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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er 2

 

一个月后,白夜发信息,让他在夜城红灯区暗杀一名贩毒的龙头,犬夜叉一开始并不想接受杀人的任务,但白夜提示他留意毒品的来源——也许和不存在组织有关,也就是和杀生丸有关。起初,犬夜叉并不了解奈落为首的高地势力为什么突然去夜城缉毒,一番搜寻后,发现双方的毒品势力发生碰撞,无非是黑吃黑罢了。犬夜叉同意接下任务。

然而,当他赶过去时,发现对方的龙头已经死了,毒品和证据被销毁的干干净净。他汇报后,白夜发给他一段残缺的视频,发现最后一次出现在现场模糊背影,是杀生丸。

犬夜叉这次不会认错,那是他。

不难理解,不存在组织已经知道这边的毒品交易会泄露,便提前清理了门户。按理说他们应该把他藏起来,实际上却把他杀了。根据调查结果,发生这种事情的原因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次死的龙头本来要倒戈高地,结果奈落不接受他,双方其实是竞争着把他处理了。

奈落……

他离奈落越远,越能发现这只狼人黑白无忌,只手遮天。他犬夜叉尽管像一个普通市民一样在打工,实际上仍在奈落的管辖范围内,只是活动范围稍大而已。想起再见面时狼人竟说自己是个闲散老人,犬夜叉嗤笑,他可一点都不闲,他忙的很呢。

接下来一周内,他接了两个保护的任务,都和不存在组织没有关系。节预警:犬殿和奈落的谈判奈犬h杀殿崩溃

……

旧式钟表滴滴答答地响。

初看,诺大的房间空无一人。犬夜叉走到床前,附身按下机关,背后的墙面左收,露出一扇三叠画屏。他走进去,墙门随即关闭。暗室内烛光跳跃,温暖暧昧。

越过屏风,正对面墙上挂着一面绘制着节预警:奈犬h第三段有血腥场面??犬夜叉崩溃

当他习惯闭眼承受,睁开眼时,昏黄的灯光变得迷离而沉重。世界一直在旋转着下陷,难以言喻的欢愉拖着他一步步进入地狱,仍未结束,就像世界末日迟迟不来,他就要一直在承受着来自另一个躯体暴风骤雨一般的欲情直到最后一刻。从下体激烈摩擦处带来的热意,几乎将他整个人焚烧殆尽,快感爬上他的脊髓,封闭了他的意志,他意识不到自己在呻吟,哭泣。

黏腻,热意,欢愉,痛苦的喘息,剧烈的撞击……

“啊,哥哥……”持续的高峰顶到他飞上云端,紧接着的疼痛让他坠入地狱。

“你要看清楚上你的人是谁。”狼人危险的低哑嗓音在他耳边咬牙切齿。犬夜叉颤抖如风中残烛,凌乱地摇头,最后听话地抱着狼人的颈部,“是你是你,呜呜——那里不……额啊!”

“奈落,奈落,求你——”犬夜叉没有一点自尊地求饶,但毫无怜悯之心的操弄没有任何间断之意。他变了腔调的告饶只会引起更加疯狂的折磨,最后使他晕过去,再醒过来。

无数次。

“不,不,已经够了,够了,求你,求你!……”

谁来告诉他,这耻辱的折磨,还要多久?

……

戈薇再一次来到最底层。和两个沉默的人待在一起。

他们是她的战利品,是她胜利的象征。

她抱着自己的肩膀,踩着高跟鞋踏进来,像一个极其无助的人,眼神空洞而迷茫。看到翠子,再看到犬大将沉睡的样子,她感觉不到丝毫即将胜利的喜悦。

为什么?她明明马上就要得到犬夜叉了。那是她所有的爱,她的光,她的神,她活着的缪斯,她死亡之后的伊甸园……

但为什么,她感觉孤单极了。越到尽头,害怕的情感更加明显。她是不是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好?以至于该高兴的时刻心中潜伏着隐隐的不安。

她到底是谁?是不存在组织的头目?是向翠子复仇的女孩?是犬夜叉四魂之玉的容器?还是西赫家族的女佣?又或是,当初那个在村庄里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害怕的孩子?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养成了只要赢的习惯。三百多年来,她如何一步步走到这里?又如何一步步变成无论做什么,都要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的机器?

但她没错。

她是正确的,自然法则在如今的社会仍然通用——不够强大就被消灭,足够强大掌控一切。

有点牺牲品算什么,她早已站好了与世界为敌的立场。她只要有他就够了,只要有犬夜叉。翠子敢阻碍?除掉她;奈落敢阻碍?除掉他。杀生丸敢阻碍?除掉他。

还有谁敢阻碍?

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她发誓她做到了。

要是犬夜叉阻碍呢?微弱的想法像冰冷的激流,直窜入她的心脏,戈薇甚至以为身边有人在说话,但犬大将和翠子的眼睛闭得安详,没有丝毫异样。她不安地摩挲着胳膊,神经质的看着两边,前行几步。

怎么可能?!

犬夜叉阻止他?忘了犬夜叉曾经保护她吗?犬夜叉怎么会……她可是戈薇啊,是储存四魂之玉的人,四魂之玉是犬夜叉的,他们之间是骨中血肉中肉的关系。

怎么可能呢,没有可能……她将要得到犬夜叉,她会保护他,再也不让他受那些男人们的伤害!

她缓慢地走到棺材边,将犬大将透明的棺材盖启开,男人的脸看上去异常年轻,他和犬夜叉有某种相似之处,不愧是父子,戈薇对他抱有某种羞涩的好感。

翠子是个蠢女人,她想把他从死神和十六夜手中夺回来。那些年她非常强大,但复活一个男人耗去了她最后的力量,才让戈薇有了复仇之机。在这一点上她可怜这个女人,但不同情她。

因为这男人是犬夜叉的父亲,她留了他的性命,让他陷入沉睡,等有一天犬夜叉回到她身边了,给他个惊喜吧!

而且,一切都准备好了。

……

犬夜叉梦见了很多场景。他感觉那似乎是发生过的事情,是他记忆不真切的一幕幕。

天色阴暗,他看到浑身是血的父亲屹立于黑暗军团的千军万马前,身边站着个同样身染污血的小小的他的翻版——杀生丸,在他们身后,有一抹更加娇小的红色身影。邪恶的生物蠢蠢欲动,他们三人孤单影只。

那红色如此熟悉,在她怀中,犬夜叉看到了他自己。

婴儿尚在襁褓,与女子紧紧偎依。

妈妈……

十六夜的猎人能力消失的干干净净。她指着杀生丸,又看看怀中的小孩儿,对重伤的犬大将说着什么。

小杀生丸回头看她,露出凶狠而愤怒的模样。

犬夜叉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妖风那样肆虐,天地如此苍茫,杀生丸的妖斑开始显形,他要妖化了。

十六夜往前走,将手稳稳地按在小杀生丸的肩膀,妖化立即终止。她把襁褓中的婴儿放在杀生丸手臂中,站直了羸弱的身体,站到犬大将的身边,把高大的男人把拥入怀中,片刻,她站在了所有人前面,面对着数万恶灵。

妈妈,不。

不对,这个时候妈妈没死才对,梦中的犬夜叉意识到这点……但下一秒,犬夜叉颤抖了,那女人走入恶灵中,被包围,撕扯……

犬夜叉退缩了,他听见了婴儿的啼哭,杀生丸愤怒的宣泄,和犬大将一言不发。

他害怕母亲承受的痛苦,他同样害怕自己即将承受的未来。

醒来时,他的眼睛依然是湿润的。

奈落侧躺在床边,赤着上身,一双红眸定定地看着他,“做恶梦了?”

犬夜叉还沉浸在梦境,并不想说话。

奈落吻上他的唇,缠绵的舔着他的舌头。

犬夜叉小幅度地推拒着,披着毯薄缩回床头,他没有穿衣服,大腿间仍旧是黏腻。已经太多次了,他现在好累。

“正在兴头上,你却昏迷了整整一天。”奈落抱怨的话响起。

犬夜叉蓦然抬头看他,奈落也坐起身,靠在他旁边。

“算了,谁让我心软呢,睡吧,一连十天,你也累了。”

“十天?!”犬夜叉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立刻想挣扎着起身,不料腿部无力竟又摔了回来,他看都不想去看奈落奚落的神情,再次用力支起上身。

“你怎么能这样做?!真卑鄙!”

这么多天会发生什么?!

奈落按住他寻找衣物的手腕,“干什么?”

“你干什么?!”犬夜叉甩开他。

“你已经是我的人了,非要惹我不爽吗!”

“你答应我的!”犬夜叉打断他。

奈落顿了片刻,猛然发力将犬夜叉按回床上,卡着犬夜叉脖子,力道之大让后者几乎窒息。“所以我食言了吗?”

犬夜叉的脸因为缺氧变得通红,仍然倔强的看着上方的人。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奈落真的会掐死他。

狼人却松开了手,“真是什么时候都驯服不了你。”

犬夜叉开始大口大口的吸气。

狼人在床边似乎打开了什么开关,按了一下,一栋淡蓝的水墙猛然压了过来,犬夜叉下意识闭眼挡了一下,才发现那不是真的水流。

是全息投影。

呼吸逐渐稳定,犬夜叉坐起身,目光审视在投影画面上,半个房间都像是淹没在海底,但又什么都没有,只有一股股气泡在往上升腾。

“什么……?”他看向奈落,突然飞过来一具尸体,刷的穿过了他的脑袋,犬夜叉甚至感觉到一阵凉意,蓦然睁大了眼睛。

“你做了什么……奈落。这是哪儿?”水中又出现一只尸体,犬夜叉不可置信地发现,尽管它没了下颌,失去了一半脑袋,他的四肢竟仍在动作!虽然知道这是投影画面,犬夜叉仍旧不寒而栗。

奈落淡然地看着。画面切换了视角,从那只尸体的背后观察,犬夜叉看到他耳朵后有一串编码。

“我已经动手了。这是不存在组织的生化基地。我用水淹了源头,但已经感染的患者仍然很棘手,他们传播的太快了。”

镜头围绕着怪物360度旋转。越来越多的怪物在水中浮起来,犬夜叉看了一会儿,不适应地看向别处。

“吸血鬼再生能力加上一种病毒,塑造的怪物几乎不受任何控制,这女人是要破釜沉舟了。”

“她要做什么?!”

奈落漫不经心地瞟了他一眼,“抢你。”

犬夜叉霎那间困惑的神色变得迷茫起来。

“什么……”

“这不是玩笑。”奈落淡然地说。他抬手,触到犬夜叉兽耳前的一撮碎发,轻轻梳理着,由于激情而汗湿的银发粘在犬夜叉额头上,奈落一点一点把它顺下来。“看看我美丽的人,你生来便是禁忌,你引人坠入黑暗,我们都是你的俘虏。”

犬夜叉的瞳孔骤然紧缩,一阵苦涩从胸口处蔓延开来,余光中那些无畏挣扎的怪物在逐渐放大,在水中淹没了整个世界。他听见自己自嘲的语气,“我可是罪恶之子啊,奈落。”

世界被调成静音,也许一瞬间,也许过去了很久,最后犬夜叉缓慢地眨眼,从隔绝中恢复感官。

他发现自己披上了火鼠裘。而奈落已穿好衣服,站在前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熟悉的布料,带来不少安全感。犬夜叉抬头,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告诉我,杀生丸在哪儿?!”

奈落蹙眉,似乎有些犹豫,他看到犬夜叉坚定的眼神,问,“你真的要看?”

“……”

狼人转向正前方,场景瞬息间又起了变化。这次没有水流,只是白色,铺天盖地的白,冰冷的被破坏的机器,因为流过血液而红的发黑的绿色地板。画面沿着血迹前进,犬夜叉的心从胸口像一路跳高,跳到了喉咙口……他睁大眼睛,似乎要看清画面出现的每一个细节,又像是拒绝它们的到来。

在一个空了的大理石长廊外,一具穿着白大褂的只有半个身体的人静静的躺着,血液和肠子在地下堆成一滩,在他不远处,一个白森森的腿骨连带着肉脚扎在一片碎玻璃上。

“看不下去就不要……”奈落没有语调地提示。

“我要看。”犬夜叉麻木地打断他,说出的话却没有声音。

奈落附身去抓犬夜叉的手,发现后者全身高度紧绷,反应过来的犬夜叉极其僵硬的拒绝了他,面朝着半空中的脸血色全无。

“我要看。”他无声而固执地重复了一句。

“做好心理准备。”

奈落收回手。随着画面前进,越来越多的尸体,或零零散散,或堆积如山,尸体碎块以不可思议的姿势被固定在墙上,被嵌入另一个躯干,几乎再没有完整的尸体,最完整的竟是他最初看到的那半个,毫无疑问,它们都属于穿白大褂的人,他们都属于普通人。

犬夜叉咬着自己握紧的拳头的拇指关节,他做这个动作完全是无意识的。就连他开始颤抖也是因为呼吸开始不畅在提醒他。最后,在俯视的画面中央,在众多尸体围堵的一人高的十字型巨型手术台上,他看到一对张开的巨大翅膀,被五指粗细的银质铁链反复穿透,无数双人类的手嵌入翅膀,将其外围抓紧,定在手术台边缘,那异化的接近三米高的躯体丝毫不见完整,生生断成五截,最中央的胴体被一根十字木桩狠狠戳穿,而最上方的头颅——那绝对不是人类的模样,狰狞兽化的牙齿向外翻张,血色空洞的眼窝只余诡异,唯有那长长的银发,唯有那长长的银发……如触手一般散落在四面八方……彰显着历经千辛万苦终被杀死的恶魔的真实身份……

这一幕,给了犬夜叉最深刻的一击……那不是物理上的攻击或伤害,不是失去自尊的屈辱和愤怒,那是纯粹可怕的精神折磨,只用瞬间就能将他彻底击垮,让他几乎发疯……

“不—————,啊——————!!!!!”

犬夜叉痛苦的快要死去,他向前倒下,匍匐在床上,他觉得自己再也不能站起来了,那是杀生丸,那是他的杀生丸啊。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如此残忍……为什么……

明明他已经做出决定,为什么还要他面对如此惩罚!是认为死去还不够吗?!是否除了死去还必须承受其他的折磨!就因为与生俱来的能力,就因为与生俱来的罪恶?!是他的错……谁来告诉他他为什么活着?在亲眼目睹爱人惨死,他为何还活着?!父亲,母亲,是谁的错?是我的——……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啊——————”他歇斯底里地叫喊。强烈的感觉焚烧了他的理智,全身像火烧一样,但感觉不到痛,他闭上眼睛,世界只剩下血肉横飞的残影。在血腥与死亡中他甚至生出一些快意,沿着兽意的冲动让他伸出爪子从自己额头抓到脸颊,隐约中有压力扶上他的肩膀,他毫不费力地解除了它。

……

犬夜叉突然的疯狂奈落始料未及,更没想到他会突然伤害自己,奈落去抱他,但发狂的犬夜叉力量十分可怖,他轻松地就把奈落甩到房间另一个角落,打碎了一面花墙。

犬夜叉脸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在极速愈合,但血迹未干,在他面上形成几条血淋淋的痕迹。

奈落立刻关掉了全息投影。

犬夜叉却紧接着跳到方才杀生丸出现过的地方,他急切地寻找着,却因为再也找不到了而发出痛苦的嘶吼,奈落蹙着眉,这一幕让他既心痛又心疼。他活动了一下错位的手腕,从不远的金属柜中取出一针试剂——正是犬夜叉之前经常注射的。

那并不是适应环境的药,确切地说,那是他用来逐渐控制犬夜叉的特殊药剂。它对普通状态下的男孩没什么明显影响,但对于躁狂状态的男孩,它是最好的镇静剂。

奈落举起注射枪,瞄准,毫不犹豫地将它射入入犬夜叉后颈,随着液体的注入,后者立刻停止了嘶吼,沉重地倒在地上。

奈落走近,跪坐在犬夜叉旁边,轻轻地擦去他脸上的血泪,“冷静。”

犬夜叉的目光失了焦距,奈落静静地望着他,陪他慢慢恢复神智。

“我不明白,他现在死了,不也是你的目的吗,难道,其实你不希望他死。答应我杀死他来到我身边的人不是你吗……”奈落问,虽然他不指望犬夜叉回答。

但意外的是他回应了他。

“我想杀了他,奈落,那也必须是我亲自动手。”犬夜叉仿佛失了水的鱼一样奄奄一息,但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坚定,“我想杀他是为了救他,不只是为了让他死。”

奈落有点想笑,却笑不出来。他竟然想这么做。他很想把犬夜叉抱进怀里,告诉他别想太多,投进他的怀抱不更轻松吗?为什么他总选择困难,走上那条不被祝福且没有希望的绝路。

但矛盾的是,犬夜叉始终是犬夜叉。他要是学会躲进别人的庇护,他就不是他自己了。

“但他们杀了他。”没有注意到狼人陷入沉思,地上的男孩面无表情的说,紧接着他闭上眼睛。

“是虐杀。”他说。

奈落眼眸微张,他从心底打了个冷颤,又不甘地哼了一声。

犬夜叉默默站起身,穿好衣服,俩人之间的沉默在持续。

“谢谢你的帮忙。那些怪物就交给你了。”

“你要去哪儿?!”奈落拉住他的衣袖。

“……”

“他已经死了,你还去那儿做什么。”狼人有些烦躁。

犬夜叉抽回袖袍,他看着奈落,目光甚至有些冰冷,但他的声音显然已经镇静下来,他问狼人,“如果是我死在那里,以这种方式,你会怎么做。”

奈落眯起眼睛,有些愤怒地讽刺道,语气中却深藏着一种无奈的妥协,“那你就去吧,小心点。记得摄入足够的血液,还有,别再拿他的事儿来烦我了。”

犬夜叉的视线从奈落身上滑过,毫无留恋,奈落压抑住摁倒他捆绑他咬死他的冲动,等着犬夜叉赤脚踩在地毯上,等着他静悄悄地离开房间。

哪怕最终他得到了他的身体,他却像是终于失去了一切……

他不得不清理所有。

如果他想接近杀生丸,他需要扫开一堆堆碎块,那些东西已经开始腐烂,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心气味。他尽量不去看那些身体零件,但遏制不住他对变质的血液敏感。

有血液从天花板上滴落下来,滴到他脸上,他抬头看了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擦去它。

为了解除杀生丸的禁锢,他需要掰开人类的手,抽出那反复缠绕穿插的铁链,见鬼,杀生丸的翅膀尤其的大。最后他跳到高台上,将残缺的身体一块块拼接起来,工作的场地让犬夜叉浑身是血,他喘息着,几度干呕,呕完了继续。拼接脑袋的时候,他抱着杀生丸可怕的头颅久久不放。最后,他把那根木桩抽出来,立刻伏到对方的胸膛,嘴里仍在喃喃,

“拜托,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给点反应,拜托,这不是真的,告诉我,求求你……”

然而任凭他怎么呼唤,没有反应,断裂处也没有因为拼接在一起而愈合。

——痴人说梦呢。

犬夜叉嘶哑地怒吼,伏在对方胸膛上流泪。哭累了,他撑起身体,划开自己的臂动脉,汨汨血液流下,但过快的愈合速度让他不耐,他不得不一遍一遍的划开动脉,扯着伤口不让它愈合,直到他因为失血过多而眩晕。鲜红的液体浸润着杀生丸破碎的身体,犬夜叉等了一会儿,发现最后的希望也泯灭了。

他振作起来,用缝补伤口的针线,把杀生丸的身体连接起来。他把他清洗干净,替他收好巨大的翅膀,这下破碎的布偶终于完整了。

虽然看上去依旧十分可怕。

犬夜叉在杀生丸的眉间印下一吻。

他向丧葬公司定了一口巨大的棺材,订制人反复向他确认尺寸,他只能一遍遍的说,就是那么大,没错。

等待的期间,不断有传销电话向他打广告,问他需不需要墓地,他们在夜城和高地都有最好的位置。犬夜叉淡淡地回答不用,然后挂断。白夜问他需不需要直升机接应,他可以瞒着奈落……犬夜叉犹豫了一下,说他自己可以。四个小时后,棺材订制方给他打电话,说棺材到了。犬夜叉到地面去,同时签订了协议,租下了他们的送灵车。那些人最后还问需不需要做点什么。

犬夜叉摇头。

他们其实很好奇,但对着脸色煞白周身散发着死亡气息的人,谁也没敢多问。已经赚到了一大笔钱,任务也算完成了。

犬夜叉其实不想任何人帮忙,最后的时间,他想安静地和他待在一起。

他看了看天,阴的很重,看样子会下雨。

没有太阳也是好事,他可以顺利地把杀生丸送到他应该去的地方。

他一个人把杀生丸抱出来,安放进车厢的棺材里。原本打算立即启程,但当他坐到驾驶座上时,失血和疲惫以及轻微的轻松感让他趴在方向盘上,很快就睡着了。

……

空中基地。神无、白夜和奈落共处一间指挥室,俯瞰着地面,高地已经被异化的丧尸人类包围。颇具战斗力的狼人军队面对这样并非刀枪不入的尸体组织竟然难以言喻的棘手。

“贵族们撤退了吗?”

“除了敢死队,其他狼人都转移到安全地方了。只是有些人类来不及撤离……”

这是不可避免的牺牲,奈落不会有什么愧疚心情,白夜也只能在心底叹口气。

它们数量太多了,感染性也很快。奈落控制军队让它们被引向的目的地只有高地核心地区裂谷,尽管那些来不及迁徙的民众纷纷成了敌军的一部分,但比怪物扩散的后果要好的多。戈薇不知道用的什么方式,让怪物们只侵袭高地,完全不往夜城移动。

奈落眯起眼睛,看着地面,“等到它们全部集中在这个区域,就启动毁灭程序。”

一向面无表情的神无低声道,“裂谷会毁掉的,未来几百年也将无法居住……”

白夜拍拍神无的肩膀,“我们必须消灭它们,只要我们还在,家园可以在任何地方重建。”

正准备转身离开,神无的镜面从战火中心换到不存在组织,白夜冻住了。镜面跳动,来到地上,随着镜头一阵颤抖的平移,他看到在马路边,一个女孩正拖着一个红色身体从一辆灵车上下来。她动作轻盈,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抱着男孩回到了电梯中。

白夜大惊,“奈落,他要被那女人抓住了!”

狼人慵懒而危险的红眸扫了他一眼,神无的镜头也在切换,随着女孩所经路线的摄像头移动,到一个角落后,戈薇竟然抬头对着镜头,勾起唇角,紧接着她抬手,画面瞬间被干扰了,切回了高地炮火不断的画面。

白夜无法镇定,“她发现了,你还不让我去救他?!”

“你管的太宽了,”奈落阴翳道,“出去。”

白夜一阵失望,“你不救,我去救他!不就是因为他选择了杀生丸……”

嘭!

白夜晃动了一下身体,定住了,捂着被飞来横物打到的脸,血和泪一起流下。

他的战斗力一直很差,爱美又依靠智商生存的他也鲜少承受暴力,他一时非常难过。

他一直都知道,奈落为什么留戈薇性命,为什么偶尔暗中帮助她。他也知道奈落为什么现在仍不插手戈薇对犬夜叉的掳获。之前他尽管面对着这样可怕的事实,但他仍然愿意相信奈落的爱,相信最终能给犬夜叉可靠归宿的人只有他……但他现在发现,不,也许事实正好相反。

看看下面的怪物军团,白夜明白,即使犬夜叉没有请求奈落,奈落也必须解决它们,因为戈薇的目标是高地。

白夜捂着脸冷笑了一声,带着悲哀和可怜,“……犬夜叉是对的,你们……根本不适合。”

“白夜,”狼人的声音夹杂着着愠怒,“我让你活着,不是来忤逆我的。”

是啊,他就是没有忤逆奈落,现在才对犬夜叉有歉疚。他以为自己只能那样做。若他有过多的个人意志,他恐怕就和神乐是一个下场。有些时候他很佩服神乐,她敢于选择。但其实他也有。

“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白夜缓缓地坚定道,“你想利用戈薇,让犬夜叉被戈薇洗脑——这是你要做的,奈落——你想让他丢掉灵魂,忘掉杀生丸,你在伤害他,你明知这比让他死还痛苦……”

一阵黑影闪过,白夜像被巨大的锤子击中了心脏,倒在地上向后滑了数米。

“滚出去。”奈落高高扬起的下颌青筋暴起。

白夜挣扎着,咳嗽了几声,抬起头,奈落并没有看向他,这让他觉得自己小胜了一局。他觉得讽刺,又感到一阵轻松,身体的疼痛反倒让他开心起来。

“奈落啊。我一直认为爱有很多种表现方式,但你这笨蛋却选择用最糟糕的那一种……付出、触碰、牺牲、成全,都是爱,但伤害不是。你活了几百年了,看到杀生丸和犬夜叉的羁绊,你早就该看透了……”

白夜的身体颤抖着,一方是疼痛,一方面是复杂的情绪涌动。一般情况下他不敢这样冲撞狼人,但今天不一样,尽管他仍然害怕,他必须要做些什么。

奈落看着地面的战火,神情严峻。

源源不断的怪物自杀式地涌入裂谷,无数链接桥被挤破,炸毁,腐尸被炸起来,落下后堆积如山。很多地方都在坍塌,坠入深谷。

奈落并未继续发火,这给了白夜勇气。他站起身,踉跄着走出去——太好了,奈落没有命令那些机器人拦住他。

没时间了,犬夜叉在那女人手中,一分一秒都很危险。

一分钟后,一架直升机从空中基地侧面脱离,朝天边极速飞过去。

……

犬夜叉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人躺在一个空荡荡的大理石柱廊中。

柱廊外的天像画一样,城堡般的建筑从小路延伸出一座凉亭,被青绿色植被半掩,背景是远山的和晚霞,大面积的橘红色,山的阴影带着些淡蓝,渲染出安静的暖洋洋的气氛。

他伸了个懒腰,没由来地一阵心慌,觉得自己要做什么事情来着,但周围太惬意了,他宁愿再多躺一会儿,再多一会儿,再多一会儿。

他还是站起来了。凉亭中有女人的笑声传来,让他心声一阵暗喜。

有人在?是谁呢?他还以为这里只有他孤单一个人呢。

他跨过柱廊,慢慢接近凉亭。还没看清人脸呢,有人叫起了一个名字。

“犬夜叉!犬夜叉,坏孩子,又去哪儿玩了?!”

犬夜叉愣了一下,意识到是在叫自己,他觉得自己飘飘然的,几乎迫不及待地跑过去。绕过那些草丛,在凉亭中,一阵眩晕后,他看到一男一女正在下棋。

“妈妈……”

“犬夜叉,不是说好了你和你父亲下吗?他和我对弈都快输惨了,你也让他赢几次。”

“……才不!”

女人的脸颊鼓起来,“怎么回事,让你陪你爹下棋你都做不好,你还会做点什么,成天无所事事,小薇自从嫁给了你,家里哪件事不是她打理的,你对得起她吗?嗯?!”

犬夜叉一时语塞,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但高兴的心情太有影响力了,让他脑袋里空空的。

“啊妈妈,你别说他了,服侍他是我该做的。”一个轻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犬夜叉回头去看。

蓝色碎花长裙,头戴丝质头巾,明明是普通标志,在女子身上却美丽十足。夕阳下,女子的脸像是涂了层蜂蜜,娇艳而闪闪发光。她轻步走过来,捥着犬夜叉的胳膊,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

“戈薇啊,”下棋的女人笑了起来,“你不要忙着亲自做晚餐了,来,你来陪大将下个棋,知道你聪明,让着他就是了。犬夜叉个混小子,我来收拾,我种了些向日葵,正好这几日也要收获了,可要让他忙一下。”

“诶呀……”女子挽着犬夜叉胳膊,恋恋不舍地放开,走向亭中,在另一个女人起身的位置坐下来,“听妈妈的。”

犬夜叉去看他父亲,父亲面色严肃,从头到尾没说话,现在在忙着整理残局。

犬夜叉来不及思考就被妈妈拽走了。

他拿着一把刀,割掉向日葵高高的茎,把他们放成一捆,由妈妈把它们绑缚成结。劳动让他汗流浃背,没空思考。他背着向日葵回去的时候,佣人接过了果实,天色渐暗,犬夜叉感觉很困。

“犬夜叉,洗了手再揉眼睛!”十六夜喝止他,他下意识收回了手。

“洗澡水放好了,你快去洗个澡,然后就下来吃晚餐。”

“好的。”犬夜叉听话地走上二楼。

他在宽阔的浴池里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换上了佣人准备的干净的衣服,下楼。大家已经在餐前准备就绪,只等他了。

“犬夜叉,快一点!谁叫你这么没礼数,让大家都等你一个人的!”母亲严厉地看着他。犬夜叉连忙加快步伐。

“对不起。”

这时戈薇眨着眼睛问他,“猜猜我和爹爹谁赢了?”

犬夜叉看向父亲,父亲却没看他,他坐在餐桌前,和坐在棋盘前一样,身体笔直,面容严肃。他现在双手抵在餐桌桌布边,看上去有些僵硬。

“谁赢了?”

“猜猜嘛。”戈薇撅起小嘴。

“你?”

“不是,是爹爹赢了。”戈薇轻松的笑了,“因为我的技术还不精哦,还在向爹爹学习。”

“嗯。”

犬夜叉坐下来,佣人给他打开餐盘,是一团红黑色的膏状糊糊,佣人给他倒酒,如血般的颜色溅出来一部分,吓了犬夜叉一跳。他看向大家,吃的是一样的东西,谁都没有发出异议。

犬夜叉按捺住砰砰跳的心脏,尝了一口盘中的物质,立刻就吐了出来,那腥味简直不能忍受。

妈妈不高兴了,“犬夜叉,你的用餐礼仪怎么这么差!你看看戈薇!”

犬夜叉看向戈薇,后者拿着刀叉,正优雅地往嘴里送着食物,犬夜叉一阵反胃。

戈薇担忧的看着他,“妈妈,还请不要说他了,都是我的错,没有亲自准备食物,犬夜叉他肯定是吃不惯了。”

犬夜叉惊慌地点头,他喝了一口红酒,喝的太猛以至于咽下去了才发现这酒味道特别怪,还有铁锈味,但他竟然不反感。

他有些厌恶又有些上瘾的喝完了它。佣人还想给他倒,被他颤抖的手一下给扫到地上。

“犬夜叉!你怎么回事?!”妈妈又发怒了。

“对不起对不起!”犬夜叉心乱如麻。他不想让妈妈生气,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所有事情都不对劲。他站起身,说了一句“我吃饱了。”就逃也似的上了楼。

背后妈妈还在絮叨他的错误,犬夜叉心里难过极了。

喝完酒,他身体有些发热,躺在床上无所事事。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开了,他的心一下提了起来。进来的是戈薇,她裹着浴巾,裸露的肩膀和玉足还挂着水滴,她赤脚踩在地毯上,踩着轻盈的猫步媚态十足地朝他走过来。

“夫君……”

犬夜叉绷紧了身体。

“今天对不起啦,妈妈说你那么多次,我以后会尽量不让她有机会说你的。”

戈薇坐在床边的时候,犬夜叉强忍着跳起来的冲动。

“夫君,你累了吧,让我来服侍你。”女孩狡黠而大胆的手伸进他的衣服中,柔弱无骨的触感碰到他的敏感处,犬夜叉下意识吼道,“停下!”

女子惊了一下,“怎么了嘛。”

“痛……”犬夜叉说出口后,自己也愣了。

戈薇笑了,“这种事情怎么会痛呢,会很舒服哟。”她手下动作未停,揉搓着他的软肋。

犬夜叉还是紧绷着神经,不知道为什么,别人碰他那里,他就会有很痛的错觉。他没有兴奋,一丁点兴奋都没有。

他起初忍耐着,但一点也不爽……而且好恶心……

“不,放开我。”

“不要害羞啦,夫君你来享受就好了。”

女子脱去浴巾,身体坐在犬夜叉身上。

柔滑粘腻的触感刚一碰到,犬夜叉几乎用了全身心的力量去推开她。女子被他推翻在地,惊恐地看着他,“夫君啊,你弄痛我了!”

“对不起。”犬夜叉匆匆说到,然后穿好衣服,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犬夜叉,你去哪儿?!坏孩子!”身后是戈薇嗔责的怨怼。

犬夜叉不去管,他径直跑出去。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大厅里的人已经散去,孤立长长的餐桌上,只有烛火纤弱地跳跃着。在餐桌边,仍有一个人笔直地坐着。犬夜叉放缓步子,从扶梯慢慢下去,“父亲?你怎么还在这儿?”

“……父亲?”

犬夜叉重复了一遍,但犬大将静静的坐着,对他的呼唤恍若未闻。

犬夜叉靠的更近些,想触碰一下他的肩膀,但还未碰到,坐着的人突然扭过头来对着他,烛光下他的脸色是青黑的,像死人一样,只见他僵硬地张开了嘴,异常严厉地瞪着犬夜叉,发出的声音几乎在怒吼,“出去,跑出去!”

犬夜叉吓坏了,他往后退,踉踉跄跄地跑出了城堡,朝着山那边行进,四周万籁死寂,平原和丘陵一览无余,他跑了好久,确定无人追上来才减缓速度。

前面是一条发光的河,犬夜叉沿着曲折的河岸游荡,绕过一片破败的荷塘,再往前,蓦然发现河边站着一个黑影,月光下,那影子就像是……犬大将?!

怎么可能?!

避无可避,犬夜叉只好硬着头皮,“父亲,你是怎么……”

男人转过身,犬夜叉绷紧肌肉,他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但意外的是,犬大将脸上那恐怖的死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正常甚至是和颜悦目的脸色。犬夜叉惊讶了,他走的更近,“父亲?”

“我的……孩子……”

一阵痛苦的冲动,犬夜叉冲过去抱住了他,泪水从他脸上流下,男人欣然地接受了他的拥抱,将他抱紧,粗糙的大手抚摸着他的脑袋。

“孩子,你受苦了。”男人的声音宛如镇静剂,安抚着犬夜叉。面对着这样的父亲,犬夜叉觉得安全多了,他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孩子,对着父母可以撒娇,哭泣。

“父亲,真的是你?”

“是我,孩子。”

犬夜叉把他抱得更紧了,有父亲在,他不用再独自忍受一切,他可以诉说诸多委屈……

“父亲,我觉得有些事情不对劲。”

“嗯。”

“……我觉得,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很痛苦……为什么会这样……这样的生活很平静,我应该很快乐,但我为什么觉得这样难过……”

“不怪你,孩子,不是你的错。”

“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妈妈每天都在骂我,我好像做什么都是错的。”

“不是的,不是的……孩子,你被迷惑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而你,你要相信我。”

“……什么?”

“这里一切东西都不是真实的。”

“什么?!”

“你妈妈十六夜早就死了。孩子,我也……早就死了。”

“你说谎!!”犬夜叉猛地推开了犬大将,一阵巨大的痛苦包围了他,眼泪接连不断地从他眼眶中夺出。

“这里的一切都是假象。”犬大将的声音有些苦涩。

“不不不。”

“我的时间不多,犬夜叉,听我说,相信我,看看你,你都这么大了。我知道你承受了很多,但你要接受现实,那就是你从来没有长这么大还和父母在一起的经历,记得吗,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还不到十岁。”

“不可能,不是这样的……我一直和你们生活在一起,我是个无所事事的贵族子弟,妈妈喜欢做手工,您喜欢下棋,我……我会帮妈妈种向日葵,我还娶了一个最美的女人叫戈薇……”

“那都是假的,真相是,你妈妈是猎人,我是吸血鬼亲王,我们的结合是不被世人所允许的,所以孩子,你生下来就受尽了苦难。我知道这是你内心向往的平静生活,但你好好想想,这里哪些地方是你最不允许的存在?”

“……没有。我喜欢这样的生活。”

“不是……”犬大将难过而急切地看着他,想要说服他,“你想想戈薇,她真的是你的妻子吗?你爱她吗?”

“我……”

“快想起来,犬夜叉,时间不多了。”

“我……爱她啊?”

“并不是,孩子,这是你被灌输的观念,”犬大将焦急地叹了口气,片刻后,他说,“你还记得你有一个哥哥,叫杀生丸吗?”

犬夜叉一瞬间如坠冰窟,哑声到,“杀生丸?!”

“对,”犬大将仿佛看到了希望,“你的哥哥。他现在是你唯一的亲人,他就在外面等着你。”

犬夜叉拼命摇头,用袖子抹着眼泪。

“我没有哥哥。”

“你有,”犬夜叉激动的开始,犬大将反而平静下来,“你爱的人是他!孩子……我知道。”

犬夜叉猛然抬头看他父亲,一脸不可置信。

“你不需要为此而羞愧。我理解,爱是正常的。”

犬夜叉胸口发闷,一阵阵的眩晕让他弯下腰。他想起来了!真相像硫酸一样侵入他的身体,霎那间,剧痛像刀子,一股一股地随着脉搏注入血液。

这些都不是真的……父亲,母亲,平静的生活,甜蜜的家庭……没有战争,没有邪恶,没有力量,没有宿命,可是这些都不是真的……

他双膝一软,跪在河床上,弓起脊背,捂着脸呻吟。

“对不起,父亲,对不起。哥哥死了,我害死了他。我也害死了你们!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我的存在一开始就是错误。”

“他没有死,”宽大的臂膀把他拥入怀中,抚慰着他,“你没做错任何事,孩子,你完全继承了你母亲的善良。你强大,勇敢,有担当,我们一直都为你骄傲。我们爱你。”

“不是,他真的死了,我亲眼所见,好可怕……。”犬夜叉一阵颤抖,犬大将搂紧他。“我打算埋了他,我要把他埋到圣山脉深渊之下,您的墓地。父亲,如果我有资格,我也想死后和你们葬在一起。”

“傻孩子,你永远有资格,但你要活下去,你哥哥没有死。有光明存在的地方,就会有阴影,你是光明,杀生丸是你的影子,只要你活着,他就不会死亡。”

“……我不懂。”

“兄弟齐心,这是我和你母亲对你们的祝福。”

犬夜叉呆呆地听着,“……那我要,怎么唤醒他?”

犬大将温柔地笑了笑,“孩子,你会幸福的。”

犬夜叉闭上眼睛,他抓着一缕和杀生丸一样触感的银色长发,把自己完全依靠在这个怀抱中。那一刻,他感到了幸福,也无比相信父亲的话……

戈薇哇地吐了一口血。助理拿着白刀背红刀刃的匕首,怯生生地看着她。

“对不起,大人,是,是狼人族逼我……”

戈薇一惊,然后怒急,“你竟敢背叛我!”甩手就给了助理一巴掌,这一下竟扇歪了她的脑袋。助理头一偏,还没来得及做最后的挣扎,就此没了呼吸。

戈薇胡乱的剥开复杂的管道,从实验台上爬了起来,脚刚一着地就跪了下去,助理割伤了她的小腿,但又没断对要害。她忍着痛,跌跌撞撞地摸向临近台面,慌忙去查看仪器设定,几乎是砸着屏幕地输入几项密码,脸上却彻底地退了血色。乱了,乱了,都乱了,这里本来是安全区域,现在竟要成他们的墓地。

她尖叫一声,抓起手边的任何东西,堪堪站稳身体,却摇晃着将仪器摔了个粉碎。

静止下来后,她恢复冷峻模样,站直身体。

旁边是同样全副武装的翠子,犬大将,戈薇迈着步子,来到犬夜叉的身边,坐在旁边,细致地打量着。

他白头发,银睫毛,鼻梁的弧度最为迷人,嘴唇微微分开,颜色淡粉,尽管有些干燥,但也惹人怜爱。

她打心里爱这男人,看见他,她就有了整个世界。就算末日来临也没那么烦躁。

戈薇喘着气,摸着那嘴唇,一时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如何一步步落到了这样的境地。她想着这其中因由,仿佛回到了最无助的时候,被人背叛,虐杀,被当成机器一样利用,她毕生都在反击,为的什么,就是为了眼前这祸水。

他真是罪恶之子啊,戈薇想,命运不假,奈落那疯子,杀生丸那白痴,以及她,都疯了似的的夺取,为的竟是这样一个人儿。

然而戈薇看着他,无时无刻不觉得这值得。

但她想不明白,为什么犬夜叉潜意识里和她走不到一块去。奈落是兽族,杀生丸是他亲兄弟,而她——只有她是个正正好好的女人,也和他同病相怜,正可以相依为命,偏偏不能同归,为何不能呢!

正想的绝望,旁边的机器发出了警鸣,末了戈薇回到了绝境的现实,心一冷,索性不想,对着那嘴唇亲了又亲。

好啊,那就死吧,那就去一起死吧!这不是同归嘛。

戈薇又高兴起来。

她站起身,四下环顾,从台面下的隔层里抽出数管针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握紧针剂,她先朝着自己的胳膊,又抵着犬夜叉的脖子,终究两下都没有按下按钮。抬头,她看到旁边呼吸均匀的另外两人,扶着台面,挣扎着来到翠子面前,毫不留情地按下注射。机器极速地响了一阵,女人彻底没了气息。接着,她如法炮制地解决了犬大将。

最后,她又回到了最重要的人身边,戈薇俯下身,热切地吻着犬夜叉的手腕,抚过他长发。不无痛苦地想,我们去那边再聚吧。

她取出一管液体,先给自己的胳膊打了一针,静止片刻,高扬起手。

机器发出一震特殊的数据流,她睁大眼睛,立刻收回手,看着犬夜叉的反应。她心脏噗噗地跳动起来。

“你……你醒了?!”

犬夜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略微点头,缓慢地对着口型,却没有声,“我醒了。”

“怎么?”戈薇吸了一口气,“你感觉怎么样?”

犬夜叉努力暗中恢复着四肢的感觉,最后拨开一堆管道坐起身,“刚梦醒。”

“梦……”,戈薇目光一沉,“你知道了?”

“嗯。”

“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这样做?”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犬夜叉幽幽地复述,目光一转,怒视着女人道,“知道了又如何!”

戈薇哆嗦了一下,“因为,因为我不会瞒着你,我们……我可是四魂之玉的容器,我属于你!”

犬夜叉闭了眼,下颌咬紧,“你不属于我,四魂之玉早就没了,你我也都是要死的东西,挣扎着没腐烂罢了。”

听到他口气重,戈薇颤颤道,“你这是,恨我?”

犬夜叉蓦然睁开眼,金色带着赤红的眸子射向女人,抓着她的头发粗暴的拉低,“恨你?!不想想你都做了什么?我要杀了你!”

戈薇蹒跚了一下,弯下腰,“我做了什么?!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生是为了你,活着为了你,死了也是为了你,我只是爱你,犬夜叉。我想活下去,我也想被你爱!”

犬夜叉下颌紧绷,欲言又止,错综的情绪涌动在爆发边缘,但最终,他松开手,低下头。

蓦然间,戈薇膝盖一软,跪在了台前,从下往上泪眼婆娑地看他,“你为我考虑过吗?犬夜叉,你竟敢恨我。我一出生,就是四魂之玉的容器,被筛选,被献祭,被利用,被出卖,我何时有丁点选择……”

犬夜叉看着陌生人一样的戈薇,她的面貌依然美丽,模样依然可怜,但她确实一个残酷的人,想到这儿,犬夜叉清醒了些。

“你最开始,不该跟着我……”

听见这话,戈薇绷紧的弦断了一般,腰身佝偻了下去,却是低低地笑了,“最开始?有什么区别呢。”她瞳孔涣散,定在虚空,面如死灰,“最开始,我好心好意地待人,她们为了那块石头,又对我做了什么……”

看着戈薇的落寞样子,犬夜叉突然想起了曾经,那些带着光影的往事,越过苍茫的心灵大陆,飘荡在回忆深处,最终化成一根刺,隔着年代遥远地刺痛他。

心绪复杂,他低下头,去抓戈薇的手腕,竟有些劝她放手的意思。后者没有防备,手一露出来,握着的针剂立刻就见了光,犬夜叉看到后一愣,随即明白归来,“你!”

觉知暴露,戈薇脸色僵硬,软绵绵的胳膊突然发力,手腕一抽,拽着犬夜叉就要把针打下去。

犬夜叉立刻抵挡,握住她腕部,怒道,“你这又要做什么?!”

“好犬夜叉,松开我,我这是为我们好,你需要打针治疗。很快就好,乖。”

犬夜叉手下一用力,折了她的腕骨。女人痛呼,霎时间针头掉落,却是掉进另一只手中,戈薇极快地把针头一转,直直扎进犬夜叉手背,然后迅速后撤。针剂注射进去了一部分,剩下的大部分都随着掉落的针管淌在手术台上。

刹时犬夜叉如临大敌,尽管身体有些木怔,他仍然迅速爬起,跌在手术台下,没有知觉的右腿僵硬地拖在地上。情急之下,他看到手术台下有一把钢刀,抄起它一起一落,就把自己注射了药物的右手齐腕砍断。

他甚至都没有皱眉。

“不——”戈薇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叫,断下来的左手掉在她脚腕,甚至抓住了她,她拼了命地发抖,后退,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犬夜叉,仿佛犬夜叉是怪物,又仿佛她才是被砍的人。

下了手术台,站起身,犬夜叉才发现旁边有另外两个同样的手术台,上面的两个人已经化成了枯枝败叶,刺痛了他的眼睛。

其中之一,明显是犬大将,——他的父亲。

“你把他们……”

戈薇看着他的断手处,抽泣道,“先走,我让他们先走了,他们在等我们,犬夜叉,一起走吧,这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犬夜叉眼前发黑,他不敢闭眼,也不敢倒下去。撑起身体,下了决心似的,拿起了那管剩了底的针剂,撑着滴血的钢刀,蹒跚着朝戈薇走去。

戈薇一时只有摇头后退的份儿,簌簌发抖,“原谅我,犬夜叉,我爱你啊!”

明明相对健全的是她,她却仿佛被宣判了死刑,定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犬夜叉越来越近,她越来越怕,怕死,更怕死了的地狱里没有人。

一步一步地靠近,犬夜叉像个面无表情、运筹帷幄的死神,待靠近,轻轻地拉起她的胳膊,轻飘飘地把针剂注入了她的胳膊,他一松手,戈薇就像个布娃娃似的摔进了角落。

犬夜叉扶着刀直起身,静等着药品发作。

戈薇缩在了角落里,头发被汗水和眼泪浸湿,看上去疯狂而无助,后来,似乎药性发作,她痛苦的环抱住自己,弓着身彻底爬到了地上,不多时,她发出一阵剧烈的痉挛,用最后的意识仰起头,抽着气直直地盯着犬夜叉,这一眼,用尽了她这辈子的不甘与所求。眼看着快要死了,她突然又爆发出一阵力气,铆足了力气往前扑,犬夜叉警觉地躲过,女人却经过他扑了几米远,扑倒那断手上,把它抱在怀里,又揉在脸上,直弄得浑身是血,最后疯了一样地笑。

笑着笑着,女人咽了气。

犬夜叉怔怔的看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这下,终于只剩了他一个人了。

直到这会儿,断臂的疼痛才剧烈地苏醒了过来,但他也后知后觉地松了一口气。

他低头看刀,这才发现这刀不是别的,正是铁粹牙。

苦笑一声,兜兜转转,这东西仍然是他的。

他撑着刀扶着实验台滑落下来,把身上的所有附加零件拆了干净,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有凉意打在他脸上,他睁开眼,天花板上在漏水,先一滴滴,后一股股地打在他脸上,犬夜叉爬起身,观察了一会儿,漏水的地方更多了,甚至有了哗哗的水声,犬夜叉寻找着,可偌大室内,茫茫四壁,哪里有出口的影子?

犬夜叉淌着水,四处寻找机关,水越积越高,行动开始困难。慢慢的,他脚已经无法着地,水使他断臂流血加剧,身体发寒。

四下连个薄弱的墙壁都没有,他仰头,发现天花板上有个通风口,逐渐上升的水托着他,他挣扎着往那边游。水蔓延到离天花板一寸时,突然不再涨了,通风口却极难打开,犬夜叉把鼻子贴在那里吸了一口气,下沉入水中,举起铁粹牙,用力撞击,如此数十下,钢栏才松动了起来。犬夜叉急急地上浮喘气,最后一鼓作气扯下了它。

通风口一米见方,直直朝上,如果要爬上去,势必要手脚并用。犬夜叉看了看自己的断臂,又抚了一下麻木的右腿,最后把湿漉漉乱成一团的头发咬进嘴里,纵身跃起,咔地用铁粹牙卡紧管道,左右腿伸开,死死抵住管壁,然而管壁湿滑,他一个没稳住,扑通地掉入水中。

犬夜叉暂时放弃通风口,转而下潜,想寻找水流去处,未果。最后仍然来到了通风口下。

再次咬紧长发,他盯着通风处黑洞洞出口,猛然纵身上跃,四肢爆发地撑开,断臂抵在墙上,血流汹涌,湿滑难挡,他撑了几秒?还是几分钟?欲往上纵,却未移动半寸,整个人就像失去平衡的风筝,脱落着就一头扎进水中。

咕咚地呛了几大口血水,四肢忙乱地再次浮上去,贴着稀薄的空气呼吸。到这会儿,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冷了,一口气支撑着他清醒,也能让他瞬间昏死过去。力气在流失,耳朵因为砸在水面上而耳鸣,他整个人混沌起来。

继续。他甩着头,挤了挤太阳穴。

再吸一口气,几个枯败的死人身体在水中飘荡,仿佛鬼魅。他潜下水,从实验台上扯下布料,把自己断臂缠紧,重新回到通风口下。看着那黑洞洞的出路。

他咬着发青发黑的双唇。一停驻在水面,整个人就要往底下沉,他不时地扑腾水花,人虚脱到有些神经质,一咬牙像个狰狞的兽,不像人也不像鬼。

水面这时候又开始上升了!

他纵身又做了一次尝试,借着一点浮力,榨光身体最后一股劲儿,死命往上爬……

到拐角处,他突然摸到了一个黏糊糊的东西,他却不敢停,接着,右手就被尖利的牙死死卡住,仿佛要将他撕裂。本来他对疼痛已经有点儿麻木,这一下几乎将他的右指咬断。犬夜叉抬手挥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扑通地掉在身后的水潭中。犬夜叉依稀看得出那怪物的模样,那简直……

他没有时间停留,沿着黑黢黢的通道用尽全力爬行,若不能在水涨上来之前出去,他就唯有死路一条。

……

夜城上空开始积云下雨,哗啦啦地电闪雷鸣,暴雨倾盆。空气中传来火药的呛鼻味道,说不出来的腐烂味道,还有潮湿的血腥味儿。

白夜的直升飞机仿佛汪洋里的孤舟,在幽暗天地间,在狂风巨浪里做着最后的挣扎。他低低地飞在不存在组织上空,一遍遍的旋转巡视,一边又防着远近不定的惊雷,心惊肉跳。那人还活着吗?他不禁产生疑问。

远处炸起了巨大的蘑菇云,把怒压的雨云整个掀了过来,朝另一线天边压过去。两云相压,交界处最亮,亮的仿佛是一条银线,气浪在天地间一荡,紧接着,白夜感到一阵难熬的冲击和热意。再抬起头,前一刻还千差万别的两大云团,瞬息间就混到一起,交融挟卷,雄踞一方。

天上怒云翻滚,仿佛毁去了半个天,天下水气汪洋,哪里都不见有地,这景象,怕不是要世界末日了,白夜麻木地想。

总之他知道,高地完了。

飞机摇摇欲坠。

另一边。

地面被淹的汪洋一片,只剩下地势高的地方像孤岛一样飘在水中央,白夜无法着陆,又不愿离去,绝望地等着。远处乌压压的又飞来一个直升机军团,在电闪雷鸣间尽力贴近地面,刺眼的闪电在它们机翼间劈过,不时劈毁一两个飞机,就在半空中炸成了齑粉。白夜继续看地面,冷不丁的,地面高处有活人爬了出来。

确切地说那只是一个通风口,那人爬出来就攀附到最高处,跪在上面,瘫着不动了。

白夜瞬间清醒了,那不就是他吗!他活着!

他直起腰背,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转动操纵杆就往下冲,然而没等他靠近,四面八方移过来数十架直升机,彻底堵了他的路线。前进后退无门,白夜干着急。远远的,他看见有一架飞机大摇大摆地飞了过去,经过犬夜叉时开了底仓,一下就把那人卷了上去。

白夜心一凉,一拳砸在旁边的舱门上,又吃痛地揉了揉手背。紧接着,围着他的直升机尾随着最前面那架,整齐有序地全部撤离。白夜憋着股烦闷,在空中静止,脑袋空白地看着地面。突然,他灰败的瞳孔舒张,目光所及之处有块巨大的浮棺,正随着水流起起伏伏。白夜观察了一会儿,心下一动,靠近下去。

破落的雨林,天顶上,断裂枝丫彼此依附,盘根错节,不见天日,偶有树懒、花蛇在没有死透的树干上缓动,颜色与环境相近,不近看不易发觉。

百米高的树干有些被劈开折断,侧面焦黑一片,断头剑一般直直插进水里。上有雨林,下有沼泽,潮湿死气晕绕着远近十里,各种发酵的毒气生气勃勃,风一吹,带了或蓝或紫的雾气在雨林间轻飘飘地瞬移,浓淡转换极快。

白夜戴了防毒面具,撑着小船筏,打着灯在这沼泽雨林里穿行,水里有东西撞上船的外板,白夜矮了一下身子维持平衡,手电筒刷的扫过去,立刻就看到水中一张血盆大口和森森两排白牙,那是一只巨鳄,白夜忙用去杆戳它,巨鳄张开血喷大口,咔嚓一口咬断了杆子,船大幅度晃了一下,白夜人也差点被带下去。鳄鱼尾巴一甩,咬着杆子潜下水去。

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白夜摘掉面具,立刻关了电灯,不敢耽搁,扑到船头去摸背包,里面准备有一些武器弹药。他挑了一把步枪,手脚忙乱地装上子弹,迅速临着水面,黑黝黝的液体上面,只有残叶在微微起伏。白夜看着水面,丝毫不敢松懈。静谧持续了一分钟,或者是几分钟之久,白夜只听见自己的呼吸,以及甲板上传来轻微的震动,突然,他急切转身,与此同时,一股巨浪扑过来,浪里的挟裹而来的庞然大物箭一样窜出水面,山一样压过来,船顷刻间碎了一半,剧烈摆动着,白夜手中的冲锋枪顿时炸裂,子弹没命地往膛外射去,打到水里、木头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雨林上空的动物们闻声四散而逃,搅得树叶哗哗响动。

船裂了一半,将沉不沉,白夜几乎被甩到水中,拼命抓着船沿又逃了上来,巨鳄一击未胜,下一击眼看就要到来,白夜往背包里一探,摸到一个微型炸弹,双手一抖就把它引火扔了下去。一扔下去顿时觉出不对来,脸上又悔又怕,铆足了力气,往旁边树干上跳,跳了上去犹不敢停,拼命地远处爬,大约二十秒,水中一声巨响,巨浪掀起雨林那么高,近处的树全被轰倒,一阵腥臭的浪逼过来,直接把白夜推进了水里。

水竟然是热的。

想也是刚才的炸弹太过强劲。

白夜扑簌着掉下来,拍在水面上,浑身都疼,回过神来拼命挣扎,浮到岸上,危机感留有余韵,片刻后,又放下了心。他刚才投下的炸弹,别说那巨鳄,就连这三十米范围内的细菌也能给消毒了。

刚才肾上腺素飙升的时候不觉得,现在他一动肋下像被捅穿了的疼,想起刚才掉下来的时候被树枝插了一下,肋骨这会儿恐怕是断了。

一想起刚才他也十分后怕,暗自骂自己蠢货。怎么把炸弹直接往脚底下扔。他是来救人的,可不想人没救成,自己却搭条命进去。

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幸运,还活着呢。

水流冲过来一桩木头,他忍着疼爬上去,再也不想动。看着黑雾森森的雨林,茫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经过刚才那一炸,雨林上空被破了一个洞,在下面的水潭上,坐井观天似的,能看到青蓝色带着白雾的天空,月像镰刀,正挂在这浊幕上。

白夜惨笑一声,伸手摸到脑后,在一块小凸起上摩挲着,却怎么着都按不下去。是啊,神乐能来救他又如何,回去也难留活口。就是活下来了,变成个怪物又有什么意思。

一阵心灰意冷,白夜转了个头,正好看见一个人影在树枝上坐着,身上的颜色与雨林相得益彰,要不是上面破了个洞,简直看不到他。

“救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白夜立刻大喊。不料这一喊太过用力,牵动了他的伤,疼的他眼一黑,就此晕了过去。

……

奈落像匹巨狼,靠坐在会议厅正前方。狼头覆面,任谁也猜不透他是喜是怒。他身后一米处,是半人半机器的神乐,冷冰冰的站着,机器的眼窝是个红球,乍一看有些恐怖。

对面,隔着一个电子投影沙盘,一群医护人员围绕着会议圆桌,局促而坐。

“进展如何?”最前方的人问。

听说这个带着狼头面具的男人并非人类,残忍异常,惹他怒了,还会吃人。

他一开口,余下的工作人员皆是一抖。

他们之前服务于夜城的国家科研中心,是被抓来高地的,因为某些政治原因,最初来的人现在已经被筛掉了三分之一。

他们都知道那些人死了,有的还成了他们的实验对象。

闻言,最靠近前面的小个子男人抬起胳膊,在三维投影上操作了一阵,调出一系列数据,取代了被洪水淹没的沙盘。

“我们之前花了大力气整理不存在组织的结果,发现研究已经极其接近真相,但发现是……”

“教授,您确定?……”对面更年轻的女研究员双手交叉,握在胸前,心事重重地打断他。

中年男人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沉声道,“我们记录的是现象,不是推测。有些东西看上去再不合理,都有他合理的地方。”

“我们只是暂时还不能完全了解。”另一个坐在中年男人身边的男人看着女研究员补充道,他头上顶着一只护目镜,眼下是护目镜戴久了的痕迹,“以后会有发现的。”他说。

小个子男人微微点头,他是这些人的领导者。扫视了一下周围,有十几个科学家,有些是他的学生,有些不是,但个个露出疲惫惊异的表情,强打精神参与这一场会议。

“继续。”奈落道。

中年男人收起目光,再次动手调出信息,开口。

“不存在组织在再生因子的提取和维持上都花了大量功夫,她们在这方面领先我们很多。”小个子研究员看着狼人的面具,他稍一低头,里面什么也看不到。

此刻,狼头看着虚空处。

“领先?”磁性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怎么解释?”

“技术方面,她们几乎无限接近真相,但是……他们的样本本身却是无效的。”

“他们用的是样本β。”

“β有从属地位,我们对比了遗传图谱,从进化地位看,β晚于α,也从属于α。”

“但β并不是α的进化体,起码不是常规意义上的,简单地理解,其实是一种退化。表现的具体方面就是,β样本在再生能力等方面明显弱于α。”

“离体的β细胞并没有无限再生能力,它的分裂分化的初期表现类似干细胞,但到达一定程度后就会凋亡。而α细胞不会。”

“我们的α细胞有最强大的功能,能使老化细胞恢复活力,治愈创伤、细菌感染、甚至癌症,但也有最致命的缺陷,它无法在体外分化。”

“单独来看,这两种细胞的缺陷都致命,但是,我们发现,他们之间却有着非常……奇妙的联系。”

“当我们把两个两种样本至于空间上足够近的距离时,奇迹发生了。”

“已经鉴定死亡的β细胞突然又有了生命特征。在分化能力上也突飞猛进,几乎可以克隆成品。”

“不过我们做了无数次努力,最后仍然失败了。”

“原因我们无法解释,就好像有无形的力量,在阻止这样强大的客体产生。”

比对着三维投影,研究人员投入的分析着,前方的狼头正对着他,不动声色。

狼头点了点头。

面前的映像定格在一个动画界面,一群红色细胞在蛮横地生长,侵占着周围一切资源。

会议厅沉默。

对面的女研究员坐不住了,“教授,我不理解,难道β细胞的变异一定来自于α,他们之间有怎样的联系?是如何传递……信息的?这信息又有多大的力量?”

狼头转向她。女研究员怯怯地抿住嘴,握了握颤抖的拳头,不再说话。

“没人知道。”旁边带着护目镜的人呼了口气,“我们暂且把样本间的联系、样本的制约归结为,”他顿了一下,“魔法。”

小个子博士研究员点头,“因为这些魔法存在,使我们即使有了样本α和β,也无法那些力量,和永生。”

“教授!”几个年轻的研究员变了脸色。

“科技追求的是真理,而真理是……不能被隐瞒的。”

奈落旁边的神乐歪了歪头,动着脖子的关节处,发出机械响声。

狼人一直靠着椅背,这下坐起上身,毫无瑕疵的双手搭在圆桌上,白得像骨,修长分明。他这一动,研究员们几乎坐不住凳子。

奈落抬了一下手,示意继续。

研究员继续,“……之前我们探讨过,不存在组织的研究陷入了误区,她们以为再生因子一定是一种或几种或成百上千种的化学分子,属于免疫系统的超级因子,但在她们的基础上,据我们所了解的,再生因子并非体内单一或者寥寥数个化学物质,而是从小分子活性物质,到特殊的细胞分泌物等等,泽之间几乎囊括了所有维持他们生命活动的相关分子,总数不可估量,而这些活性物质从他们出生到成年,每个阶段又有如何的变异,我得说,凭现在人类的科技水平,完全不可能解读。”

教授低头说完,大厅里鸦雀无声。

“所以,我必须告诉您真相,”小个子教授抬头望着神秘男人,无所畏惧,“长生无法复制,克隆课题根本不成立,如果说样本β尚且能克隆出完整器官,样本α则完全保留了血统的唯一性。”

“我明白了。”奈落缓声道。

男人的声音平静的像深渊。

三维投影动态演示图消散,最后,只剩下一幅美好的画面,一个平躺着仿佛睡着的银发男人,尖尖的兽耳平添几分无辜,却也直接告诉众人他并非常人。

有些年轻的女研究员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去。这是不敢去想的,他们没日没夜的研究对象竟然是这样的人。

时间仿佛静止了,没有谁不为这一幕震撼。从投影上似乎倾泻下一束流动的光芒,在众人之间缓缓游走,这感觉近于神圣,谁都不忍发出任何声音,连带着狼面人带来的紧张感都消散不少。

女研究员转头,无意间瞥见前方的人微仰着头,显然也在看着虚拟映像。面具不再藏起他的全部,下方露出下半张脸,女研究员不敢细看,再次低头,只觉得那一瞥留下了精致,邪气的印象。

被投影所吸引,会议厅好一会儿处于微妙的氛围。

女研究员忍不住再抬头去看,那个掌握他们生杀大权的男人,到底什么样?

蓦然,她一惊,却没有撤回视线,只见那男人一只手抬起向上,微一用力,顶上的面具轻飘飘地摘了下来,一瞬间,海藻般的黑发絮状散落下来,主人仍仰视着投影中的人,红瞳幽深,竟是难言的深情。

这深情似乎是一种诡异的秘密,或者假象,女研究员皱起眉,她凭女性的直觉一闪念间仿佛知道了什么,但不得不更加怀疑,如果是那般,为何他要拿他做研究样本?

那罕见的神情仅有一瞬,似乎发觉了她在看他,男人的视线射过来,她不得不立刻把目光逃离开,但又因为低头的太过明显而后怕。

不,这没什么。她安慰自己。

“好。我不再求克隆一个干净的他来。但是,你们能摘除他的记忆吗?”奈落打破了沉寂。其它人都因为他摘了面具而偷偷打量着他。

这是在场所有人第一次看到他的真面目,皆是一窒。

几个中年科研学家相互看了一眼,小声讨论了一会儿,其中小个子教授回答,“如果是在人类身上,没有问题。但他身上不行……”

狼人看着投影,又道,“一点可能性也没有吗?”

教授想了想,动手切换了投影。以画面作为回答。

面前的沙盘豁然消散,化成一个模拟的脑部结构,白色电流呈现脉冲样扩散,所经之处所有破损结构都被浸润,修复,同时构建连接网。某个区域再次被拟摘除,电流再次覆盖,仍然使其缓缓修复。

“其实,”教授旁边的戴护目镜的人开口,“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他无法调动记忆神经……”

“不可以!”对面的女研究轻轻拍了下桌子,她知道失态,顾忌地看向黑发男人。又说,“先生,并没有这种方法。”

“我们可以做这样的尝试!”戴护目镜的人显然不高兴被打断。

女研究员压抑着愤怒,“那种药完全禁止在人身上实施!你必须遵守准则!”

“你搞搞清楚,他并不是人!”男人摊开手,颇感觉无奈和烦躁。

所有人醍醐灌顶,都是一惊。

女研究员咬牙说了句不相关的,“攸学长,这里比原来的实验室适合你,因为你的良心没有标准,自由没有底限!”

众人纷纷看向最前面的男人,惴惴地等他发表态度。

“说说看。”奈落看着他道。

……

犬夜叉迷迷茫茫地看着天花板,又看向窗外。虽然这会儿他走不出去,但看看还是自由的。

尽管他的脑袋无法思考,一直疯狂地尖叫。

外面有竹林,人工假山,还有仿真的溪水在山间蜿蜒穿过,转角处还形成了喷泉。阳光合适的时候,还能从他这个位置看到彩虹。但他是不喜欢阳光的。奈落也知道他这一点,这安置他的房间有厚厚的窗帘,足有三层,它不需要亲自动手开合,是语音控制的。

幸好不需要亲自动手,他要如何动手?

他被困在一张两米见方的大床上。

他觉得自己应该生气,但反应木木的,又生不起气来,奈落给他注射一些液体,喂他吃药,让他无力无法思考,连反应力也在下降。

只是情欲偶尔会攀升。

偶尔他想起,——竟然可以想起,狼人本相毕露的时候,不就喜欢这样做么。这时,他告诉自己应该逃走,但没想到办法,狼人就又温柔且蛮横地将他压在身下。

这次,狼人过来的时候,他正在看自己的断手。

左手没了,没法上锁链,他的脖子,右手,脚腕就都被锁上了,摆成大字,连转个身都做不到。

奈落说会帮他左手再生——其实再生过一次,但他有些时候反抗的激烈,又被砍掉了。

奈落有时候会故意冷落他,饿着他。他在床上挣扎未果,昏昏沉沉地睡过去,直到狼人再次带来鲜血,以及一顿折磨。

他频繁的做着各种手术,每一次手术奈落都在身边,用一种眼神告诉他,一切他都在掌控,一切都没完。

“渴吗?”奈落静静地走进来。

犬夜叉转向另一边。

“看来是饿坏了。”狼人把他的上身调高,扳过他的下颌,看到犬夜叉眼里的一阵来不及消散的痛苦。

奈落咬开一个血袋,自己喝了一口,低头去吻他。

犬夜叉只动了一下,就不再挣扎了。

突然,他睁大眼睛,左臂狠推了奈落一把,堪堪隔开那一管针剂,“滚…!”

奈落不由分说地抓住他胳的膊,一针打下去。犬夜叉眼中的火焰逐渐熄灭了。

他早知道犬夜叉不会老老实实赴约,巧得是,他也不会。

“说谎……”犬夜叉的头往后,靠在枕头上,瞳孔扩散,泪水生理性地失控。刚才的激动,让他想事情,但过一会儿这感觉就会再次消失,刹那的绝望侵袭过来。让他想死。

“说谎?”奈落重复他的话。犬夜叉皱眉看他。

“你忘了什么吗?忘了你我的交易?”狼人压在他身上,压的他难以呼吸,“现在,我该是你的爱人。”

“你!”犬夜叉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想脱口而出指责他,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他想不起来……

狼人贴着他的鼻梁,眼睛看着犬夜叉的。

“你还记得……他吗?”

“他?!”话到嘴边却戛然而止。犬夜叉迷茫而恐惧。

狼人啃着他颈侧的软筋,他的锁骨,“我来告诉你。他被那女人杀死了,却不是我让他死的,你记恨我没有用。”

“救他……”药性一上来,犬夜叉微微喘息,他下意识说出这两个字。

“接受现实吧,犬夜叉,现在,我们之间再没有阻碍。”

“……离我远点。”犬夜叉声音微弱,突然泄出一句呻吟,猛然转过头,不再说话。

奈落低低地哼了一声,带着讽刺的笑意,“你也该熟悉了。”

紧接着,狼人直起上身,笑意消失,不动声色地扯开犬夜叉唯一的遮掩。映入目光的是细腻的肌肤,不待消失的吻痕,大幅开合的姿态,都是属于他的。

只是,如果不能破解眼前身体的秘密,他能享有的时光太短了。

白夜转了个身,突然的悬空感让他猛然清醒,条件反射地把重心退回来。

睁开眼,树林,靠近树梢,转头,树林,低头——他惊出一身汗,他竟然睡在百米高的树干上!树干诡异地交错着,也仅是粗平了些。他刚才差点掉下去!

一摸清处境,他想起自己的伤,忙伸手去探,竟像是完全好了。他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正迷茫呢,听到茂密的树叶后面有响动。

咚!咚咚!

几下连续逼近的撞击后,拨开的大束树叶后,一个身影极速冲过来,咚地一下跳在白夜旁边,一落定就甩着一头原始人的发型,抬头,冲着白夜露出一嘴白牙,“你醒了呀!”

白夜抱紧树干,余惊未消地打量着这个干瘦的小人精,向来不避口舌,“你……你是猴子吗?”

小人精立刻撅起嘴,“哼!”

这个见面礼可不好玩。

“我的意思是,你……身手很好!”

小人精,确切来说是个看上去十一二岁的女孩——要说怎么看出是女孩的?胸上也包裹着布料。她穿的简单,色彩与森林融为一体。显然,是长久生活在雨林中。

“我有猴子朋友,他可爱美了,你说我像他他会生气的。”小女孩不见得就因此高兴起来,反驳到,“因为他总说我丑。”

这样说着,小女孩却是不在乎。

确实不太好看。白夜在心里赞同,但却不同意那猴子。毕竟人和猴子比,却是猴子更丑些。

他在那儿纠结呢,小人精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转移了话题,“我知道你是从外边来的,我救了你,但得先说明白,你别想从这里得到什么。”

“啊?”白夜被弄糊涂了。难道她知道我来的目的?

“死而复生,延长寿命,你们为什么总是相信传说里的东西呢?”

“不,这是……我……”白夜想说他不是那种人,但一想他就是来拜托女巫的。

女孩开始沿着一根斜斜的树干往上爬,她瘦的在现代人看上去有点可怜,但移动起来却能看出全身都是肌肉。

白夜迫切问,“你生活在这里吗?你听说过四季园吗,那里有女巫存在?”

白夜想跟上,但是却不会爬树,便小心翼翼的沿着另一条“路”前进。他探出脚,确定踩实之后,猛然一纵,移到另一个树枝上。

“别犯傻了,我只在故事书里看到过女巫狼人什么的。我在这儿生存多年,凭的是手和脚,哪有什么巫术。”

一条灰色的东西嗖地射过来,白夜还没看清,女孩却单手勾着树干,转身一甩,一条在白夜眼中放大的灰色花蛇就被击中七寸掉了下去。做完这个动作,女孩继续往上爬,白夜却愣了好一会儿,手心全是汗。

她是怎么看到蛇的?背后有眼睛?

“谢谢你!”白夜由衷地感激。女孩没停,动作却显然慢了下来,似乎在等着他跟上。白夜有了底气,小心地前进。

“你不信我我也不怪你,但这是真的,我就……”

白夜顿住,说自己来自狼窝,这小人精会不会害怕?

小女孩却啊哈地笑了。

她抓住一根极细的枝干,枝干大幅度地弯了下去,弯的仿佛要折断的程度。借此桥梁她跳到另一株树上,摘了几个不知名的青果,迅速地一股脑地扔给白夜,白夜反应不及,只接住了几个,剩下的都掉了。

“你不信?”白夜咬了一口果子,好甜!不禁心疼刚才掉的那些。

下面是水,这才扑通扑通的响起声音来。

“要是有女巫,那才是雨林食物链顶端呢。轮得到我?”女孩咀嚼着果子说,颇有几分成熟的豪气,配上她这小巧的模样,怎么看怎么滑稽。

“你真的不是女巫?”白夜问她。

小人精腮帮动着,白了他一眼,“你看见我的扫把了吗?”

“可是……我身上的伤全好了……难道不是咒术?”

“你知道你昏迷了多久吗?”

白夜心里咯噔了一下,停下了咀嚼的动作。

“快一个月了,我每天给你治病很累的。”小人精说,“告诉你吧,没有女巫这种生物,你要是感觉好多了,我可以帮你出去。这里最近瘴气越来越多,路不好走。”

她一个果子只咬了几口,便纷纷扔了,扔完直起上身,竖着耳朵,像一只鹿在倾听风声。

过了一会儿,她低声道,“我也要出去了。这场雨太大,雨林一被淹就没有出水口,不出两年,这里就会全部变成沼泽。”

“你一个人出去?你朋友呢?”白夜无意间问,他也是想打听更多的人,顺便寻找女巫的下落。

“都死了。”小女孩仍维持着听风的动作,神情丝毫不变。

本来发甜的果子,白夜却觉出苦涩来,竟咽不下了。

“抱歉。”

小女孩没理他,也没什么反应。白夜一时不懂她是坚强还是不在乎。

“我现在不能走,你能再帮帮我吗?无论如何我得找到女巫。巫术在雨林中一定还存在,桔梗也一定没死。”

小人精突然眼睛瞪得好大,粗眉倒插,显出几分怒意来,几下跳到白夜身边,差点把他挤下去,却揪着他的衣领,像小老虎一样,“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小乖乖!……”白夜惊慌道,他牢牢抓住小人精,稍有不慎他们会一起掉下去,但令人惊讶的是,女孩力气很大。

他越发觉得这小人精很神秘。

“放……放开我,我告诉你,我就是狼人,我知道哪些传说是真的。”

小女孩退开一步,眯着眼打量他。

“你真的是……”

白夜急道,“我真的是,我可以变成狼,我可以换给你看。尽管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过程。”

他吸了一口气,脸上的毛发随之变异。

小女孩往后仰,几乎从树干掉下去,白夜一惊,发现她抓住一根藤条往后荡了过去,下一秒就坐在稍高一点的枝干上了,大喊,“停停!”

白夜的变化应声而止,片刻就恢复。

“好的,我相信你了,但你要是还想着那些巫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小人精看着他道。

“为什么?!”白夜咬牙跺脚,他确实着急,但表现在他身上,就像少女娇嗔一样。

“我见过太多来寻求奇遇的人,最后都没有好结果。被鳄鱼吃掉算好的,如果你遇见钢毒株,你会一点一点被腐蚀成肉糜,如果赶上发情期,你还要帮他生小宝宝。”

白夜抓着旁边的救命枝干,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他谨慎地扫了一圈,“那……那什么猪,这儿没有吧?!”

小女孩露出惊恐的模样,“你后边!”

“啊!”白夜大叫,差点跳起来,往后瞧去,却什么都没有。

回应他的是小人精毫不留情地大笑,“你个傻蛋!哈哈,你竟然来这种地方。”

“你!”白夜生气了,“你以为我想来这儿啊!我才没有受过这罪呢。”

笑够了,小女孩在对面树枝上饶有兴趣的看他,“那你来这儿是为什么呀?”

白夜也找了一个粗壮的分叉树干,安全地坐了下来,舒了一口气,“在这之前,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她挑了挑眉,显出一些兴趣来。

白夜把目光伸展向无边无际的梦幻一样的雨林。

……

从何时开始的呢?说起来好像也只是一个传说。

历史如巨幅画卷,人于其中是毫厘笔墨,说不得要义道不得重点。

神恩浩荡,宇宙起源。哪是答案?

在神奇的生死之间,善恶两大阵营针锋相对,爱与恨哗然出现,轰烈一场然后寂静离开。剩下的是什么?

一切都粉墨登场,一切都销声匿迹。

时代在奔忙,生与死轮回不止,爱与恨纠缠不休。

传说中,猎人是夏娃的后代,在混沌的创世之后,光明黑暗两大阵营诞生,猎人们在上帝的旨意下,在其中维持平衡,一代代地延续下来。

猎人有天生的领导力和强大力量,也有和神沟通的特殊方式,足够让地狱承担邪恶,天堂接纳善良。

但作为猎人,也有必须遵守的铁律,不可与普通人类通婚,原因——谁知道呢?

维持力量的统一?血统的纯正?也许。

但偏偏有猎人逆天而行。

那女人名叫十六夜,她爱上了一个吸血鬼,名叫犬大将,他们的孩子,是就人们摒弃的罪恶之子。

母亲违背猎人守则与外族通婚,父亲是黑暗里的君王,这就是这可悲的罪恶之子的原罪,使他一出生就注定在两大阵营的夹缝中生存。

传说中的罪恶之子,从出生起,就要给世间带来灾难的。

他幼年便遭人唾弃,父母亲相继为护他死去,小小的他只能挣扎求存,躲避追杀,颠沛流离。

他曾陷入情感,也曾失去记忆,也曾无数次差点死去。他是和平缔造者,也是杀戮天使。

可叹的是,他最终竟然没有疯狂,却站到了光明阵营,继承了猎人的使命。

他的敌人,是近乎返祖的吸血鬼之王。

后世只知道敌对双方的身份,却不知其中底细。

三百年前那场世界大战,隐秘的史料中有记载,领头者分别是罪恶之子和该隐,但除去这个名号,真实的对抗者还是一对兄弟,也是一对爱人。

那段惊世骇俗的感情纠葛——与他同父异母的哥哥的——据说始源于对力量的追逐。

但是他们真的相爱,据说他们曾共享心脏。

但可能是哥哥过于强大,也可能是罪恶之子的某种行为,导致哥哥身上的该隐之血复活了。

返祖的该隐,如何能让他存世?!

随后而来的那场战争可谓是黑暗阵营的自相残杀,死伤无数,黑暗世界几乎从此一蹶不振,也因此,才慢慢发展成了后来的普通人类的工业时代。

当时,罪恶之子拼尽全力,也无法杀死所爱,并非舍不得,而是因为某种程度的势均力敌。

最后罪恶之子搭上了自己的全部,才把黑暗的源头——该隐,封印在巨墓中。如此,三百年一晃而过。

直到一批考古员的误入,一匹狼百般蓄意,那些原本应该沉寂的人儿才再次现世,被迫投入生命的洪流中。

曾经的缘结,在现世再次上演。

罪恶之子寻找救赎,该隐寻找归宿,在时代挟裹下他们剥去了恐怖的外衣,赤条条地不过是阶下囚物。

……

小人精睁大眼睛,安静地听着这个故事。

白夜安静了下来,感觉有些惆怅了,却也在惆怅中找出来点美好来。

“女巫一族当时是罪恶之子阵营的。如果她们还存在,应该还愿意伸出援助之手。”

“哦……”

“你为什么知道桔梗?”

“我不知道她。”

看这小女孩明显说谎,白夜也没办法问下去。

见他沉默,小女孩却拍拍他的肩膀。不知什么时候,她坐到他身边。

“为什么……我不理解,他到底带来了多大的灾难?”

白夜摊手,“很难说,很多是他间接影响的。说实话我不认为他有错,他也就是……红颜祸水吧。”他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

小女孩儿也眨着眼睛,“他一定很好看。”

白夜一挑眉,“没我好看。”

“哦?”小女孩儿促狭地笑着。

“好吧,他只比我帅一点,没有我美。但我承认他比我强大。有时候我会惊讶他竟然还活着。”

小女孩点头。

温度转凉,天色也变得更暗了。白夜看着从树顶空隙中投下来的月亮,遥远的地面上同样有一个月亮遥相呼应,被波光粼粼的水纹晃动,没了形状。

他们吹了会儿夜风,女孩儿的声音又在空气中传来,“传说中的人物真的能活到现在?”

白夜感觉有点冷了,“为什么不能?”

“我……一点都不知道……”她低下头,腿在树枝下荡来荡去。

“其实,我也300多岁了,很多我这样的人隐藏在人群中。”白夜这样道。

小女孩却没多大反应,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

突然她又问,“为什么那个罪恶之子一出生就要被人唾弃?”

白夜不过脑子,“因为他是黑暗生物,也是邪恶的。”

“什么是黑暗的?”

“就是……和光明相对。”

“黑暗就一定是邪恶的吗?”

“额……”

白夜发现小人精的问题怎么开始咄咄逼人起来,他认真想了一下,这个问题没法回答,犹犹豫豫后,“是的……”

“所以白天有阳光,是光明的,夜晚没有,就是黑暗的。按照你的意思,白天就是好的,夜晚就是坏的?”

白夜挑起一只眉毛,“这是诡辩……这不只是概念问题,它们还有更深层的含义。”

“就算我是,就算从复杂了讲,光明和黑暗也不能定义善恶,善恶很虚假的。比如我救了你,不代表我是善良的,也许我是要圈养你然后吃了你呢。”

白夜肩膀一缩,打了个冷战。

小人精放肆地笑了起来,笑完后才道,“才不是,你难吃得很。”

“我……我也没说他们只有邪恶,其实,他还算是好人呢。只是他们吸血,这势必可能伤到人类。”

“你刚才吃了青果对吗?”女孩抬头盯着他。

“嗯?!”怎么突然提到这个。

“你能做到不去吃它吗?”

“为什么不吃?”

“你能做到不吃任何动植物吗?”

“当然不能,我要活下去的!”

“他们也是要活下去的。”

小女孩儿大大的眼睛看着他,有份天真的率直,“他们就算吸食血液,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她不知从哪儿又摘了一个果子,一口咬下去。

白夜哑然。

他惊讶地发现,这小女孩看问题的角度非常冷静,竟是非人类的。

“人类讲人权,剥夺他们的生命是非常邪恶的,不好的行为。”白夜认真道。

“那还不是因为你们以人为本的那一套,你们一直喜欢这样,无限扩大人的权利和地位,对动植物的权利不屑一顾,我不认为这是正确的,不信这个。”

白夜错愕,“你……你不信上帝对吗?”

“不信。”

“那你信仰什么?”

“真要说的话,我相信自然。这就像是蛇吃兔子,兔子吃草一样。”

“可是你救了我。我算人类啊。”

“那可不是因为我看重人类,心情好而已。”

“那我还真是……幸运呢。”白夜干巴巴地说,然后放弃争辩,“……哎,说这个做什么,既然你不反感他们,坏,的一面,我们就算统一阵营了!我就是想成全他们。”

“嗯?”

“因为他们相爱,却不能在一起。”白夜讷讷道,继而生起气来,“相爱,哈,让他们相互折磨去吧!世人能免去多少磨难!……”

“你要怎么成全他们?”

“救他们。”白夜耸肩,“他们现在其中一人快死了,另一个也……差不多。另一个还是我的朋友。”

“哇,要救两个人,你心情一定很好!”

这小女孩感情心情好才救人。“算……算是吧。”白夜讪讪的说。

才不是。

“所以你才来这儿寻女巫?”

白夜连连点头。

小人精垂下头,蹙着眉毛想了一会儿,白夜还以为她改变了主意知道点儿什么呢。结果小女孩儿扔了果子梗,站起身拍拍屁股。

“这个故事不太有趣。”

一阵失望涌到心脏,白夜怀疑自己不该寄希望于小野人精,她看上去不像是能做什么的人。

接下来该怎么办?到最后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揉了揉脸。想着一直在雨林待着,他都开始心疼他如花似玉的美貌来。

一抬头,小女孩已经向北走了,想着自己不能单独在这儿生存,白夜不敢耽误,起身,战战兢兢跟上。

……

在雨林走了天,白夜一直留意,但直到出去都没发现任何女巫的踪迹。

几天的相处,小人精着实让他刮目相看。抢夺食物,攻占地盘,预防天敌,她没有骗人,她完全就是雨林的食物链顶端!

见惯了在树上爬的她,一站到地面,白夜感叹竟需要重新认识她呢。

终于出来了,他的飞机就在百米外的一片甘草地上。

“你可以跟我一起走。你的家园已经没了,虽然我的处境……有些艰难,但是我有钱。”

小女孩突然间一笑,笑的有些讥讽。但白夜已经习惯她这样子了,知道她没有任何恶意。

她道,“不用。我搞得定。”

又道,“你还想要救他们吗?”

“嗯,我会想其他办法。”虽然这样说着,白夜的语气难掩绝望。

小女孩靠近他,伸开细长的胳膊,把白夜圈了进去。她只到白夜肩膀,但双手一合倒是说不出的有劲儿。白夜微惊,但随即也回抱住她。他们这两天相处和平,小人精帮他很多,更别提他昏迷了养伤的时候,她可是一直在照护自己,乍一分开怪难受的。

“真的不跟我走吗?”他不死心。

小女孩摇了摇头。

“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这下她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其实这个故事不完整。我所知道的,还有一只狼和另一个女人。”

紧固着他的胳膊松开了,小女孩挑眉微笑,“不听了。本来就无趣,加了他们更无趣了。”

白夜住了嘴。如果小女孩有点兴趣,他想告诉她他认为他们不懂爱……但说起来也无趣,干脆住口吧。

“要是再见到你,我就跟你讲其他的故事。”

再者,他白夜虽然忤逆了奈落,但骨子里还是向着他的,不想在别人面前说他不是。

小女孩点了点头。转身,消失在高高的苇草后。

白夜在原地站了片刻,准备登机。突然发觉手腕坠有异物,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腕部竟然套上了一个莹白珠子,随着转动在黎明下灼灼生辉。

这是……!

他大惊。

立刻去追那小人精,在荒草间穿行半天,那瘦小的身影却早已不见。

看见医用剪刀的一瞬间,他出手了,穿白色服装的人整个人飞了出去,撞在门边的墙上,继而是尖叫。

杀生丸扯断手上的皮带,推开腰部上方的手术架。每一动作,身上的骨架都在劈啪作响。

他撑起上身,暗红的眸子在室内扫了一圈。带上已经倒下的,室内有五个人,都集中在倒下人身边。

“快去叫白先生!”有人惊恐道。有一个人跑了出去。

“镇静!”一个戴口罩的人朝着他远远地举高两只胳膊,“我们是医生!”

杀生丸想站起身,发现脚上还有禁锢,他动作僵硬地弯腰,只有骨节在劈啪作响,一时间身体竟然不听使唤。

想杀了那些穿白衣服的人,想的他一阵发热。

“要……要用电击吗?”旁边一个小护士惊恐的问旁边的医生,声音很小,却落入杀生丸耳中。他邪沌的瞳孔锁定女护士,夺过手术台上的刀,瞬间射了出去。后者睁大眼睛,还来不及发出声音,便朝后倒了下去,大股大股血液从脖颈裂缝中流了出来。

“啊——”剩余的女护士开始高声尖叫,刺激着杀生丸的耳膜,他努力眨眼,视力在清晰与不清晰间转换。头一阵尖锐的疼,让他不择手段的抓了许多器械,一股脑向周围投过去。

“啊——疯子,他杀人了!”

“安静!”

“他杀了连护士!”

“闭嘴,别说任何刺激他的话……他听得懂!”

剩下三个穿白衣服的人都僵持在原地,杀生丸等待着眼睛清明,然后一个个锁定目标。

看到一个女孩时,后者眼中只有恐惧,无意识地喃喃着,“怪物。”

这时,杀生丸挣脱了脚上的禁锢,活动了一下脖子,嘴角扯出一个近乎残忍的微笑。

他不会再让他们控制他。

千钧一发,门砰的一声开了。

白夜一开门,一个身体就软软地躺倒下来,随即一摊血液在地面扩大。

一听说杀生丸醒了,白夜就急急忙赶过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一个女护士已经死了,另一个男医生在一边生死不明。

始作俑者正凶狠地望着他。白夜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冷……冷静,冷静,我没有恶意!……”白夜举起双手,把门开大,让那些呜咽中却不敢大声哭出来的护士们出去。

最后剩他一个人。

“你……你还知道自己的名字吗?”白夜问。他心里没底。

“我当然记得。”杀生丸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戈薇的新助手?!”

“不不不!绝对不是!”白夜尽量离杀生丸够远,“我叫白夜,我是犬夜叉的朋友。”

他试探性的往前走了一步,“犬夜叉?记得吗?”

“他怎么了?!”杀生丸皱眉,露出几分凶狠来。

“谢天谢地!”白夜松了一口气,看上去杀生丸是清醒的。

“我是他朋友,我叫白夜。你可以认为是他让我来救你的。我们能放松下来吗?”

杀生丸打量着他,估测面前人的实力,这人像个女人但却不是女人,没有武器,也没有奇怪的装备,没什么肌肉,结论是,没有威胁。

杀生丸最后活动了几下脖子,从病床上站起来,赤脚踩在地面上。

他现在才感觉身体是自己的。

他穿着白色的病服,站起来后,一个垂坠质感的东西在敲打他胸膛,摸出来一看,是个莹润的珠子,温温暖暖的。

这感觉非常熟悉……

“这是四魂之玉。”白夜开口,也有些松了口气的无奈,“你能活过来全靠这个了。既然我救了你,你就别再给我添乱了,那些医生可都不便宜……”

“你的目的是什么。”杀生丸打断他。

“什么?!我说了我是犬夜叉朋友。你以为我拿你做实验?!不是!他们在帮你正骨……你无法想象你之前的躯体,就像碎纸机处理的纸片!”

杀生丸眯起眼睛。

比起之前戈薇算计的眼眸,面前这个人看起来无害得多。

“戈薇呢?犬夜叉怎么样了?!”

“戈薇死了,”白夜耸肩,“犬夜叉杀的。”

“他在哪儿!”杀生丸显现出情绪化,他前进了一步,白夜后退。

“还能在哪儿。”白夜摊手,观察者杀生丸的反应。

杀生丸明白了,“该死的狼人!”突然又危险道,“你也是狼人。”

白夜往后跳了一步,“等等!你看清楚我是帮你的。尽管我是狼人,没有我你无法复活,你也不会知道犬夜叉现在在哪儿。”

“威胁我?”杀生丸的声音低沉下去。

“绝对不是!”白夜抓狂,“就算你不信任我,你也要想想犬夜叉,他现在甚至不能思考,他还在等着你呢……”

刹那间,杀生丸的血瞳中闪现出痛苦。

白夜继续道,“我真的是他朋友,你可以发现你身体的药物依赖已经被我们解除了,你自由了,但接下来救犬夜叉,我们得合作……”

杀生丸沉下眸子,血色的眼瞳扩大到正个眼睛,白夜好一会儿以为他会崩溃,但当他再抬眼,血色竟全数褪去,只剩下金黄的、理性的冰冷。

“你帮我们是何目的?”声音带着讽刺,也有些警惕道,“你喜欢他?”

白夜矢口否认,“不是,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拜托,别那样看着我,你以为他心里装得下另一个人?”

白夜本来是无心所说,但他敏锐地观察到他说这句话后,杀生丸露出了微不可查的放松,虽然仅有一瞬。

白夜彻底地松了口气,往后面的墙上一靠,啪塔,遥控器掉了下来。

杀生丸瞳孔舒然紧缩,继而对白夜怒目而视。

“我可以解释……”

没等白夜继续说,杀生丸迅速冲过去把他撞飞,夺取遥控器。

白夜心一下子提高了嗓子眼。

“这是什么?!”

“不要按!”白夜的嗓音都尖了。

“告诉我这是什么!”杀生丸吼了出来。

白夜被吓到了,立刻尖叫着回复,“炸弹,这是炸弹!别按!”

“……什么?”杀生丸不太理解。

“我……我得保证你活过来的状态是正常的……”白夜惊恐地看着他,“你知道你自己会……会偶尔异变成……该隐吗?”

杀生丸拿着遥控器,面无表情,一阵热意在四肢百骸流动。

“我需要保证醒过来的人是杀生丸,而不是别的……什么……”白夜艰难道,“我们已经解除了你的所有控制,我们没有办法……只能——小心点!它能把这栋楼炸成粉末!”

杀生丸的突然抓紧,惹得白夜心惊担颤。

他把视线移到刚死的护士身上,后者仍睁着眼,半张脸浸在血泊中。

视线再转,在手术室的另一个长长的冷藏柜,他看到了一双巨大的翅膀,像超市动物的死尸,包在保鲜膜中。

他扔掉遥控器,双手按在柜台边,这是他第一次直观看到自己变异后的部分身体,异样的感觉像一阵电流,瞬间从周身集中到头顶,带来一阵麻木的激凌感,一些破碎的片段在他脑海中全数重演,恍然间,他仿佛被无数双手托起,穿透,被木锥扎进心脏,被烈火焚烧……

但身体并没有感觉到疼痛,那些经历却竟然悉数历历在目,有什么东西变了……变得不一样,变得遥不可及,伸手又触手可及,过去……现在……一切都变了,什么都没有变……

人……到处都是人,恐惧,怨恨……

孤独,空虚……在冰冷的墓穴里抓心挠肺地蚁噬心脏。

——直到胸口的石头传来温暖的力量。

杀生丸无声地加重了呼吸。张口,却只剩下一个名字。

犬夜叉。

白夜悄悄拿走了引爆器,攥在手中不敢动作,杀生丸盯着那副翅膀,像盯着猎物的野兽,眼神在发光。

白夜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你……还好吗?”

闻声,杀生丸偏头看他,模样冷峻的可怕。

白夜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这一会儿功夫,杀生丸好像又有些变化,脸上少了疯狂,多了一丝血色。但白夜不确定……

杀生丸无言。室内陷入沉默。

末了,白夜喉咙干涩,捏着引爆器的手柄,颤声问,“你是……谁?”

杀生丸却不再看他,低下视线,打开冷藏柜的推门。

“我是……”

白夜看杀生丸。杀生丸看翅膀,突然微笑了,“我。”

白夜眨眼,假以思索,“哪一个你?!”

杀生丸却把目光投向别处。片刻后淡淡开口,“有火吗?”

看他镇静的表现,白夜稍放下心,“你要做什么?”

银发男人低头看那翅膀。

白夜想了想,一边留意他,一边去墙柜的夹层工具箱中取出中型喷火枪。递给他后立刻站的远远的。

杀生丸接过枪,后退了几步,端到眼前扣下扳机。

……

直播间,主持人用播音腔叙述着实事热点。

“……这次核爆炸无疑是高地有史以来承受的最大打击,世界各地纷纷展开救助工作。目前大部分高地民众已驻扎在西南荒原,起初与当地土着展开资源之争,通过双方协商情况好转。而对于核爆的起因,也是近日人们最关注的问题,这些形象可怖的“丧尸”到底来自何方?是否真如匿名知情人透露,它是夜城对抗高地的秘密武器。对此夜城政府,又有何表态?……”

画面从主持人脸上切换到新闻发布会,熙熙攘攘的记者前面,最前方的政客抬着胳膊,在空气中做着手势,“……这绝对是污蔑,夜城政府和不知名的组织毫无利益关系……”

门口的白夜呵地笑了,“反正不存在组织已经没了,夜城政府就立刻撇清关系,收手比兔子还快。”

杀生丸没有动作。他脱了上衣,躺在简易床板上,双手平放在身侧,胸前的珠子在暗室内发着明亮的光。

对面墙上电视开着,记者和讲话人周旋。

白夜看到他这样,有些愣住了。身边的军装男人冲他点头,转身离开。

主持人的话还在继续,银发男人仿佛漫不经心地听着新闻。

杀生丸当然注意到白夜不敢接近他还不得不接近他的样子。

“什么时候出发?”他问。

白夜咬着红唇,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在杀生丸已完全恢复的躯体上。

上帝也会嫉妒他的。

“大概……一周?”白夜探身开灯。白光一亮起来,四魂之玉的光仿佛消失了。

白夜拿出血袋,放在床上。

杀生丸坐起身。

“你说什么?”

白夜心惊。这时新闻开始转播其它内容。

“……核雨云一直持续了三个月,圣山脉40%冰川受污染融化,裂谷淹没……”

“奈落的安保系统没那么容易攻破。”白夜道。他看到杀生丸拿起血袋,仰起脖子开始灌。

“告诉我地址。”血液顺着脖颈滑下来,沿着赤裸的胸膛滑到四魂之玉上,发出一阵亮光。

“不……不行!我说过了你不能单独去!”

进食了血液后的人身上青筋微凸,流畅的肌肉曲线包裹着巨大的能量。

杀生丸金黄妖异的眼神抬起看向他。

“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但你要知道合作的重要性。”尽管他担心这野兽可能发疯,他也只能寄希望于对那人的牵挂能让他有些理智。

“不然你只会伤害犬夜叉。我丝毫不怀疑这次奈落得不到他,就会毁了他。”

“我要杀了这只狼人。”杀生丸道。

“不行!我唯一的请求就是留下他。他到时候已经没有威胁……”

杀生丸嗤笑。

“他现在也只是人类的程度,尽管强大,但他剩下的寿命不足二十年!”

杀生丸站起身,白夜后退了一步,脸色变了。

“我复活你,只是为了……”

“放轻松,小狼。”杀生丸突然开口,语气有些讽刺。他捡起一边的衣服,有条不紊地穿上,“我没说不等待。”

“押着你的脑袋是换不回犬夜叉的,我们都很清楚。”

他手指动作着,将大衣的扣子一个个系上。

白夜强迫自己别胆怯,“……是的。”

“只是,别让他等太久。”沉默片刻,杀生丸道。

他沿着床坐下来,打量着自己的双手,“我恨透了被掌控的感觉,他一定更讨厌。”

白夜的心脏提到喉咙口,他颓然坐下。

他想着一环一环的前进路线。

“谁不想要自由呢。”他嘀咕道。

哪种方式能避免让杀生丸与奈落正面交锋?

他想不出来。杀生丸不会听他的,就算奈落因此而死,又能怎么办?

从某些角度来看,他们值得……还是高地的奈落值得?

无解。

“未来一周内,高地、夜城局部地区将持续有大到暴雨……”

战斗悄无声息地拉响,正在暴雨来临之时。

在这之前,奈落和白夜展开的网络战已经持续了一周。

最后白夜险胜。他占了那是他设计的光。

当天奈落去往太阳神参加会议。

白夜立即行动。

花重金买来的敢死队打头阵,尽管不能和奈落的护卫队抗衡,但可以帮杀生丸打下层层掩护。

从清晨打到正午,双方死伤惨重。分队的枪声掩盖在这场大雨下,绚丽的雨中升起蒙蒙雾气。

杀生丸扔掉已经打光了的子弹夹,从成堆的尸体上踏过。

雨势太大,雨水混着血液在他脸上一流如注。长发凌乱地凝结成条,不经意间散发着骇人的气势。

前方是一片树林,正被暴风雨压的直不起腰。

树林中央,一所与自然相得益彰的别墅坐落在雨幕中。

越是近距离,守卫越少。那只狼不允许犬夜叉身边有人。

一旦安全模式解除,这里如入无人之地。

杀生丸推开门。雨和闪电一起卷了进去。

他几乎不用找就知道犬夜叉在哪儿。却他在门后久久站定。密码锁,杀生丸想了想,输了几个键。

门开了。

犬夜叉美好的身体陷入大床上。

外面的电闪雷鸣尽管在室内消去不少,躺下人的呼吸仍随之不安地起伏。犬夜叉眉毛紧蹙,翻来覆去,竟是无法安睡的模样。

却也不易醒来。

杀生丸进来很久,犬夜叉仍在梦魇中战斗。

杀生丸看着他,掀起了覆在他身上的天鹅绒毯子一角,睡着的人没有发觉。杀生丸却眼色一暗。

那一角之下,裸露的肌肤上全是爱欲痕迹。肩膀尚且如此,别说其他地方。

一股怒火涌上,让杀生丸恨不得杀了一切。该死,这是他的!他是他的!他竟敢玷污……!

睡着的人扭动了一下身体,和床单搅在一起,光滑的背起伏半掩在天鹅绒床单之下。

“我爱你……如此……爱你。”

杀生丸把手贴上去,轻微地滑动,引来犬夜叉反应过于敏感地一阵轻颤。

“不……”睡梦中的人呓语着,困惑而痛苦,“不要。”

“是我。”杀生丸低头,在他耳边舔舐着,“我要你忘掉这件事。只记得和我。”

他除去外面一切肮脏的,湿淋淋的束缚,只留下脖子挂着的一颗四魂之玉。翻身上床,贴近犬夜叉柔软的身体。

犬夜叉开始发抖。他像个婴儿似的想往肚子里缩,却被杀生丸强势地抓住张开。

杀生丸注意到犬夜叉失去了左手,右手手腕和脖颈也被锁住。

“我会杀了他。”他贴在犬夜叉耳边,像情人间送礼物一样说出这句话。

窗外大雨倾盆,寒枝不堪凌辱,欲折未折。

室内一片旖旎。

杀生丸慢慢的亲吻着犬夜叉身上的每一个角落,品尝属于犬夜叉独有的甜美,也要赶走那些不属于他的一切。

犬夜叉的抗拒减少了,似乎本能受到了安抚。断断续续加重的呼吸泄露了他的秘密。

“嗯……”身体随本能地,不知所措。

“犬夜叉。”杀生丸唤他的名。

“啊——”这一声呻吟仿佛回应。

杀生丸含住了他。

犬夜叉弓起腰。

他的身体随挑拨有无数反应,却不见苏醒。

昏迷的人没有控制力,犬夜叉泄得很快。

他一边小声哭泣,一边抓着杀生丸半湿透的发,仿佛在索求更多的东西。

犬夜叉像上好的羊脂玉,在情动时染上一层红,像是清水中滴血,分明艳丽。

杀生丸的手来到他身后,碰到那边时,犬夜叉的穴口猛烈的缩了一下。

入口干燥。

食指和中指在舌头上抹过,杀生丸用犬夜叉的精液去涂抹他的后穴。一边不放过昏睡人的任何反应。

指头径直插入,紧致的括约肌被撑开,身下人疼的浑身颤抖,却没有发出声音。

杀生丸不留情地捣弄着,享受着粗暴的快意,仿佛带给他痛苦能毁灭某些肮脏的证据。直到睡梦中的犬夜叉忍不住低声啜泣,他才把流放的理智收回。

“对不起。我能怎么做?”杀生丸说。

他放弃了粗暴的念头,指头在柔软而有吸引力的内壁上探索,很快就找到了正确的位置,他抚弄着,随着犬夜叉喘息逐渐变味儿,他也感受到一阵放松。

他把犬夜叉抱起来,后者像个软软的娃娃,肆无忌惮地任他揉捏。

杀生丸呼吸逐渐加重。

他把犬夜叉放在他腿上,与他面对面,他的坚硬就此迫不及待地闯了进去。

“嗯!”酣畅淋漓地进入,两个人都同时发出声音。

经过这一刺激,犬夜叉后仰看着天花板的眸子突然清明。

他猛然抓住杀生丸的肩膀,身下却变得更加紧致,杀生丸被刺激到,一个翻身,这时,外面一道闪电劈下来,两人四目相对,近在咫尺。

局势已然明了。

杀生丸将犬夜叉压在床上,大力顶撞了一下。

犬夜叉咬牙,突如其来的刺激异常强烈,让他身体没反应过来就又软了下去。看到杀生丸的一瞬,所有迷迷茫茫的思绪都串起来了,却还没等他把它们化为语言,就又转变为了破碎的喘息和呻吟。

杀生丸的动作……太快了!

尤其是他喜欢全进全出的攻击,那样的激烈,简直要杀了他。

看到犬夜叉苏醒,却格外纵容自己的模样,杀生丸便放开了动作。

欲望在身下,是要造反了。他要刺穿他,听他婉转哀鸣,哭泣求饶,他要惩罚他,让他记住,他身上的烙印只能是他杀生丸一个人的!

他想要他,想要这个……温暖,柔软,安全感,不再孤独……

太久了,他已经忍了太久了……

生命的干涸只有这个男人的滋润才能求生。否则死生何异?

他用力拥抱着犬夜叉,一遍又一遍,进入他的深处,感受着和他灵魂中同样的成分,一起上升到虚无缥缈的云端,身体的快感和心灵的满足契合,此时此刻就是人间中的仙境,地狱里的天堂。

肩背上一阵尖锐的刺痛,是犬夜叉咬了下去,舌头像蛇一样舔舐着他的伤口,吮吸血液。

……

犬夜叉躺在杀生丸肩膀上,把杀生丸的胸膛上的头发打着卷绕在指头间。

蓦然他拉紧,杀生丸偏头看他。

“你……到底是……?”犬夜叉认真地端详着他。

杀生丸却没理他。他站起身,穿上来时的衣服,这会儿已经干了。

“我知道你要走了,你走吧!你死了一了百了!总是来梦里骚扰我做什么!我跟谁上床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走吧!”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些话,竟然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杀生丸转身诧异的看着犬夜叉。

犬夜叉坐在床边,眼睛不去看他,泪水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他是个男人,他的哭泣不是柔柔弱弱的,是哭给没人看的时候的,是羞耻的受不住,还一咬牙仿佛要把泪水给吞回去,是恨不得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哭法!

杀生丸附身,一手按在床边,不由分说地吻上去,另一只手在犬夜叉僵硬的身体上揉搓。

激烈的吻毕,热情几乎复燃,杀生丸鼻尖对着犬夜叉的,低低地问,“在梦里,我都是这样骚扰你的吗?”

犬夜叉一时语塞,脸颊却红了。却不是害羞,是急切的生理反应。

“说什么让我走……你不走我去哪儿,嗯?”杀生丸用低沉的鼻音反问,吻着犬夜叉哭红的鼻尖。后者抽噎了一下,神情没有轻松,反倒更悲伤了。

他摸着杀生丸的脸颊,摸了一会儿叹气道,“你如此……真实,如果你能存在更久就好了。我很多时候没办法想你,我现在也没想起来你名字……”

杀生丸的脸色变了,抓着犬夜叉的手贴在自己脸颊,“我是杀生丸,我是你哥哥,记好这个名字。”

“杀生丸!”犬夜叉眼睛一亮,“对,杀生丸,就是你!”

“我们走吧。”他给犬夜叉穿上睡衣——这里只有这个,然后披上一个薄床单。

犬夜叉将信将疑地任他摆布了半天。最后要出门的时候,却迟迟不敢踏出那一步。

杀生丸鼓励他,“犬夜叉?”

猛然抬起的男孩泪流满面,“这是个梦,我一踩它就……它就会醒的。”

“不,这不是梦,我向你保证。”杀生丸先跨出一步,在门外站定,向犬夜叉伸出手。

“不可能……”犬夜叉摇头。

最后,他终于踏出,终于要面对冰冷的现实的时候,周围却没有变化,没有惊醒,也没有更加残酷的什么东西等待着他。

明白过来后,犬夜叉震惊地看着杀生丸,然后回看这个实为监狱的卧室。

床上凌乱依旧,昭示着他们刚才的疯狂也是真实的。

“所以……”他艰难开口,消化着发生的一切。

“我是真的。”杀生丸抓住他的手,往身前拉。

悲伤,喜悦齐上心头。

不知想到了什么,犬夜叉突然抽回手,反手就给了杀生丸一耳光,下手又狠又快,打得杀生丸愣住了。

他想骂出来,但是却不能骂,他刚才自己也飘忽忽在天上呢,没有立场骂别人。

但不代表他不气。要不是被囚禁后没什么力气,要不是他手麻,他恨不得再给他几巴掌。

杀生丸看他整张手都红了,惊讶之余,执起那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我们走。”杀生丸抱起犬夜叉,后者除了扇了他一巴掌,格外顺从地搂着他的脖子。

……

一夜雨过后。

犬夜叉和杀生丸来到夜城东郊。

靠水的东方,阳光第一个照耀上的阴暗的楼房。它的前身是一座教堂。

他们攀上楼顶,俯视着遥远的城市,微凉的秋风吹过,带走一段如梦如幻的过往。

犬夜叉摸出杀生丸胸口的四魂之玉,一阵哗暖的光萦绕着他们二人。

杀生丸摘下四魂之玉,给犬夜叉戴上。开始往回走。

“快下来,太阳快出来了。”杀生丸在楼梯口暗处站立,提醒道。

远处,厚厚的云层有开裂之势,朝霞映红,雨过天晴。

犬夜叉闭着眼睛,四魂之玉如有所感,从脖子上飘起来,停在他眼前。

“回来!”杀生丸有这次有些严肃了。

“杀生丸,我觉得……”犬夜叉一动未动。

光芒即将打过来。

“犬夜叉!”杀生丸冲了过去,披风包裹住犬夜叉,将他扑倒在暗处。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杀生丸愤怒地露出獠牙,几乎抓狂,愤怒后是一种伤心,深藏在他那孤独的眸子里。

“我……我不是想要那样,”杀生丸的紧张传染了他,犬夜叉忙解释道,“你误会了。”

他拿出四魂之玉,放在两人之间。

“你说过它救了你,我在想它同样能拯救我们。”他握着四魂之玉的手,伸往阳光下。杀生丸拦了他一下,犬夜叉安抚的看他一眼,继续伸出手去。

在光芒下,那只手完好无损,如镀上了一层金边。

“这怎么……可能。”杀生丸不可思议道。

犬夜叉挣开杀生丸的束缚,从黑袍下爬出来,站起身,整个人慢慢进入阳光下。

那一层细软的光华,那一幕,太美了。

杀生丸无法移开眼睛,在黑暗中动了动喉结。

“我一直在想……我们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你觉得我们最终会怎么样?”犬夜叉微笑,他朝着黑暗里的杀生丸伸出手。

杀生丸犹豫片刻,也伸出手去,被犬夜叉一拉,冷不防的闯进阳光中。

预料之外地,没有痛苦……没有疼痛……什么都没有……

他预想过很多种,没想到现实可以如此轻盈。他之前也有强行走在阳光下,但从没感受到,可以如此轻盈。

“为什么?”杀生丸轻声问,“我们会怎样?”

“我原本以为只有毁灭……”犬夜叉也仿佛第一次看到杀生丸似的,迷恋的看着一切。

“我以为我们唯有死亡,我要亲手送你到终点,但没想到……”

“我们可以获得新生。”

犬夜叉的脸上挂着喜悦的泪水,他伸手抱住杀生丸,后者也紧紧的抱住他。四魂之玉倏然化成一滴水,延展成膜,包裹二人,化为无形。

犬夜叉失去的一只手悄然新生,杀生丸只感觉抱着他人更加用力。

这是父亲母亲的祝福,是大地阵痛后的安抚,是黑暗与光明的交融。

“我们终将有一天结束杀戮,得到救赎。”

如果我一生都在为此而战,为这一刻而战,我愿意让这一刻的光芒永映于你身,而我仅得以窥伺一角,足矣。

如果我凯旋归来,请让山花铺满丘岭,果实结满枝头。

如果我战死途中,别忘了让清风捎去永别之话,带去诀别哀辞。

请告诉他,他不孤独。我爱他。

爱是场永久之战。

他值得。

我愿意为其奋战,至死方休。

—————————————the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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