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谁的
听到这声响,石跃手一松,好不容易提到小腿的裤子就此滑了下来。
缺少了麦色手掌的固定,黑色的布料落在了地上,堆积在脚踝处,环绕着那双包裹着麦色小腿的白色袜子,肌理的线条在光线的描绘下透露出宛如奶油堆砌的油画感,三色混杂的一幕也像是三级片里的情色侧写。
而这时的石跃顾不得去拉裤子,只顺着声音响起的方向匆忙转头,然后发现了左侧后方角落里的安绪。
安绪留着一头与安知一样的长发,但比起安知慵懒颓势的微卷发丝,安绪的发丝黑直,看上去清爽文静,很配他这张漠然一切的脸。此刻,他的薄唇微张着,嘴里含着一根刚点燃的烟,长发有些乱,好像在石跃出现之前一直躲在这里睡觉,而且因为睡着了,那双金棕色的浅色眼眸半睁着,看上去不是很有精神,活像是吃饱喝足后正在懒洋洋晒着太阳的黑豹,从容散漫中又有几分危险藏在其中。
石跃碍于自己如今与安知他们的关系,即便在这里看到了对方也选择了沉默地无视。
很快,他转过头,默不作声地提起裤子离开了这里。不过在离开杂物室之后,他才恍惚地想起他忘了处理那条被胶黏住的裤子,于是过了一阵子,他又返回了杂物室。
杂物室里这次没有人。
他的那条脏裤子还留在原来的位置上。他见此一把抓起被扯坏了的裤子打算丢掉,然而一上手他却发现这条裤子上微妙地留有一种潮湿的感觉。再抬手,他发现被他抓住的位置上有着奇怪的不明液体,他垂眸检查一圈,又发现这条裤子上臀部内侧、大腿根处、以及左腿脚踝的位置都有一些奇怪的痕迹。
他对着这条裤子缓了片刻,渐渐意识到这是什么,顿时觉得十分反胃,连带着摸过这位置的手都不想再看一眼。
之后,他浑浑噩噩地离开了杂物室,脑子里一边想着同学们的欺辱,一边想着自己被弄脏的裤子,忍不住开始问自己那上面的痕迹是谁留下的……
在进入这所学校之前,他从不认为自己这样高大英俊的男人会被人惦记后方,可在经过江训的猥亵,裤子上精液的侧指下,他又不得不接受他确实被男人盯上了。而且对方变态到只用他的裤子就能得趣……
不过……到底是哪个变态用他的裤子自慰了?
石跃思考许久,始终想不出这人是谁,直至晚上躺在床上,他的脑海里才模糊地浮现出安绪的脸,随即耳边也有杂音出现,那声音大喊着就是这个人。
只是这个答案出现没多久,又被石跃否定了。
他想,像安绪那样俊美冷酷的人,怎么可能对他的脏裤子自慰,此刻他即便要猜,他也不能猜到安绪身上,应该猜一些更有可能的存在。
他如此与自己说着,可是当天夜里,他就梦到了安绪站在杂物间中,动作轻佻地拿起了他的裤子。紧接着那人下身一动一动,把龟头和柱身塞进了他的裤子里,白皙的下腹青筋暴起,抖动的性器好像盖着热气,只知对他的裤子不断射精……
又是一日,石跃去厕所时,一桶脏水忽然从上方出现,直接浇在了他的头顶,弄湿了他的衣服。他被这桶水打了个措手不及,心里的火压制不住,就猛地推开厕所的门,想要去看看欺负他的人是谁。而在推开这扇门前,石跃心里想的是对方做完坏事肯定会跑,不曾想推开门后他竟意外对上了十多双眼睛,他这才发现,对方不止没有逃走,甚至还拎着水桶和十个同伴一起等着他出来。
瞧对方的架势,如果此刻他敢跟对方叫嚣,对方就会带着身后的人借机对他动手。
见此,本欲抗争的石跃顿时变得不知所措,最后几经思索,到底还是拖着湿淋淋的身体,在对面人的嘲笑声中慢吞吞地走出了厕所。
彼时,安绪正在向这边走来。
同一时间,正在向外走的石跃意外和安绪四目相对,又同时移开了眼睛。
不过在双方擦肩而过的那一刻,石跃清楚地听到了安绪的声音——
“裤子收拾干净了?”
他这样问着。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竟把石跃逼得不会思考了。
其实石跃也明白,那天他去换裤子时只有安绪一个人在那里,按理说他的裤子被人射了精,他本该第一时间怀疑安绪,可因安绪平日里禁欲寡言,所以他没敢往这里想。现如今安绪自己主动站出来挑明,他敢不敢想都要想了。
而这种挑明的行为大概是安绪发出的一种信号,只是这个信号代表着什么石跃不敢问。好在安绪也只是在试探,见石跃没有回应,也就没有再提过这件事……
接下来的时间里,学校里的学生对石跃的霸凌越来越严重了。
有时坐在石跃附近的同学吃完东西,就会随手把垃圾扔在石跃的身上;有时在所有人坐着上课的时候,石跃会被他们逼着站在一旁,给人当观赏的物件,上课的老师则会配合对面的同学对此视而不见;有时他们会围着石跃,脱掉石跃的裤子,拿针或者打火机对着石跃的前面,做出要扎要烧的样子。
而为了父母,石跃一直都在默默忍受着。
次日午间吃饭时,有人故意向石跃这边走来,先是装模作样地嗅了嗅味道,再说:“这里怎么有股厕所的味道?”
石跃神情木讷地抬起汤匙,刚要无视对方的挑衅把汤送到嘴里就感受到脑后一沉。有人从后方按住了他的头,将他的脸按进盘子里,等到黏腻的饭菜粘在了他的脸上,周围瞬间爆发出一阵嘲讽的笑声。
紧接着不等他反应过来,他被人拉了起来,又被人一脚踹在身上,踹倒在地。
见此,周围又是一阵笑声。
笑过之后,有人抬起鞋子踩住石跃的手指,但这么做的那个人很快被身旁人拉住了。
阻止施暴的人随后靠近了想要施暴的人,趴在对方耳边说了一句:“你今天疯了?那边不是交代过欺负可以,打碰不行吗?!”说罢,阻止施暴的人扫了一眼石跃,不知缘由地提了这样的一句。
“石跃,商品和废品的区别在于商品很新,虽然现在没有主人,但终有一天它会被人买下,因此它可以被商人漂亮地摆在橱柜里,而它有价值,它才是完整的,是有人想要的,是明码标价的,不是无人问津之后会被弄坏丢弃的,你明白吗?”
想要施暴的人听到这里瘪了瘪嘴,明显不服气,但又不敢无视规矩真的下手,于是眼睛一转,喊着:“你过来,我们带石跃出去放放风。”说完,他和三四个男生拉着石跃的胳膊,硬是把石跃带到了角落里。
见四周没有其他人,领头的男生解开了裤子,让朋友把石跃按在地上,再故意对着石跃的脸侧尿了下去。
分不清周围到底是谁在笑,细细的流水声传来后没多久,一股子难闻的腥臊味也跟了过来,虽然这人的尿没有碰到石跃的身体,可石跃那道与自己有段距离的水柱,还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尿完了,这群人拍了一张照片发到了群里,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他们走后没多久,石跃发现了用肩膀抵着墙壁斜靠在一旁的江训。
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人见石跃转身,朝着石跃招了招手。但这个动作做完,却是外表美丽的人主动接近了石跃。
“不愿意吞精却愿意接尿,果然,废品就算装点上金纸,也只是装着金色的废品。”江训温热的大手按住了石跃的肩膀,难掩轻蔑地说,“石跃,我记得你之前帮过不少人,可如今呢?有人因你过去的善意而帮你吗?你跟那群软脚虾混在一起,守着你所谓的底线,你是得到了这些行为带来的好处,还是得到了什么感情回馈?”
“……”
“石跃,你不回答是因为你什么都没得到对吗?”
“……”
等了片刻,见石跃依旧低着头不言不语,江训觉得无趣便转身有意要走。不过在走之前,江训想起了一件事,就停下脚步,说:“对了,记得替我与你那同样下作的父亲问好。”
这话说完,他才真的走了。
在这期间,石跃一句回击的话都想不出来,甚至隐隐觉得江训的话很有道理……而察觉到自己心态的转变,石跃怕了,就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间急切地拿起电话,再次拨通了石父的手机。
电话一接通,他听着石父熟悉的声音,忽然想起来江训的那句问候石父,眼泪瞬间落了下来,难得不管丢脸不丢脸,直接带着哭腔喊了一声:“爸……”
“我想离开这里了……”
他一边哽咽,一边按住了自己上半张脸,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父亲身上,渴望着有一个人带自己走出困境。
然而,电话那头的人却说——
“石跃,你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睡糊涂了!爸之前跟你说的事你都忘了?江家这条船好上不好上你难道不清楚吗?”
石父抱怨着。
“你现在是想无视爸说过的事,一心只想着自己?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私了?”
“爸——!”石跃打断了石父的话,再也无法忍受地喊了一句,“我和江训本来也不是……”
他想说出实情,可石父却在这时打断了他。
“石跃!”
电话那头,石父的声音变得冷了许多。
“你退学后江家若是收回了投资你要爸爸怎么办,你是想看爸爸妈妈去死吗?”石父用严肃的声音直接说,“如果你这通电话是想逼死爸爸妈妈,你可以直说的。”
石跃听到这里直接挂断了电话。
“石跃,为什么不去上课?”
【我不想去。】
“石跃,你是学生,你知道什么是学生吗?”
【老师,那你知道什么是师长吗?】
“……你这孩子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一个学生来到学校不去学习,是想要退学吗?……好好好,我不劝你,我这就跟你家长说一下你的意思。”
【……】
“喂,石跃,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
“喂,石跃,你怎么不说话?你不说话是想逃避什么?”
【……】
“喂喂喂……”
“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