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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er 2

 

醒来后,犬夜叉感觉暖暖的。

他困倦地躺在地宫底部的一片草地上,坍塌的穹顶上有一片纯净的蓝天。光芒此刻打在他身上,不是很舒服,但轻盈洁净,给人不太真实之感。他身上盖着火鼠裘,却没穿上它。

淫乱的、矛盾的疯狂在他脑海中闪过,他像被刺了一下,猛地捂上双眼。

仿佛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底坟墓,就可以逃避上帝的谴责似得。

不可能的。一定,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犬夜叉躺在那里,不想有任何动作,也不想去考虑什么。直到他头部上方被一个阴影遮住,一个年轻陌生的脸俯视着他。

逆光的男孩看不清模样,“你没事吧?”对方小心翼翼地问。

犬夜叉有些惊讶,这里竟然闯进了人类,还安全的进入了地宫中央?

“喝点水好吗?你昏迷一天了。”人类说。

他在这儿很久了?

犬夜叉思考着他从封印石柱上解脱的原因,回想着在那最后发生了什么——他晕了过去,然后什么也不记得了。

男孩像是知道他的疑问,沉默了一阵,声音有些羞赧,也有些难过,“我看见那怪物强迫你,担心你活不下来了。不过那怪物已经离开了,我们也要抓紧时间。”

怪物?下意识的,犬夜叉觉得他在说自己。长久的条件反射仍然潜藏在他意识深处,罪恶之子的念头烙印太深。

犬夜叉看着封印石柱,“是你把我放下来的?”

男孩一愣,“是的,我攀岩不错。那些植物真奇怪,”说到这里他脸色发红,“对了——你是精灵吗?”男孩把犬夜叉扶起。

精灵?

犬夜叉摇头,没太在意男孩的话,他望着地宫,思考着如果封印已经薄弱到此,那么最终的选择就不可避免。

“没关系,我不怕非人类。”男孩微笑,像是鼓励。

犬夜叉这才正视他,看到那张脸后,心中蓦然一动。

“有刀吗?”

“有。”年轻人立刻跪坐下来,放下背包翻找,他取出一把折叠刀,献宝似得递给犬夜叉,又不好意思地问,“你要……做什么呀?”

犬夜叉并未回答,径自把垂在草地上的黑色长发拢起,持刀抵在上面。

年轻人立刻抓住了他的手,完全是下意识的。

犬夜叉看他一眼。年轻人面露难色。

“对不起,”年轻人困惑的说,“我只是觉得,剪了太可惜了。”

犬夜叉不置可否。

岁月漫长,而他的头发同样如此。像女巫施法需要媒介,像古老的药物作用需要药引,他也需要头发来作为终结的引子。

年轻人懊丧的松开手,目光逡巡着他拖地的长发,“好吧。请继续。”

三千发丝,割断只需一划,瞬间,悬空的黑发失去连结,无力地坠向地面。

男孩捧起一把放在手心。那是发质良好的黑色长发,摸在手中光滑微凉,发丝转换的沙砾感让人爱不释手。男孩喃喃着可惜,正准备把其中一绺收进背包,却被阻止了。

犬夜叉握住他的手腕,古镜无波的眼眸直直地望着他。

“会被诅咒的。”犬夜叉说,“我需要它来唤醒这里的最后的灵力,还给我。”

乔德满脸赤红,鬼使神差地把头发送上。

犬夜叉取走头发,放在一边,双手捧开地表的一层土,将发丝埋入其中,盖上泥土和青草,一边低吟着听不清的话。

男孩好奇地看他做完这一切,接过还来的刀,问,“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犬夜叉并未回答,而是看着周围发了会儿呆。

男孩看着他,却从那略显呆滞的目光中看到些无名的悲伤,不知那是否是错觉,但仍然让他心胸口一痛,便转移注意力道,“我是太阳神考古实习生,十天前在这里发现了遗址,以为会有大发现呢,就几个人下来考察,结果……”年轻人有些难过,“我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只剩下一堆破碎的干尸了。”

犬夜叉低头,摩挲着手中剩下的泥土。他知道是谁做的,他只是……来不及谁都怜悯。

见他没有回应,年轻人站起身来,打起精神,“这里进来容易出去难,我原地打转了很多次。”他抬头看着坍塌的遥远穹顶,视线定格在那缠满藤蔓的参天石柱上。犬夜叉也望过去。

那是困住他三百年的地方,随着他的离去,藤蔓尽数枯萎。

“你呢,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年轻人继续。

犬夜叉收回视线,没有回答。

“被怪物抓来的?”

犬夜叉摇头。

“你也是发现这里后误入的?”

犬夜叉偏头去看着那石柱,又看了看空旷的地宫,像是在寻找什么。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他出不去。只要我待在这里,他就无法离开地宫。”犬夜叉喃喃着。

“什么?”好不容易等来了这人开口,却是听不懂的话,年轻人立刻疑惑地转向他。

犬夜叉迎上去,却不答,只问,“你叫什么?”

男孩闪开了,又红着脸转回去,“乔德·洛。你呢?”

“乔德……裘德。”犬夜叉重复着,说了另一个不一样的音节,又道,“我是犬夜叉。”

犬夜叉……乔德觉得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索性不想,“你知道我们一族?”

“你们?”

“洛氏。”年轻人微笑,语气有些自豪,“我们祖先洛氏,一直是拥有强大力量的净化师,力量越大,责任越大,我们几代人都奉命于神秘组织,维持世界平衡。”说到这里,男孩不好意思地笑了,摸着后脑勺,“如果你不信的话,着听起来就有些可笑了。”好像他自己也觉得这是一件可笑的事。

犬夜叉淡淡道,“我信。”

乔德笑起来,露出小小的虎牙,像是被鼓舞了,继续说道,“也没办法,他们不信也正常嘛,现在妖邪力量很少见,很多人一生都不知道会有狼人、吸血鬼的存在,净化师的力量也逐代减少,所以你瞧,我其实没继承多少力量。”年轻人握着自己的瘦弱的拳头。

“你果然是他的后代……”

年轻人突然看向他,不解道,“谁?”

犬夜叉点头,他放下刀,剩下及腰的长发被他推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金色的眼中载满沉静的坦然。

“裘德·洛,你和他很像。”

年轻人往后退了半步,忍俊不禁,“你怎么会知道?说的好像你见过我祖师爷一样。”

“他是我的战友,很早以前。”

乔德的表情僵硬了,“你……”

“你不应该来这里,你可能会死在这里。”犬夜叉没解释对方显然的疑惑,而是打断他,继而环顾整个地宫,这次,他的目光中有一种疏离,像是看着陌生之地,像是透过这地宫,看着他们被束缚的命运。

乔德没由来感到伤感,他蹲下去,摸着脚边的草,拽了一把,扔掉,以此反复。想了一会儿,他说,“其实我也不怕,人总有一死。”

犬夜叉轻轻点头,又面对着乔德,“但这是我的终结,不是你的。我不会让你死,准备好了吗?”他问道。

乔德有些纳闷儿,但说完这句话的犬夜叉并未等待,而是跪坐下去,对着绿草丛生的地面,如祈祷般两手交叠,按下去。

也许是一种少数神灵的祈祷方式,乔德想,但他不知道犬夜叉是罪恶之子。他等着,看着男孩不真实的宁静面孔,觉得万物就此凝固也好。不知过了多久,他从困意中惊醒,空气中飘来一股青草与泥土的气息,哗哗的水流自他们身后的喷泉喷涌而出,清澈的激流射到空中,乔德呆呆地看着阳光下的一圈彩虹,惊讶地叫起来。

“这……怎么可能?!这喷泉起码三百年历史了……”他看向犬夜叉,后者仍然以祈祷的姿势,跪坐在原地,他的头发轻轻飘动,但对任何事都没有回应。

水很快喷到他们旁边的草地上,绿草极速生长,间或开出娇嫩的花朵,乔德惊讶地观察着一切变化,又不断地看向祈祷者。

“你真的是精灵?……”

犬夜叉平静寂然,不急不缓。他一只手弓起,锋利的爪子瞬时张开,在腕上深深划了一下,顿时血如泉涌,滴在鲜嫩青草上,浸入大地。

“喂!”看他伤害自己,乔德懊恼地冲向他,却在几米外被什么挡住了,如论他如何用力,都无法前进分好,只好吼道,“你别这么做!”

血液越流越多,犬夜叉将手掌按向地面,红色顺着蜿蜒而来的水洇染到喷泉池边,顷刻间,整个池水诡异地变红,又几个眨眼,喷泉上方的三头巨兽突然沟壑遍布,血液沿着细密的狭缝逆流向上,闪耀着刺眼的红光,最后汇入兽首空洞的眼眶,刹那间,山崩地裂,大地颤动,雕塑晃着巨大的身躯,仿佛活了过来。

又一刹那,穹顶之间阴云密布,怒光急电,瞬息万变。

“你在做什么?!”乔德开始害怕了,他想阻止那人动作,但无论他如何努力,他甚至不能靠近他,只能惊骇地望着,他看到了那人脸上的血泪。

乔德终于挪动了一步,触及到了一点血液,却猛然间感受到一种巨大的悲苦,浸染时间和岁月,压聚到眼前这个单薄的身躯中。

乔德死死地闭上眼。

整个地宫在颤抖,穹顶摇摇欲坠,乔德被一阵颤动掀翻在地,他挣扎着起来,拼命寻找着犬夜叉的身影。

依稀看到那人依然跪坐在原地,对外界变化恍若未闻,他双臂的伤口如泉眼,流出的血液远超常人,源源不断。

地面裂开,一大股泉水冒了出来,升起的波浪把裘德卷了进去,水升的太快,很快就湮没了地宫中央,乔德浮在水面,大口大口的呼吸,他始终没有放弃寻找那红色身影。但水面上没有。

乔德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他看到一大片被血染红的区域,直觉告诉他犬夜叉在那里。

他朝那边潜过去,在红色水影中看见了那个毫无动作的人。

不。

乔德拼命地游过去……当他终于来到他身边,那双眼睛却蓦然睁开,乔德惊讶了,那不是回应,他看到的是一双平静的眼睛,紧接着,他的身体被轻轻推了一把,不受控制的动了起来。

不要!

水中一块碎石飞了过来,打在乔德头上,他不能晕,不能……但骤然袭来的黑暗将他整个包裹。

许久后醒来,他才发现,他被送到了安全的高地。

杀生丸被一声震天动地的闪电惊醒。他心跳如雷,战战兢兢。天下大雨,周围地动山摇,洪水从不远处通道里夹杂着巨石呼啸而来,杀生丸无法分清状况,他仅凭本能,用尽全力往高处跑,在半空中被一块甩落的巨石砸向地面,掉入混浊的水中。

呛水,窒息。他闻到一丝熟悉的血腥味儿,非常淡,却让他脑袋如炸裂一般。他仿佛习惯一样,在这样末世中挣扎。他挣扎了有多久了?

很久,很久。

杀生丸寻着那血腥味找去,直到在深蓝色的水中看到另一抹身影,便毫不犹豫地朝那边游去。水涡骤然旋乱,推得他晕头转向,他拼命想要逃脱那巨大的吸力,想要靠近那人,那抹红色却越来越远。

不不不。

想要靠近他,想要抓紧他!想要将他牢牢地抱进怀里,融进灵魂深处!

他想要乞求,却不知该向谁祷告;他想要发火,却不知该向谁宣泄。

极端的兴奋和绝望让他心力交瘁。那人就在他眼前,却仿佛最是遥远。

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锋利的石头像利剑一样划伤他的身体,血液丝丝如线在水中极速旋转。上方未被水浸没的三头兽眨了下硕大的瞳眼,碎石散落,野兽重生。顷刻间,苍茫天地啸吟震天。

无力,恐惧。直至那抹红色完全消失。

……

杀生丸感觉到自己被叼了起来。大雨无情地咂在他的手上,他的脸上,他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也无法去计较,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那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

睁不睁开眼,似乎不那么重要了。

章节预警:难民。孕妇死亡。鞭子伤害。

如末世降临,谁拥有方舟?

连绵大雨,一直下了三个月。许多沿海城镇被完全淹没。灾民们拖家带口的迁移,多数人不得不沿路乞讨,人心惶惶,世间萎靡。

忠心的教条主义者打开圣经,寻求答案。仁慈的上帝?是谁又触犯禁忌?让您降下如此灾祸?

通往夜城的玫瑰大道是失修的柏油马路,路面有大大小小的水坑,一队队难民排着队,缓慢的在坑中移动着,渴望进入物料丰富的夜城。城外,路边的草地被连月大雨侵蚀,已变成湿润的沼泽,某种嗜湿植物却长的特别快,打破了原本的生态系统。

城外有临时救济站,不少志愿者在发送面包和热汤,提供简单的医疗包扎措施。

黑发女孩往耳后挽了挽精致柔顺的长发,为面前的一身脏污的老人盛了一纸杯热汤,双手递过去,报以微笑,“老爷爷,您先坐这边休息一下。”

老人伸手去接那热汤,眼中的混浊透漏出希望,“谢谢你,小姑娘,上帝与你同在。”

突然,女孩似乎被烫到,弹了一下猛然收回手,纸杯从老人指尖打饭,撒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女孩连忙道歉,拿出沾水的毛巾给老人擦手,洁白的毛巾顿时染上了棕黑。

老人却道,“没关系的,小姑娘。这不烫,撒了倒是可惜了。”

“对不起,”女孩仍旧止不住歉意,眼睛却不看向老人,“我再给您盛,到了这里就安全了,你们只要服从我们的安排,接下来就不用担心了。”

“谢谢你们!感谢上帝,感谢政府!”

旁边的难民一边暗自争抢着食物,听到此话都热泪盈眶,露出久经磨难的欣慰表情,连连道谢。

女孩将擦用过的毛巾不动声色的扔到脚下。

老人并未察觉,他抓着女孩的手仿佛抓着救星,微微颤抖,“我还有个女儿,可能要麻烦你们……她怀孕了,八个月,这孩子也是命好,一路上母子平安,但没有你们,也撑不下去……”

女孩保持着被老人抓着手的姿势,神色动容,问,“我们知道了,你女儿,她在哪儿?”

“那里。”老人指着后面长长的队伍之间,一个脸色苍白,发丝凌乱的的女人坐在简易的长椅上,正鼓着腮帮子啃着面包棍。她肚子圆滚滚的,明显怀有身孕,看到老人指过来,抬起眼也看向这边。

当她看到女孩时,明显瑟缩了一下。

与难民的狼狈对比起来,女孩美丽优雅的不可思议,仿佛任何事物都不能改变她的高贵。

女孩快步走到人群中,搀扶起妇女,配合着后者慢吞吞的动作回到老人身边。

“您放心吧,姐姐就交给我们,我们会让她母子平安的。”她转向妇女,“你跟我来。”

老人感激的看着女孩,不住道谢。妇女有些奇怪,因为喉咙干涩,她艰难地咽下一口面包,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领着离开。临行前,她回头看一眼老父亲,老人冲她挥了挥手,目光闪烁,脸上漾着最后一抹苦涩的笑容。

妇女被女孩领着在大街上穿行,街道复杂,人越来越少,而她们越走越快,直到妇女不耐急行,怯生生地喘着气问,“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女孩突然停下,冷笑了一声。

妇女打了个寒战。她没有听错,女孩在冷笑,射向她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和不屑,“当然是要去特殊照顾你的地方,那里,才能体现你价值。”她的声音冷漠而不屑,和方才在救助站的态度判若两人。妇女咽了咽干涩的喉咙。

“那个,我……我不需要特殊的照顾,我还是回去吧。”说完,她转身就要逃。

“是吗?”女孩勾着唇角,瞬间就挡在了妇女身前,纤细柔嫩的指尖顺着她的肚子轻抚,突然用力一按,妇女痛叫一声,捂着肚子连连后退。

“大人,放过我吧!”

女孩烦躁地翻了个白眼,“真是浪费时间。”她再次抓住妇女的胳膊,力气居然奇大,妇女被她拖的跌跌撞撞,几番摔倒在地,不断地哭泣着。最后,女孩似乎失去了耐心,扬起手腕,一掌击在妇女后颈,后者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接着,女孩瘦小的身躯毫不费力的扛起女人,走到无人的巷子中去。

“醒醒!”女孩用脚踢着男人的腿。

潮湿,血腥,腐烂的气息到处都是。阴暗,唯一的光明如手掌大小,开在高处,在正午时刻射进金黄的光,将被囚者的胸膛灼伤。

男人靠着石壁,赤裸上身,双臂张开,黑色锁链沿着他的双臂嵌入肢体,铁圈将他后颈穿透,流下滴滴答答的血液,汇聚成片,占满了整个监牢。

一切都恐怖而死气沉沉,只有巨大的老鼠在洞穴里吱吱叫唤。

锁链微动,男人抬起头,睁开眼,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荧光。

那是一双清晰而锐利的双眸,与他本身的狼狈格格不入,与肮脏浑浊的环境亦不相符,他显然刚从昏迷中苏醒,半阖眼帘,俯视着身前的女人。

戈薇恨他的眼睛,每次看见,她都想用更多的方式来毁掉它。

一个阶下囚,不该有一对掠食者的眼眸。

男人动了一下,锁链发出撞击的回响,他继续抬眸,视线定在角落中一具新的身体上。

并非尸体,隆起的腹部,缓缓起伏的胸膛,男人蹙眉,是个昏迷的孕妇。因为遭受折磨,她腿间淌着血液,新鲜的血液散入污浊的空气,为整个监牢更添一分死意。

女孩自然观察着他的反应,此时挑眉,“怎么样?给你带了新的食物。”

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但那眼神却如火焰一般烧了起来。如果他是全盛时期,戈薇一定要忌惮些,但他不是,他现在,不过是一个肮脏的野兽罢了。

戈薇伸手,抓住从顶部悬挂下来的多余的锁链——有时候它会派上用场——轻轻晃动,“我是你的饲主,杀生丸,你需要的新鲜的肉体和血液,别忘了你的本能。”

银发男人毫无动静,但戈薇知道他并非平静,因为他脖子上的铁圈出又开始往下渗血,沾湿了那一头银发。

那银发——和他一样的,常常会引起她心软……她越是看得多,就越想毁了它。但往往是徒劳。吸血鬼这种怪物有世上最好的愈合能力,有最神奇的永葆青春的力量。这一点,她多年来早已领教。而且她能利用他们……

“你想起什么了吗?”戈薇问道,死寂的监牢,她的声音格外清晰。

银发男人沉默着,而女人已经得到了答案。

“想起了吗?”戈薇再问。像一种挑衅,凭借高贵的学识挑衅一个无知的蠢货。男人依然沉默,她收起容笑,抚摸着锁链缓慢走动,神情变得不可琢磨,“忘了也好。”

女人松开锁链,指着孕妇。

“喝了她的血,对你有好处的,你会变成一个……”她望着杀生丸毫无完整性可言的身体,出神地说,“完美的人。”

她知道他的能力,给他勉强的血液,即使他是一堆腐肉,也能在转眼间拥有造物赋予的一切……青春,美丽,强大……仿佛她费劲心思的破坏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触碰……就是这个人,用如此虚伪地外表诱惑了她唯一的爱。

戈薇感到恶心。但伤害他却不能达到目的。一个模糊的想法在她脑中成型,如果……她换个方向……

“看清楚,”女孩指着那些死人,幽幽道,“这些不都是为了你?你以为我想做……”停顿,她转向男人,“只是因为你需要而已。”

后者的目光锐利盯着她。

戈薇知道他并非想起了什么,只是她这些天所为,已经足够引起这个野兽的愤怒。

“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戈薇说,依然观察着男人,一个计划在她心中成型。

“……你有什么目的?”

锁链碰撞,银发男人的声音宛若来自地狱,嘶哑又狰狞。

除了偶尔的嘶吼,女孩很少听见他说话,突然听到反而有些不适,她眨着眼睛,思考着他的意思。

“目的?我救了你,这就是目的。”

她看见银发男人微弱地嗤笑。

女孩审视着他,良久,神色多了一些悲伤,“你怎么能忘记呢?”

男人的金眸对上她,眼底有讽刺闪过。

女孩平静地说,“忘记,不仅意味着你失去了记忆,力量,你这个懦夫,还意味着你在逃避,你失去了你最重要的东西……”

男人表面毫无动静,但戈薇已经能判断出来那并非真相,无形的挣扎让男人的血液从穿透的脖颈淌下,在他脚下汇聚成新的一层。

戈薇淡漠地看着这一切。她转身,从墙壁上抽出一条带刺的长鞭,抖了一下,带起一丝破空之声。

“更遗憾的是,你连罪恶感也一并失去了……”她扬起胳膊,用力抽了下去。

啪。长鞭带下一条血肉。

银发男人眯起眼睛,冷冷地看着行刑者,脸上的妖斑隐隐作现。

女孩又抽了数十鞭,最终似乎不是累了,而是厌烦了。她扔下鞭子,盯着血肉模糊的身体,微微皱眉。

“知道么,你是世上……最邪恶的存在。”

男人始终未动,很好,她也不需要他有什么反应,只要她清楚她正在伤害他就够了。

戈薇陷入沉思。

“圣经中有这样一个故事,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耶稣领着一百只羊,有一天,有一只羊不见了,耶稣很难过,于是他丢下了剩下的九十九只,去寻找那只迷途的羊。后来他找到了,结果那只羊,就成了耶稣最喜爱的一只。”

她轻轻抚过杀生丸身上的伤口。没有充足的血液,男人愈合的不快,但仍然有点迹象。

“你知道我的意思。”戈薇收回指头,抱着自己的双臂,耸肩,“你就是那只羊。”她仰头看他,纤弱的双手抚过他的妖斑,往下,轻轻地抚着他脖子上的锁链,并且滑到后面,打开了穿透后颈的铁圈,后者被拔出来,带出一些黑血,但很快,血液就停止了。

“迷失的你,需要有人寻找。”

“你体内的怪兽,也需要有人压制。”

银发男人金眸浑浊,面无表情地转动着僵硬的脖子。

“你是谁?”他问。

戈薇后退了几步,来到孕妇身边,蹲下身,手伸向她,指尖在她颈动脉的外表皮划过。

人类的皮肤,女人的皮肤总是格外娇嫩。

“……我叫戈薇——想起什么了吗?”女孩回头望杀生丸。

男人摇头。锁链解开,掉在地上。

“那……犬夜叉?”女孩黑色的眼瞳紧紧地盯着男人。

犬夜叉?“他是谁?”

“他是……”女孩犹豫了,他是罪恶之子,另一只迷途之羊。她看着手中的女人,但并未真的对她有兴趣,用带着回忆的苦涩语调,轻声说着,

“他是我的爱人,我丢失了他。”

她看向银发男人的眼光变得愤怒而悲伤,“你以为他是如何迷失的?!是你,你体内嗜血的野兽!”

“但我却不能杀了你。”戈薇看着孕妇,纤柔的小手慢慢捂上她的口鼻。

“我必须让你赎罪。”她双手按紧。

昏迷中的孕妇很快苏醒,她挣扎着,迷茫地看着前方,面前是一张美丽的脸,然而却让她感到恐惧,她挣扎着抬头,眼睛骤然大张:就在不远处,一个浴血的怪物……正蠢蠢欲动。她被吓坏了,如果不是被捂着嘴,她一定会高声尖叫,她拼命地挣扎,而女人的力量如山一般压制着她……

下一刻,戈薇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把匕首,干净利落地割了她的喉咙。

浓烈的血腥味如脱缰的野兽在肮脏的监牢里横冲直撞。寂静的空气中,女人窒息的咯血声分外分明。

戈薇缓慢地站起来,抓住女人的头发,拖地前行。孕妇未完全断裂的脖颈诡异的弯折着,一路淌下温热的红痕。

银发男人弓着身体,血液正刺激他的异变。

“你必须赎罪。”戈薇步步接近。

“你的过往只有我知道,我来告诉你你失去的。我们都要付出一些代价。”

“服从于我。”

戈薇走到杀生丸身边,把孕妇流血的脖颈献给他,轻轻地说,“喝吧。”

杀生丸如饥饿的野兽,猛地扣住猎物,饥渴地吮吸起来。

戈薇松开手,后退一步,微微笑了。

章节预警:无

仿佛被雷击中,床上的人猛然坐起身。

他即刻跳起来,在陌生的环境中上窜下跳,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口中不断地喃喃,

“杀生丸!杀生丸……”

黑色的窗户,灰色的地毯,长桌,盆景,壁龛,火炉。犬夜叉在它们上面匆匆扫过,仿佛从来不认识,他最终站定,发现自己在微微发抖。

“杀生丸……”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犬夜叉的颤抖立刻止住了,转身,在出口处,一个轮椅出现在视野中。

谁?这是哪里?

他的脑袋有些混沌,还没认清现状……三百年的困顿在他身上埋下太深的种子,经历过必死的坚决后长出一种麻木。

他没有死?

他眨了眨眼睛。轮椅上,那背光的轮廓,波浪长发垂到中部。

谁都没有说话。

犬夜叉前行,复又站定,又往前几步,阴影中的面庞则清晰起来。犬夜叉被震惊所摄,不可思议道,“奈……奈落?”

他甚至记不起这个名字的真实对象,是他身体记住,然后脑袋才反应过来。

狼头面具,巨大的兽齿依旧栩栩如生——奈落。

“真高兴,你还记得我。”磁性的声线穿过空气。那光芒的轮廓动了动,推了两下轮子,轮椅更近了。

尘封的记忆在犬夜叉脑海中复现,带来一阵头痛。犬夜叉当然记得他,亦正亦邪的家伙。并非敌人,但从来不算朋友。

他蹒跚着后退,警觉地再看了一遍室内。

他究竟死了,还是活着?他不可能活着,难道……

“这里就是地狱?”

那人等待着,闻言轻轻笑了,“那可要让你失望了。”

犬夜叉想掩饰自己的惊骇。但他知道,对面的人看得出来。

轮椅平移过来,在距离他一米处停下。明明近在咫尺,两人的观察却从遥远的年代开始。

奈落取下他的面具,扣在胸前。

“你变老了。”犬夜叉低头看着奈落,出口之声在偌大的房间显得空灵。

比起刚苏醒,这会儿犬夜叉的思维才逐渐真实。

奈落仰头,与之对视,“而你还年轻、强大……美丽。”

犬夜叉知道,很多人会想要那些东西:力量,生命……包括奈落也是——至少他曾经想要;甚至包括他自己——曾也为了强大而战斗,但现在他不这么想,三百年的囚禁如果都没让他得到什么,那么平和的心态就是他唯一的战果……他知道那些没有意义,全部都没有,得到不值得骄傲,失去也没什么好惋惜。如果谁想要,如四魂之玉,如他之力量,如他之永生血脉,随便拿去,他愿意和任何普通人易地而处。

你知道你不能。

被诅咒的命运。

“我是真的老了,比起吸血鬼,狼人的岁月要少得多。所以我们需要更强的爪牙来对抗丛林法则。”奈落道。

此刻的他,恰如人类三四十岁的男人,时间在他身上刻上印迹,却不减魅力。

“是你救了我?”

奈落没回应。不言而喻。

“那他……他呢?!”犬夜叉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的变化没有逃过狼人的眼睛。静谧持续了一会儿。

“他死了,”奈落说,他盯着犬夜叉,后者猛然低头。

犬夜叉感到一阵眩晕。但从外表看,他只是僵在原地。

“怎么,你还希望他活着?”

“不。”犬夜叉摇头否认,他的声音迅速而短暂,轻轻的飘进空气中,“当然不。”他在说什么?他不知道,但理智会替他说他话。

他死了。杀生丸死了。

胸口像是被压了石头,强烈的冲击让他麻木。他或许早就接受现实,但是……实际又是另一回事。

你知道的,你做了什么再清楚不过。

他死了。你珍视的东西,是错误的,本不该存在。——或许你坚强到能够承受,但你仍然有时会受别人的影响。

你对他做了什么?

在他与该隐拮抗时,你与他战斗,你不信任他,从未鼓励他,你恨折磨你的吸血鬼始祖,却忽略他们之间的关联,你伤害他。

现在,他死了。

你以为把你和他放在同样的死地就是补偿?不,你囚禁了他,你把他留在永远的黑暗中,让他独自挣扎。三百年来他可有出现?你可有真心的呼唤过他?

很好。

你不敢,你没有勇气,你无法负责。你怕短暂的幸福让你怀疑你所做的一切,你怕你被诱惑而违背初衷,你怕你为了他置所有生灵于不顾——只要他真正出现,你情不自禁。

所以,你宁可错杀了他。

他终于死了,去往真正的地狱,而你,你敢活在人间?

犬夜叉轻吸了一口气,他解释,像是毫不在乎,像是一个精于算计的将军衡量利弊后的出的最佳方案。

“他不能活着,你知道我们为此付出了多大代价。”

说谎!他不在乎的是他理所当然为之奋斗的——一直以来,并不真正在乎那些人类的性命,他在乎的是他不是罪恶之子,也不是救世主,他只是不能服从命运的摆布。

他的目光瞥向狼人,但只有一下,随意地经过,带着疲倦地随性,满不在乎。

好啊,这就是结局,你要孤独到死。哦错了,别想的那么轻松,你不会死,你会孤独,到世界尽头,到死。

他不知道他的挣扎过去了一瞬,还是许久。他的伪装是否足够隐蔽?是否让人起疑。

他不知道,因为唯一的参考者狼人,未置一词。

“你不该救我。”犬夜叉补充了一句,忽然,他看到一个壁龛中有一个雕塑:天使捧着一束花,起舞般单脚站立,空洞的石眼望着他,仿佛在哭泣。

寒意在他皮肤下散发,他几乎又要发起抖来,但他忍住了。是的,他能控制,就像当年他能毫不犹豫的将他置入死地一样。

奈落在他身后淡淡道,“你值得更好的世界。”

世界?哪里是他的世界?充满了人类的地方吗?还是狼人的巢穴,或者说是吸血鬼的领域?不,哪里都不是。永远都别忘了,他是罪恶之子,他与世为敌。

犬夜叉勾起嘴角,一瞬间,仿佛又变成了那个久远的桀骜不驯的人。他回头,直视着狼人。

他不能谈论自己,尤其是他自己的一部分已经死去。谈论自己太危险。

“你怎么?老的连路都走不动了?”

奈落眼角的皱纹带着笑意,轻轻摇头。

“正如你所见。”

“因为那场战争?”犬夜叉问。虽然不确定。

那场末日之战……

奈落没有回答,好一会儿,他们什么都没说。奈落的轮椅平移到角落中,在那里,一个金属装置静静躺着,他动手碰了几下。

犬夜叉看着他的举动。

“三百年了,犬夜叉,是时候睁眼看看这个世界了。”

犬夜叉并未理解他的意思,直到奈落不知做了什么,房间的空地上闪出奇妙的变化,犬夜叉以为那是真的,迅速躲了起来,但狼人却没动,那光芒穿过他,毫发无伤。

犬夜叉惊讶,慢慢地靠近过去。

他并不了解这是复杂而逼真的全息投像,画面飞快地切换着,道路,炸弹,网络……犬夜叉抬起手,随着他的接触,微弱的光流笼罩在他指尖,五彩闪烁,如纱雾一般朦朦胧胧。

“这是现在的,人类社会?”

奈落点头,“再过几百年,我们都将不是人类的对手。”

犬夜叉看到原子弹爆炸的画面,巨大的蘑菇云映在他眼中,在他血液中引发一阵寒战。

如此毁灭性的力量……

画面转换,人类有序的行走在街边,城市,熙熙攘攘,忙忙碌碌。一个微型的装置将全球联系起来。

人类,极富生命力的物种……

犬夜叉出神地看着,心中升起一阵的暖流。——我为此战斗过。但很快被死寂捕获。

不你没有。你胆敢以为自己是有价值的?看看他们,你敢说你能走入其中?

为什么?为什么他还在这里?还有什么是他必须做的吗?——在他失去了一切之后。

轮椅悄悄地移到他身边,一只手抓住他的,犬夜叉回神,下意识抽了一下,却没能抽回。

奈落与犬夜叉五指交叉,引导他在轮椅的扶手边坐下。

“帝国已经不在了,人类追求民主,多数国家成立了共和体制。”

犬夜叉眨眼,他不太理解。

“你以后会明白的。”奈落说,“我现在也不再是高地帝王。狼人退居高山,成了分散的老式贵族。”

这个犬夜叉似乎理解一些,“你愿意放弃你的权力?这可不像你。”

“现在没有王权,只有首相,但他们不掌握实权。是命令的执行者而非决策者。”

“谁来决策?”

“人民。确切地说,是代表人民的议会,由经验丰富的政客组成。”

犬夜叉等待着奈落,但后者没有进一步解释。

“吸血鬼呢?那群家伙能容忍人类?还有女巫们?”

奈落握紧犬夜叉的手,“吸血鬼已经濒临灭绝,女巫……女巫已经灭绝了。”

这就是世界的趋势吗?

“为什么?”犬夜叉问。比起人类,他们是那么强大。

奈落耸肩,“繁衍问题,人类的力量。上帝的旨意。”

但是……

“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感谢你,犬夜叉,你的努力没有白费。”

犬夜叉摇头。与他无关,如果人类能有像刚才画面中那样的力量,他的存在就变得可笑。

“现在,你自由了……你和我……”奈落的声音降低下去,刚好能提示犬夜叉某种微妙的关系,他一只手环上犬夜叉的脖颈,慢慢将其拉近……

呼吸相接,险些触碰的边缘,犬夜叉偏过头,“我不能……”

我甚至不确定我还想活着。

奈落并不意外,他看着近在迟尺的人头颅微侧,睫毛低垂,那是一种近乎病态的美感,还有一种无法打破的隔阂。

奈落收回视线。

“你知道我不能……”犬夜叉依然看着地面。

“即使,你的未来只有我?”

犬夜叉沉默。

“我们只有彼此了。”

犬夜叉依然沉默着,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奈落低下头,轮椅往后转动,“对不起。”他说。

犬夜叉看向全息投影,那些不可思议的科技仍旧如走马灯一样展现,穿过他的身体。

“谢谢你让我看这个,不管怎么说,你救了我,我欠你的。”

奈落不再望向犬夜叉,他偏过头,下颌线在光影交错下显得冷硬。

“你对地宫的封印,三百年我都未能造成实质破坏。严格来说,不是我救的你……”

当当——门口有人敲门,打断了奈落的话,背光的地方出现了另一个纤细身影,他接着奈落的话,没好气道,“不是你救的他?好像从洪水中拖回这小子不费力一样。”他提着一个白色的盒子走了进来。

“白夜,谁让你现在来的?”奈落明显不悦。

走近了犬夜叉才发现那是个男人。他绕过他们,把银色的医疗箱放在床尾的长桌上。

“谁让我必须保护他的安全的:一天一查,定时定点,而我说,遵命。”面对奈落的愠怒,白夜毫不示弱,“犬夜叉,能拜托你躺回来吗,那边可没办法做检查。”

犬夜叉向奈落寻求答案,后者点头。迟疑着,犬夜叉走到床边,躺下,白夜迅速且直接把他的丝质睡衣撩起,后者即刻抓住他的手腕。

白夜翻了个白眼,“我对你完美的男性身体没有丝毫兴趣,这只是例行检查。”

犬夜叉松开手,白夜再次把他睡衣撩高。

不怪他反应过度,他里面什么都没有穿。

冰凉的器械在他胸膛和腹腔上面移动,“体温很正常,心脏极其健康。”白夜摸着他的左腿,转动了一下。

“恢复能力不可思议,连疤痕都没有……”白夜突然偏头问他,“你知道你右腿几乎完全断掉了吗?”

犬夜叉原本麻木的接受着触碰,闻言皱眉,“没有。我以为我会葬在那儿。”

白夜哑然,“真是不爽你对死亡的态度啊。我需要告诫你,你不可以接受除了我们之外的任何检查,好奇心重的人类会把你从头到脚剖开,还不用承受任何道德谴责。怎么说来着——小白鼠是为科学做贡献的。”

犬夜叉没回应他。这种话他听起来有些陌生。

“你要藏起你的能力,你就算再快,躲得开子弹也躲不开迫击炮。就像三百年前讨厌罪恶之子一样,人类现在依然排除特异。区别是现在他们不躲了,更喜欢从根源上解剖问题。”

犬夜叉感觉到一阵刺疼,往下看,白夜正拿一个细管,扎入他体内。

“你在做什么?”

“放心!有领主在,我可不敢伤害你。这是……药物,”白夜有些不自然,但熟练地继续着动作,“是让你适应三百年后的环境的,以及,我需要你的血——别紧张,没有别的用处,检测而已。如果你身上有什么超级病毒,对人类来说也是一场灾难,你不想伤害任何人,对吧?”白夜打进一胺药剂,又抽了一管血,最后把睡衣放下,“可以了。”

犬夜叉站起身,看向奈落,才发现他自始至终都看着他。

“我的衣服呢?”犬夜叉想打破这种尴尬。

白夜收拾着东西,转身就出去了。

奈落的轮椅转了个方向,壁式衣柜打开,里面挂着很多对犬夜叉来说很奇怪的布料。

“它们不是我的……”

“你不能穿火鼠裘上街。”

“我想要火鼠裘。”

“我帮你保存。先穿上这个,你会发现它的舒适度也不错。”奈落看着全息投影,川流不息的都市马路,所有人都穿着上衣和长裤急匆匆的走过。

犬夜叉妥协了。他走近,取下一件最为宽松的白色套装。

“你仍旧想着他,对吗?”奈落突然问。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犬夜叉冷淡的说。看了一眼奈落,见后者没有丝毫回避的意思,他不再犹豫,直接脱了睡衣,将上衣从头上套下,准备穿裤子的时候,奈落扔给他另一样东西。

“穿上这个。”

那是灰色内裤,现代式的。

“需要我帮你吗?”奈落语气调侃。

犬夜叉有些懊恼,“我当然会自己来。”

搞定了服装,奈落领着犬夜叉参观。现代便捷的设施,简约却绝不简单的设计,处处暗藏玄机,一个遥控装置就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们来到一个小型突泉,汨汨红流顺着镂空石壁向上汇聚,最后化成伞状落下,奈落拿起高脚杯,接了一点,递给犬夜叉。

后者显然因为这东西太像血液而心情欠佳。

奈落提醒,“别担心,犬夜叉,这不是人类血液,甚至不是动物的。”

闻言,犬夜叉凑过去,确实觉察出不对劲。

“这是什么?”他怀疑地问。

“合成血剂。”奈落又再次递给犬夜叉,“试试总没有坏处。”

犬夜叉接手,尝了一口。

不甜,甚至没有血液的腥味,能喝,但很怪,非常怪,他想吐出来,但看到奈落一副我早就料到的模样,就艰难地咽了下去。

“真难喝。”犬夜叉揪着眉毛,好像一个孩子喝了苦口的药。

“哈哈”,看着兽耳男孩,几百年后的奈落节预警:电击折磨

“升高电压,三万伏特。准备好了吗?”

该死……

杀生丸勉强睁开眼睛。

空旷的银白色囚笼,悬浮力场,虚空漂着的人半抱着膝盖,长发向后悬空,绷带缠绕的全身贴着密密麻麻的导电贴,看上去密集而恐怖。

“等等。”男人抬头。

忽略愤怒,那几乎是一张神明一般的脸。高贵,美丽,毫无瑕疵,银色长发有如悬瀑,庄严而神圣,金色瞳孔流转处妖异万分,却冰冷地让人发寒。正如完美到极点,会让人产生畸形感一样,如此不可一世的神明,被人锁在牢笼中,就仿佛一个美丽的畸物。

“等等!”男人开始挣扎,几乎咆哮,然而牢笼之外的人并不在乎。紧接着,一股强大的电流涌上,他的身体猛然张开,肌肉痉挛,绷带间渗出红色的血珠,脸侧、腰间、腿部的妖斑逐渐显形,而男人双眼转为赤红,望着笼外之人,满溢着恨意。

不知何时,电力逐渐走低,男人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

“神奇。”戈薇仰头喃喃,又看向旁边巨大显示屏的数据,“你的极限究竟在哪儿?”

笼里的男人盯着她们,凶狠地说,“我说了这没用!”但在玻璃外,通过电子设备的转导,他的声音只保留了长时间电击后留下的沙哑,像撕碎的磨砂,让人不由得一惊,却没什么威胁。

戈薇略微沉思,对旁边的助理说,“再加五千伏特。”

助理脸上难掩恐惧,“已经五十次高强度的……再升高他会死的。”

戈薇有些轻微的厌烦,“他本来就来自地狱,不会死的。”

深吸一口气,助理似乎仍不想放弃,“……尽管他体质很强,这样急于求成,也不能达到效果。”她的声音几乎乞求了。

“你质疑我?”戈薇左手抱着右臂,用手中的笔点着下巴,斜睨着助手,“也许把你父母接过来,你会更听话些。”

助理睁大的眼睛闪烁着水光,她手往上一抬,再次往上走了一步。机械运作的声音突然尖锐,然后就是整个系统的断气般的蜂鸣。

看着显示屏上密集的代码暗下去,只剩下一个红色的错误,助理松了一口气,“长官,电压不足……”

“我看到了,不用你提醒!”戈薇恨恨的打断她,手中的笔啪地一声拍向操作台,“连这点设备都是问题!”然后她转身,大步走出门,临行前指着笼子对助理说,“把他关回去。”

等到杀生丸清醒过来,他已经躺在毫无生气的白色房间。身下对操作台并不是床,也不是手术台,但有时它兼顾两种作用,如果操作的对象不够强,它还能当一段时间的停尸台。

为了某种安全,他的腰部和右手被装置锁死。

没多久,床边地板上有脚步声接近。

“你醒了?”

杀生丸不用看也知道,一个女人朝他走来,手中端着一杯水和一小杯药丸。

以往一些比较轻松的“治疗”过后,都是助理在料理他的事,包括扶他回房间,包扎,注射不明液体,穿衣服。

“今天还可以啊。”助理靠近他,僵硬地挤出了一个微笑。

他们几乎没交谈过,也无法交谈,大多数时间,只是助理单方面地说话、问询,或许想要从他这儿得到什么,但大部分时间杀生丸意识模糊,从未回应。而现在,尽管缠着厚厚的绷带,但他的状态却不算最糟。

操作台上身升起来,杀生丸目视前方,左手机械地拿起有药的杯子,仰头吞了下去。

“喝点水。”助理像是照顾一个不听话的孩子,明知道他不会听话,却还要强调一下。

“还是血液更好一点?”助理低头,看着杀生丸身上浸透的绷带上缓慢流下的血液,无意识地皱起眉。

杀生丸的愈合能力太好,每当受刺激时肌肉会超乎寻常地扩张、收缩,导致肌肉撕裂,绷带就会暂时长进皮肤,如果不及时清理……尽管最终没什么危害,但也会很头疼。

她需要给他更换。

杀生丸转头看了一眼助理,冰冷的眸子让后者暗自畏缩。

“好吧。既然你还好,那就抓紧时间休息,不过最后一项,我需要给你换绷带,你用的太快,我需要联系其他部门……”

说着,她在自己腕上的装置上敲了几下,杀生丸知道,几分钟后,就会有人将东西送过来。

“我先帮你拆掉旧的,你不要动。”助理拿出一把手术剪,开始试探着动手。

杀生丸没有反应,当助理不得不将粘连的绷带撕下来时,她抬头观察杀生丸,后者甚至没有眨眼。她自己却缩了一下。

该死的,她还是没法适应这个。

“你还是……想不起来吗?”观察着他的反应,助理突然问道。

此话一出,杀生丸表现出了轻微的触动,这很不容易发现,要不是助理已经习惯和他打交道,她也不敢确定她感觉到的是真的。

助理继续,“长官说你失忆了,很不幸,我想,不管过去是好是坏,失去了总是一大损失。而且,我们长官……”助理低着头,声音低下去。她正处理着他大腿上粘成一片的布条。

她其实非常讨厌这样处理肉体,不管这肉体的本身究竟是不是人类。

再抬头,杀生丸一向淡漠的眸子正盯着她。她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只说了一半。仔细想想,她也许不应该多嘴,但看着这样的人,她还是忍不住。

“连我都觉得她恨你,不过,长官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助理有时候会喋喋不休。

“你要是真的有自主意识——虽然我怀疑你没有,不知道过去,却一直被当做憎恨的试验品……”助理扫了一眼锁住他的装置,“有点不明不白不是吗?努力想起来吧。”

杀生丸把眸子投向助理因俯身而露出的脖颈,在那里,颈动脉鲜活有力地跳动着。

助理敏感地松开绷带,后退了一步。她脑海中飞快闪过一些令人反胃的,害怕的片段,她没亲眼看到,那场实验她不在,但她无意间瞥见了录像,杀生丸赤红着双瞳,像个野兽一样杀死了数十个人,毫不费力,其中一个甚至整个脖子被撕了下来,器官和脊椎悬挂在脑袋之下,淋了一地。

助理脸色有些苍白,慢慢吸了口气,“你也许没有人的意识。怪物。”

杀生丸收回视线,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大部分时间杀生丸是沉默的,也是助理见过的最美的人,所以她有时候,会忘记他潜在的危险性。

她发誓她绝对不会了。这是她节预警:一点对犬的折磨

学习,活动,睡觉,进食。

这些任务成了犬夜叉的每日必须。

随着他学习的深入,他发现现代人也在打着一场战争,没有硝烟,却到处是丛林法则。

尽管无论奈落让他学习什么,他都来者不拒,但他并不是个好学生。对他来说,格斗术——就是按照模式的战斗,经济学——金钱规则在他眼前乱晃,国际礼仪——还有比这个更无聊的吗?原子论——好像有点意思了,化学基础——嘭!!!嘭嘭嘭!!

鬼知道他究竟几次烧掉了头发和耳朵上的毛,兽耳还在无辜的转动。

“我不搞了,它老是爆炸。”犬夜叉冲着闻声而来的轮椅耸肩,接过一杯合成血剂,喝了一口,淡定地说。

奈落扶额,“你该庆幸你体格顽强,否则连现代医术也救不了你。”

“我不需要拯救,我甚至不会生病。”犬夜叉毫不在意道。

奈落眯起眼睛,抬起下巴,“你完全错了。”

“是吗?”犬夜叉微微挑了眉。他没想表现的自负,但下意识觉得没什么害怕的。

狼人轮椅方向一转,“跟我来。”

犬夜叉甩甩一团糟的头发,跳过试验台跟了上去。

穿过迷宫一样的长廊,他们来到地下,犬夜叉从没来过,这里装修简陋,光照很暗。突然从明亮的地方转换过来,犬夜叉有些不适应。

“要去哪儿。”

奈落径直移动到金属升降梯上,犬夜叉紧跟着踏上去,门关上,一阵轻微的失重,电梯缓缓下降。

空气越来越沉闷,犬夜叉有些好奇地四处观察,直到电梯降至底部,打开后,无形的压力骤然挟裹而来。

“见鬼,这是什么地方?!”犬夜叉绷紧肌肉,皱眉看向奈落。

奈落的眼底带着讽刺,“不敢来?”

犬夜叉偏偏就吃这一套。

原始石壁冰凉如水,路面并不平整,犬夜叉踢到了一个东西,捡起来一看,赫然是只吸血鬼的头骨!

犬夜叉抬脚就把它踢碎了,然后冰冷地看向奈落。

“如果你让我来看你准备的牢狱,最好现在停止,不是我的对手!”。

奈落冷笑,“那你何必紧张?”

“我紧张?”犬夜叉动着耳朵。

最后,他们停在一间纯金属打造的门前。

奈落的轮椅停止滑动,“就是这里。”

犬夜叉望了他一眼,上前推门,却没料到在手掌触碰的一瞬间,一股灼烧感沿着手臂直窜大脑。

“哦。”疼痛使他猝不及防,犬齿和利爪都本能伸展出来,“纯银?不,不止,到底……”

能让他身体产生如此反应,到底是什么?

“诅咒过的纯银,”奈落平静的说,“吸血鬼一碰就会焚烧殆尽,你显然好多了。”

“为什么你没事?”犬夜叉问,狼人惧怕纯银的程度不比吸血鬼弱。

奈落并未回答,他伸出掌面按在银门上,突然,大门上下洞开。犬夜叉惊讶地看着他,而后者先一步将轮椅转动进去。

里面一片纯白,奈落刚一进入,就消失在白芒中,犬夜叉严肃的看着它,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一副遇到天敌的表情。最终他冲了进去,门在他身后立刻严丝合缝,他冲过去想阻止,却被灼烧感烫了回去。没办法,他转过身,打量整个空间。

白色,四面八方地白色,导致他的视线有些失焦,先进来的奈落不知何踪,他往前走了几步,步伐却有些轻飘。

反重力装置?他想起他学过的。

空气中有一种微妙的压力,随着他的进入越深而愈加强悍,让他极其不舒服,他握了握拳头,感觉到肌肉的力量正在流失,随之而来的是阵阵眩晕。

“奈落?!”黑发男孩眨了眨眼睛,尽量保持清醒,他呼喊着狼人,不知道他搞什么鬼。

回应的却是几道机械声响,嗖——嗖——嗖——攻击物和周围完全融为一体,犬夜叉的瞳孔来不及捕捉,生生挨了几下。

怎么回事?!

“奈……”正欲开口,却又被接连而来的攻击打断了,某种东西像钝头子弹,密集且重重打在他的身上,并没有射穿皮肉,只是疼痛异常。

他腿弯受了一记攻击,险些跪下,却硬生生站起来,怒视着一片刺眼的白,他竖起耳朵,压着太阳穴,专注于空气中极微弱的破空声,做好反击的准备。

嗖——嗖嗖嗖——

很快,尖锐的气流变化传进他的耳膜,兽耳男孩瞬间跳起,钝头子弹交错成网状擦着他的腰部堪堪而过,带走了他的腰带,他的上衣被迫松开。

该死的奈落……犬夜叉好久没有如此戒备,但注意力却无法真正集中。空气中的压力呈几何倍数增长,犬夜叉呼吸困难,他的每一步动作,都在进一步耗光他的力气。

嗖——

一把木箭从前方射而来,他张大眼睛,却已经闪避不及,木箭犹如慢动作,直直地扎入他的心脏,穿了过去。焚烧感即刻侵袭全身,犬夜叉痛呼一声,被巨大的冲量击飞,摔倒在地。

痛!犬夜叉颤抖着,想要触碰木箭,却被剧烈的灼热感逼回,剧痛让他在地上翻滚,欲罢不能。

最后,犬夜叉抓住箭柄,忍着剧痛,用力拔了出来,顿时,烧焦的味道在四周弥漫。犬夜叉闷哼一声,大口喘息,颤抖着想站起来,突然,地面凭空出现四条锁环,将他定在原地,然后一张床托着他升了起来。

他拔出的箭不知何时出现在奈落手中,其尖部仍有血液滴落,而犬夜叉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但无力席卷了他全身。

奈落俯视着他,海藻般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表情。狼人望着他,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犬夜叉闭上眼睛,有些困倦。不知过了多久,有什么东西附上他的胳膊,冰凉的,如金属一般,熟悉的嗓音在他耳边低喃。

“你明白了吗?”奈落说。

犬夜叉惊醒,动了动,却发现他不能。

他明白了,狼人想让他涨教训,但他故意回答,

“什么?”

那只冰凉的机械手越过他的胳膊,在他并未愈合的伤口之上触碰,带来一丝刺痛。

“在这里,你不是最强的存在,人类熟知你的弱点,像个花瓶,一碎,就碎的彻底。”狼人不温不热的抚摸着他。

犬夜叉想说点什么,最后嗤笑了一声。

冰凉的触碰仍未停止,开始在他身上游走,经过一些更微妙的地方时,犬夜叉才警觉起来。

“住手。”

“想想吸血鬼为什么濒临灭绝?”

犬夜叉积攒了一些力气,抓住那不安分的器械手。

“就算你想死,也不应死于此时。”奈落语气压抑而危险,机械手臂重重地握住犬夜叉最脆弱的地方。

犬夜叉倒吸了一口气,“你给我住手!”奈落眼中的欲望已经到了不能忽视的地步,危险在犬夜叉脑中盘旋,“你要是敢继续,我会……你就杀了我!”他几乎咬牙切齿,然后自暴自弃地放松下来,等待着任何可能。

然而那只机械手收了回去,好一会儿,犬夜叉没再等到任何反应。

奈落平静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些,现在,人类视我们为怪物和研究对象,你不能掉以轻心。”

犬夜叉僵硬道,“多谢忠告。”

奈落缓缓抓起他的一缕银发,仿佛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把头发放到鼻尖,闭上眼睛。

犬夜叉,世界上什么都可以消失,唯独你不可以。

奈落放开他的头发,指尖在他脸颊上一扫而过。“……我们出去。”

……

犬夜叉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在他的房间里。

力气很快就恢复了,没有后遗症。但是犬夜叉记住了那种感觉,那种无力的,接近死亡的感觉。

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好像,也不错。

……

接下来,对于化学试剂,犬夜叉依旧搞到爆炸,依旧抱怨。但奈落让他做的程度,最终他都会达到。

那次之后,犬夜叉尚且没有反应,奈落却和他保持了距离。

狼人依旧爱他,他感觉得到,

但那没有意义,初恋,无知,想象,背叛……已经够了,他和狼人的旧事早已死去,久远到在他心中再也无法泛起任何涟漪。

爱?你有吗?

伴随着罪恶,禁忌,伤害……

杀生丸……

犬夜叉胸口一阵沉重,仿佛是木箭的伤并未完全愈合。

他没有资格,这世上谁都值得,但他不,因为他的爱……

他的爱……要被他亲手毁灭。

上帝,他为什么还活着?……

……

准备室。

杀生丸坐在台灯下,低头浏览一些文件,是戈薇留给他的。

为了让他执行任务,戈薇会强迫他记住某些知识,起初他抗拒,但很快就发现那些东西不仅仅能用来执行任务,还能帮他了解处境。他不需要老师,但很快学会他看过的。

这次要解决的是两个人,戈薇留下的资料有他们的详细信息,一个是夜城的政客,一个是高地商业大亨,他不知道这两个平庸的人如何让戈薇惦记上,戈薇不是个好人。

虽然他也不是。

还有一些其它的资料,都是机密文件。他对戈薇如何得到这些信息没兴趣,仍然会好好利用它。

角落里的长桌上放有衣服、枪、匕首,钱,药剂等零零散散的东西。

执行时间:明天上午。

看完资料,杀生丸起身,拿起一管药剂,去掉外壳,抬起右臂,熟练地给自己加了一针。

过量了,但这让他清醒,以及,舒适。

时间指向晚上七点。

一堆红白相间的绷带被扔到一边,杀生丸穿好风衣,将及膝的头发挽在脑后。持通行证沿着夜城中心错综复杂的路线来到最上层,打开一个专属仓库,里面一辆经过改造的私人摩托静静的等着他。

他带上头盔,仓库门逐渐合上,另一边的门缓缓打开,随着引擎发动,地面开始上浮,在摩托行到门口时正好与外界路面相通。

厚重的窗帘紧闭,唯有最右边的缝隙,透出阳光的线来。

靠近落地窗户的地方有一片空地,一座三米高的三维骨架隐约成型,显出犬科动物或者狼的原型来,此刻,犬夜叉正弓着腰,认真的看着骨骼的前肢处,手里还拿着一块块骨头往上拼装。

他穿着睡衣,宽松的设计遮住了一切曲线,而他聚精会神,仿佛神游在另一个世界。

有人从门外悄无声息的进来,分了他的心,男孩头也不回地嘟囔,“白童子,如果可以的话,帮我拿点红色饮料,老规矩,一勺巧克力。该死的我快饿死了。”

后面的动静小了,过了会儿又来,那人靠近他,递给他的酒杯角度有些低。

“奈落?”犬夜叉有一点惊讶,他接过酒杯。

“你太入迷了,竟然连我都没认出来。”奈落仰头打量这个巨大的工程。

“我得集中心思。”犬夜叉一口气喝完,无意识地舔了舔嘴角,目光落到奈落身上。

奈落嘴角嘲弄地上扬,收回视线,轮椅绕着巨大的骨架徐徐转动。

“你的嗅觉不管用了吗?”

犬夜叉一愣,还凑上去闻了闻手中的合成血剂。

“管用啊,这味道一直都挺怪,我习惯了。”

“我说的是对猎物的敏感性。你分辨不出我和白童子?”

犬夜叉俯身把手中最后一小块软骨组装上,然后起身把空杯子放到桌子上。

他确实没闻到周围生物的味道,有时候也会注意到这个事实——他的嗅觉变差了很多。

“你们都是一群狼味儿,能有什么区别?”犬夜叉放弃追究。

奈落停下来,隔着骨架定定地看着他。

犬夜叉被他盯得烦乱,“我也搞不清楚,我确实闻不到你、白童子或者其他人,那些机器人就不算了,她们大概也没什么气味。”

“她们有。”奈落打断他,并观察着他的反应,“她们只是半机械化的身体,每个人气味都不一样。”

犬夜叉挠挠头,有些无聊的看着狼人,“好吧,我的嗅觉真的退化了,没什么好遗憾的。可能,上帝让我活下去,总要收回点报酬。”

这种事情的退步,犬夜叉不觉得有什么遗憾。

狼人并没有继续严肃,“你倒是乐观。还有其他地方不舒服吗?”

“没有,好的不能再好。”犬夜叉打开双手举过头顶,以示证明。

“很好,那为什么逃避礼仪课?”

“我没有。”犬夜叉矢口否认。

“没有?原本两个月的课程你拖了半年。犬夜叉小朋友。”

又来……犬夜叉头疼,“只是……总有变故,喂,天气预报都不能预测明天是否一定下雨,你总不能阻止我把别的事情做完吧。”

“狡辩。”奈落训斥。

犬夜叉动着一双兽耳。不以为意。

“再推迟一段时间也可以,但有个条件。”奈落突然道。

“说!”犬夜叉的眼睛亮起来。

“明天接任务,帮我一个忙。”

犬夜叉眨眼,“我觉得明天上课可行。”

“神无有其他事要做,最近一个月都不会回来。”

“你故意的,她无法授课又不是我的错!”

“明天,你和我。”

犬夜叉面无表情,态度强硬起来,“我不会去杀人。”

轮椅悄无声色的来到他面前,狼人毫不温柔地抓住他两耳前的头发,将他脑袋拉低,四目相对,带着怒意道,“你不能总是躲避。上次本来只要解决一个人就可以,最后却死了三十多人,受伤一百多人,你以为这和你没关系?”

“没有!”犬夜叉被激怒了,咬牙道,“不是我的错!我不关心世界上哪个角落今天死多少人,明天死多少人,你忘了吗?我是罪恶之子,你竟想利用我去拯救什么?!”

“利用?你有资格?”狼人突然冷笑,“如果我真的想利用你,就该把你绑在床上!”

犬夜叉脸颊蓦然涨红,他猛地推了奈落一把,后者显然没料到,轮椅骤然往后滑了几米,堪堪稳住。

实际上尽管他们经常冲突,但犬夜叉却从没真正动过手,这是节预警:章末有一些战斗死亡的非直观描写,两人见面了哦~

现在播报午间新闻:今日大风预警,夜城地区有中到暴雨;高地房地产大亨夏目风硕将参加今日下午在夜城举行的政治会议;近日夏目风硕频频与我国政治候选人袁凌子会面,二人皆在媒体面前露出希望友好合作的意向;股市风向,专家分析,一旦夏目风硕和袁凌子联手,夜城的房地产股价可能持续走低,相关产业链将会出现低迷甚至崩盘……

“怎么了?”轮椅上奈落问他。

犬夜叉不自觉地停了下来,看了一会儿高楼显示屏上播报的内容,听见奈落唤他,推着轮椅复又前行。

“我记得高地房地产背后的推手是你。”犬夜叉附在他耳边,低声问。

“瞒不过你。”奈落没有一点被发现的愧疚。

“所以我们名义上来保护他,实际上是掩护你,你来参加会议。夏目风硕,只是个幌子?”

奈落淡淡的说,“我们要尽可能减少牺牲,减少重要的牺牲,适当的伪装是必要的。”

犬夜叉直起身,绅士帽投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眼,他平视前方,不再说话。

“怎么了?”奈落抬头看他,“这个解释起来有些麻烦,而且它影响不大,如果你不愿意,下次我就耐心点。”

犬夜叉却冷冰冰道,“没有不喜欢,请随你的便。”

狼人哑然失笑。

犬夜叉松了松自己的领带,他的西装有些紧,他还不太适应。

迎面的人流越来越拥挤,犬夜叉冷不防被人撞了一下,立刻护好轮椅上的奈落。随即看向撞来的人。

那人一身黑色风衣,撞过来的动作利落又迅猛,匆忙中看了一眼奈落,顺便在犬夜叉脸上停留了片刻。

犬夜叉眯起眼睛,立刻去抓那人胳膊,后者一闪,轻易地躲开了。

“嘿!小心点。”见没抓住,犬夜叉试图搭话。

那人再次看向他,宽大的帽檐还有口罩遮住了他的脸,犬夜叉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这次,他盯着他的时间似乎有些长。

过长了。

他同样观察着这个男人。身高一米九,风衣包裹的身材精壮修长,肌肉蕴含的力量不容小觑,身手在人类中当数矫健。这样的人,他无论如何都不信他是不慎撞过来的。

直到犬夜叉疑惑地挑眉。

两人僵持片刻,男人突然上前一步,反过来要拉他的胳膊。犬夜叉迅速后退,与此同时,奈落伸出胳膊,提前一步挡在了男人面前。

“这位先生,如果不道歉还请不要挡路,我们赶时间。”

男人把目光转向轮椅上的人,一言未发,最后看了一眼犬夜叉,转身迅速走开。犬夜叉视线转移了两次,再去看,人群中已经看不到他了。

犬夜叉推着奈落,沿着残疾人专用通道进入大楼,不远处,受人追捧的商业大亨挺着大腹便便,被保镖和政客们簇拥而来。

犬夜叉将轮椅推入观光电梯,电梯一阵失重,周围的一切急速下降。突然,犬夜叉若有所感似得转身,抬头,视野中是对面大楼的球形电梯,仔细看,电梯内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刚才撞向他们的男人。

犬夜叉心中一动。

对面的电梯比他们高一些,但速度却更慢,犬夜叉看向男人,男人也同样看着他,仰视,平视,俯视,二人经历了一轮转换。

男人旁边并排站着另一个人,低着头,看起来却不太对劲……

他低头问狼人,“一会儿你能自己进去吗?”

“怎么了?”奈落问。

犬夜叉回头看了一眼,对面电梯却已经停了下来,里面空无一人。

“没什么,去个洗手间。”

……

这附近只有两所摩天大楼,一座是高耸入云的百层塔,一座是比上一座更高的守护者。百层塔是夜城数一数二的政商大厦,一切活动由国家策划,而守护者则是私人性质的,只是服从于前者。每次百层塔有私密性质的会议就会封锁守护者,确保安全。此刻,守护者的上级楼层,完全禁止人员出没。

杀生丸从电梯中走出,却不是单独出来的,他的肩膀上挂着一个人,是个昏迷的人——这里的安保人员。杀生丸并没有进入的权限,所以就给了他一下,然后支撑着他,走过所有监控区域。最后,他把他扔进一个杂货间。

自从碰到那两个人,他就被一种奇异的心情笼罩着,有些分心,不过并不妨碍他继续任务。

他和奈落的恩怨——虽然这次他不是他的目标,但他有必要回应他。两个月前,他暗杀一个政客时出现意外,他并不知道他的行踪是如何暴露的,但对方接连派了许多杀手,不计代价地要消灭他。起初,他并不知道是高地奈落,是在实验室,戈薇和助理在实验间隙的讨论告诉他的。

他被锁在试验台上,那女人以为他完全失去了意识。

“那只狼发现了他?”

“似乎是。他派了一个杀手团,但都被他……”

“奈落为什么会知道……”

“我……我也不清楚——我们下次要不要加派人手?”

“……不,他就够了。……就算真的死了也没关系。”

“那我们的实验怎么办?”

……

那女人并不在意他的死亡,杀生丸完全不意外。但和高地老贵族奈落的敌对关系,从那之后确认下来。失去的记忆使他不了解敌人,但知道对方认识他。这次再遇奈落,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但他没想到存在变数——奈落身后的男人,不仅仅是因为他很强,而是他带来的奇异的感觉。

“嘿,小心点!”

绷紧的下巴,柔软的嘴唇,由于帽子的遮盖,阴影下的眼睛敏锐地投射过来。

他知道对方也在观察他,他很可能给任务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但是……他无法解释。

想触碰他,想摘掉他的帽子,想完全看到他。

杀生丸走到窗边,看到他的目标之一——夜城政客袁凌子出现了,黑色的宾利停在百米外的停车场,一个深蓝西装的精瘦男人从车里下来,夹着一个公文包快速疾走,比夏目风硕低调的多。

一些保安和便衣警察徘徊在人流中。

杀生丸有意无意地摸着怀中的枪,思考着他们在两栋楼的电梯中的对视,还有那人俯身在狼人耳边的交谈。

也许,那个人已经怀疑他了。

他究竟是谁?

陌生的熟悉感敲打着他的心脏。杀生丸不得不握了握枪,提示自己现在的主要目的。

或许是奈落藏起来的杀手兼保镖?

停下。

训练有素,身手不凡,忠心不二。

够了。

杀生丸有些烦躁。

他接下来要走步梯,封锁后,大部分电梯不往顶部去,而私密电梯有更多的监控和守卫。

这里是43层,离110顶层还有一段距离。

说不定,很快就会再见面。

他在八十层楼碰到了一点小麻烦,几个巡逻人员,但很快解决了他们。最后,就在他以为他最终登顶时,身后的楼道却响起了磁性的男声,

“天顶不允许有人进入,你来这里做什么?”

杀生丸微笑。他知道很快,但没想到这么快。

“不可以来吗?我很喜欢这里。”

“当然,不可以。”比其他语气的轻松,后面的人却很严肃。

杀生丸转过身去,帽子下的眼睛亮了起来,“是你。刚才我不是故意的,还没来得及道歉。”

“是我。我跟着你来,不是要你道歉的。”

“这样啊……”杀生丸摸着口罩,“我不太熟悉这里,只是想来……透透气。”

“透透气?”犬夜叉一手扶在腰间,西装里面是硬邦邦的手枪。

“当然。”杀生丸看到他的动作,耸了耸肩,开始瞎扯,“你知道现在环境问题有多严重,我感觉难以呼吸。我必须……”

“难以呼吸?”犬夜叉打断他,像饱食的猫盯着猎物,眼中闪着戏谑的光,“那你应该把口罩摘下来,先生,而不是解决掉保安,费劲地来到这里。”

他果然知道……

“那是个误会。”杀生丸没有放弃,“我这个人不能受到惊吓,否则就容易失控。我真的·需要·新鲜空气。”

犬夜叉收回戏谑的态度,“监狱里有你需要的。举起手来,摘掉帽子口罩,跟我下去。”

他一严肃,随之而来的慵懒的厌世感,让杀生丸莫名的兴奋起来。

杀生丸有些无奈,“给个机会?”

犬夜叉不为所动,“会议期间封锁周边,尤其是比会议地点更高的楼层。马上离开这里,说不定你还能……保持完整。”

杀生丸低下头,外人看不到的脸上浮现一丝困扰。

果然是个变故,有趣的变故。正在他考虑如何动手时,又一个电梯叮咚地升上来,杀生丸看了一眼犬夜叉,后者向他挑眉,好像在预料之中。两人再次看向电梯,门打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特警有序地冲出来,站在犬夜叉身后,枪口对准杀生丸。

“前方的人注意,现在以袭警和擅闯禁区罪逮捕你,立刻举手投降!”

杀生丸从容地举起双手。

犬夜叉的手从西装的枪沿下撤下来,静观局势变化。

杀生丸微低着脑袋,往前移动。就在多数人以为他会乖乖接受制裁时,男人突然方向一转,闪进了楼道间。

敢逃?!犬夜叉几乎立刻就要追上去。

而不等他有所动作,身后的特警顿时开火,震耳的响声把他吓了一跳,他愣在原地,回头看向他们。

犬夜叉当然知道人类武器的威力。在他看来,那人虽然行踪可疑,但或许是个疯子,或许罪不至死……而这群人下手毫不留情,竟然不惜要杀死他。

特警们训练有素地追过去,楼梯间传来极具破坏力的枪弹声,有些忐忑,犬夜叉抱着双臂等了片刻。

那人必死无疑,但这和他无关,他只是做了分内的事,通知警方,也劝告过他了。

他转身往电梯走去。

身后枪弹的密度很快就降低了,然后是打斗声,惨叫,机械与金属碰撞……

犬夜叉停下了步伐,兽耳在帽子底下伸展。

一声凄厉的惨叫,有人打开了对讲机,却没来得及说话,对讲机中响起另一边的声音,“喂喂,95分队?喂?!……”

余音未落,咔嚓一声,装置碎了。

一瞬间,空气变得极其安静。

犬夜叉拿出奈落配给他的手机,三两下编辑了信息:

暂时不回去注意安全。

他再次回头,严肃地望着楼梯间的入口。

脚步声不急不缓,越来越近,有金属在地面拖移,钢管沿着楼梯掉落下去,叮叮当当。犬夜叉抽出手抢,瞄准出口。视野中,男人犹如死神拖着镰刀般拖着扭曲的枪管踱步而出。

犬夜叉眯起眼睛,扣上扳机。

经历过迅速而激烈的打斗,男人的口罩和帽子依旧,仅有一绺长发顺着脸颊滑下来,直到腰间,还是银白色的。

他们相距很近,不到5米。

杀生丸正对着犬夜叉,微微笑了一下,把手中的枪管扔在地上,耸肩,语气甚至有些无辜。

“非常抱歉。我说过,我这人不能受到惊吓。”

章节预警:杀犬战斗,身体变异

砰砰砰!

犬夜叉毫不犹豫地连射三发。

后座力使他手腕微抬,然后朝下压,枪口迅速追着男人转。

而男人像只猎豹,敏捷地躲避着枪弹,犬夜叉锲而不舍,一枪一枪地瞄准,射击。

犬夜叉怀疑这大块头不是人类,但又和吸血鬼或狼人不太一样。或许是他感官退化后分辨不清。

他也知道,如果刚才的冲锋枪无法射中他,他不觉得他的9毫米迷你枪可以。他的射击课成绩很一般。

但没关系,他自己就是最大的武器。

15发子弹很快射完,犬夜叉迅速从摸弹夹重装,刚一扣上,男人就如闪电般欺身而来,强大的压迫感骤然袭来,几乎同时,犬夜叉手腕一疼,发烫的武器瞬间脱离了他的控制,甩入空中。

犬夜叉身体迅速转移重心,抬起右腿就向那人踢过去,西装让他动作受限,但力度仍然不减,那人矮身躲过了节预警:肉体折磨对杀殿,涉及到无麻醉切割。

我怎么了?

……

我在哪儿?

我是谁?

杀生丸睁开眼睛,又是在奇怪的——鬼地方。

淡白色透明液体,呼吸机,灰色管道,巨大的钢化玻璃容器……告诉他一切照旧。

他暗骂一声。他早就厌恶这种无休止的折磨,受人摆布,无法自控,鬼知道他到底在坚持着什么。

坚持到你找到机会,逃离这里,然后杀了那个女疯子。

但在被他忽略的深处,他知道这不尽然,复仇不是他惟一的理由,内心巨大的空白折磨着他,提示他,他在寻找,或者像个懦夫一样在等待,等他真正需求的东西,等它失而复得……他等待着转机。

背部传来不容忽视的剧痛。他侧头,丑陋的黑色翅膀被从中部切断,因为愈合能力好,创口结着黑红的痂痕,许多两指粗细的管道从痂痕中插入,深深地进入中庸他体内。

异物感遍布全身。

几乎愤怒,杀生丸伸手到背后,抓住管道,用力把它们抽了出来,液体环境即刻被红色浸染,视线朦胧不清,但很快被净化。几乎在管道剥离的同时,杀生丸就无法呼吸,体内产生了强烈的反应,他挣扎着游到玻璃仓前侧,握紧拳头,狠狠砸在内壁上。

内壁十分坚硬,大多数时候虚弱的他无法破开。但他没有收手,一下又一下地砸上去。他能做到。

耳边是气泡声和噪音,天地鸣啭。

然而在卵舱外,安静的世界只有精致机器的低吟,以及轻微的、碰碰地撞击。

杀生丸双目血红,裂开的皮肉流出鲜血,将白色液体染红。他不可能被淹死,但愈合和死亡斗争的临界点让他几欲发疯。

他持续撞击着。舱外黑暗的空间突然亮起了一盏白炽灯,一个娇小的身影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毫无疑问那人在看他。

杀生丸知道她是谁。

他冲她嘶吼,牙齿因为恨意而伸长,殷红而狰狞。

“上帝啊……”女孩缓慢走近,仰头嫌恶地看着舱中人,“好一个野兽!”她按了手里的遥控装置,顿时,一排排无影灯由近至远依次打开,照亮了巨大的……

杀生丸顿住了,几乎忘记了动作,他看到巨大的、无止境的立体车间,一排排一道道的培育仓,里面有各种各样大的、小的、畸形的、断肢的,只有一个头的……杀生丸。

没有一个完整的人。除了他自己。

一瞬间,怒火占据了他身心,他疯了一样对舱门进行撞击,血液很快染红了整缸液体,顽固的玻璃逐渐裂开一条缝。

戈薇面无表情地仰头观看。任他挣扎。

最后,玻璃舱彻底碎裂,碰的一声,液体奔涌而出,杀生丸像一条断鳍的鱼一样,赤条条地流了出来。脱离禁锢后,他贲张的肌肉在伤痕中抽搐,他猛地跳起来,朝女人冲过去。

他要杀了她!!

戈薇微微抬手,朝着奔过来的怪兽射出一剂针头。后者应声倒地,然而带着恨意的眼仍然盯着她,仿佛要把她撕碎。

走廊尽头的门开了,助手拿着一条白色披风迅速走来,蹲下搭在银发男人身上,后面六个实验人员推着移动床,整齐有序地把杀生丸转移其上。

“你想要做什么?”男人最后问。

那些无数的他,用来干什么?

戈薇双手背后,实验人员原地等待指示。戈薇扫视了那不计其数的培养舱,有些失望地耸了耸肩,“没什么,我想改造你,不过没有成功罢了。”她对其他人员示意,“带过去,注射……十倍量。切掉背上的累赘,他不需要会飞。”

其中一个人员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长官,但是……他的翅膀会再长出来。”

戈薇瞄了一样杀生丸,挑眉,“那就继续切呗。”

“是。”实验人员推着车匆匆离开。

留下戈薇和助理,后者看着她欲言又止。

戈薇显然发现了,“有什么事儿说。”

助理低下头去,“长官……十倍剂量可能太刺激,万一他失控,爆发出更可怕的力量……”助理观察者她长官。

戈薇看着手中打出药剂的枪,大拇指在枪柄上摩挲。

“他就算再厉害,也只是个怪物,目的就是让他崩溃,释放自我,他才能失去自我,为我所控。”

助理不可遏制地打了个寒战。

戈薇敏锐地发觉,抬眼看向她,冷漠地问,“你怕什么?”

“对不起长官,我……我担心我们到时候无法控制他……”

戈薇突然笑起来,好像助理的恐惧在她这里只是无稽之谈,她凑近助理,用枪抬起她是下巴,缓慢道,“不用担心,他是什么东西?是连光都见不得的吸血鬼,我与他们有几百年交情了,他们,说是这世上最脆弱的生物都不为过。”

助理张大眼睛,飞快点头,戈薇松开她,助理后退一步鞠了一躬,迅速退了出去。

杀生丸被不断的切割折磨的昏昏沉沉。他背后的翅膀依然在生长,但速度已经慢了下来。他开始下意识期望它不要长出来。

一旦翅膀成型,铡刀就会降下,将它瞬间截断。

他记不清这是多少次,疲倦撕扯着他,知道翅膀已经不会再长出原型,他几乎松了一口气,他太疲倦以致于无法抵抗,无法追究自己的懦弱。

有人在手动切掉他背上的多余的皮肤组织,但那已经不能让他挣扎。最后,他坠入了沉重的黑暗。

或许他睡着了。不,并没有,他陷入的是一种不安的昏迷,还听得到那些人的声音。

“5号药剂,用量是多少?”

“200毫升。”

“107号?”

“3升。”

“……我们还有多少血液?”

这次的回答有点慌张,“快,快没了。”

“什么?!我们血库是满的!”

“但是,他需要血液,”那人焦急的解释,“我们也没有办法,他一直在消耗,不然就会进入休眠。”

“该死的!”沉默了一会儿,“能调来血液吗?”

“要足够量的,需要至少2天。”

“蠢货蠢货蠢货!”那人大吼,然后愤怒的喘息着,又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带着一点希望,“我们不是还有难民吗?”

回答的声音战战兢兢,“那……那是其他项目的储备。”

“很好,取30个,全部现用。对了——那边解决了吗?这该死的麻烦货,竟然在任务中异化,那边可全是监控。”

“解决了,我们派出去的黑客销毁了所有官方资料,但仍有一些人从地面上会拍有照片,这个就……”

“告诉他们一旦网络上出现,立刻删掉资料源头。”

“是。”

杀生丸对这样的谈话无动于衷。干渴感伴随着他。他想起来了——之所以他承担这种折磨的原因,他在百层塔执行暗杀,遇见了一个男孩,那人几乎阻止了他。但最后,为什么?

痛苦似乎减轻了些。他继续沿着回忆的脉络潜伏过去。

犬夜叉,他在内心深处呼唤这个名字,某一瞬间几乎忘了处境,而完全沉浸于那双绝望地、哭泣的眼睛,像破碎的天使。

他的漂亮给他以震撼,但他不认为那是全部。

犬夜叉?犬夜叉?!

他就是犬夜叉,是和女人相爱之人?是斩断他臂膀之人?是他的情敌?是女人报复他的原因?

想到这里,尖锐的刺痛传遍全身。他恨那女人,不论他是否如她说的一般爱过她,那女人现在只能引起他更深的憎恶。他绝不会让这女人得逞,不会告诉女人他遇见了犬夜叉,他会瞒到死。

但是……为什么?他会变异?是因为曾经的记忆?——他恨犬夜叉?他把思维伸展到模糊不清的过去,只有一些零星如光的片段,伴随着头痛而别无所获。女人说他们是情敌?也许是……但有什么事情不对劲,错的离谱。

那看向他的眼神,那伸向他的手,并不是仇恨的,不可能是,友善和仇恨有本质的区别,他分得清楚。那是一种其它的联结,他们或许……并非是死敌?

这想法带给他振奋,好像接近了真相,但也仅仅是一点,随即就有新的矛盾:犬夜叉是狼人的人,而后者一心想置他于死地。

思考让他头痛欲裂,但他已经触碰到了所有谜团的突破点,他必须牢牢抓紧它。尽管只能陷入疑团的漩涡。

又过了很长时间,那女人似乎在自我感叹,“其实我们和世人的想法一样,都想把这种人剖开,看看他到底有什么秘密,为什么有这种能力,但剖开了,也只是失望,他也不过血肉之躯而已……”

过了一会儿,那女人又振奋起来,“但没关系,虽然得不到他的能力,但我相信,我们总能……”

……

空中花园里繁花簇锦。

世界的季节不太分明,这会儿即使深秋,迎春花也在开放,桔梗在风中摇曳,紫藤萝从支架上簇簇垂下,黄色怒菊绕满假山,蔷薇花朵更是数不胜数,高大的枝干密集地生长成了带刺的花墙。蜜蜂在花丛嬉戏。

犬夜坐在秋千连椅上,好像坐在花床间。阳光穿过花枝,斑驳在他黑色如瀑的头发上。他身体后仰,右臂盖着眼睛,一双白色耳朵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摆动。

我想要……

秋千上的人移动了胳膊。睫毛颤动了一下,目光望着迷茫的天空。

一阵风吹来,花瓣簌簌地飘落。

白夜走进来的时候,犬夜叉也抬头看他,白夜缓步靠近,坐在他身边,秋千连椅轻微地荡了几下。

“奈落没关系。”白夜一开口就这样说。

“嗯。”犬夜叉偏过头去。

白夜笑了,“明明你就是在意他,偏偏要跑到这个角落里自责。”

“谁说我在自责?”

“你就是这样。”

犬夜叉不再说话。

“奈落很久都没有站起来。他一定没有告诉你,他为什么一直坐在轮椅上。”

犬夜叉看着天空,“不要告诉我。”

“你真的不想知道?”白夜侧着身体,一向淡然的脸难得严肃地看着他。

犬夜叉没回应。

“三百年前他就变成这样了,在那场战斗中,他始终保护着你,他替你挡了一击,你甚至不知道……”白夜的声音有些悲伤。

花朵间的蜜蜂,倏忽地跳动着。无忧无虑。

犬夜叉支在地上的腿微微用力,秋千连椅小幅度动起来。

“他一直在付出,为了你,犬夜叉。他已经把能付出的爱全部加注在你身上,而你……”白夜有些激动,他显然意识到了,平静了一会儿,继续道,“而你,你却再也没给过他机会。”

犬夜叉没有看他,平静的说,“奈落要的从来都不是我的感情,他有他的野心。没人能真正看透他。”

白夜难掩失望,“野心?为何你就无法原谅他这一点?任谁面对那样的诱惑都会心动,我也不例外,但奈落的感情也不是虚假的,犬夜叉,你有机会把你们之间的沟壑磨平,为何不忘了……”

“这就是你来的目的?”犬夜叉冷冷地打断,“你可以走了。”

“……不是!”白夜重重的坐在躺椅上,皱眉,“完全不是。好吧,我道歉。我不该管这么多。但作为奈落身边的人,我受够了他的一切全都与你相关,现在你就在眼前,你不能指望我什么都不做。”

犬夜叉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问,“你爱他?”

白夜脸上迅速红了一片,但反应激烈,“不是!不……”但说完他脸更红了,犬夜叉平静地看着他,让白夜觉得自己反应过激而更难堪。

他丧气地低下头,“也许我爱过他,但不需要他回应什么。知道吗?我曾经很羡慕你,但发现你作为……罪恶之子要付出的代价后,就不再羡慕了。”

“你告诉他了吗?”犬夜叉问,“你爱他的事。”

白夜摇头,“他不需要知道。他或许知道,但他那么爱你,我什么也做不了。反正我和你们不一样,感情于我可有可无。我只是羡慕那种纯粹的感情。我希望你们有好的结果。”

犬夜叉嗤笑,“我倒是很羡慕你。”

感情可有可无,那样一定很轻松。可为什么他的感情却一直都在,从未转移,从未消减,不论那人是否活着,不论他是否愿意,那种思念和渴望都无时无刻不伴随着他,折磨着他。

他记不起他对奈落的感觉,也许那并不是爱。只记得和一个叫杀生丸的吸血鬼王相互牵绊,相互对抗。他们曾拥有过短暂的快乐,但分离、敌对、疼痛却是常态。

犬夜叉垂眸,“如果……”但只有一个如果,低微的话语也像风一样消散。

白夜回头看他,见他没有继续,问,“你真的无法爱奈落,哪怕只是试着喜欢他?”

犬夜叉的笑容带上了淡淡的苦意,他没有回答。

“那么他呢,他值得吗?”白夜转移话题。他们都知道“他”指的是谁。

犬夜叉轻轻止住了呼吸,他的手微微发抖,“奈落没告诉我他还活着,他竟然,没告诉我……他说他死了。”想起那人变异的身形,犬夜叉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说谎是因为他在乎你……”白夜耸肩,故作轻松地笑道,“反正你发这通脾气也算扯平了,奈落现在上下肢还分离着呢。”

然而犬夜叉没有笑,白夜干巴巴地停了下来,

当时犬夜叉反应有些过激,回过头来发现他的举动可能会杀了奈落的,但并没有让他减轻愤怒,复杂的心情依然缠绕着他,让他难以呼吸。

他不能杀了奈落,虽然奈落不算好人,但总归没逼迫他,相反,还对他有恩。

“其实你在乎他,不要不承认,我拒绝听!所以,快说说那个人,他怎么样?杀生丸还是该隐?天哪,真不知道你是不是专门找罪受……”白夜企图转移话题。

“他是杀生丸,不是该隐。”

“好吧,杀生丸。他是你这次任务的,敌方杀手?”

“……他杀死了官员和商人。”他失败了,这是他节预警:kiss,隐晦的sex非杀犬

杀生丸一觉醒来,发觉自己被解开了束缚,床边桌子上放着作战服和头盔,还有几管药剂。他看了一会儿,把其中一剂注射体内,然后迅速穿上战服。

就在昨晚,助理通知他,他将协助空中作战分队,突袭高地断崖的老牌贵族,目标是狼人——杀死他们……最好活捉几个。

并不是个有明确目的的任务,更像是一次破坏和警告。

凌晨五点,三架直升机起飞后朝着不同的方向飞去,开启隐形系统,关闭雷达,持续的低空飞行为它做着掩护。

杀生丸坐在直升机角落,戴着头盔,低垂着头,与旁边的嘈杂互不相容。过了很久,旁边人话题似乎都聊完了,有人就把注意力转到他头上来。

“嘿,士兵,你没睡醒吗?摘下头盔让大家相互认识一下。”有个从始至终喋喋不休的男人对着他打趣道。

杀生丸静默了一会儿,摘下了头盔。

机舱内传来吹口哨的声音。

“哇哦,怪不得你要戴着头盔呢,长的真?的漂亮,这头发是真的吗?”另一个看起来战服都没穿好的男人伸手要摸他的头发。

杀生丸用超出人类的速度站了起来,走到机尾,再次坐下。

注意到的士兵们显然被那一瞬间模糊的身影吓到了,都以为自己眼神出了问题,面面相觑。

“喂,你躲什么,都是男人何必紧张。”被落下的男人也不难过,目光轻佻,流里流气道,“我就是搞不明白,你长的这么好看何必来卖命呢?我要是你,我就去找个富婆当情夫。说不定还能还能再包养几个呢!”

机舱内爆发出一阵下流的笑。这些士兵都是亡命徒,短时间的训练,机密的任务,高昂的回报。

杀生丸不为所动,看都没看那人一眼。后者耸了肩,开始转移话题。

“啊,想起女人,艹,老子多久没碰过女人了,再遇不到的话,都快被憋出毛病了,等我干完这一次一定要好好来一发!”

“没出息的家伙。”有人看不惯他。

“艹,别表现的多么高贵,你难道不想?”

“你还别说,人家说不定真不想。”

男人翻了个白眼,“难道是处男?”

另一个人接话,“放屁,肯定是基佬。”

“闭上你的臭嘴,真恶心。”

“别不承认,在这种部队,人家基佬比我们有生存空间。”那人暗示地扫过几个士兵。

立刻有人回应,“咱们这儿没有吧,太变态了。”

“有没有关你什么事。”机舱里另一个年轻男孩冷冷地说,闻声,杀生丸抬起头。男孩不自觉得迎上了他的视线。

那人转向年轻士兵,“我可不想跟基佬待在一个空间,想想就恶心。”

“人家也未必想跟你待在一个空间。”

“艹你姥姥的,你这么说,难道你是基佬?”另一个秃头的大块头站起来大骂。

“我是与不是,关你屁事?”男孩也站起来,不屑地看着他。

“你t……”

大块头拿起枪就要对准,男孩皱眉,也警觉地上膛,转眼间,起哄的人,打瞌睡的人立刻都醒了。

有人赶忙圆场,“好说好说,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都是男人,枪可不张眼。”

“基佬能叫男人!我呸。他就是基佬,鸡巴艹的烂货,狗娘养的,杀了他都是便宜他……”秃头的大块头不断的骂着。

彭——

众人还没明白过来呢,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满口下流话的男人飞了大半个机舱,咚地撞在前方挡板。机舱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事故惊到了。

被撞的秃头挣扎着起身,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吐了口血沫,回头,防备地盯着对面,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始作俑者,竟是那个容貌令人震惊的银发男人。

杀生丸扫视一周,淡淡道,“谁再吵,我就把他扔下去。”

年轻的男孩愣怔地看着他,士兵们再没有吭声的,都安静的坐回原地。

过了一会儿,队长出来了,揉着眼,搓了搓硬朗下颌上的青色胡茬,纳闷儿道,“诶,今天咋这么安静?”

九点到达距目的地十公里外的临时据点——是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荒地。三架飞机汇合,队长集合人员再一次确定着作战计划。

杀生丸没怎么参与,其他人也很少有来问他。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奈落。

还有犬夜叉。

队长一遍遍重申逃跑意味着死亡,要为了家庭和亲人勇于献身。

傍晚五点,大家吃过餐食,原地休息,为午夜的突袭做最后的准备。

杀生丸靠在一块巨石上,感觉到身边有影子投过来,微微侧头。

男孩身高约一米八,身材标准,鼻梁高挺,眉宇坚定,看起来和一般男人没什么区别。

但他的眼睛……

“谢谢你,今天在飞机上。”男孩看着那顶帽子,微微笑了一下,有些局促。

杀生丸起初没有回应,直到男孩的脸开始发红。

“他很吵。”杀生丸说。这不全是实话,他看到了男孩的眼睛,那双相似的……

“还是要感谢你,”见他回应,男孩明显兴奋起来,“真的,你怎么做到的,他少说有200磅,飞了半个机舱!”他在空中比划了一道,杀生丸没有反应,随后他意识到了这点,略微尴尬地停下手。

男孩兀自等了一会儿,像是在找话题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往回看,远处的人群聚居着,似乎又有人起了冲突,队长在发吼。男孩对那个没兴趣,回过头来问。

“我能坐在你旁边吗?”

杀生丸没有回应。

男孩坐了下来,离杀生丸有一些距离。

“以前没有见过你,你属于陆战分队?”

杀生丸摇头。

“你是新加入的?”男孩稍微靠近了一些。

杀生丸默认。

“为什么加入……”男孩突然想到这样问太直接了,连忙解释,“哦不,我是说,这个私人组织……并不安全,我们做着暗活,赌上性命才得到报酬。”

“暗活?”杀生丸抬起头。后者和他对视时微微张大了瞳孔,而后低下头,有片刻的寂静。

“是我们的说法,是那些不合法律,或不合道德的事。”他看着脚边的地面,声音有些苦涩。

谁不都是快乐的来到这里的。当然,或许有个别疯子。

助理给他资料的时候曾加入了一本法律书籍,很难相信人类用它来管理治安。而人类看不见的道德,却起着更大的约束作用。

不合道德,所以,同性恋?

杀生丸想到了犬夜叉,毫无疑问后者是男的,但他对他的感觉是如此自然。

他不熟悉规则和道德,也不在意。

“……你是为什么来这里?保护家人?”男孩打断了他。

杀生丸回视,“我没有家人。”

男孩有些惊讶,轻轻地说,“我很抱歉……”他靠在石头上,随着放松,慢慢打开话匣。

“我有一个妹妹,十八岁,还有一个奶奶,八十了——他们现在都很好,”为避免误会,他补充了一句。

“两年前我还在上贵族学校,那天早上,我接到了一个电话。”他浅浅地吸了一口气,放在腿上的手微微发抖,“……一个陌生的声音,告诉我我爸爸和妈妈……死了,而我妹妹还活着,在他们手中,如果不尽快给他们一笔钱,他们就……”

男孩动着喉咙,“所以我立刻行动,发现他们是两股势力,在劫持我家时发生冲突,一股势力杀了我的家人,让我们陷入债务危机,而另一股,瓜分时没有分到合理的报酬,于是便打算威胁我来还债。”男孩沉默了片刻,转向杀生丸,挤出一丝笑容。

“然后我来到了这儿,我报了仇,但相应地我也不能再脱身。不过——只要我妹妹和我奶奶安全……就无所谓。”男孩耸肩。语气缓和下来,简短地结束了它。

杀生丸看着他,并没有移开视线,男孩愈发带给他一种熟悉之感。古墓,藤蔓……红色的身影……一些片段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你呢?”男孩再次开口,杀生丸发现他正抬起一只手,将触碰男孩的脸颊。意识到这一点,他随即收了回去。

“我没有记忆。”杀生丸回应道。他是被那女人带来的,尽管他不想,他不得不在这里。

只有这里,能找到真相。

男孩的目光变得忧虑,他试探但主动地握住杀生丸的手,想说什么却又没说。杀生丸敏锐地感觉到那手——有些粗糙,但温暖得多,包裹在他冰凉的皮肤上,不久之前那幻觉中的抚摸此刻像电一样流过他的全身,引起一阵隐秘的渴望。他反手抓住男孩,后者显然吓了一跳,但并没有抽回,在杀生丸的目光中略微闪避。

“那些记忆……一定对你很重要,我希望你能恢复。”

近看他的眼睛,更像,但也有不同。

“我叫岩灵质。你呢?”男孩眨着眼。

“……杀生丸。”

他们的距离没有拉开,岩灵质白皙的脸开始发红,胸膛起伏着,气氛蔓延到两个人都能清晰感知的地步,他突然挣扎起来,出乎意料的是几乎不费力就离开了那个手臂。岩灵质站起身,低头解释着。

“抱歉……如果冒犯了你……那人说的没错,我……我是喜欢男人的——但我没想……我是gay——但并不是……”越解释越乱,男孩从紧张到索性放弃,“你需要知道这一点,这就够了,我很抱歉……”

杀生丸沉默地注视着他。

“你……你不反感?”见他如此,岩灵质试探地说。

杀生丸站起身,朝他走过去。岩灵质感受到异样,脸一瞬间从脖子红到了耳尖,他甚至后退了半步,但男人走近他,抬起他的下巴,不由分说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他的脑袋嗡地一下炸开了。他猛然看向那边的人群,但隔着几个巨石,再加上那边争吵正盛,没人注意他们,再次转回,他微微仰视,那双琉璃金的眼眸闪着淡淡的暗红,岩灵质像是被蛊惑了,在心跳的驱使下逐步靠近,抬起双手……他并不敢有直接的动作,他并没有那种自信,他需要一点暗示……

男孩是迷恋他的,这很容易看出来。杀生丸能利用这一点。

他想确定一下。

体温,欲望,需求。

他想对那个男孩这样的做。他俯身,岩灵质攀上他的肩膀,被他索取,唇舌纠缠,他感觉逐渐攀升的渴望得到暂时的满足,却远远不够。

远远不够。

……

犬夜叉和奈落在冷战。

他找不到杀生丸的下落,奈落不会帮他,但没有他的帮助,犬夜叉的确很多时候会遇到麻烦。单单是没有各种证件,就足够他在现代生活中举步维艰了。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钱。

几个月过去了,毫无消息,徒增烦躁。

某天清晨,他睡在离高地有一段距离的树林中,一觉醒来,发现奈落和神无在树下等着他。

奈落的身体已经修好,坐在轮椅上,仰头观他,“该回来了,犬夜叉。有事需要……”

犬夜叉看着远方茂密的树林,伸了个懒腰,打断他,“我很忙。”

“如果是关于你认识的人呢?”

犬夜叉僵住了,下意识想到是杀生丸,但随即就否认了,奈落不会帮他找杀生丸,这不可能。

他从树上跳下来,“谁?”

“高地贵族聚集区昨晚被人袭击了。”说话的人却是神无,犬夜叉转向她。

高地贵族大多是狼人,繁华而戒备森严,谁敢袭击这里?还是说谁知道点什么?犬夜叉不明白。

“伤亡人数?”

“很多。”神无双手微动,手中的镜面开始波澜,犬夜叉低头看去,只见平静后,镜面里错综复杂的悬空桥冒着烟雾,许多地方严重损毁,断崖两边交通不便,有一些飞行器在空中做着修补工作。

犬夜叉皱眉,“知道是谁做的吗?”

神无淡淡地说,“有几个袭击者被我们抓到,自爆前被我们从锁骨下面取出这个。”

犬夜叉接过那透明色钩状的物品,触感却非常软,还带着一些皮肤组织,显然是取出没多久。

“这是植入式炸弹,威力足以让一个人粉碎,”神无说,“这是不存在组织对付死士的手法。”

听到熟悉的名字,犬夜叉一愣,“不存在组织?”

神无看了他一眼,“不是你记忆中的,虽然名字一样,但完全不一样。”

犬夜叉点头,并不在意。是啊,他们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镜面又一阵波动,画面出现了一个女孩,弯眉红唇,温柔中又有丝冷漠,那熟悉的面容让犬夜叉睁大眼睛。

“戈薇?!”他困惑地看向奈落,求证着。狼人同样看着他,点头。

他没认错。

“她怎么……”犬夜叉喃喃着,思绪纷乱,她和这一切有什么关系?

“她就是不存在组织的幕后者。”奈落突然开口,“这场袭击是她做的。”

犬夜叉皱眉,他看着奈落和神无,后退一步靠在树干,大有等待真相的趋势。

神无望了一眼奈落,似乎得到了对方同意,低头继续,“大约在五十年前,不存在组织初露头角,起初是为政府工作,解决一些灾难后的救助工作,”她手中镜面随着声音转动,里面戈薇的身形出现在不同的场合,“后来有人指责这个机构利用灾难制造灾难——她们在一所秘密基地做人体研究,不存在组织的声名就逐渐转向地下。”

犬夜叉严肃地看着一切,“人体研究?”

“利用人体的生化实验。这是十年前我们双方冲突后缴获的尸体,我们端了她的基地,但她们主体却转移了,留下了大批死去的难民。他们身上的病毒能感染活人,所以无法妥善处理尸体,只能烧掉。”

画面波动,堆积如山的尸体冒着狼烟,直冲云霄。

不……

犬夜叉震惊的看着这一切,不敢相信这是那个女孩做出来的。

“你确定它是戈薇……做的?”

“确定,”神无回答,“她和我们争斗了几个世纪。”

不,不可能,犬夜叉没办法相信这个……那样善良的女孩,会做出这样的事?这简直,抵得上一场战争的伤亡。

似乎看穿了他的怀疑,奈落冷笑,“你可知道你的杀生丸,此刻在哪儿?”

犬夜叉的头轰一下炸开,心脏开始狂跳,“在哪儿?”

神无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尖轻点镜面。犬夜叉直觉地有些惧怕接下来的场景。

监控处于最角落的位置,这是一个很大的车间,光线很差,但模糊的液体舱、管道、气泡声依稀可辨。

犬夜叉无意识地攥紧拳头,死死地盯着画面,仿佛一眨眼就会错过一切。

突然,砰的一声,犬夜叉肉眼可见地颤了一下,随后,黑暗中出现了光,如闪电照亮了整个空间,紧接着他看见……他看见……

“不!”犬夜叉朝神无的镜子扑了过去。那画面一闪而过,仅仅一瞬,但太过于强烈以致于他以为那是幻觉,他抢过镜子,拼命晃了几下,但它却毫无反应,只倒映着他惊恐的双眼,他看了一眼就撤回目光,——镜里的人是那样慌乱……但他需要真相,需要别人告诉他这不是真的,他投向奈落,而狼人无动于衷,他又看向神无,神无动了动唇,轻声说,“我们只有这一小段资料。”

犬夜叉颓丧地跪坐下去,蓦然发现觉镜子在他手中发抖,他吸了一口气,抬头,把镜子递给神无,“我要,再看一遍。”

神无把视线瞥向奈落,后者点头。

犬夜叉凝视着镜面。上帝,告诉他那不是真的……

依然是黑暗,因为看过一次,里面的管道和液体舱比上次更加清晰,细听,那气泡声犹如窒息前的最后一次呼吸,揪紧了犬夜叉的神经。砰——尽管知道会有这一下,犬夜叉仍然畏缩了,他看到……

无数的液体舱,包裹着奇形怪状的肉体,断臂,残肢,狰狞而怪异……但它们不重要,并不是问题所在,重要的是画面中央——光下的一座充斥着巨大翅膀和扭曲身体的液体舱,无数管道沿着翅膀插入那扭曲的体内……哦不……那不是他那不是他那不是他……然而那就是他,四散的银发张扬在透明的液体中,随着气泡上升漂浮……没有人有那样的头发,没有人,而……而舱前站着一个娇小的身影,正仰头看着一切,她在笑……她的笑引发了犬夜叉最深的恐惧。

画面结束的如此之快,犬夜叉却完全冻住了。他僵硬地转向奈落,“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狼人沉默的盯了他一会儿。神无轻声说,“我们也才知道。”

“你骗我!”犬夜叉伸着爪子,咆哮,眼睛顷刻变得赤红。

奈落的神情暗了下去。

“我没有骗你。”对比他的激动,神无语气毫无起伏。

犬夜叉语塞。他闭上眼,绝望和愤怒在他胸中挣扎……为什么戈薇要这么做?为什么!如果杀生丸不为世人所容,那就由他亲手解决……他关押他三百年了,世人还想从给他这里得到什么?!他们不能染指他,他们没有资格!!

犬夜叉紧攥着指甲,血腥味从手中释放出来。他睁开眼,“我要去找她。”

狼人的轮椅靠近了,紧接着,一只手抓着他的耳朵,将他头颅后扯。

“你不能去。”

犬夜叉咬牙,一瞬间想把奈落推得更远,但看见那金属肢体时忍住了。

“你阻止不了我。”犬夜叉几乎威胁地说。

“你不能去。以往我们政商方面明争暗斗,但并没有硝烟,但这次她莽撞出手……你觉得是因为什么?”狼人半掩的红瞳锁定着他。

犬夜叉被迫看着奈落。

“是因为你。”奈落补充,“她不是你记忆中的人了,也不是曾经被翠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傀儡,她聪明,野心极大,且比翠子残忍得多,你可以对抗她,但接近她是十分危险的,就像你的哥哥——杀生丸。”

犬夜叉艰难地消化着突如其来的信息,恍若失神,末了茫然问道,“她为什么那么做?如果要杀了他,不用那么折磨他……”

奈落看着他的眼睛,“为了得到你,你们的力量,以及永生。”

犬夜叉瞪大眼睛,突然间,那个诅咒如地狱锁链般蜿蜒而上,瞬间攀上了他的喉咙,彻骨的寒意引起他一阵恐惧。

……罪恶之子,罪恶之源……

他对这种想法多么不屑,它出现的就会有多么频繁,它带来的厌恶感就会有多深。

数百年来,他一直向那诅咒挑战,他不会屈服,他将战斗直至不死不休。

奈落松开他的兽耳,转而抚向他额前的碎发,指尖插入发间,引起犬夜叉睫毛轻微的颤动,“你以为只有我渴望这些?力量,永生?……”

狼人望着那双眼睛,那双金色的,闪烁着天光的湖泊,美得让人心惊……他却感到一阵早已习惯的痛苦,伴随着一阵暴虐,冲动,毫无疑问,他曾把这种暴虐付诸实践,但渴望之物却流沙般从他指间流走……犬夜叉……犬夜叉……犬夜叉……他在心灵孤独的谷底不断呼唤着这个名字,却不能听见任何回响。

犬夜叉同样望着他,但是,又不是他……这个人从来都是坚强的,只有极少数情况下会显现出脆弱,而此时,那不经意透露的情感如无底深渊,只是唯独对他奈落没有任何凝视。

你究竟有没有意识到,你是多么的让人堕落……

“想想看,这种诱惑,有充份的理由让人抢夺。”

犬夜叉眉宇微微蹙起,目光空洞无神。

奈落知道他伤害到他了,他暗自发誓不再如此,但有些事必须要付出代价,他不得不……而且在内心深处他并不介意,如果想抓住些什么,就要用上利爪,这是狼人的生存法则。

我想得到你,撕碎你,吃掉你。

声音却不紧不慢,“再者,你以为,作为一个人类,她如何能活到现在?你要是现在去找她,不仅救不了杀生丸,只会把你自己也送到她手中。而且,杀生丸现在不在她那里。”

犬夜叉张大眼睛。

“他是袭击者的一员,现在,在高地。”

“什么?!为什么现在才说!”

“还有另一段视频,你应该随我回去看。”

“……”犬夜叉垂眸,张开满是鲜血的手掌,手在颤抖,“好……奈落,我……我该怎么做。”

奈落收回手,犬夜叉皮肤的余温几乎要灼烧他。

“首先,你要保护我,也保护你自己。”

我要你回来,在我之右,寸步不离。

载人机悄无声息地飞到断崖上方500米的高空,风速01。舱门打开,一个个黑压压的人逐个跳下去。底下,一道裂谷仿佛烧烫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又像是地狱之眼,狭长而明亮。通讯兵戴着巨型装备,不断发射着隐藏波,防止高地防空系统正式运作。尽管如此,两崖之间的堡垒仍然迅速地响应了这次夜间突袭。

嘭——

反导炸弹与一架已空的直升机同归于尽,拉响了袭击之夜的节预警:杀殿想象犬的diy无详细描写外科的暴力执刀,折磨。

杀生丸再次醒过来是他在红灯区杀死一个纹身男人之后。他把牙齿从对方脖子上撤离,那血液中大量的兴奋剂让他恶心。显然,他喝了很多。

他不知道自己“失踪”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的身体此刻在销毁证据,他满屋子找时间,但所有手机、音响等电子设备都被“他”毁了。最后,他在墙边一个复古日历上看到了……现在,与上一次他……他有意识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又十天。

不,犬夜叉他,他怎么办?他还在那个木屋吗?当然不可能。但是,他记得他体内的温度,他的呻吟……这都鲜明的烙印在他的记忆中,好像是上一秒发生的。

而此刻,他在这里,满屋鲜血,而他就是是始作俑者。他厌恶地想吐,又伸着利爪想要破坏点什么……匆忙走出去,发现走廊尽头被击坏的摄像头仍在闪着红光,杀生丸瞄了它一眼,未做停留。

他回到不存在组织,一进入休息的房间就发现,他室内的监控被去掉了,同时,一只不知道哪儿来的小狗在他一进门就扑了过来,一边摇尾巴一边舔他的手。杀生丸忍着没有掐死它的冲动,甩开他直接进了浴室,小狗嗷嗷地蹲到角落里不再动弹。

浴室里的摄像头也被拆除,很好。

杀生丸用滚烫的水冲刷着,高温让雾气迅速蒸腾起来,他想要去掉——想忘记那粘人的血液味。

理智告诉他不能,本能却异常渴望……

他仍然想念犬夜叉,想的要疯掉,他想触碰他,拥抱他……想用尽一切力量抓住他占有他,他想看他惊慌失措,也想看他目眩神迷……他想在无力伦比的交合中……自下而上地狠狠地贯穿他……撕裂他。

停下!

杀生丸在幻想中达到顶峰,剧烈地喘息着,滚烫的热水烫红了他的皮肤,全身的妖斑若隐若现,他抹开镜面的雾气,里面的人血红而疯狂的眼睛注视着他。看到这一幕,杀生丸反倒平静下来。

水温逐渐下降,镜中的人也更加清楚,他转过身去,背上的伤痕像一条巨虫攀爬在上面,锁住他的脊椎。

你是个怪物。

背上的伤口始终在疼痛,一直在提醒着他这个事实。

你得不到一切……无论是失忆前戈薇的爱,还是失忆后的犬夜叉,对这个男人,你究竟明不明白你做了什么……

杀生丸无由地感到一阵空虚,他开始漫无目的地考虑为什么他会失忆,是谁占据了他的身体?在那期间他又做了什么?

节预警:深入敌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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