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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告白05】

 

推开办公室的窗户,外面的太yan透着枝叶照耀着纱窗,刺着我的眼睛,然後把我浇水器拿进来。

「哇,怎麽办?我好紧张喔!下午就要b赛了。」

刚浇完水,我提着浇水器旋身走回办公室里,就听见旁边路过的两名nv同学讨论着下午的b赛心情。

「好啦,不用紧张啦!上次验收的时候,老师不是说我们的进度很稳定吗?还称赞你的歌声不错,就放轻松嘛!」

听着旁边的nv生安慰着,我才突然想到已经一个多礼拜没有见到何雅风,练习的进度也就在停在…

不行,只要一想到练习,就会想到他跟那个叫哲琪的nv生同居的事情,可是一个礼拜没有进度,下午的b赛该怎麽办?他不说有话想对我说吗?我明明也答应过他的,但是却怎麽都没办法面对他。

将老师交代的事情完成後已经是中午用餐时间,我走在二楼的走廊上,身旁偶尔路过一些高二的学生,每个都打扮的奇装异服,全都在为下午的舞台剧表演准备,更是有走着聊着就在走廊上直接演练起来的学生,整栋楼顿时变得热闹非凡。

拐过一个弯,我走进nv厕里,打开了水龙头想洗掉手上的胶水味,正在清洗的时候从门口传来nv生成群结队的讨论声,而谈论的话题不是别的,正是我跟何雅风,眼见她们的影子就在门口,我立刻往厕所躲进去。

关上门之後,她们的声音回荡在整间nv厕,「我真的没想到何雅风跟李蒲昀是这种关系欸。」

「我真的不懂长得帅的男人眼睛都怎麽了,明明李蒲昀就不怎麽样啊!为什麽何雅风会喜欢她啊?」

「谁知道是喜欢的关系,还是pa0友的关系?」

「谁知道?说不定是做过之後才决定在一起的,难道对外还能说我觉得她在床上的叫声我很喜欢才会决定跟她在一起?」

「哈哈哈哈──」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看看之前的吴轩宇,也是对李蒲昀很维护啊!」

「所以这个李蒲昀到底是什麽命啊?为什麽身边都是吴轩宇或何雅风这种帅又会读书的人啊?」

「欸,你们说,会不会是g引啊?她虽然长的不算漂亮,但也不算丑啊!男生不是喜欢长的安全的nv生吗?这样就不会被追走。」

「哀呀,就她那个样子怎麽可能?说不定吴轩宇是因为她卸妆下来跟鬼一样才会跟她分手的。」

躲在厕所里面,我听着她们这群三姑六婆拼命讨论我跟吴轩宇还有何雅风三个人之间的事,顿时想把她们的嘴巴都撕烂,不过正在我愤怒的火燃烧之後,我听到她们又继续说。

「还是先把正事完成吧!」

「不然换我们日子难过。」

「走吧,去找李蒲昀。」

声音到了这边,之後是她们走出厕所的声音,之後nv厕一片安静,感觉已经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才偷偷开了门缝观察,确定没有人之後才从nv厕出来。

再次东张西望,确定没有人之後,我松了一口气,只是心里也浮出了满满的疑问。

她们到底在讲什麽啊?没有一句话我听得懂的,不过最让我在意的是,我都可以接受她们怎麽说我,但是吴轩宇跟何雅风就是不行!

还有…她们最後一句是什麽意思?为什麽要找我?

离开nv厕之後,我看到她们往三楼的方向走,於是故意走在她们的身後,沿路上我一直跟在她们背後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我发现她们竟然我的班级走去,然後伫立在门口东张西望。

「请问找谁?」坐在门口的nv生走出来询问。

「请问李蒲昀在吗?」中间头发中等长度的nv生问。

「李蒲昀?」nv同学疑惑了一下,然後用头示意後方,「她不就在你们後面吗?」

被她这麽一说,nv同学们这才纷纷转头,一看到我表情全变的惊讶,「咦?她什麽时候在这里的?」

「李蒲昀?」

看着那一张张来者不善的面孔,我率先走向她们,「你们找我,有事吗?」

说啊!全都说来听听,这些人一个个都是我没看过的,会来找我肯定是有人指使的,我倒想看看是谁。

「喔,你就李蒲昀?」中间的nv同学转过身来後我才知道她的眼睛是凤眼,脸颊上有雀斑,戴着黑se粗框眼镜,看起来相当有文学气质,但是谈吐上却一点气质都没有。

「对,我就是。」

「你最近是不是跟何雅风闹翻了?」

面对她突然的问题,我感到不理解,为什麽我跟何雅风吵架的事情她们会知道?

「你想说什麽,直接说。」

不过我跟她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感觉她们就是想套话。

「好。」她说,「何雅风他因为一件事情很困扰,他说他在t育器材室等你。」

「t育器材室?」我皱眉。

「如果不想後悔,我劝你去。」说完她们一行人转身离开。

不想後悔是什麽意思?难道是…关於b赛,或者是他要离开的事情呢?

越想我的心脏越跳个不行,就担心如果这个万一是真的会被我错过,眼看着时间b近中午,我担心下午的b赛被耽误到,於是还是依照她们说的地点过去。

t育器材室是全校最偏僻的地方,大概是在c场後面的半山腰,因为那边有一间小小的隔间,空间挺大,所以後来学校废物利用拿来摆放一些器材,不过只有是t育课时间才会有人出现,算是全校最冷门的地方。

爬上山坡,我走到了写着t育器材室的大门口外,但是放眼望去,除了门口的一盏灯之外,其余的空间都被废弃物品的堆叠占满空间,除了门口那盏灯之外,其他的地方都很y暗。

缓缓往里面走,我对着空气问:「何雅风?你在这里吗?」

「喀嗒──喀嗒──」踩着布满沙尘的地板,我越往里面走,越能闻到空气中难闻的尘螨、生锈和sh气的味道,却始终一个人都没有看见。

停下脚步,我的感觉不太对,并发现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何雅风也绝对不可能跟我约在这里。

我得回去!

不过当我领悟过来却为时已晚,转身走向门口,我看见门外有三个人朝我走来,而我来不及走出去就被迎面走来的班长和其他人两个人推回器材室。

「唔啊──」一声闷哼,我一个踉跄就退了好几步之後跌在全是沙尘的地上,抬眼便能对上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尽管知道设局的人是谁,但事到如今,我已经哪里都去不了了。

蹲下身子,班长的眼神在逆光的视线相当有压迫感,而我处於劣势,只能看着,不敢丝毫轻举妄动。

「李蒲昀,你给我听着,不要以为有何雅风给你撑腰你就可以嚣张,没有何雅风的你,什麽都不是!」她攫起我的下巴,「你以为何雅风跟你组队,你就这麽了不起啊?我告诉你,别傻了,你今天就好好待在这边,b赛结束了我自然会让你出来。」

望着充满敌视眼神的班长,我实在是不想吵架,毕竟吵了对我也没有好处,但我就是想问:「我不明白,你到底为什麽要这样做?这样做对你又有什麽好处?」

电视上那些恶毒的nv人,总是为了伤害主角或者别人而无所不用其极,但是我始终不懂,用这样的偏激的方式到底能证明自己什麽?但也许她们要的不是证明自己,而是到了最後,她们要的目的能不能达成。

就像现在,班长b迫我不能参加b赛。

「我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包含何雅风和这场b赛。」她放开我的下巴,然後缓缓退到门口,在逆光之中,我看着她们三个逐渐远处的身影,而我知道我离不开这个地方,既然她们把我带来这里,就没有要放我离开的意思。

望着那扇门,我并不认为在那个时间点走过去她们就会放我离开,却又觉得坐以待毙也不是方法,如果可以阻止门被关上,那是不是至少还有挣扎的希望?

望着逐渐被关起来的大门,我选择在最後一霎那冲了过去,但是如我所料的扑在门上,生锈触感在手上摩擦,我不停拍打着铁门大喊道:「喂!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答应你们不去b赛还不行吗?放我出去!」

最後拍了几下铁门,但是外面的寂静已经是任我怎麽喊都没有半点回应了,缓缓转过身,我靠在铁门上,望着内部只有门口一盏微弱光芒的旧灯,时不时的闪烁,就像下一秒就会熄灭一般,还有来自漆黑深处的y风,我忍不住颤抖了身子,责怪自己。

李蒲昀,你是白痴吗?明明知道何雅风不会约在这种地方,为什麽还是要来?你明明知道下午的b赛对何雅风来说很重要,但你不但赌气一个礼拜不见他,现在还被关在这里。

不过…这是他在成高的最後一学期吧?今天的b赛我缺席了,那他b赛的时候怎麽办?我们还能好好道别吗?我们之间,就不能没有遗憾吗?

轻叹一口气,我又转过身,继续拍打着铁门,「开门!外面人有人吗?请我帮开门!」

也许一直发出声音,可以抱着有人经过的希望被放出去吧。

虽然我抱着这样的希望不断拍打铁门,拍的手都痛了,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外面还是一点回应都没有,而我已经累了、倦了、困了,於是我蹲下身来靠在门旁边的墙上,看着铁门上方微微绽露出的光线,渐渐闭上眼睛。

就算我无法参加b赛,但我还是希望何雅风能有个夥伴代替,让他顺离完成b赛。

抱着这个想法,我沉沉入睡。

恩…好冷…好冷…

「吭啷──坑啷──」

什麽声音…?是谁在敲门?浑身使不上力,我好困…

「坑啷──」

好像是…门被撞开了?

「喀嗒、喀嗒、喀嗒…」

半睡半醒之间,我听了脚步声之後,突然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原本寒冷的身t顿时变得温暖,意识模糊之间,我听见耳边的呢喃,「你真的是个笨蛋。」

这个声音,为什麽那麽熟悉?

之後我感觉自己被放了下来,头靠在坚y的地方上,隐约睁开了眼睛,我看一张模糊的五官,还来不及看清楚是谁,视线里就只剩下他的背影远去,之後我又昏睡过去。

我不知道时间到底过了多久,只知道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看到的是何雅风担心的侧脸,「你醒了?」

然而看着他,我还没有回过神,只能愣着脸问,「你…怎麽会在这里?」

「这不重要了。」他严肃着口吻,而这时我才发现自己被他抱在身上,而我挣扎起身,「你放我下来,我们还没去b赛。」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想b赛?」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愤怒,但不算发脾气,只是口气和眼神都相当压抑,「你这个样子我要怎麽参加b赛?」

「为什麽不可以?」我说,「这个b赛是你待在台北的最後一件事情,你不就因为有话想说才这麽努力的吗?放弃了b赛,我们的练习都不算数了吗?」

看着我,他低吼:「李蒲昀!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发高烧?」

被他这麽一吼,我霎时说不出话来,刚刚过於慌张,所以我没怎麽注意到自己的不适,被他这样提醒,才让我感觉我浑身的都在发热。

「给我听清楚。」他一字一句的说,「我的主唱只会是你、也只能是你,如果你不参加b赛,我就不会去b赛,所以你不要再说了。」

「何雅风。」没有放弃,我拜托的眼神看着他,「那就当这不是你的请求,而是我的请求,我想要跟你一起参加b赛,再跟你一起唱歌。」

注视着我,我有看出他的动摇,抱着我,他紧咬下唇,然後从嘴里吐出几个字问我,「为什麽?你要这麽坚持?」

「因为跟你一起唱歌我很快乐,我喜欢这样的我们。」

因为你要离开了,这场b赛会是我们最後的回忆。

也许是我的语气太过温柔,他近乎沉默的语气,但我还是能听见他在我耳边的呢喃,「我们是最後一组。」

抱着我,最终在我的请托下,我们抵达了b赛现场,打开门的瞬间,正好结束了倒数乐谱还会重新出现在我眼前。

正确来说,如果不是方御程现在拿着它,我根本忘记这个的存在,更忘了当年的事,还有他。

「虽然我不知道你怎麽知道这个谱的,但你就承认吧!」他还是跩着一张嘴脸,「你b赛上编的曲,就是抄袭这个乐谱。」

缓缓抬眼,我问了他,「成高的书包背带,是什麽颜se?」

愣了一会,他呆滞地看着书包背带还有我,维持痞子的本x还有d而啷当的形象,「这重要吗?这好像不是现在的问题。」

这一刻起,我从他眼里的眼神里确定了我心里的猜测。

果然没错,方御程的眼睛看不到颜se,他就是我四年前在医院里遇到的男孩,因为在台风天被掉落的花盆砸到眼睛,导致视网膜破裂,本来应该会失明的,但是被医院抢救之後恢复了视线,不过却也因此看不到颜se。我跟他在病房相处过几天,一起听过音乐看过电影,但之後他就转院了,我从此没有再见过他,也从此遗忘了这个人,更不记得我送过乐谱给他。

「你的眼睛…」缓缓吐出了两个字,不过他却不说一句话,而是用我无法理解的目光看着我。

「方御程,还不给我滚开?」

「够了!」方御程突然吼了回去,声音之大,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大跳,然後他走向我,声音压低靠在我耳边低喃,「我不管你是怎麽知道的,但你要是敢说出去,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冷静的看着他,之後我听见班长说:「给我动手,今天我就要让大家看看她的庐山面目!」

下一秒,一桶水往我身上泼,当我反应过来後只能眼看着水溅到我身上,我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再下一秒钟,我全身瞬间sh透,一头sh漉漉的头发和衣服滴了整地的水,而我还在恍神中还没清醒过来。

我的头发和衣服很快x1收了大部分的水,倏地,大家都安静了下来,不再有人说话,只有围圈的学生一边震惊一边讨论。

「天啊…」

「真的泼了啦!」

「有录影了吗?」

「要跟教官说吗?」

等到我恢复视线的时候,眼睛一阵刺辣,痛的我睁不开眼睛,只能听着她们一句一句的咒骂着还没进入状况的我,还有周围不敢涉略太深的同学们议论纷纷。

「咳咳咳咳…」当喉咙不小心喝到了一点水,我才知道这并不是一般的自来水,浓浓的苦味在嘴里化开,还有眼睛的腥辣与刺激感,我意识到,这是卸妆水,他们竟然倒了一整桶的卸妆水往我身上泼,目的可想而知。

哼,果然这样才符合她们的作风。

不过我没时间理会他们,不停的用手抹开我的脸,我知道事到如今,就算我什麽都不做,脸上的妆容还是会被卸乾净,伤疤会在脸上逐渐清晰出来,我只能继续站在原地,让他们看到他们一直以来最想探究的秘密。

原来,最害怕的事情并不是尽全力的躲开就不会发生,早在重新遇见何雅风的时候就已经是个提示了,我被不断的提示着,却一直不懂得清醒,这一天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而已。

「这是什麽?」安静了好一会,才有学生反应过来,不用看也知道,脸上的表情该有多震惊。

「她的脸…好丑!」

「好长…好长的疤…」

「我的天…」

正在旁边的人瞠目结舌又议论纷纷之时,坐在地上的方御程这才开口,「陆馨宜?」

熟悉的名字从他的嘴里说出口,让我抬了眼,静静的注视着他,脑海里浮现了第一次遇到他的场景。

我们都一样,头上包紮着纱布,住在同一间病房里,一起看一样的电视,但是他的眼睛暂时看不到,所以我跟他一起用听的,後来他转院治疗眼睛,我也就忘记了这个人。

脸上的面具被强迫摘下,对於我脸上的秘密众人不外乎都是一阵惊讶,所以我也听见了方御程的呢喃,「你是…陆馨宜?」

「对。」突然又有声音窜出,我的眼睛因为被化妆水辣的张不开,只能听声音判断,「她就是陆馨宜,送你手上这个乐谱的人,也是唯一一个知道你的秘密的人。」

他是…吴轩宇?怎麽可能?他不是已经离开台湾了吗?怎麽会…

在隐约之间,我看见他拿了一瓶水走向我,旋开了瓶盖的声音响起,然後一阵冰凉又倒在我脸上,不过这次我用闻的能知道,他倒在我脸上的是矿泉水,而他正在用手替我洗掉脸上的妆,柔软的手心轻轻洗涤着我的脸,还有那一条骇人的伤疤,直到我终於能看见眼前的视线,我才终於又看到了他的脸。

愣愣的看着他,我久久无法言语,只在最後挤出这几个字来,「你…怎麽会在这里?」

「因为你是个叫不醒的笨蛋。」他最後这麽说,然後转身站在我面前,替我挡住众人的目光,「方御程,我想你应该知道真相了吧?就不要再浪费大家的时间,你亲口解释,会b让陆馨宜解释越描越黑来的妥当。」

吴轩宇说完,大家又开始一阵窃窃私语。

「陆馨宜?谁是陆馨宜?」

「不会李蒲昀的本名叫陆馨宜吧?」

「所以呢?」

以前的事实叫我不得不承认,事情走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我造成的,这跟吴轩宇还有方御程都没关,毕竟方御程跟我都不知道,四年後的我们会这样相遇。

往前走了一步,我正想说些什麽的时候,方御程突然站起来,「够了,都不要再说了,事情就到这边结束,通通解散。」

「方…方御程?」

「不会吧?什麽时候方御程竟然转x了?」

「不可能!」

班长不屑的眼神瞥向他,「方御程,你又想g嘛了?难道你想替李蒲昀说话?」她冷笑。

「我说了。」他的目光转冷,就算眼前站的是班长,他也没有客气,「都不要再说了,通通都离开。」

方御程的话让大家不敢反抗,纷纷面面相觑之後离开,但一直到最後班长跟几个跟班都没有走。

「方御程,你到底在g嘛?」班长的表情有些难以置信,不过能看得出来她并不想表现得太明显,只是眼神里的惊讶藏不住,「你不是一直都讨厌李蒲昀的吗?现在这样算什麽?」

看着她,他的情绪渐缓,「就这一次,之後我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说完他转头看着我,「我方御程,最讨厌欠别人,我欠你的现在还了,但是之後别再让我看到你。」说完话,他带着那些不明所以的跟班离开。

「李蒲昀,你的庐山真面目被我拆开了,以後的日子,你就期待吧!」她嘴角g起寒冷的笑意,跟方御程用一样的方式离开。

闹剧忽然的结束了,我却有一种t力透支的感觉,身上还是sh的,全身都是卸妆水的味道,包含嘴里尚未吐乾净的余味。

「呕呕呕」无法忍住恶心,我又开始一阵乾呕,而吴轩宇待在旁边一边拍着我的背,一边递给我水漱口,好不容易才让我的生理状态恢复一些,他却又说,「没有时间了,你得快一点。」

「什麽?」刚吐完,我的嘴里都还是酸涩的胃酸,味道让人相当的不舒服,但我转头轻瞥了吴轩宇。

「快点,你得去火车站!」说完,他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十点四十分的火车,现在九点十分了,动作快。」

被他推着走,而我还没反应过来,「等一下,你先告诉我,你为什麽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

「这个重要吗?」他突然说,「b起我,你应该更在乎何雅风在不在台湾不是吗?」

他的话让我愣了一下,「什麽意思?」

在不在台湾?

看着我,他静静地说,「何雅风今天回一趟乡下的家,然後马上就要搭乘下午两点的飞机到英国l敦,这一走,不知道多久才会回来。」

吴轩宇的话像是晴天霹雳在我脑海里震了很久很久,我迟迟回不了神,不过当我想到我现在这一伸狼狈不堪的样子,我却又突然笑了,「呵呵…呵呵…重要吗?你错了,这都不重要了。」我的表情似笑似哭,「是我推开他的,我有什麽资格要他留下?有什麽资格去挽回他?既然留学是他的决定,那我不会g涉,我也不会见他。」

「陆馨宜!」他大吼,而我却吼回去,「陆馨宜si了!我不是陆馨宜!」

我已经忘记了过去的陆馨宜是什麽样子了,我也当不回过去的陆馨宜,而何雅风,不可能忘记她的。

「你这个笨蛋。」他淡淡的说,「何雅风早就知道你是陆馨宜了。」

什麽?

转过头,我木然看着吴轩宇,表情无法置信,「你刚刚…说什麽?」

何雅风他…都知道?这怎麽可能?不可能…

「你以为他是笨蛋吗?方御程给他那个模型的时候就已经告诉他模型是从你家拿的,当时他就在怀疑你的身分了,後来你帮李阿姨送便当,他见过你弹奏了那首曲子,那不就是你小时候弹给他听的歌吗?除了你之外,还有谁会这首歌?」

「你怎麽会…知道这些事情的?」我睁着眼睛,并不敢完全相信耳朵所听到的。

「很多事情你不知道,但是我一直看在眼里。」他的视线注入了几分深情,是我过去不曾看到过的,「我一直都待在你身边,但是你从还就没有注意过我,但我不在意,因为我只希望我心ai的人,能够勇敢追求自己心ai的人。」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笑容看我,接着他溺ai的00我的头法,「没时间了,走,我带你去追。」

坐在他的机车,他载着我奔驰在车水马龙的大马路上,紧紧抓着他腰间的外套穿梭在车阵里,通往机场的道路上人车越来越多,最後我们被卡在车阵当中动弹不得。

坐在他身後,我可以看到他几度低头看了手表,看起来相当担心时间上会来不及。

看着他的背影,我的心里有些忐忑,「吴轩宇,我…」

我觉得我应该说些什麽,或者至少不要拖累他,但他却直接打断我,「下车。」

「啊?」

下车?去哪?

我还在反应,他却先下了车,然後转向我摘掉我头上的安全帽,再次露出他温暖的笑,「现在该叫你陆馨宜了。」

「嗯?」

「你去吧!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吴轩宇?」愣愣地看着他,泪睡在眼眶里打转。

「不要哭。」他温柔的抹掉我脸上的泪水,双手搭在我肩膀上,「这种时候,就应该勇敢去追。」

最後看着他那些不同以往的温柔,我微笑的点点头。

「去吧!」尽管他的脸上没有笑容,但他口吻温柔,并渐渐松开了在我肩膀上的手。

缓缓往後退,我看着他站在机车旁边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後我头也不回的奔向火车站。

「咻──」

才过一个马路,好几台车子从我面前开过,每一台的车速都像在赛跑,我不由得退了好几步。

望着台北火车站的大门,我的心不自觉开始着急起来,但是碍於在交通要道,四周人车争道,险象环生。

好痛…

已经到火车站对面马路的人行道,但是我的旧伤却复发,脚踝传来一阵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怎麽办?他在哪里?我该去哪里找他?他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都是我不好,是我太倔强、太固执、太自卑,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我也不会错过他这麽多次,每一次我选择了放弃,他又承受了多少的伤心与难过?

「我会等你回来,或者我去找你。」

他的话再次浮现在我脑海里,久久回荡,无法忘怀,他为了这个承诺很认真的到了台北来找我,但是我却因为自己的自卑还有自尊心,把他的所有的执着都当成空气,视而不见,我到底在g嘛?

何雅风,这次你等我,我一定会找到你,一定会把那些想说的话都跟你说,我不求你原谅我,但是至少,让我见你最後一面,好吗?

「咻──」

「叭叭──」

「啊…」旧伤也好、车子、行人,都好,我执意的站在人行道的边界,我不断有意图想要闯红灯,当然也不断招来旁边许多路过的车子的喇叭声,同时一边咬牙忍耐旧疾的痛。

「哈呼…哈呼…」喘着气,眼看着红灯的只剩下几秒钟的时间,我的心跳像阵阵的鼓声,剧烈撞击着。

咚咚!咚咚!

吞了一口口水,我在秒数跳成绿灯之後,拖着已经受伤的脚往车站大门的方向一跛一跛的走过去,想当然尔,周围的行人也多,我不断的被旁边路过的人群撞击,每一次都累积了脚上的剧烈疼痛。

但是我不管,我就要找到他,我就要告诉他,我喜欢他!我就是陆馨宜!

紧紧咬着下唇,眼看秒数只剩下十秒,而我才在马路的一半,放眼望去,四周全都是车,而我就一个人待最危险的地方,甚至连站着都有问题。

「啊…」因为刚刚的跑步加上现在的站着,脚踝的疼痛感倍增,我只能缓缓蹲下减缓疼痛。

不可以,我不可以在这个时候放弃,我一定要…

「陆馨宜!」

突然一个抬头,我看见站在对面马路的何雅风,严肃和慌张全写在脸上,他担心的眼神凝视着我,「你不要动,我过去找你。」

当他这麽说的时候,从他面前开过一台车子,就连转弯都丝毫没有减速,把我吓了一跳。

「你不要过来!」隔着一条大马路,我大喊,「我在这边还没事,你不要过来!」

不可以,就算是他要从那边过来,都太危险了。

就这样,我们隔着马路相互凝视,我相信我们心中都有千言万语想想说,不过那一刻,眼神代替了语言,我能感到他眼神里的波动,还有自己内心深处对他的依赖。

但,这一次,我不想再依赖他了。

「何雅风,我有话想对你说。」隔着周围车水马龙,大小车子来来去去,隔着变化不断的马路,这是我第一次用素颜,带着我最不愿意触0的伤疤面对他,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可以笑着面对这一切,是因为他。

「你说。」他从对面大喊。

「我从小就任x,固执又麻烦,总是制造很多问题让你帮我善後,又总是你让你替我担心。」说着这些从前的点滴,我不知不觉就落下了眼泪,而站在远方的他,轻轻露出一抹欣慰的笑。

擦掉眼泪,我继续说,「谢谢你,从以前就一直扮演着哥哥的角se,不管是我还是村子里的每个人,你都当成自己的兄弟姊妹照顾,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来自己一个人在台北,身边没有任何人的时候,你送给我的钢铁人,就像是你陪在我身边一样,给了我很多安慰很鼓励,可是我…呜呜…」

这些年,压抑了太多的话,让我在说完这些话之後忍不住大哭,「对不起,我骗了你,我用我的顽固让你受伤了很多次;我的坚持让你承受了很多,甚至为了已经失联的我跑到台北,我让你失去了很多,但你却像个傻子一样,无论我怎麽伤害你都不肯走,我真的…真的很对不起你,我真的真的真的,很想你…我也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一古脑儿的把话都说出来後,绿灯变成了红灯,马路上的车子纷纷停下不走了,接着斑马线的红绿灯亮了秒数,开始倒数了六十秒,而他走向了我。

「你说完了,那换我说。」他朝我跨出了一步,「你啊,真的是很罗唆、很麻烦、很ai制造问题、固执又任x,从小到大我扮演着你哥哥的角se,在你身边看着你长大,确实,帮你擦了不少pgu。但是看着你从当年的小nv孩变成现在变成有nv人味的大nv孩,无论你是谁,在我眼里都只是当年那个小nv孩,都只是我的陆馨宜。」

终於,他走到我面前只差两步路左右的距离,用那样的深情看着我,是我教他吹口琴的那一晚,我们在湖畔边交缠的视线。

看着他的脸,我的心里百感交集,从车祸发生到现在,我没想过我能用这张有疤的脸站在他面前,抱着自信又期待的心情告诉他,我是他的陆馨宜,我就是他一直在找的那个nv孩,然後我真的很想他,而我相信,他也这麽想我。

「叭叭叭叭───」

正在我们四目相望的时候,旁边传来震耳yu聋的喇叭声,在短时间内响了好几个喇叭声震耳yu聋。

一个转头,我就看见一台大卡车往我们的方向疾驶而来,顿时我脑中陷入一片空白,却唯独小时候车祸的记忆再度涌上,视线中的卡车与童年那台卡车的影子重叠,填满我所有的思绪,内心一瞬间全被恐惧占满,我顿时失去反应。

突然我又转头看向眼前的何雅风,我立刻伸出手想把他拉到我身边,但是何雅风在惊慌之中,用黯淡的目光看着我,接着他用力一推,把我推到马路旁边,我被他推到路边,眼睁睁看着他被车子撞出我的视线范围外。

「碰───」一声,撞击力道之大,接着是玻璃碎了一地的声音,没多久人群包围议论着,而我躺在地上,膝盖跟手掌都传来疼痛,但最令我震惊的是,我从地上爬起来的那一刻所看到的画面。

卡车前方,何雅风穿的白se制服沾染了一大片血渍,而他倒卧在血泊里一动也不动,如同一滩烂泥,血不断从他身上的患处冒出,血泊还在蔓延,他的脸沾染上大片血迹,身t躺在地上奄奄一息,x膛似乎仅剩下一口气微微起伏。

从地上站起来,我的脑袋有一瞬间空白,直到我跛脚站起了身,看见他紧闭着双眼,被群众包围。

不…不要…不要!

几乎是拖着脚走路,一跛一跛的往人群的方向走去,直到我挤进了人群里,何雅风喘着微弱的呼x1心跳就躺在我面前,眼前骇人的景象让我大气不敢喘上一口。

缓缓蹲在他旁边,我抱起他的上半身在我怀里,任由他身上不断溢出的血染红我的双手还有衣襟,看了许久才哽咽的挤出了他的名字,「何…何雅风?」看着他还喘着一口气,眼泪簌簌的落下,滴落在他的脸庞。

模糊的视线里,一开口,他的嘴里全是血,说话已经含糊不清,却还一边安慰我,「不…不…不要…哭…唔唔…」

看着眼前的他,我的心脏翻滚绞痛,而我紧紧的抱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哽咽泣涕,摇摇头。

我拜托你,不要离开我,我好不容易才…才有勇气这样面对你,你可不可以不要丢下我?

「咳咳…馨…馨宜…」他缓缓伸起的手,像是使出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抓着我的手,「你…你听…我说…我…我从来…不…不觉…你麻烦…也…也不讨厌…你…你这个…麻烦…」

我能看得出来,他很努力的笑,为了不让我难过,但我却不争气的不断的掉眼泪,让他再次吃力的伸手替我擦拭,「你…你这个…傻瓜…你…不会知道…我找了你…多久…」换了一口气,他继续吃力着说:「从你…离开的…那一年…开始…我就…我就一直在等你…一直在期待着…这个约定…我不管…我不管你的过去…到底发生什麽事情…现在的你…又变成了什麽样子…我只知道…你就是我的nv孩…陆馨宜…」

看他吃力说话的模样,我心疼地喊,「好了,你不要再说了,你不会有事!不会的!」我像是不肯接受事实一般的摇头,就是不承认,何雅风会丢下我先离开。

何雅风不会的,他一定会没事,一定会的…

轻轻笑着,他摇头否认了我,「你…让我…说完,我真的…很想…更了解你…一直陪在你身边…我想…成为你…最重要的…jg神支柱、最重要的人…不管你怎麽想…陆馨宜…都已经是我最重要的人…」

「何雅风,我拜托你!不要再说了!我什麽都不要了,只要你好好活着!你听见没有?」我不敢松手,几乎是抱着他哭喊。

「馨宜…」这句话他几乎是用气音说的,而我把头压下去,耳朵靠自他嘴边,听着他微弱的呢喃,「我…希望…你…快乐…」

再次的哽咽,我已经无法说话,不过从那一刻起,我就没再听到他说话的声音。

「何雅风?」抬起了头,我慌张地喊,「何雅风?何雅风?你不要吓我,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何雅风?」

那瞬间,我看着他紧握着我的手逐渐松脱,我的祈祷没用,最终落在已经满是血ye的柏油上,然後他的呼x1渐渐慢了下来,眼帘紧闭,像是着睡着了一般,血se也渐渐从他的脸上渐退。

抱着他,我顿失了反应的能力,坐在地上好像陪着他似的,久久不肯回神,无法离开,脑海里出现了许多我们曾经的画面。

打球的样子,

唱歌的样子,

骑脚踏车的样子,

写歌词的样子,

担心我的样子,

还有说喜欢我的样子,

「她是我无法忘记的人。」我还记得我在图书馆里,小心翼翼的这麽问他,而他是这麽回答我的。

「为什麽无法忘记?她有什麽特别的,你要这样一直念念不忘?」

「她不需要多特别,只要在我心里特别就可以了。」

「呜呜…」陷入了回忆,我忍不住崩溃大哭。

我不要特别了,我不要固执了,我不要倔强了,我不要再失去你了,是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那天的最後一个画面,是何雅风被抬上担架推进了救护车,而我没想到,四年後第一次跟村子里的人见面,是在丧礼上。

丧歌颂着,何雅风的棺材被推进了礼堂,他温暖的笑容变成了一大张照片挂在墙上,照片的旁边放满了何爸爸、何妈妈为他准备的花还有他最喜欢的模型,而所有认识他的人全部都到了丧礼为他哀吊,其中何妈妈哭得很伤心,而我站在会场里,看着他的笑脸,双眼无法压抑的润sh。

「何疯子,最早走的应该是我,你急什麽急啊?」我对着照片傻笑,「你不是说,你想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吗?现在…算什麽?为什麽说走就走?为什麽…我又被丢下了?爸爸、妈妈走了,你也走了,我还剩下什麽?」

x1x1鼻子,眼泪一次又一次的滑落脸颊,我忍着哽咽继续说,「我好想你,你为什麽不带我一起走?你不在身边,我就快乐不起来呀…」

「嗒嗒──」

哭到一半,我抬起了头,看见一双穿着黑senvx凉鞋的脚站在我面前,然後她蹲了下来,而我缓缓抬起头来,却看见了四张熟悉的脸孔,顿时又让我红了眼眶。

「馨宜。」

熟悉的声音,曾经的画面,种种的一切都让我无法承受,我只能再一次的放声大哭,然後他们抱着我,轻拍着我的背。

丧礼结束之後,我终於重新跟村子里的大家相聚了,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人的内心,也可以改变人的外貌,当我再次看见大家的时候,他们浑身散发出不同於往年的气质。

张庭从小成绩就好,所以国中就开始读法律相关的书籍,之後高中更是如愿考上嘉义大学,专攻法律,现在在律师事务所实习;徐玟玲,对针织类的东西一向很有兴趣,她虽然继续念高中,但是不打算念大学,刚考上高一的她已经有稳定收入,并且开设自己的工作室接案子;阿良国中的成绩太差,後来去念军校,个x也变得成熟了许多,好像在军营里有不错的成绩,至於卢大佑,後来去餐厅当学徒,瘦了很多,可以看得出来吃了不少苦。

「听说你今天是从公司赶过来的啊?」吹着风,我们散步在河堤边,一边聊着往事,又一边聊着现在。

「还好啦,我才刚进公司没有多久,其实谈不上忙。」张庭的穿着打扮越来越有nv人味,现在走在旁边已经有社会人士的风范。

「才不是呢!」徐玟玲抱怨,「上次只是要找她出来吃个饭,乔了一两个礼拜,还是跟我说没空,害我都把餐厅订好了,也特别织了一件毛衣要送给她,她就这样放我鸽子欸!」

看她到现在还气愤难平的样子,就知道当时她有多生气,只是她有去的反应逗乐得大家。

「换我说换我说!」话题一结束,阿良马上站出来,「你们都不知道,我去念军校多威风啊!所有的学弟妹都听我的,上面的人也特别信任我,说我讲话有魄力。」他用手敲敲自己的x膛,想呈现自己的勇猛威武,只可惜大家不感兴趣。

走着,我看向走在最後面却一直不说话的卢大佑,「卢大佑?你怎麽都不说话?」

没想到不问还没事,一问就有事了,卢大佑立刻哭了出来,把大家吓了一跳,不过也可能是这个话题大家刻意不去说,没想到还是被他给挑起了,「我真的没有想到,阿风就这样离开,他上回说要去台北找馨宜的时候,还说要带她回来请大家吃饭,为什麽变成这样了?呜呜呜呜…」

卢大佑的话让大家沉默了,其中更是我不敢说话。

我该怎麽办?我该怎麽对面村子里的人?

「好了啦!」张庭又率先跳出来说,「人si不能复生,阿风都走了,我们哭哭啼啼有什麽用?难道这样他会b较开心吗?振作一点好吗?不要再让阿风担心了。」

我能感觉到,当张庭这麽说的时候,她看着我,只是我低着头,不发一语,然後大家靠向我,重新给予安慰。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在气氛还保持着沉默时,我突然问,而大家看着我,像是在等我问。

「何雅风,是怎麽决定要上来台被找我的?」

这是我没能来得及问他的问题,也是我在车祸意外之後,第二件让我後悔的事情。

如果我愿意跟村子联络,何雅风也不会上来找我了,也不会发生後面这麽多的事情。

「我记得国中毕业典礼的时候,阿风就跟我说过,他高中一定要考到台北去,因为他想把你找回来,跟大家团聚。」张庭看着我说,像是在安慰我。

「从你离开村子之後,阿风就有习惯,晚上在公园里吹口琴,他说他吹的曲子是你教他的,他要练熟,然後下次再见到你,就可以跟你一起吹,如果你忘记了,他就教你,他说,他喜欢你吹口琴时快乐的样子。」

大概是画面太过清晰,哽咽一下子冲上喉咙,我皱起了眉头。

「其实,阿风每一年都会做一个模型,因为只要一做模型他就会忘记想念你的痛苦。」

「阿风他喜欢你很久,只是他有些迟钝,你离开之後他才注意到,才会不惜为了考上台北的高中,卖掉很多模型砸钱去买教科书。」

愣愣地看着他们,我满脸写着不可置信,却突然一阵强风吹过我们奔向天空,夕yan落下山头,悬吊在两座山脉中间,照耀着我的眼睛,而顷刻间我想起了第一次遇见何雅风的场景。

「那个…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何雅风。」他认真的继续组装又一边回答我。

「何亚锋?」

「姓氏何,优雅的风。」

「喔。」之後看着他组装好钢铁人的四肢之後,我默默地说,「我叫陆馨宜。」

「我知道。」

「咦?你知道我的名字?」

「好了。」他把已经组装好的钢铁人拿给我,「你看,我组装好了,这样一来,这边又多一只模型可以装饰了,这个小柜子愈来越丰富了。」

那一次,我还看着模型还目不转睛的时候,窗户的夕yan缓缓已经隐没在山边的尽头,斜yan消失後,只剩下由蓝渐层到黑se的天空,还有淡淡的夕yan余光。

看着没有他在身边的斜yan,我的嘴角轻轻上扬,眼角却挂在泪珠,脑海里是记忆中的景se,还有记忆中的他。

「昀昀?你起床了吗?」阿姨的声音隔着门板响起,而我赖在床上一点动静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不想说话没关系,但至少要好好吃饭,我把晚餐放在外面桌上,你记得出来吃。」

接着我听见阿姨脚步声远离的声音,而我继续争着眼睛,没有睡意也没有食慾,就是这样与天花板四目相对。

何雅风去世後的一个礼拜,我没有再去学校,也没有再踏出房间一步,把自己关在房间这个小世界,与世隔绝,不管任何人叫门、敲门,我一概不应门,因为我知道,无论是谁,都不会是他。

静静的看着他送给我的小熊玩偶,他送给我的模型,後来被我捡回来放回去,不过我之後才知道,原来高烧那天他在我生病期间又把模型拿回去修补,补完之後才又放回来,难怪我後来看到模型被整修成跟新的一样。

「我知道你是陆馨宜,不要再躲避我了好不好?」

那是他在模型上偷偷设计的机关,但是我在他去世之後才看见,已经连回应他的机会都没有了,只能在模型上又贴一张便利贴回覆:

好。

当我在便利贴上写下一个字,却发现自己的眼睛又sh了,眼泪落在书桌上,泣涕的颤抖肩膀,最後哭倒在书柜前。

何雅风,我想你…我想你了…你能不能回来?再接受最後一次我想你的任x?

「呜呜呜呜…」抱着他送给我的模型,我卷缩在床上,想像着他就坐在我身边微笑看我的模样,眼泪侧着滑过脸颊sh了枕头,最後我将脸埋在棉被里,不小心就这样沉沉睡去。

隔天早上醒来,我有些憎恨。

何雅风,你为什麽没有到我梦里来看我?

醒来之後,我呆呆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yan光灿烂,心里却暖不起来,接近失神的样子,我想应该会吓到在天上的他。

「叩叩叩。」

又是敲门声,所以我继续躺着。

拜托,都走,我不想跟任何人说话,也不想见任何人。

「陆馨宜?我是雅风的朋友。」隔着木头门板闷闷的声音传来,我乍听之下感觉有些熟悉,似乎听见这样的声音。

她是…?

「我是哲琪,我想,雅风应该跟你提过我。」

哲琪?

突然我的脑海里闪过何雅风的脸,他曾经笑着跟我说,「你在吃醋,吃哲琪的醋。」

是他说那个哲琪吗?

转开把手,「喀嗒。」之後门开了,然後我缓缓把门打开,果然看见了那个斜浏海,一头气质长发的nv孩。

哀,我又一次不如人家了,我现在这是什麽颓废样啊?

何雅风,你绝对不可以取笑我!

「你…还好吗?」她c着温柔的嗓音说,一双如水的目光注视我。

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好离开门口,像游魂似的回到床上,不过心情却有些不同了,因为她是在我之外,跟何雅风有了最多交集的人。

她缓缓走进我房间,然後站在我面前,直到我拍拍我前方的床铺,她才又坐下,客气又礼貌的语气说:「我来这边,是有话想跟你说的。」

没有抬头,因为我不知道她想说什麽,我只知道跟何雅风有关,我也害怕,我看着她跟我说何雅风的事,我会忍不住大哭。

不过她却不再说话,而是从包包里拿出一整叠的信封给我,「我想,你应该看看这个东西。」

「这些是…什麽?」这是一个礼拜以来,我说的第一句话。

是何雅风写的信?这个信封袋是还在村子里的时候,他带我一起去买的,不过怎麽会有这多信件?还有录音带?

「我相信你知道这些都是什麽。」她说,「我今天来这边还有一件事情要说,说实在,我也许应该感谢你。」

突然涌上的不知所措与慌乱,让我只能呆愣地看着她,接下来她对我说的话,何雅风刚到台北时的情景一幕幕的浮现…

三个月前。

天气有些y凉,不过蛮适温的,不冷也不热,所以她继续躺在她的床上,想继续所剩不多的睡眠时光。

啊呀,好不想上班哪…这种天气就适合睡觉啊…

「叮咚──」

「恩──」无奈叹了一口气,她有些哀怨。

为什麽偏偏事与愿违啊?偏偏在她最想睡觉的时候门铃响了,还是她乾脆假装不在家呢?

「叮咚、叮咚、叮咚…」

无奈地从床上跳起,她往自己的浏海喷了一口气,不甘愿的下床去门口开门,而站在门外的房东太太正要继续按门铃的时候,门突然被她开了,所以她一开门就看见房东太太的脸se。

「啊呀,你可总算愿意开门了。」房东太太脸se不是太好的说,「你这个月的房租快点给我,都拖了一个多月了,看你这样每天工作到半夜才回家,连一万块的房租都缴不出来吗?不管,下个礼拜是最後期限,再缴不出来就搬出去!」说完她大妈留下一记瞧不起的眼神就离开。

下个礼拜?有可能吗?难道她又要跟欧姊预支薪水了吗?

再度倒回床上,她的目光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为自己被耽误的十分钟默哀。

盯着已经有壁癌的白墙,她打算继续睡的时候,门铃又响了,「咚咚──」

「啊──」她泄恨似的大叫,再次不甘心的从床上醒过来,「不是说好下个礼拜的吗?」

带着憎恨的眼神,她再次前去开门,不过门一打开就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陌生男生,一张小麦se又乾净深邃的五官,红唇白齿,头发有些蓬松带卷,长相很是清秀。

她目测眼前的男孩顶多十六、七岁,不过让她感到奇怪的是…她并不是认识他!是不是找错家了啊?

「请问…你找谁?」端详着他好看的脸,她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请问,陆馨宜在这里吗?」大男生看起来也很羞涩,不过她看着他很是纳闷。

陆馨宜?没听过这个人啊…

「厄…这里没有你要的人,你是不是找错家了?」对方看起来蛮善良的,她不想出言伤害他。

「不可能啊…」他突然有些激动,就把手上的纸递给她看,「你看看这个地址,是这里没错吧?」

怎麽可能没有?她离开前确实告诉他她会住在这里的。

瞧他一脸又是慌张又是紧张的表情,她还是妥协了,拿过他手上的纸看了看,「恩…地址确实是这边没错,可是这边真的没有叫陆馨宜的人。」她再次摇头否认。

「她真的不在这里吗?」

看他的表情有些失望,她也有些於心不忍,「她是不是写错地址了?你要不要跟她连络一下,问清楚b较好。」

垂下了眼廉,他突然沉默下来,「这个地址,就是我唯一跟她的连结,如果这个地方找不到她,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了…」

她离开之前,唯一留下的就是这个地址,他们说好来台北要见面的,可是为什麽她食言了?她现在人又在哪里?他该去哪里找她?

「你还好吗?」她看他的表情不太对。

「没事,抱歉,让你困扰了。」说完他缓缓转身,不过她却喊住了他,「那个…你…」

他转头,茫然像是迷失方向的眼神看着她。

看他还拖着行李箱,她猜想他应该不是当地人,「你现在找不到她,你又能去哪里?」

「我不知道,但我还是想先去找她。」

「你应该不是台北人吧?」

他点点头,表情带了一些苦笑。

「你先留在这里吧!」她说,「房子跟人都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找到的,反正我等等七点就要去上班,也不会在家,你就在这里待一会,过些天找到合适的房子再搬走,我不介意。」

「不太好吧?」他不太懂她为什麽要这样帮他,况且她是nv孩子,跟他这样一个男生住在一起,传出去对她的名声不太好。

「你不用想太多,我刚到台北来的时候也是这样,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我只是懂你的感受而已。」

她讲得自己都有些不自在,而他看得出来,「谢谢你,我保证在三天内搬出去。」

她让他把东西先拿进屋里,然後她打开b较靠里面的房间门,不过尴尬的是,里面堆满了杂物,看起来光是整理就需要一些时间,她不好意思的拨了头发,「厄…这里是空出来的房间,所以我就拿来放一些b较用不到的东西,你可能要稍微整理一下。」她又看了一眼那间连她都觉得乱的房间。

「没关系。」他笑着说:「你不用管我,你只要告诉我东西整理出来可以放在哪里就好。」

「你就都放在客厅,我下班回来会去整理。」说完,她转了身要离开时,她又突然转过身去说,「对了,我叫戴哲琪,你呢?」

「我叫何雅风,优雅的雅,大自然的风。」这麽说的时候,他想起了他跟陆馨宜自我介绍的时候,他就忍不住笑了。

大概只有她会觉得是「何亚峰」吧!

「你还是学生吧?」

她突然又问,於是他突然反应过来,「喔…对,我是学生,来台北念书,也是来找朋友的。」

「那个叫陆馨宜的人,只是你的朋友吗?」坦白讲,她不相信,他刚刚的反应来看,应该不只是朋友这麽简单的关系,他们之间肯定有什麽。

「或者…」他皱了眉,沉思了一会,「不然…应该说青梅竹马,我跟她从小一块长大的,说是朋友可能也太生疏,反正你就当作我们是兄妹吧!」

「好吧!」她松了一口气,庆幸他没有说她是他nv朋友,「那…你就在这里安心的住下来,不用急着搬出去,没关系,我等等还要上班,可能晚回来,你就不用管我了。」

「恩,谢谢你。」他又笑着说,而她被他的笑容融化了。

晚上她下班回到家之後,她看见从房间里被清出来的东西全部都被擦乾净整理过,他还把东西整理成一堆一堆摆放好在客厅,当她走到房间一看,原本跟仓库一样的地方,突然亮丽了起来,从天花板到床,甚至日光灯都被整理过,房间变得完全不一样,被他整理的相当舒适。

「你回来了?」他的声音从厨房窜出,「晚餐刚煮好,你快点过来吃饭吧!」

缓缓走进厨房,她的表情有些震惊,因为她只有自己一个人住的关系,所以厨房鲜少开火,冰箱更像是只是放好看的家具,里面根本没什麽食材,她根本没想到她收留他,但他竟然为她准备晚餐,更令她惊讶的是,他竟然会开火。

走向飘着晚餐香味的客厅,她家甚至连餐桌都没有,只能在地板上盘腿吃饭,所以她有些不好意思,「你其实不用这麽麻烦啦,晚餐我都外面随便吃一吃就好了。」

「你不要不好意思,我现在寄住你家,还是学生又不能赚钱,这点忙还是可以帮忙的。」他礼貌的微笑,「快点吃吧!」他把碗筷放到桌上。

「谢谢。」她腼腆的说,然後坐到地板上,拿起桌上的筷子。

也跟着坐到地板上後,他也不好意思了起来,「厄…抱歉,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麽,所以冰箱里有什麽我就加减煮一点东西出来,希望合你胃口。」

看着桌上一道一道家庭料理,她露出一抹幸福的微笑,心里有一种突然有家的暖意,「我平常只吃泡面。」

眼前的青菜炒玉米罐头、马铃薯炒萝卜丝、煎猪r0u片,其实这些菜都是从她工作的餐厅带回来的,她根本没有钱买,再不然就是靠橱柜里的泡面度日。

夹起一块猪r0u片,乾su的口感在嘴里化开,她已经忘记有多久没有再吃到这样的饭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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