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这样的时局中,他不说,便没有人有这胆量说给皇帝听,说给天下万民听。
掌权者的无能并不是最无解的结局,一个国家最可怕的局面就是普通人被剥夺了说话的权利。
如今,他陈诉就要当黎明苍生的嘴,说出那些百姓想说却又不能说的话。
消息传到尹江,百姓一片哗然。陈诉自小在尹江长大,又是尹江唯一的将军,当地百姓对他再熟悉不过了,依他的为人,怎么会犯下叛国的罪名呢?
再说,图什么呢?依陈诉现在的权势地位,就连皇帝都要敬他三分,各地百姓更是奉他为神明,何必冒险干那上不了台面的勾当?
总不能是要坐上皇帝的位置吧?可他膝下连个孩子都没有,唯一的子嗣如今是男是女都不知,总不能为了一个未出世的孩子铤而走险吧?
当然,也不是没有那种可能。历朝历代谋权篡位之徒哪个是为了自己的后代?不过是无法抗拒权力与欲望的诱惑罢了。
这次朝廷的行事速度极快,旨意下达的次日就将陈府抄了家,家中一切财物归于国库。念在陈诉从军多年,曾为大铭立下汗马功劳,加上陆琦在建宁三年救下不少尹江百姓的性命,皇帝仁慈,特许其留下几个家眷照顾两个弱女子。
只是叛国之罪,旁人如何还敢留下?抄家的当晚,几个侍从便连夜逃走,连房中的细软都没来得及带走。
自打京师的消息传来,白姨没事就会坐在院子里偷偷抹泪,她的身体本就不好,如今又受如此打击,心力憔悴之下,将眼睛哭瞎,衣食住行全靠陆琦大着肚子照料。
陈诉的行刑时间定在三月二十,万事既定,朝中对陈家两个女人的关注度逐渐下降,毕竟一老一弱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宋心居作为陈诉的直属上司,理应直接处理此事。
祁牧野近日一直在为此事奔波,她了解陈诉的为人,她也清楚陈诉对于铭朝的价值,也正因如此,她更加不忍陈诉走向这样的结局。
祁牧野找到宋心居的时候,正巧遇上衙兵送来陈诉的手书。宋心居听完衙兵带来的嘱咐,低头沉默片刻,才紧咬着牙关打开来自老友的手书。
不久前刚下过一阵小雨,天色昏暗,瞧不清他究竟是何表情,三月的春寒带着湿气浸入人的骨子里,祁牧野不禁打了几个寒颤。
“我知道你来找我是何意图。”良久,宋心居抬起头看向祁牧野,手指尖的书信被他垂在腿侧,“但现在貌似没有这个必要了。”
“为何?”祁牧野上前一步,“他写了什么?”
宋心居将手书递给祁牧野,仰头感叹:“他在护我周全。”
祁牧野接过手书,越看越心惊,其言语字字诛心,就是她这个旁人见了也不免心寒。她抬眼看向文首,喉咙不禁滚动,堪堪咽下一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