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沈重年少相识, 又一同度过了几十年的岁月光阴。沈重心里想什么,苏眠只要轻轻瞧上一眼,就能将他的心思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来。因此, 苏眠的话, 绝不是不可信的。
那日苏眠殷切叮嘱的话语恰到好处地响在了沈舒年的耳边, 他咽了口口水,撩起自己的衣摆, 不管不顾地跪在了沈重身前。
沈重吓了一跳, 不知道自家这个叛逆的不孝子又要发什么疯。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就想要伸手去抚沈舒年,却没想到被他横在身前的手挡住了动作。
面前跪立的儿子面容坚毅, 他紧抿着唇,眼神是不容抗拒的坚持。沈重叹了口气,只觉得这一趟下来,自己鬓边的白发又要多上几根。
他重新坐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看着面前的沈舒年。沈重面上神情复杂,直觉沈舒年接下来说的话会让自己不太舒坦,因此他充分地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才缓缓开口道:“说吧。”
“父亲,请恕儿子不孝。”说吧,沈舒年给沈重磕了个头,这才将自己的话语接了下去,“儿子和砚知,是半路结识,一路同行。砚知他为人仗义厚道,被奸人陷害身陷囹圄,儿子自然要想方设法救他脱困。”
话说到这里,确实是没什么毛病。沈重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晓,却没想到沈舒年居然还有后半句话。
“儿子曾经命悬一线,是砚知施以援手,不离不弃。儿子和砚知朝夕相处,早已日久生情,两情相悦。”
说罢,他没有等沈重反应,便将自己的身子深深低了下去。沈舒年的额头扣在地上,粗糙的沙砾磨着皮肤,给他带来一点浅薄的痛感。
沈重没有说话,可是在这个寂静的会客厅里,沈舒年能够将他逐渐粗重的呼吸声尽收入耳中。听着这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粗重呼吸,沈舒年原本惴惴的心却渐渐平静了下来,同时也渐渐凉了下来。
沈重真正生气的模样是阴沉且压抑的,如果说方才对他离家出走的指责只是出于父母对孩子的担忧,而现在的情况,便是他已经真正的愤怒了起来。
沈重瞪大了眼睛,盯着面前不敢抬头看他的沈舒年。他瞪得目眦欲裂,同时又抱有一丝希冀地在怀疑自己的耳朵。若不是自己得了耳疾,怎么可能听到沈舒年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他的手紧紧握着桌角,尖锐的桌角戳入他的手心,印出一个凹陷的痕迹来。手中的刺痛唤回了沈重的理智,他缓缓松开手来,已经因为挤压而变得毫无血色的手心再度回血,甚至比之前还要红润几分。
沈重知道,现在不是个好说话的地方。虽然在沈舒年朋友的铺子里,可到底不比在自家方便。要不是顾念着沈舒年在外面的面子,他是真的想拿出藤条来好好抽一顿这个整日里脑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儿子。