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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有女云瑛

 

而且作为丹师,大多身家丰厚,因为每年经由玄州仙界统一卖出去的丹药,最少都价值数万仙晶甚至更多的利润,需要什么,付钱买就是了,颇有些财大气粗。

故而,千年冰髓虽是一种难得的灵玉,但主要功效是针对修行冰系功法的修士,或者用于提升冰系灵兽等阶,亦或者打造成各种精美的图案,供女修或者女仙们佩戴来保持容颜

无论哪一种用途,千年冰髓都和炼制丹药扯不上关系。

所以冰墟秘境即便神秘莫测,甚至传闻其深处有一座上古仙人的洞府,也没有特别受到玄州仙人们的关注。

倒是近几百年来,自玄州之外前往冰墟的修士数量不少,尚未成为仙人的玄州修士也有一些进去碰运气的。

只因冰墟中温度极低,寒冷无比,可以说是举步维艰,且千年冰髓也并非随处可见,很有可能走一趟什么收获也没有,反而寒气侵体,得不偿失。

所以凡有目的进入冰墟的修士,大多也只在外围的冰洞穿梭,想着碰碰运气看能否得到些机缘罢了。

这样既无太大的危险,也算是一个考验自己修行的试炼,因此进去的修士们,一个个都忙着保护自己不被冻伤冻死,根本没有多余的法力去和旁人争斗什么

拥有雪蟾可以无惧冰寒,再加上没有人会对一个九岁的小姑娘下什么黑手,所以也免去了人为的危险,如此一番思来想去,和君贤发现自己的的确确找不出拒绝安祤同行的理由来。

看着和君贤纠结的表情,安祤也不想为难他,只糯声道:“这样吧,君贤大哥,你若是觉得无法负担这个责任,回去我们请示过安叔叔,由他定夺我能否跟随你前往冰墟,可好?”

“好吧,若是师尊觉得你可以去,那君贤就算是拼死也要护得你周全!”和君贤也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要安期生觉得安祤可以去,那自己就尽全力保护她的安全便是。

达成协定,安祤心安了不少,抬头间,却突然看到了什么:“咦,君贤大哥!你看!”

说话间,安祤的表情有些惊讶,青葱般的手指着飞舟的右上方,示意让和君贤赶快看。

顺着安祤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和君贤也是露出了一抹异色来。

只见得半空中,一头巨大的仙鹤展翅翱翔,其身体比之和君贤的释放的飞舟也不遑多让,但穿梭于云雾之中,偏偏很是轻巧。

远远看去,巨大的仙鹤白羽如雪,头颈处的羽毛却黑亮泛光,衬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显得优雅而高贵。

这还不是最令人惊讶的,因为在那宽大的鹤身之鹤身之上,竟一前一后站立着两个人。

后面那个,正是之前在紫阳宫与和君贤争锋相对的天璇子。

此刻他垂手而立,退后半步,隐约在低头和前方那人说些什么,模样和神态都充满了恭敬,哪里还有半分先前的骄傲之色!

而前面站立的那人,正是名为倾月的美貌少年。

此刻他负手而立,神色从容,任由天璇子在自己身后屈身说着话,却毫无表情,似乎根本就没有上心,一副闲云野鹤无忧无扰的样子。

仿佛是感觉到了什么,倾月略微低头,目光一扫,十分准确地迎上了安祤的眼神。

四目相交,并无波澜,更无起伏,当仙鹤振翅的一刹那,两人也就犹如擦肩而过一般,就此眼神错开了

“这个少年,恐怕有着极为了不起的来头。”

眼看仙鹤远去,却是和君贤开口感叹了起来:“天璇子的那个爹,天隐真人,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了,平日他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为何会对那个少年如此恭敬呢?”

“难道那位倾月是仙伯真公的儿子?”安祤大胆猜测。

“不太可能。”和君贤摇摇头:“整个玄州都知道,仙伯真公只有一个女儿,十八年前与夫人所生,名唤‘月琴’,其天赋过人,已然修炼至炼精化炁开绛宫的境界。除此之外,却谁也没有听说过仙伯真公还有个儿子的!”

“修行之人,外表与年纪并不相符,万一那是月琴仙子的哥哥呢?只是他道行深厚,状若少年罢了。而且仙伯真公多少岁啦,五六千岁了吧,怎会十多年前才得了个女儿呢?”

和君贤甩甩头:“仙人虽然寿元绵长,但奇怪的是,越是修为高深的仙人,后嗣就越是艰难。许多仙人道侣都是过了几千岁才会有后。所以啊,现在玄州仙界上,盛行女修年满十六就开始寻找道侣,一如云瑛仙子,为的,就是将来可以早点诞下后代子嗣,不然,就只有几千前之后才有机会了。”

“莫非这就是天道之罚?因为仙人修行,可得岁月延寿,违反了天道,所以在子嗣上就会特别艰难?而且修为越是高深,就越难生孩子咯?那为什么传闻中的瑶池金母有二十四个女儿呢?”

一连串的疑问出口,安祤叽叽喳喳的,有些不消停。

“瑶池金母为何会有那么多女儿,岂是我等下界修士可以妄自猜度的!”和君贤被问安祤连番追问,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看着她冰雪可爱的模样,又心软了,细细解释道:“据我了解,瑶池金母并无道侣,她受孕诞女,乃是天命所及,以精元孕化,这才诞生了二十四个女儿。不过大多是传说中存在的,真正留下过痕迹的,只有二女儿太武夫人,三女儿玉厄夫人,十三女云林夫人,二十三女云华夫人,以及常在下界走动的二十四女太真夫人了。”

“只有五个女儿还活着吗?那瑶池金母也真是可怜呢”

不知道为什么,安祤听见和君贤提及瑶池金母的事儿,心里有些戚戚的,说不上哪儿堵得慌,有些呼吸不畅的感觉。

没有发现安祤脸色略显的有些苍白,和君贤想了想,又补充道:“据传,瑶池金母还有十二神女,名为登龙、圣泉、朝云、望霞、松峦、集仙、净坛、起云、飞凤、上升、翠屏、聚鹤。不过这十二神女皆是传说中的人物,出了名字之外,并无只字片语的记载留下。”

安祤随口“哦”了一声,大口呼吸了几下。

刚才那种闷闷的感觉好像缓过去了,安祤甩了甩头,又好奇的问:“君贤大哥,我从书里看到,说瑶池金母乃是女仙之首,所有的女性仙人成就仙身,位列仙班,都必须先拜她,再拜上元天庭的玉帝呢。算起来,她也是活够本了,可我总觉得她有些可怜呢”

和君贤被安祤说得有些逗乐了:“你也说了,人家是女仙之首,高高在上,尊崇无比,又怎么可怜呢?你呀,年纪不小,却喜欢操心呢,别想太多了。”

“是!咱们十洲三岛不过是下等仙界,不比那上界仙人。但我总觉得,站得越高,看得越远,就会越感到孤独吧,凡人不是说曲高寡合,又说高处不甚寒吗?瑶池金母那等仙人,恐怕周围也没什么伙伴可以说说话呢。”安祤嘟囔着,倒是不太死心的又念叨了这几句。

提及高高在上,安祤却又想起了刚刚惊鸿一瞥的那个美貌少年,然后话锋一转:“君贤大哥,你说仙伯真公的女儿名叫月琴而那个少年名叫倾月。听听,月琴,倾月,反过来念竟相差无几呢!我觉得吧,他多半是和仙伯真公有些关联的。”

和君贤听见安祤又扯上了那个少年,且她这样一分析,自己也觉得倒是有几分可能:“也许吧,从外貌上的确看不出修仙者的根底。对了祤儿,不知你对修士的外貌是否了解,也罢,现在回三玄宫一路无事,我且给你讲讲,好吗?”

安祤从小在玄州仙界长大,见过的仙人且不算多,但大都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模样也不显老。

如此一听,知道和君贤要给自己普及仙界知识,安祤当然高兴的很,又开始啰啰嗦嗦的念叨了起来:“君贤大哥,我知晓修士比之凡人不同,容貌与年龄其实并没有多大关系,对吗?比如安叔叔有一千多岁了呢,但是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还有君贤大哥,你都三十多岁了吧,看起来像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呢。嗯我猜啊,杨婆婆应该好几千岁了吧,不然为什么一半的头发都白了呢?但她容貌却还是很年轻很美呢,应该又没有几千岁那么大”

听得安祤分析安期生和杨三娘还有自己,和君贤觉得有些好笑,果然是童言无忌的。

但好笑归好笑,在和君贤听来,她的分析其实不无道理:“祤儿,修士修行,容貌的变化虽然也会随着年岁增长,但却并不是绝对的。甚至可以说,决定修士容貌的,并非是年纪。”

“若容貌不是以岁月的增迭而改变,那决定修士容貌的,不就是修为了吗?”

安祤不是很能理解:“可比安叔叔修为高深的应该大有人在吧,为何不见得比安叔叔年轻呢?君贤大哥,你也是啊你也是啊,按理,你看起来应该有二十多岁了吧,怎么却是一副少年人的样子呢?”

一手执掌飞舟,和君贤另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也罢,就以我为例好了。”

和君贤说着,看了看一脸认真的安祤,也有种传道授业当老师的感觉,只缓缓道来:“与玄州之上出生的仙人后裔不同,我是二十岁之后来到玄州仙界才开始修行的。如今专注丹道十五年,按照年纪,应该是凡人的三十五六岁了,年近中旬,怎么也不可能是现在这幅少年人的模样。”

“对啊,这也让我觉得很疑惑呢,一开始还喊不出君贤大哥这几个字,按理,应该是君贤大叔才对呢。”安祤眨巴着眼,浓密的睫羽像是一把羽扇似得,衬得水眸愈发的晶亮。

“祤儿,大哥也好,大叔也罢,你自可随意。但按照辈分,我是师尊的弟子,你是师尊的侄女,你唤我一声大哥,也不亏的。”和君贤少见的也开起了玩笑。

“还是叫大哥吧,总归是我占了便宜呢。”笑得眉眼弯弯,安祤示意和君贤继续说下去。

和君贤会意,略一思索,又道:“嗯,你提出疑问,觉得容貌和修为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关联,其实是对的。我于五年前达到了动以化精的境界,开丹田,那时候,我算起来已是三十岁了,可是在修炼中,我的容貌却几乎没有任何变化。随着我修炼的进阶,虽然尚未达到炼精化炁开绛宫的境界,却似乎越来越年轻了,这一点,就连我自己都不太明白。”

“莫非,修士的容貌会跟随岁月的流逝发生改变,但却不一定会变老?所以活得越久,还有可能更年轻?”安祤挠挠头,还是觉得有些不太明白,反而自己把自己都说得头大了。

和君贤点点头:“几千岁也好,几百岁也好,对于修士或者对于仙人来说,岁月的更迭已经不重要的。容貌的变化,其实和心性最为相关。”

“心性?难道说类似凡人的俗话‘相由心生’?”安祤看着和君贤:“莫非君贤大哥你心里其实很幼稚?”

“祤儿,你真是”

和君贤被安祤弄得哭笑不得:“好吧,先说修为。理论上,修炼速度越快,容貌变化就越小。比如同样是达到精开丹田的境界,我是二十五岁,云瑛仙子是十五岁,但现在我们两人看起来并没有多大的差别。但到了炼炁化神开泥丸宫的境界,就是修士容貌变化的一个分水岭了。比如,我和云瑛仙子,若是同样修炼百年即可开泥丸宫,那么云瑛仙子看起来就会比我年轻许多,因为她五岁启蒙就在开始修炼,而我晚了她接近十五年,所以或许到了百岁,她的外貌不过二十出头,我却会接近三十岁。修士修行,岁月漫长,一百年内或许差别不大,但是几百年后呢?所以总的来说,修为相等,但用的时间越少,修士看起来就会越年轻,这是一个普遍的规律。”

用手捂着脸,安祤心有戚戚地道:“哦,看来这外貌还得靠实力为支撑啊。那我得加油了,不然成了老太婆,还好意思叫你君贤大哥吗?”

安祤个头娇小,一张俏脸也不过巴掌大,粉糯晶莹的肌肤泛着淡淡的绯红,那唉声叹气的小大人模样,让人看着就心疼。

此刻见她双手捧着小脸,五官也被挤得有些变形了,和君贤却是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当然了,修为并非全部,修士的容貌和心性的关系其实才是最为密切的。”

“心性”安祤终于放开了自己的脸,不再蹂躏,只双手抄在胸口,复又摊开:“可心性这东西,不是有些捉摸不定吗?”

“所谓心性,乃是对修炼岁月的一种掌控。这种对于心性的掌控,甚至比修为还要重要。”从二十岁时开始接触仙道,和君贤有着与其他本土的玄州后裔有不同的感慨,思维也更成熟理智的多:“祤儿,你看师尊,已然千岁,可看起来却并不显老。但你若仔细体会,师尊的眼中,那种沧桑睿智的意味,却是三十多岁的人不可能拥有的。再说我自己,十五年来专注于丹道,心境沉若止水,不曾受到任何外界琐碎之事的影响,所以心性比起在凡间之时更为越纯净,容貌随之变化,竟然比修炼前还要年轻了许多。所以不能一概而论的!”

“若是可以保持心性的纯净无垢,那就可以永葆青春了吗?”安祤眼珠子一转:“那你说说,倾月此人呢?”

掩不住的好奇,安祤又抬起了头,目光似乎还留恋在那已经远去的仙鹤上。

和君贤耸了耸肩:“当然啦,还有另外一种情况,那就是修炼超过三千年,成就三品太上真人,便可掌握容貌变幻,不以真面目示人。比如玄州之主仙伯真公,为了服人,听说都是以威仪的中年模样出现的,若是显得太年轻,反而让人觉得有些轻率。但实际上,仙伯真公论修为也好,境界也好,应该是和师尊的容貌相差不远的。所以啊,我猜,那个倾月要么就是真的只有十四五岁,要么,就是个修炼有成地位甚至超越了仙伯真公的仙人。”

“倾月的年纪超过了三千岁不太可能吧?”安祤有些不敢相信。

和君贤笑道:“怎么没有可能。据我所知,有的女仙修为超过千年,看起来也犹如少女呢。对了,祤儿你也见过皓月仙子了,人家可是五品灵仙,至少也是一千五百岁以上,可看起来老么?”

“没看我都叫她姐姐么,皓月仙子看起来最多二十出头吧!”安祤有些气馁,看来只凭外貌,完全无法得知一个修仙者或者仙人真正的年纪。

可年纪又十分重要,至少代表了一个人的修行岁月,更是与其修为挂钩的。

“若倾月真的是修炼有成的前辈,天璇子对他态度恭敬如此,也就有了解释。”和君贤似乎被自己说服了,有补充了这一句。

安祤听了半天,有些灰心,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对那个名唤倾月的少年有些好奇,只喃喃道:“不知道一个月后的冰墟之行,还能再见到此人不?”

“且不说你是否能成行”和君贤见安祤开口闭口不离“倾月”此人,和君贤有些忍不住调笑了起来:“祤儿,你莫非动了凡心?了凡心?”

“凡心倒是没有,好奇心却十分有!”安祤抿着唇,听出和君贤在嘲笑自己,眉头一挑:“再说,我不就是个凡人么,动了凡心有什么好笑的。”

和君贤听得安祤自嘲,却突然正色道:“说起来,祤儿你虽然不曾修炼吐纳,但从外表到体质,都已经脱离了凡人的范畴。但是此行是去往冰墟秘境,恐怕不能草率儿戏的。回去我们先一起找到师尊,听他怎么安排,你千万别擅作主张,好吗?”

安祤一点不担心自己无法成行,侧眼看了看肩头的雪蟾:“好吧,我对自己有信心,哪怕你们都觉得我不行,我也可以证明给你们看我有能力自保的。”

雪蟾也“嘶”的一声叫了叫,似乎在回应着什么。

这个话题没有再继续下去,和君贤和安祤之间也恢复了安静,只有阵阵风声响起,却无法透进飞舟之内

栖晟院位于三玄宫的最高处,除了用于起居的院落,还在凸起的一块山石上建有一座凉亭,可眺望远处的夕阳,名为观夕,倒是直白简练。

安期生闲来无事,喜欢在观夕亭内此静坐,独看夕阳西下,直至夜色来临,满天星辰之时,才会回到屋中接着打坐修炼。

此刻夕阳未至,却是一片乌云遮蔽了天空,似乎今天无法再欣赏日落景色了,令得安期生略有些失望。

直到耳边传来了安祤柔软而清脆的声音,安期生才展颜一笑。

“安叔叔,你在么?我和君贤大哥进来了哦!”

轻车熟路地直接来到观夕亭,安祤大喊了一声,这才笑着提步往上攀爬,只见淡紫色的裙摆微微扬起在风中,像是一朵盛开的小紫花。

和君贤跟在身后,看蔓延至观夕亭的小径颇有些陡峭,悄然地捏了一个法诀,将前方的娇小身影罩在了一个半透明的护罩中,可见心细和爱护。

“我在的。”

安期生笑着望向阶梯下的两个身影,特别是看到和君贤细心呵护着安祤,默默地点了点头,朗声道:“怎么样,今日紫阳宫还热闹吧?”

“热闹极了!”

安祤说着,已至观夕亭的扶栏,伸手一把握住扶栏,轻巧地一个跃起,然后撒腿跑上两步,就到安期生的旁边:“叔叔,紫阳真人要为云瑛姐姐择婿呢,约定了一个月之后,有意者前往冰墟秘境,谁能最快取得一枚千年冰髓,就可以考虑将云瑛姐姐嫁给他!”

听得安祤说来,安期生神色有些意外,目光落在了后面站立的和君贤身上:“君贤,你是否有意一争?”

和君贤虽然不知道安期生怎会知晓自己的心思,但还是拱手道:“还请师尊成全。”

“那你就去吧。”安期生没有任何阻拦,但也没有任何激励的话语,似乎很平静,一双深邃的双眸也没有透出太多的情绪。

没有预料中的询问,更没有想象中的反对,安期生漆黑的眼眸中只有平静,这令得和君贤心里反而更加踏实。

“君贤会注意安全的,请师尊放心。”很是恭敬地行着礼说完这句话,和君贤才直起身来,但看向自己的师尊时,表情里似乎多了些什么。

其实对于安期生这样平静的态度,和君贤心底很是感激。

毕竟修炼一途,最忌讳的就是心有旁骛,而安期生却没有勒令自己对紫云瑛死心,让自己专心炼丹。所以哪怕没有半句鼓励的话,也透露出了师尊对自己的支持。

“叔叔,我也和君贤大哥一起去,可以吗?”

抢在和君贤说话前,安祤提出了请求,小嘴一撅,有意摆出了撒娇的姿态:“叔叔,祤儿有雪蟾的保护,就可以不用惧怕外围冰洞的温度啦。而小雪亦是上古寒蟾的后裔,对于冰类灵物最是灵敏了,有我跟着君贤大哥一起去,找到千年冰髓的机会也更大呢。”

没想到安祤要去凑这个热闹,安期生听得直摇头:“祤儿,之前我的确是想要带你去一趟冰墟,但那是后话了。你啊,就别掺和君贤的事儿了。”

显然,安期生根本就不太放心让安祤跟着和君贤去冰墟的。虽然安祤说得有道理,那雪蟾很不一般,但安祤毕竟是在自己跟前上大的,并不是那么容易放手让她出去闯荡的。

和君贤看到安期生的神色,也主动附和道:“弟子亦是这样想的。虽然进入冰墟的都是玄州年轻一辈的仙人后裔,但冰墟内的环境充满了危险,祤儿若是真的有需要去一趟,大可等此间事了,待师尊亲自保护进入其中。”

“我不想等!也不用再等了!”

听得和君贤这样说,安祤眉头皱起,不服气得大喊道:“君贤大哥,你敢不敢和我比上一比?”

“比什么?”和君贤只当安祤小孩子气,有些忍不住挑了挑眉,并未第一时间拒绝。

“祤儿,你想和他比什么呢?”安期生也来了兴致,上下打量着安祤,见她气呼呼的,眼神却十分坚定,肩头的雪蟾也张嘴“嘶”了一声,似乎在为她打气。

但安期生却不会真的让她闹着玩,板着脸道:“君贤的修为已开丹田,你身无仙根,没有丝毫法力,有什么好比的呢?”

“进入冰墟,君贤大哥或许要靠法力来抵抗极寒的温度,可我不需要。”

安祤十分执着,语气很是认真:“安叔叔,你能不能对着我和君贤大哥施放冰系的法术,看看我和他谁能抵抗的更久!若是我比他还能坚持,您就同意我一起和他前往冰墟,好吗?”

安期生本欲拒绝,可是转念一想,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至少可以让安祤知难而退,便道:“冰系法术叔叔倒是学过一些,比如从最低级的水箭术进化而成的冰封术。但哪怕是最低级的五行法术衍化而来,这冰封术也足够将凡人的身体直接冻碎的。祤儿,就算有雪蟾的保护,你也不一定能坚持太长时间,甚至还有可能被冻伤,你确定要试一试?”

&nnbsp;“我要!因为我相信自己,更相信小雪!”

说话间,很是自信的点了点头,安祤没有半点犹豫,稚嫩的脸庞上,甚至透出一股成年人都无法企及的坚毅神色。

面对着安祤恳切的语气,和执着的眼神,这让安期生不禁有些动容。

毕竟他对自己这个小侄女儿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她的体质在绝世青莲的改造下,已经超越了凡人的范畴,就算没有雪蟾的保护,冰封术里她也能生存片刻,足以等到自己将她救出来。

退一步说,就算自己没有将她及时救出,仅凭她新收的这个神兽灵宠,乃是上古寒蟾的后裔,乃冰系神兽中的顶阶存在了,有它保护安祤,或许真的可以让她跟和君贤走一趟冰墟也说不定。

而且,让安祤跟着和君贤去闯一闯冰墟,比跟着自己去更有意义。

温室的花朵,若不经过磨砺,又怎能绽放绚烂呢?

想到此,安期生终于放开了心结,释怀的点了头:“好吧,君贤你和祤儿跟我到庭院中,且试上一试。”

和君贤没想到安期生竟然会答应安祤的请求,脸上表情有些意外,但还是恭敬的拱手行礼,算是同意了和安祤比试。

只是和安祤并肩往庭院去的路上,和君贤有意放慢了脚步,小声地凑到安祤耳边:“祤儿,要不要我故意输给你?”

安祤不服气地耸了耸鼻尖,十分霸气地决绝了和君贤的提议,只道:“君贤大哥,你别看不起我。有了雪蟾,我就是如有神助!到时候你若在安叔叔面前输给了我,别觉得害臊就行。”

而且安祤有意把话说的很大声,听得前方正在快步而行的安期生背影一顿,还摆了摆头,显然是全听见了

没有斜阳照映的傍晚显得有几分凄凉,天色也暗的有些不太像话,虽然身在三玄宫之中,有禁制笼罩,却令人似乎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在这种天气下施展冰封术,会比在大晴天时要厉害个两三成。

立在庭院内,安祤与和君贤并排而列,两人一高一矮,一个神情无奈,一个表情认真,都目光直视着前方的安期生。

扬了扬手,安期生对两人分别都点了点头,才朗声道:“我一旦开始施法,最多三次呼吸,冰封术就会将你们方圆一丈的范围给冻住,形成一个巨大的冰块。而你们两人,谁先破冰离开冰封的范围走到我面前,谁就算赢。可听明白了?”

“明白!”安祤脆生生的应了。

“弟子明白。”和君贤也答应了一声,想了想,又不太安心,补充道:“还请师尊注意祤儿的动静,万一冻得太久,冻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放心,为师自有分寸。”安期生见和君贤处处为安祤着想,心里再次暗暗地点了点头,复又道:“好了,准备——”

听得安期生提醒,和君贤立刻掐诀,口中念念有词,身上很快泛起了一层蓝盈盈的光芒,将他从头到脚都笼罩在了其中。

相比和君贤的谨慎小心,安祤却显得悠闲了许多。

侧头看了看肩上的雪蟾,安祤柔声道:“小雪,你没问题吧?”

“嘶!嘶嘶!嘶嘶嘶!”

雪蟾金色的眼珠一转,张口回应了起来。

其他人却是听不懂雪蟾在说什么的,只有安祤一边听,一边露出了颇为凝重的神色来,似乎雪蟾的意思里,除了保护她,还有些其他的叮嘱。

不过现在箭在弦上,容不得安祤多问,也容不得此事作罢,但安期生还是刻意给了安祤和雪蟾沟通的时间,待查看到安祤神色平静之后,才指尖一点,将一道法诀骤然打出。

只见一股颜色冰蓝,极为凝实的法光,从安期生的指尖而去,在半空中一划,然后直指正前方。

像是点燃了一团烟火似得,冰蓝色的法光“炸开”,顿时,一层淡淡的蓝光立刻就将两人给罩住了。

不过瞬间,在光罩之内覆盖的一张方圆之内,肉眼可见,一层冰墙出现,几乎是眨眼间,就把和君贤以及安祤给牢牢的冻在了其中

冰封术,仅仅是五行法术水箭术的一个升级罢了,只用于在修士斗法中将对手暂时禁锢,以达到辅助战斗的效果。

可是作为六品真人的安期生,他释放的这个冰封术其效果却远胜于那些普通的修士,有着瞬间极寒和冰冻加固的附加效果。再加上今日傍晚乌云笼罩,似是要下雨,空气中的水元素比平日里有所增加,更使得这一道冰封术的威力又提升了两三成的样子。

冰封术威力有限,但一旦被封住,无论是谁,仅能有一种解脱的方法,那就是调动体内的法力,先护住身体四肢以及心脉不被冻伤,而后再催动一个五行法术中的火焰术,慢慢将身体周围的坚冰融化,从中破开一条生路。

当然了,前提是被冻住的人要有能力调动法力。

而安祤却不然,因为她体内根本就没有一丝半点的法力可言。

可这冰封术,说到底,对于安祤来说并不算什么,因为她虽然没有法力,肩头上,却站立了一只蕴含有神兽血脉的冰系灵宠。

身为上古寒蟾的血脉后裔,雪蟾在冰墙之中根本就是游刃有余,因为它本身就是极寒之源,比冰的温度还要低多了,在它周边,坚冰根本无法成形,只化作了一层凝白的浓雾将其包裹起来。

几乎是在坚冰形成的一瞬间,雪蟾张开了大口,然后喷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淡金色薄雾来,开始了解困之路。

同样是被冰封术冻住,安祤不能像和君贤那样,用法力护住身体,只觉得片刻间从指尖到身躯,全都变得麻木起来。

手脚不能动,呼吸无法持续,唯有眉心识海,有一点青紫色的灵气自动散出,将自己的头部给护住。

就在安期生施法前一刻,雪蟾“嘶嘶”的鸣叫声,就是在告诉安祤,它一开始没办法帮助她,要她自行坚持至少十息的时间,而且一定要护住头脑的清明。

因为它现在尚未成年,面对冰封术,只能用本命能用本命灵气去消融坚冰。但这需要一个过程,或许是个呼吸的时间,又或许是七八个呼吸的时间,并不十分确定。

所以,雪蟾要求安祤先调动泥丸宫内的神识,至少要先护住头脑,保持神智的清明。

雪蟾这样做,也不无道理。

因为在冰封术下,唯一可以保护安祤的,只有泥丸宫内的神识了。

但若是她被冻得昏迷过去,就没法调动神识了,到时候,来不及等雪蟾或者安期生施救,她很有可能会被直接给冻伤身体,留下极大的伤势。

还好,安祤的泥丸宫乃是青莲子帮她开启的,本身绝世青莲就是寒系灵植,对于低温自然有着独到的控制之法,连带着安祤的身体也蕴含了一丝可以抵抗寒冷的能力。

所以此刻虽然无法呼吸,但暂时闭气还是能做到,安祤双目紧闭,感觉到发麻的手脚竟逐渐恢复了温度,好像已然适应了冰封术带来的急冻效果。

不过即便可以感受到自己的手脚四肢了,安祤却还是一动也不能动,浑身上下除了肩头的位置以外,全是厚厚的冰层。

目不能视,身不能动,在这种极为特殊的情况下,安祤却突然发现,凭借泥丸识海中释放出的神识,不但可以保护自己头脑清明,脑子不被冰封术冻坏之外,还能用神识感觉到周围的动静。

当然了,此时她调动神识,也只能感觉到肩头的雪蟾的动静。

小雪张着嘴,正喷出一口口淡金色的雾气。而每一点雾气都能将坚冰消融一小片。安祤估计,再过五六个呼吸的时间,至少自己整个头部就已经从坚冰的禁锢中解脱出来了。

没有了冰封住口鼻,安祤却也不敢大口呼吸,只小心翼翼地用鼻子轻微地吸了口气,果然寒冷无比,差点令得自己一个喷嚏打出来。

即便如此,安祤也觉得至少比憋气要舒服许多了,开始轻轻地呼吸那一缕缕混合着冰雾的空气。

差不多三四个呼吸过去了,此刻雪蟾喷出的雾气已然蔓延到了安祤的胸口有过了两三个呼吸,双手也能动了不多不少,正好十个呼吸之后,安祤的全身都笼罩在了一团淡金色的雾气之中。

这雾气呈淡淡的金黄色,只要沾到坚冰的表面,就能将其消融,然后化作白色的雾气散开,所以安祤现在整个人都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

“嘶——嘶——”

雪蟾小声地在安祤耳边鸣叫了几下,似乎有些疲惫的感觉。

应声睁开了双眼,目光所及,皆是一片淡淡的金色雾气,安祤听明白了雪蟾的意思,也不耽误,竟直接在冰墙之内开始走动了起来,只是走动的速度有些缓慢,犹若闲庭信步一般。

而在雪蟾喷出的本命金雾的保护之下,本该坚硬如铁的冰封之墙,此刻却成为了摆设。安祤虽然走得不快,但每一步落下,都能将坚冰消融,毫无遮挡。

此刻,一直在外面用神识笼罩着安祤一举一动的安期生,也是长舒了口气,但同时神色也变得沉吟起来,似乎在探查什么,目光紧紧地盯着冰封中的那个淡金色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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