动物一般试探。

嗅完后,再是用两侧尖齿钳住他脸颊的嫩肉,微微研磨,似乎随时准备咬下。

“等你长大要好些年……要不我现在把你吃掉,也省了这番力气?皮肉这么嫩,刚好是最可口的时候。”

那未知之物开玩笑似的这么说着,却自知舌上真切漫出了渴意,连看孩童的目光也染上了真情实感的吞噬欲望。

那是一种注视食物的饥渴,透着独属于食物链顶端的侵略性,直让人皮肤也生出近乎真实的刺灼感。

孩童微微睁大眼,好像被吓到了,但又懵懂怯弱,故而只双眼下垂,颇有几分委屈。

按理来说未知生物这个姿势没法看到孩童的表情,但祂确实能纵观周身一切,所以停下了研磨动作,只用舌尖轻抵齿下软肉,捕食欲忽的退却,待舌尖彻底感受肌肤的柔嫩触感,才颇为愉悦的离去。

未知生物俯视孩童清澈的瞳眸,艳红的舌舔过齿尖,眼睛隐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

“可。”

祂只是简单开口,一旁的父亲就立刻露出狂喜之色。

冰凉的手指下滑,停在孩童脖颈汩汩处,让指腹也染上了几分热意。

祂垂眸,观察人类被手指冻得打了个寒颤,条件反射握住他手指,意图将手指拉离肌肤的动作。

人类孩童的手还是太小,五指握拳也只能裹住一根手指,但掌心热意汹涌,连祂都感到几分烫意。

……鲜活的生命力。

祂不再动作,只是掰开对方的手指,再次隐匿于黑暗。

“退下。”

“遵命,大人。”

——————

男人和孩子离开了。

祂轻移视线,与刚才种在孩童脖颈处印记共鸣的力量绕指浮动。

盯视手指,那抹烫意还隐隐残留,蛊惑祂将注视投向外界。

重新沐浴在阳光下的人类跟着自己父亲离开,侧仰着头,乖巧聆听着对方的教导,学习未来供奉祂所需知晓的仪式和禁忌。

光芒明亮温暖,毫不吝啬洒他一身,描摹勾勒自己亲自丈量过的身体。

十年。

这是距离对方继承这个侍奉职责的时间。

人类的生命和岁月总是过于短暂。

鲜活懵懂的生命也会染上世俗之色。

十年后,这任供奉者又会变成什么模样?是权欲惑心,财富遮眼,还是贪心不止?

阖上眼,指间力量缭绕散开,祂就此睡去,此处其余生灵俱是沉默,不敢滋扰。

神明沉睡,万物寂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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